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毕罗德，我会让你变炖肉，立刻、马上！」

女人，特别是女火妖，真的好恐怖……狼鼻抖了抖。「他在那棵树下……」

「你真奇怪，平常臭着脸，一副毕罗德的死活与你无关，现在又比谁都紧张，奇怪的火妖。」

「我保我的食物周全不行吗？这时候你乱什么乱，快带路！」

「嗷呜！还踢我！喂，尊重狼权啦！不然我就——等等，毕罗德也是我的食物，不准偷吃！」

白痴狗！艾妮亚翻了翻白眼，余光瞅见树旁隆起的黑影。

「毕罗德！」

「艾、艾妮亚……」

艾妮亚飞奔到主人身边，只来得及接住他昏迷倾倒的身体。

「——在忘途森林什么事都没发生，你想太多了，艾妮亚。如果你变回原来的样子，也许我就想得起来。」

「死色胚！干脆我一团火烧了你比较快，尚隆。」臭痞子。「你们确定要跟着这种人，由他带着你们去打仗？」她问旁边逆军的若干人等，得到一致点头的肯定答案。

这些人没救了……全都中了一种叫做「尚隆痞子疯」的毒。

「我诊过他的脉象，目前来看并没什么问题，不过为了预防万一，还是等毕罗德清醒之后再问清楚状况比较保险。」

冷月出声：「队伍不能因他一人延误。」

「哇！冷月，你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哦。」鸣雷讶呼。「真厉害，翻脸不认人的程度跟我们魔兽有得比耶！」忍不住称赞。

但对方似乎不怎么领情，瞪得鸣雷满脸冰。

尚隆想了想，开口：「决定了，艾妮亚、鸣雷还有你，你们三人留下来，我们其他人继续赶路，等毕罗德清醒，你们立刻赶上来。」

这倒不失为个好主意。轩辕奉先点头。「好。」

「傻子才继续跟你们搅和。」主人昏睡去，仆人当大王。艾妮亚的反应令众人吃惊。「我没有毕罗德那么好骗，尚隆，你利用毕罗德也该够了吧，最好是给我适可而止，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艾妮亚，你打算做什么？」

「带他走，离你们这些人远一点，愈远愈好。」

「无论你带他到多远的地方，艾妮亚，只要他想，他都会回到这里履行他的承诺——毕罗德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

艾妮亚迁怒地瞪了尚隆一眼。很想反驳，但他该死的说对了。

噢，真气人！全都得怪毕罗德的硬脾气和固执！

好不容易当了大王的魔仆只有生闷气的分。

「啊，你终于醒了。」

毕罗德一睁开眼，看见的是轩辕奉先娟秀的脸孔，模糊的视线转了好一阵，才发现这里不是以天为被地为床的野外，而是室内。

「这是哪里？」

「旅店。」轩辕奉先拧干布帕，伸手想为他擦汗，被他举臂挡下。

「我自己来就好。」毕罗德拿过布帕轻拭，微凉的帕子多少让他恢复了一点精神。「我怎么会在这？」

「你昏死过去，不过逆军没办法等你，只有先走一步，」等了两天的艾妮亚开口：「没有多久，鸣雷闻到附近有人家，才找到这家简陋的旅店。」

「真抱歉啊，本店太——简——陋——了——」老板酸呛的声音忽然从隔壁穿墙而过。

「看吧，简陋得连声音都挡不住。」艾妮亚耸肩。

磅——啪、碰！门板从打开到倾斜，再到与门栓分家整块掉在地上，前后不到一分钟。

真是家简陋过头的旅店。

「哇，太好了，毕罗德，你睡醒啦。」把门板变成木板的始作俑者将手中布袋交给轩辕奉先。「喏，人族的，我把你要的东西买回来了，还有，我多买了一串糖跟一颗肉包子。」魔狼鸣雷永远不忘为自己争取福利。

「呃……」她还能说什么，东西都买了、钱也付了，肉包子也只剩挂在他嘴边的半颗。轩辕奉先只能握住自己羞涩的阮囊，内心暗暗淌血。「谢、谢谢你。」

「不客气，事情交给我，没啥是搞不定的，哈哈哈！」鸣雷大爷很神气地跳上椅子。

劈啦！简陋的椅子立刻垮台。

囧……「毕罗德，你真的容许这条笨狗继续跟着你？」艾妮亚问，实在不想有个蠢蛋在身边丢脸。

花了好几分钟回神，毕罗德看向艾妮亚：「我为什么会昏倒？」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刚好昏倒，至于昏倒的原因——」蓝眸扫向轩辕奉先。「她在现场，她应该知道。」

三人六目同时移向轩辕奉先。「呃……」心慌的她抓着贴近胸口的七彩石。

可以的话，她不愿意回想起前夜的情景。

毕罗德与佟姑娘，他们差点相拥而吻！

那样的画面让她——心好痛……

是的，比起错愕、震惊、讶异，她更多的是停也停不了的阵阵酸楚。

尚隆喜欢佟姑娘还不会让她觉得难过，顶多只是惊讶；但毕罗德——为什么他对佟姑娘也——

「喂，轩辕奉先，你还不快说！」

「好、好……」复杂难解的心情让轩辕奉先一时乱了方寸，抓握七彩石的手不禁收紧加重了力道，甚至让指甲陷入掌肉，才能稍稍平静地道出经过。

……现场陷入一片沉默。

第一个打破这层静默之罩的，非向来聒噪的鸣雷大爷莫属。

「毕罗德，你思春啦？」

果然一出口，就怎么也吐不出象牙，标准狗嘴一张！

「轩辕奉先？」

「赫！？」来到井边打水的轩辕奉先倒抽了口气。

「别回头，若你想知道你爹下落。」

「爹？我爹还活着！？那我娘呢？我哥哥他们——」

「安静点听我说！」后方的声音不耐地打断她。

按捺住得知亲人尚在人世的狂喜，轩辕奉先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拿尚隆换你爹一命。」

什么！？「怎么可以——」

「一命换一命，这交易很划算的。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明天的这个时候我若没有收到你的答复，轩辕一族到你为止。」

「……」

咚！一个锦袋丢在她脚边。

「里头有联络我的方式，想通了就照纸条上指示做。」

感觉身后的存在感消失，轩辕奉先转身，果然已经不见人影。

轩辕奉先蹲身拾起锦袋，双手紧握。

「爹……」他还活着！他老人家还活着！

这消息令她狂喜，但紧接而来的要挟令她痛苦！

拿尚隆换你爹一命——

天，她该怎么办？

「我回来了。」

轩辕奉先端着水盆回房，始终低着头，不让人看见她哭过的脸。

「怎么这么晚？我快渴死了！」鸣雷喳呼，蹦蹦跳跳跑到她身边，哗啦就是一大口水。

艾妮亚一看，玉脚忍不住再踹上狼臀。「你脏不脏啊！」

「哎哟喂呀！」

这两个……毕罗德按额。「我代他们两个向你道歉，轩辕姑娘。」

两只魔仆，一个是高傲得死也不可能服侍人类，一个是想帮忙也只会帮倒忙的笨狼；他们的主人则是集高傲与帮倒忙之大成的毕罗德，这几天全赖轩辕奉先照应。

起初还觉得陌生，直到她报上姓名，他才忆起曾在甘泽见过轩辕奉先。

和记忆中的印象——虽然当时的印象已经模糊，但毕罗德还是多少感觉到再见面时轩辕奉先有些不太一样，似乎变得坚强多了，不再是动不动就被吓得尖叫、凡事慢半拍、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女孩。

第一次听到毕罗德向她道歉，轩辕奉先有点慌张。「没、没关系。」

「你……哭过？」

「呃……没、没有，没事。」不知道怎么说，轩辕奉先回避金色的视线。

她希望他会注意到自己，一直都是；但今天除外。

她必须想办法救出她爹，但她也知道绝对不能用尚隆的命来换——私情与公义她无法抛弃一方，可是——她没有兼顾两边的能力！

爹……女儿、女儿该怎么做才能救您，在不危及尚隆的情况下——

「——看来必须立刻出发。」毕罗德的声音穿透她耳膜。「轩辕姑娘，你不介意走夜路吧？」

「什、什么？」

「如果等到明天早上才出发，就没办法在进入坦斯罗小径之前和尚隆他们会合。」

「什么！？你还要回去！」艾妮亚跳起来。「毕罗德，你是呆子吗？你身上发生的怪事还没解决，现在又想回去捅逆军的马蜂窝——你是为了履行诺言还是为了那个半人半魔的女人？」

「至少该把轩辕姑娘送回去。」毕罗德说。「她是因为我才脱队的。」

「不、不用了，我、我还有事。」

「轩辕姑娘——」

轩辕奉先不自觉缩了缩肩膀，毕罗德压低声音的呼唤让她有种即将被责备的错觉，觉得紧张。「是。」

唉……「我们先去救你爹，再和尚隆他们会合，我想行程应该会因此耽误，所以必须今晚就出发。」

救她爹！？轩辕奉先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笨女人。」鸣雷敲敲墙壁——匡！又掉了一块瓦板。「这种简陋到家的墙壁挡得住我鸣雷大爷的耳朵吗？还有那个白痴，耍阴就应该偷偷摸摸做，哪有人说得那么大声，摆明是瞧不起我嘛！」

原来从头到尾，那个神秘人物的要挟，一字不漏地飘进魔狼大爷的耳朵，压根不神秘。

「所以说人族蠢嘛！」一向做蠢事不落人后的鸣雷大爷下了这样的结论。

悍军副将斯平步入营账向自家主子报告：「将军，派出去的人回报，已找到轩辕奉先并送出消息。」

「嗯。」准则轻应了声，发现副将还没有退下的动作，放下正在阅读的兵略。「还不退下？」

「不瞒将军，斯平有一事不解。」

「说来听听。」

「将军怎知逆军正朝北方移动？」

「情报与推论——逆军崛起于北地，这是你我都知的事情，当年屠灭四十一村的计划因为逆军介入无法达成，要藏匿以及安顿四十一村的村人不是一件简事，何况这四十一村之所以要屠灭，是因为当时的传染病——要安顿数千名的病人，更是难上加难。」

「但逆军做到了，一夜之间，将近万名村民藏起，这也是后来人称的『鬼隐事件』。」

准则冷笑。「逆军的头子尚隆是个狡猾的男人，他不是将他们藏起来，而是让人看不见他们的存在——我想，他们应该是在四十一村设下结界，让我们看不见，之后再慢慢迁移回本营。」

「加上这次的仗，逆军打得并不干脆，就算沙达亚和准方龄退兵也不见其趁胜追击，可想而知的是一定有什么事比打仗更重要，让他们放弃这次趁胜追击的好机会——

如此想来，就只剩将这些村人迁移到他们后方本营这件事，这么多人迁徙，不可能刻意绕太远的路，一来拉长时程，二来被我军斥候发现的可能性更高，逆军以民为天的作风是不可能让人民去冒险的。」

「将军这些分析可曾与人说过？」

「你是第一个。」准则阖上兵略，因久病瞳色浑沌的眼扫向他。「看你似乎还有疑问。」

「将军为何不告知其他两位将军？」如果说了，也许那日他们就能一举歼灭逆军，解决国家内乱……

浊眼笑眯了起来，轻问：「对我有什么好处？功劳均享不如独占，你说是吗？」

斯平一愣。

这……说有什么好处，这……同为天述国的将军应当——

「我要睡了，去把汤药端上来。」

「是，将军。」

第七章：轩辕一族

轩辕一族的发迹，要从五百多年、甚至更早以前说起。

他们的地位与富足的生活来自于五百七十年前认识当时甫成为国舅爷的准沧溟开始说起，根据天述国史记载，轩辕一族是第一支加入天述立国阵营的部族。

有传闻是因为轩辕一族能窥星象、观古知今占未来，真假未可知，但人们已将轩辕一族与星象、国运画上等号。

但在这之前，轩辕一族原本只是居住在北方专司狩猎的部族，不分男女老少，人人都使得一手好弓术。

某日，族长轩辕安烈率族人出门打猎，意外捕获传说中的天尾狐。

在传说中，天尾狐是能通达神意的瑞兽，对于捕获瑞兽一事，轩辕一族视之为吉兆，全族欢庆，小心翼翼、疼爱有加。

然，愈是疼爱有加，天尾狐却愈见虚弱，轩辕一族急了，担心瑞兽的衰化会殃及一族败亡。

「我们该怎么做，才能让您恢复健康？」族长轩辕安烈盘腿坐在天尾狐面前，忧心忡忡地问。「我们把最好的都奉献给您，这样还不够吗？」

但他并不期待对方的回答，传说并没有告诉他们瑞兽是否会说话。

是以，当天尾狐开口说话的时候，轩辕安烈吓了一大跳！

「放了吾，吾本非汝等凡人能豢养的走兽。」

「您、您会说话？！」

「神与人的语言迥异，吾不通人语，直到现在才稍能理解，得以开口。」

「太好了，请您给予神示，我们该怎么侍奉您？」

「放吾离开，吾自然能回复。」

「这……」自从捕获瑞兽，他轩辕一族无论是狩猎或是渔牧，成果都比过去要好上许多，族人的生活因此有了改善，大家都很感谢天尾狐，认为这是火神恩惠，派天尾狐来庇佑他们。

若是放它离开，带走他们狩猎的吉运，族人们回到空有猎术却无猎物可捕的困境，大家要怎么生活！

「吾知汝担心何事。确实，如汝所想，吾在可引百兽。」天尾狐又开口，凝睇的狐眼彷佛能看透人的灵魂深处。「那么吾与汝交换如何？」

「交换？」

「是的。」天尾狐舔了舔狭长的嘴。「星轨依神之旨意、人的命运而行，窥其轨迹研读，可以知今事、占未来——伊丹国国运星已灭、帝星衰弱，新的帝星即将觉醒，这是个好机会——以窥星轨之能换吾之自由，汝亦可利用此异能兴旺汝之部族，一改现在不甚稳定、危机四伏的狩猎生活——如此一来，就没有留吾之必要。」

窥星轨、知今事、占未来——兴旺轩辕一族，不必再冒着危险，狩猎维生？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轩辕安烈从没想过。

狩猎、狩猎、狩猎！有记忆以来，外出打猎就是他们一族的生活，五岁拉弓、七岁射矢、十岁打靶、十三岁跟着大人出门狩猎——几乎每一个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直到自然老死，或是在狩猎中与猛兽搏斗而死。

这是轩辕一族的命运，是以，他没想过能让自己和族人远离这样的生活。

天尾狐提出的交换，打破他三十七年来的认定。

「如何？吾在等汝之答复。」

「真的……可能吗？」

「吾乃瑞兽，岂能信口开河。」

轩辕安烈不语，俯看趴在地上、状似疲惫的天尾狐，似是想做些什么而炯炯发亮的眼神透露了内心的想法。

他做了改变轩辕一族命运的决定。

「前面就是那家伙说的地方？」艾妮亚指着草丛另一端的远方。「会不会太夸张了，那是一整个军营吧。」

四人放眼望去——数百拿里外的，先是一列骑兵由左往右疾奔而去，紧接着是巡逻的步兵，从军营外守备森严的状况来看，可知眼前的军伍素质不差。

轩辕奉先注意到军营入口外立的白底蓝鹫旗。「是准则的悍军。」

「悍军？」

「是的。」她朝发问的毕罗德点了点头。「悍军，是皇军系统的一支，将军是天述帝的侄子准则，也是——我爹的门生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