“是……是的吧……”韩师修说：“我知道，你去食堂，最经常点的，就是这个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韩师修很兴奋：“绝对没错！你每周都要买上两次呢！”

周莫群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他并没有多喜欢。点这个，只是单纯因为，这是P大师傅的拿手菜。

韩师修回想了一下，邹思久喜欢什么呢。

嗯……邹思久常点的，好像都是……大骨头之类的……

韩师修继续说：“汤的话，你最爱的是鸡茸玉米汤……”

“韩师修，”周莫群的眼神很专注：“你为什么要去打听这些事？”

周莫群很了解韩师修这个人。韩师修是绝对不会去参加那些闲聊和八卦的。韩师修知道的所有事，都是他本人想知道的。

“唔……”韩师修含糊其辞道：“就，就是因为那个呗……”

这样八卦，应该是很讨厌的吧……

“那个是哪个？”

“就，就那个……”

这一切，都是从企鹅群里知道的……不过，韩师修并不想让周莫群知道。

等等……韩师修突然意识到，自己对眼前这个人的了解，就都是那些“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虽然是如此亲近，可是，没有什么是只有自己才晓得的……

自己，跟那些女生，在这方面，完全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如果能分享周莫群的一个秘密，就好了——

比如，周莫群其实很爱臭豆腐之类的——

一想到也许可以成为“特别的”，韩师修就有点抑制不住的激动。

他与周莫群是朋友，说不定，周莫群可以亲口告诉他一件那些女生没有打探出来的事情——

“周莫群，”出于这种心理，韩师修小心地问道：“你，你有什么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吗？”

“……什么？”周莫群突然抬起头直盯着韩师修，让韩师修很惊讶。

……怎么了？

韩师修只得又重复了一遍：“就是……藏在心底的……秘密……”

“韩师修……”周莫群半晌之后才又开了口：“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咦？”

周莫群紧抿着唇：“有。”

“嗯？”

“不是你问我有没有什么是藏在心里，从未对人说过的？”

“是，是啊。”

“有。”

“嗯？”韩师修这时骑虎难下：“我，我能知道吗？”

周莫群还是直盯着韩师修，好像一直在揣摩韩师修的意思，显得很犹豫。

看着周莫群的样子，就连韩师修都紧张起来了，有些坐立不安。

“……”周莫群还是沉默着。

“算……算了……”看着周莫群这么不想说，韩师修自然也不会去逼迫他。

可是，到底是什么别人都不知道的事，能让这个人显得与以往如此不同。

这边周莫群却好像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问：“韩师修，你……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了？”

“……嗯？”

看出来？看出来什么？

周莫群又问：“你是在希望我对你明说吗？”

23、晚餐

“明说……”韩师修说：“当然明说了……”

周莫群却好像还是显得有些拿不准。

看到周莫群这样，韩师修想了想，又提示道：“就比如说，喜欢一些别人会觉得很奇怪的东西啊……或者，有一些别人无法理解的习惯……”

“……嗯？”周莫群好像愣了一下。

“嗯……要是举具体例子的话，就是……不要咖啡只喝伴侣……还有……上厕所的时候，一定要把卫生纸叠得整整齐齐才能使用……或者……”

“……”

“就是这一类的……”

周莫群笑着摇了摇头，又垂下眼睛：“我果然会错意了。”

“……什么？”

“你为什么会想知道这个？”

“嗯……”韩师修实话实说道：“因为，关于你的事情，我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没有什么是只有我才晓得的……我觉得我们是朋友……彼此都应该知道一些对方不为人知的东西，然后守口如瓶……这样，才可以显示出，两个人的关系很好……”

朋友，不都是要分享秘密的吗？

“这样……”周莫群看着杯子沿，想了一想：“……那好吧。”

“咦？”

周莫群看起来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勉强了，真是奇怪的一件事……

“我……”周莫群抬眼看着韩师修：“我对牛奶过敏。”

周莫群说了一件没人知道的事，但不是他藏的最深的哪一个。

“……咦？”

“嗯。”周莫群笑了笑：“我不能沾那个。”

“沾了……会怎么样呢？”

“……我会吐。”

“……哎？”

“那你呢？”周莫群又问：“有什么是别人不知道的？”

“我……”韩师修几经考虑，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我，我其实觉得，郭教授的推论，是正确的……”

“……嗯？”

“我曾经写过一篇反驳郭教授观点的博客，但是……后来……我又仔细深入想了一想……发现……是我自己想错了……可是，后来却总是有人问我，是不是不赞同郭教授，我也只好说……是的……”

“……”

“还有……还有就是……”韩师修羞愤地低下头：“百度百科的韩师修词条……是我自己创建的……百度的韩师修贴吧，也是我自己创建的……里面唯一的一个帖子，是我自己发的……”

“……”

“你，你千万不能说出去……”

“……”

“没有别的秘密了……真的没有了……”

周莫群笑了一笑：“果然很象是你会做的事情。”

“哎？”

我会做的事情？我会做什么事情？

“韩师修。”周莫群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说：“我看见了对你的那篇报道。”

“别提那个了“……”韩师修有点泄气：“突然写什么我的生命不谈爱情……”

“哦？”周莫群问：“那就是说，你也不是只想要学术？”

“怎么说呢……”韩师修纠结地用筷子戳自己碗里的米饭：“我觉得吧……肯定，还是要结婚的……可是呢，这几天，我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侣和夫妻们，感到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哦？”周莫群笑道：“你知道夫妻和情侣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我知道的……”韩师修说：“我们组里就有……每天时间一到就要走了，说老婆在家里等，要早点回去……听他们接电话，也全都讨论买家具、买菜这些琐事。平时的晚上就去参加各种学生活动，音乐会演唱会烧烤节之类的，再不就去健身房游泳馆……周末就看电影、看比赛、去公园、吃晚餐等等，还，还总有纪念日，要送对方礼物……”

“嗯。”周莫群又笑了笑：“差不多。”

“这，这怎么叫生活呢？”韩师修说：“这些事……有什么意思呢？”

太可怕了，韩师修想，这真是太可怕了。

韩师修简直有些恐惧了。

如果一定要这么相处，那韩师修倒希望自己结婚的时间越晚越好。

“那就不做那些事。”周莫群的眼神非常认真。

“咦？”韩师修问：“还有其他方式吗？”

“有。”周莫群说：“那些事都可以不做。每天一起看看书，也能很满足。”

“会，会吗？”韩师修没见过周围有这样的夫妻或者情侣。

“当然。”周莫群说：“如果是爱着对方，无论在一起做什么，我都会觉得很高兴。”

“……我，”韩师修说：“我想过了，我只想和我的女朋友，每天一起上下学……早上，我在她的宿舍门口等她，我们骑着自行车出发，一起去教学楼或者实验室，中午去食堂吃饭，晚上，再一起回来……”

“……”

“你是不是觉得很幼稚……”

“没有。”

“咦？”

“没有。”周莫群说：“这样很好。”

“……哎？”

周莫群又笑笑：“其实这也是我希望的相处模式。”

韩师修瞪大了眼睛：“真的？”

“真的。”周莫群又添了一碗饭：“我也觉得这样是最好的。”

“竟然和我想的一样……”

周莫群再次拿起了筷子：“可惜一直到现在，还没找到愿意和我一起这么过的人。”

“哦……”韩师修觉得很理解他。

“也不知我否能遇到。”

“当然……当然能了……”韩师修好心地安慰道。

“是么？”周莫群笑了笑：“可是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

“咦？”

“不然，咱们两个一起过得了。”

“……啥？”韩师修差点打翻手里的汤碗，耳根红了起来，慌张的否认：“怎……怎么可能！”

韩师修眼睛都不敢直视周莫群，相比下他的失措，周莫群却是一脸平静，十指交叉着，眼睛深邃得像夜空。

“怎么不可能？”周莫群说：“你觉得哪里不可能，还是认为我的假设有问题？”

“……”

“一个没人愿意去证实的假设，就永远只能是假设。你没有经过验证，怎么知道不可能？”

韩师修招架不住这样的周莫群，心噗通乱跳着——他觉得，周莫群好像在跟他暗示什么，但他又抓不准究竟是什么，也许周莫群的意思是，希望跟他一直做朋友下去。

但是周莫群用那么严肃认真的语气说，韩师修就一下子心乱了。

“不可能的……当然不可能了。”韩师修很为难地断断续续说：“你，你别开玩笑啦。”

周莫群垂下眼，从韩师修这个角度看去，韩师修只能看到周莫群长黑的睫毛。

“周，周莫群？”

“没事。”周莫群抬起头，表情是在微笑：“我开玩笑的。”

韩师修心里就纠了一下，责怪起自己的愚钝——平常亲密的朋友间，也许就是会开一些‘一辈子都会在一起’这种半真半假的玩笑呢。

虽然以前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尽管彼此都知道这种诺言不会成真，但听到朋友这样说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幸福。

也许……也许周莫群也是这样希望的。

但他却连个玩笑都看不起。

“唔。”韩师修想弥补，他笨拙的安慰周莫群：“我们两个，都能找到那样一个人的……”

周莫群看着他，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也相信。”

周莫群说完这句话，看了看韩师修背后，又看了看韩师修：“韩师修……你认识那边那个人？”

24、情敌

“……嗯？”周莫群突然问了这么一句，韩师修有点没明白。

“他好像总是在看我们。”

“咦？”

韩师修猛地一回头，看见了……邹思久。

邹思久见韩师修发现了自己，施施然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韩师修他们这桌面前，看着周莫群，问：“这是……？”

“哦！”韩师修赶紧介绍说：“这是周莫群。”

“哦……”邹思久看着周莫群，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周莫群……”

韩师修又说：“是P大计算机学院的副教授呢。”

“我知道。”邹思久对周莫群点了点头，笑了笑：“听韩师修提起过你，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这个，是邹思久。”韩师修又介绍道：“是我们院里邹教授的儿子。”

“邹思久？”周莫群伸出手去：“你好。”

两个男人握手都很有力度，眼神交汇处，有点暗潮汹涌的感觉。

邹思久握手时架样子摆的很正，一看就是经常与这个领导握手，与那个领导握手……与这个供应商握手，与那供应商握手……与这个客户握手，与那个客户握手……

“邹思久呢，”韩师修说：“是卖降压仪的……”

“……”

两人在韩师修心目当中的定位再为清楚不过。

一个，是P大计算机学院的副教授。

一个，是卖降压仪的。

邹思久笑了笑，递上自己的名片。

“XX医疗器械有限公司……”

“对。”邹思久说：“生产各种医疗器械。”

周莫群也拿出自己的名片夹，递了一张过去。

邹思久貌似认真地看着，但韩师修知道，他到底在没在看其实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