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生子)下——唐尸
唐尸  发于:2012年07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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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士昕静望了他半晌,艰难地移近了狱门,他身上还被绳子绑着,只能一点点地蹭着到了南宫面前。

南宫从脚踝间一抽,手上把了只匕首,伸直胳膊将骆士昕身上的绳子划开了。

“多谢。”骆士昕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

“骆大人,你为何要求死?”

骆士昕不答,而是道:“我昨夜见你们喝得痛快,很是羡慕,能不能在我死之前,让我也醉上一回?”

南宫怔怔看着他,起身出了牢狱。不一会,就提着两坛酒回来。

“给!”南宫塞给他一坛,自己拍开了另一坛的封泥。

骆士昕哈哈笑着,仰头就灌,烈酒下肚,烧得他眼泪都出来了:“南宫,我跟你说,我骆家祖上做官,是书香门第,我从小就饱读诗书,先父整日教导,为民做官,为民请愿。”

南宫道:“骆大人为官耿直清明,百姓称颂。”

“是啊,我在京城中做官,秉承家训,从未动摇过,我坚信,正气浩然才是正道,所以痛恶勾派结党,并避而远之,恨不得报效沙场,换取百姓安宁。”

南宫闷声喝酒,当初骆士昕在朝堂是出了名的异类。

骆士昕痴痴笑了起来:“那时候,我喜欢上一个人,她美丽、善良、温柔……最重要的是,她善解人意,众人都不理解我,只有她懂,我能遇上知音,何其有幸。”他灌完一口酒又道:“幸福来临,我托人去提亲……哈哈——哈哈哈……”

南宫听他疯狂地笑,定是遇到了打击。

“她家是朝中权贵,她爹怕我在朝中无法自保,不放心将女儿托付给我——哈哈哈……就因为我的坚持,我的特立独行,让我失去了幸福,”骆士昕抓着栅栏,瞪着腥红的双眼,“六王爷,你知道她是谁么?你知道我爱的人是谁么?她就是周婉,她后来成了赵桓的妃子!”

“啊!”南宫大惊,跌坐在地上。

见他惊成这样,骆士昕更是笑得癫狂:“周首辅擅于谋权,一步步打算将女儿送上皇后的位子,却没料到……”

“没料到什么?”南宫追问。

骆士昕笑声变得诡异:“我和婉儿……我们彼此相爱,被你的二哥发现了。”

“你,你!”南宫指着他,“我二哥喜欢周婉,非常喜欢——”

“可婉儿不爱他!”骆士昕打断了对方,怒道:“婉儿爱的是我!是我骆士昕!”

南宫咬着唇不说话,是啊,有什么权利去强迫别人的爱情。

骆士昕重重地出气,半晌才缓和下来,垂头道:“我满口仁义道德,却做了苟且之事。”

“你们伤害了我二哥。”南宫握紧拳头。

“是,我们一直活在自责压抑中,到了后来,即使婉儿真的到了我身边,我们却无法幸福,”骆士昕倚着狱栏,话里全是落寞,“后来她就走了,跳进了河水里,她还是选择了她名义上的丈夫,留下我一个人受煎熬。”他突然偏过头,直视着南宫,道:“六王爷,我现在什么都不信了,圣人教诲,至理名篇,治世言论,为人之道,礼义廉耻……我统统都不信,因为这些都是加诸在心中的枷锁,如果不信,我便不会受束缚,不会谴责自己,我会是自由之身,当个真真正正的人,超脱事外看众生,而不是局限于北阳和单景的战争,不是这个时期的傀儡……六王爷,你想跟我请教学问,我没什么好教你的,只有把这些话讲给你听。至于对错与否,你自己揣度吧。”

第102章

牢门吱呀一声,陈舜端着饭菜进来了,闻到酒香味,笑道:“你们已经喝上啦?”

骆士昕失笑:“只怕这酒不如你带来的香。”

陈舜沉下脸,跟南宫一样坐在牢门口,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骆士昕接道:“怕是以后没机会了。”

陈舜咳嗽了声,凑近了他:“只要服个软,你还有机会。”

“陈兄,”骆士昕隔着狱栏握住了他的肩,“谢谢你一直帮我,可我意已决,你就让我痛快去吧。”

陈舜咬牙:“跟以前一样,真是固执!”

南宫明明看到了陈舜眼角的泪光,再看向骆士昕,却是一副轻松赴死的样子。

“每个士兵都有家,有亲属,一个人的苦难就牵动数十上百人的心,不管是北阳军还是单景兵,陈兄,你要是想知道我的想法,我告诉你,投降吧,大势所趋,无谓的反抗只会造成更大的牺牲。”

“骆兄!”陈舜一字字喝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骆士昕闭了闭眼:“我很清醒,把酒给我。”

陈舜端起酒杯,他的手在颤抖,始终不肯把酒递给对方。

那杯酒像水一样纯净无垢,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给我!”骆士昕重复。

陈舜胸口剧烈起伏,再次问道:“你我好友一场,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啰嗦!”骆士昕冷不丁一伸胳膊,把那酒抢了过来,端到眼前时已经洒了半杯。

“无妨,”骆士昕自语道,“若想让我死,半杯足够。”因为他已经没有求生的欲念。

这酒好烈,浇进肚里似乎要将心肺都燎着了,骆士昕觉得喉咙里燃起了火,眼前也开始升腾起迷雾。

“骆兄!”

“骆大人!”

他听到陈舜和南宫的呼声,看到他们焦急的脸孔和热泪。为什么要悲伤?应该替他高兴,他终于脱离了苦难。

骆士昕歪倒在狱中,他死去的姿势很怪异,嘴角鼻孔都渗着血。

南宫仰着头,不让眼泪再出来,他与骆士昕相交不深,但却清楚地感受到,文人生在这个动荡时代的悲哀,难道这就是无法逃离的命运?

“真羡慕他。”陈舜望着那具渐渐冰冷的死尸,“我方才真想自己将那酒喝了……”

南宫摇晃着他的身体:“陈大人,你胡说些什么!”

“开玩笑的,我怎么能轻易死呢?”陈舜抹了把眼泪,冲那尸体嚷:“枉你我是好友,你还不了解我么?真笨,以为我愿意战争么?我还不是为了……”他声音低了下去:“还不是为了我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为了我弟弟……不然我早就去当闲云野鹤,自在一生,还在这里瞎掺和什么?”

“你是说……陈昭?”南宫问。

陈舜一个劲点头,冲口而出:“对,就是他,我这个弟弟,我整日为他操心,为了他在朝堂斡旋,如今又入了新朝,整日受丁奎的气,我多委屈,这个不懂事的弟弟,等我见到他,一定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南宫摸了半天,才找到自己那坛酒,他咕咚咕咚倒进嘴里。

陈舜是义军的人,早就进入了北阳朝廷,南宫唯一知道的是,陈舜把凤凰送进皇宫,至于对方还为义军做了多少事,他却一无所知。

要放在以前,这是自己的敌人,可是现在呢?南宫能做的只有大口大口喝酒。

他不是赵锦了,不是那个旧王朝的六王爷了。

一切都变了,如同骆士昕的观念被摧毁,他的世界也完全不同了。

是非对错,每个人都在世上挣扎,做自己认为值得的事。即使选择死,像骆士昕这样,何尝不是一条出路?

“哎!不能喝就别喝,我刚知道,原来你是个酒鬼!”白佑架着人走了没几步,南宫就捂着嘴挣脱了他。

“呕——”他肚子里没什么东西,呕出来的都是酸水。

白佑拍着他的背问:“没事吧?”

南宫还未答话,又是一阵恶心,接着干呕起来。

白佑知道他不好受,劝道:“以后可别喝了,心里有事就说出来,那个骆士昕,你为他伤心也白搭,其实他早就不想活了。”

南宫胆水都呕出来了,好不容易吐完了,这才直起了腰,由对方扶着,一步步离开。

“我没事,你回去吧。”送到门口,白佑跟着要进去,南宫下逐客令。

白佑挠着头嘿嘿笑,却还是跟进了门。

南宫脑袋发晕,想躺在床上睡一觉,一眼看到了多出的一套被褥。

白佑抢在前面抱了被褥铺在地上,解释道:“那林小姐睡在我屋里,男女授受不亲……啊不,我是不习惯……所以借你这睡一晚……半晚,我半夜就走。”

南宫耷着眼皮问:“你睡地上?”

“对,绝对不打扰你休息。”

“好吧。”南宫疲惫不堪,一仰身躺在床上,闭了眼。

他浑浑噩噩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身上盖了棉被,屋子里发着昏黄的烛光。

“渴不渴?”

南宫一惊,扭过头,发现床前支着个脑袋。

“你怎么还没睡?”南宫皱眉。

白佑倒了碗水给他,随口应道:“睡不着。我一会就走,走前多看看我徒弟。”

“去哪?”南宫撑起身,脑袋有一阵眩晕。

白佑把水送到他嘴边,见人一口气喝了,才道:“秘密军务。”

南宫垂着眼睛嘟囔:“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白佑哈哈大笑,附在他耳边道:“是去联络义军,得等到年后才能回来。”

南宫张着嘴惊讶了好一会,才道:“打算与义军联合?”

白佑点头:“这是秘密,不要说出去。”

南宫一掀被子下了床:“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白佑别起胳膊打量他:“你又想跟上次一样,半途掉链子让我救你?”

南宫竖起凤目:“你别小看我!”

白佑正色道:“这次路途凶险,到处是单景兵,我不能带你去冒险。”

“我不怕危险。”南宫眼神里充满渴望,“你带我去,我保证不拖后腿。”

“不行!”白佑坚决反对。

出了镇子,陈舜正在路口等着,把手里的包袱交给白佑。

“你怎么跟来了?”月光下,陈舜看见白佑后面跟了个尾巴。

白佑翻白眼:“陈大人,你把他带回去,他死心眼,偏要跟着我。”

陈舜心里咯噔一下,浑身开始冒冷汗,他把南宫拉到一边小声道:“祖宗,你知道路上多危险吗?一不小心就会没命的!”

“陈大人,我想历练历练,而且我认识凤凰和你弟弟,可以帮点忙。”

陈舜忙道:“你可饶了我吧,正清要是知道我们把你派出去赴险,会断了供给的。”

“恩?”南宫挑眉。

陈舜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改口:“刘老板会担心你的。”

南宫倒是胸有成竹地笑了:“正清希望我坚强,我要做出点成绩给他看看。”

“哎呀。”陈舜直拍脑袋。

“陈大人你放心,正清不会怪你们。”南宫安慰他。

陈舜围着原地转了几圈,看看南宫又看了看白佑,最后终于道:“好吧。”

白佑嘴角抽搐:“陈大人……”

“南宫可是福星,带着他能确保你这次任务完成。”

白佑仰天长叹:“希望如此。”他又想起件事,嘱咐陈舜:“陈大人,白管家和林小姐你就要多费心了。”

陈舜笑道:“你倒躲了个彻底,但别想难住我,我明天就让天巧帮你照顾着,保准周到。”

白佑耸耸肩,招呼南宫:“上路了。”

万州的路上,一个乡下人牵着头驴,驴上坐着他媳妇,正在赶路。

“喂,非得这样吗?”南宫裹着红花绿底的厚棉袄,脑袋上插朵鲜艳的大红花。

白佑顺了顺两撇小胡子,瞅着对方的脸蛋道:“时下女子都兴这种打扮。”

“胡说八道。”南宫瞪了对方一眼,虽然没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的脸抹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第103章

伊桑早早下了床,听完士兵报告,对着纸上的画像思度。

小喜从被子里钻出头来,揉着眼睛问:“又要出去巡视?”

“恩。”伊桑显然有心事。

皇帝回京了,留他在这里暗查,若是北阳残廷有什么动静,随时禀报千里之外的皇帝。

小喜打着哈欠走到他面前,看伊桑手里拿着张纸,纸上画了一男一女两个百姓。

伊桑指着画上的妇人问小喜:“你看这人像不像赵锦?”

小喜道:“不像。”

“你再仔细看看。”

小喜接过画端详,半晌才道:“眼睛有些像,六王爷也是凤眼,不过比这人张扬。”

伊桑点了点头,他觉得画上另一个很像白佑,但不能确定。

“要是见到人就好了,我肯定能把王爷认出来。”小喜念叨。

伊桑眼睛一亮,把住他的胳膊:“小喜,帮我个忙。”

“下次要小心,我们别走大路了。”南宫坐在毛驴上,还在生白佑的气。就因为白佑坚持走大路,才遇上了单景兵的盘查。

白佑不以为然地笑道:“走小路显得心虚,你没听说过吗,危险的地方才安全。”

南宫对他的理论不置可否,眼睛望着前面萧瑟的冬景,接下来的几天都要翻山越岭。

天色暗了,白佑道:“下来吃饭啰。”他们得找地方落脚。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露宿深山,南宫捡了些树枝回来,见白佑手里提了只开膛破肚好的山鸡。

“够麻利吧?”白佑耍着匕首插回腰间,把山鸡串好了架起了火。

“我做这个可是一绝,等着吃白家烤鸡吧。”白佑一个劲地自我吹嘘。

南宫坐在旁边,盯着燃起的火焰问:“白佑,你为什么加入军队?”为什么不在家里当阔少爷,却进军队里出生入死?

白佑在烤鸡上撒了些调料:“军队里舒坦啊。”

南宫疑惑地看向他,当兵的总埋怨军旅枯燥,对方却是不同的想法。

“我家里面啊,放眼望去全是女人,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唠叨半天,”白佑夸张地做了个鬼脸,“叽叽喳喳吵死了,不如男人痛快,一两句话就能把事情解决了。”

“这么说你讨厌女人?”

“不是。我喜欢那种冷冷的,倔强的……”他笑着看了一眼南宫,“比如像你这样。”

见南宫默不作声,白佑又道:“逗你的,你都有丈夫了,我总不能横刀夺爱吧。”

南宫垂下头,低声道:“我不值得别人去喜欢。”

“别这么轻视自己,你若不好,你丈夫怎么肯娶你?”

南宫绷着脸站了起来:“我再去拾几根木柴。”

白佑吐了吐舌头,自己好像点到他的伤心处了。

南宫一直不明白,刘正清为什么会一心一意地对他,甚至是不求回报的。他一边想一边木然拾柴,等到拉回思绪,发现已经离篝火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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