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章：翼之逃离

翼疯狂地跑，直到因为缺氧而不得不停下来。他伏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一切，可那些画面就是那么真实的存在着的。他苦笑。原来加南和璃是恋人，而自己竟是被他们玩弄

在股掌间的小丑。

泷站在二层的阳台上，静静地等着翼回来。自从上次错过接翼的时间，泷总是担心儿子会不会发生什

么危险。他羞于表达内心的关切，可是这一切都清晰地收进澜的眼中。

——车子又没有接到那孩子吗？

——嗯。学校的同学说他早退了，去了同学家。

泷的拳头猛地砸向窗棂，吓了澜一跳。抚平心脏后，澜开口了。

——去同学家说明翼已经有了知心的朋友。那样不是更好吗？你不要太自私了，泷。

泷没有言语，眼睛继续盯着远方。泷以为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他的一切想法都逃不过他妻子的

眼睛。

——你去哪里了！？

翼听得出父亲的话里充斥着愤怒，但他懒得解释，他太累了，心力都被耗尽了。他绕过父亲，径自往

房间走去。他好想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然后就会发现其实一切都只是梦而已。泷被翼

的样子吓了一跳，语气马上有所缓和了，虽然他是很想发火的。

——从你的画里拿来几幅你最满意的，我打算把它们……作为巡回画展的一个展区。算是……给你的

生日礼物吧。

翼背对着父亲的身体渐渐僵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不敢相信父亲不仅肯定了自己的画，还能记得

自己的18岁生日。这是他6年来最期待的时刻，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可他的脸上竟连一个喜悦的

笑容也无法凝聚。他多么希望这不是梦，可也希望这是梦。自己究竟要不要醒来？为什么痛苦和幸福

硬是要在同一天里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为什么？

泷想到翼会这样子，可心中还是漾起莫名的失落。

——明天再说吧，今天我累了。还有……谢谢你，爸爸。

翼。泷。都惊异了。原因是那一声轻柔但坚定的“爸爸”。

——没关系。

泷回应着。可翼已经走进屋里了，他想着，或许上帝是公平的，在失去爱情的那天找回了亲情。

为了赶上父亲开展的时间，翼向学校请了假，注销了手机号，专心地开始着创作。泷一直告诉他其实

以前的作品就很好了，只要稍微装裱一下就可以参展的。可翼坚持，他想做得更好，在父亲的画展上

。

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与外界隔离也没能让翼真正静下心来，他还是无意间回想起那天的事，还是会觉

得心痛。他开始整晚整晚地失眠，因为只要他一合上双眼，眼前就会出现两个赤裸的身体交缠在一起

。望着漆黑的天空，他的脑子里总会浮现璃的脸庞和他望着自己时深邃的双眸。他知道自己本该生气

的是加南的背叛，可为什么一直想到璃呢？

——这对翅膀是指你自己吗？

？翼回神，发现澜在他的身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画布中一对模糊的翼。

——不知道，可能吧。

——呵呵。

澜轻轻地走到翼身边，手指划过翼的黑发。澜曾经不想承认，可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欣羡血缘的魅力。

她知道翼的艺术天分来自哪里，也知道他那双美丽的眼眸来自哪里。澜很想自己嫉妒那个占据着自己

丈夫的心的女子，也很想伤害那个女子为泷生下的独子，可她失败了，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你越来越像你妈妈了。

翼愣了，不敢相信澜嘴里提及的母亲。

母亲。那个被爸爸的家庭拒之门外的女子，那个独自养大私生子的女子，那个美丽却早逝的女子竟从

某一刻开始在脑子里消失了。他努力想，竟发现母亲的脸庞是那么模糊，他甚至记不得她的痣的位置

是在鼻翼的哪一侧了。

——刚刚李管家过来说，从昨天晚上开始门口就站了个人，说是找你的。我们打发他走，可他一动不

动，说不见到你绝不离开。我知道你交代过谁也不见，可外面这么冷，再这么等下去，我怕在这么等

下去会出人命的。

——他的头发是黑色的吗？

澜愣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翼竟突然觉得安心了，可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因为理智战胜了渴望。

澜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而翼重新拾起画笔，继续描摹起来。

澜离开很久翼也没有觉得平静，对璃的渴望、想要见璃解释的冲动让他烦躁不堪。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们明明是一对却还要将他夹在中间？为什么他明明说喜欢自己、在乎自己，却能和加南睡在一起？

既然这样，为什么那时却那么冷静的推开了自己，连个吻也不肯施舍？一脑子的疑问让翼突然明白他

原来是那么在乎璃，在发生了这一切之后。

窗外下起了雨，雨点溅到屋里，打断了翼的思绪。雨越下越大，直到佣人不得不冒着打扰少爷的危险

进来关窗子。

——那人还等着吗？

——什么人，少爷？

——就是门口的黑色头发的那个男孩。

——对不起少爷，我不太清楚。少爷，天气这么冷，您要不要我给您倒些蜂蜜柚子茶驱驱寒？

翼轻轻点了点头，接着走向窗边。雨点打在玻璃上泛着好看的雨花，模糊了天际。旁边放着的柚子茶

满溢着好闻的热气，可翼的心和身体都和窗外的大雨一样冰冷。

天黑了，柚子茶凉了，翼心一点点疼了起来。他希望他走了，希望他因为自己的冷酷退却了，毕竟在

这个冰冷的秋天，这种雨无疑会要人命的，可内心又有那么一个角落希望他还在那儿。

我一定是疯了。翼自言自语道。

终于，翼深呼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间，来到走廊的窗边。他轻轻拉开窗子，微微侧身，小心地往外探

察着璃的影子。令他震惊的是，门口竟围了一大群人，旁边一辆救护车发出令人烦躁的嗡嗡声。翼的

大脑停滞了，他不敢想象如果人群中的人是璃的话，自己会怎么样。他连伞都忘记带，不顾仆人和李

管家的劝阻，一股脑地冲出宅子。

太晚了。人群已经散去，而地上一滩被雨水稀释的血迹让翼彻底崩溃了。他的泪水淌了下来，身子不

停地颤抖。他怕极了，恐惧让他的双腿发软。可就在他要坠落的瞬间，一个温暖的肩膀将他紧紧拥住

。

——不要怕。我在。

——璃……吗？

——你希望是谁呢？

璃松开翼，深深地望着翼的眼睛。其实璃分明知道了答案，可他希望听翼亲口说。看着翼不知所措的

样子，璃冰冷的身体被融化了。

突然想起两人都置身冰雨里，璃立即把翼拉到对面的天桥下。他先是轻轻地怕掉翼头发上的水珠，接

着甩掉了自己头上的。翼看着璃，失了神。

——幸好不是你。你怎么那么傻？这种天气里等人，不怕冻死吗？

——我没有淋到，为了拉住你才弄了一身水的。

璃宠溺地捏了翼的脸。本来自己好好站在门口，下了雨就躲到桥底下等的，要不是看到了颤抖痛苦着

的翼，他也不会淋湿了。不过，站了十几个小时也确实让璃觉得手脚麻木里。但他在完成给翼的礼物

之后，一分钟也没法待下去。几天来，他过得一点也不比翼好，他记得翼看见自己和加南躺在一起时

的表情，他不敢相信翼的眼神、充满遭到背叛的愤怒的双眼时看着他的。

这是给你的。璃从桥墩的凹缝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塑胶袋，接着一对双翼出现在翼的视线里。那是和

独翼完全不同的翼，不仅仅因为它们是一双，而是因为这对翼使用琉璃铸成的。

——璃？这是？

璃不知道翼是否可以明白他的心意，但是他真的觉得自己宁可抛弃一切也不想伤害翼。翼对于他来说

就像是一张纯洁的白纸，可是自己因为过去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了。他还记得自己与加南决裂的那个晚

上，他也记得加南放下的话。可他就是做不到放弃翼，他知道翼是最后也是唯一了。这样虽然自私，

但如果能用生命保护、用真心守护，爱情不会再次离他而去的。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让你原谅我，也不确定伤害你的是我还是加南，可是我还是做了这个。我

想——

——好漂亮。送给我的吗？这是我们吗？

璃愣了，没想到翼会这么回答，也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直白地问着双翼的意义。他轻轻点头，笑着。

他就是喜欢这样的翼，能让他重新找回笑颜的翼。天气太冷了，璃不自觉的打了喷嚏。他虽然不情愿

但还是决定离开，毕竟此行的目的达到了，出奇的顺利。

——太晚了，去我家住吧。

璃想也没想到翼会这么说，看来自己低估他了，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受到惊吓。击败心里的恶魔，璃还

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开，他想翼也会和以前一样，但这次他没有猜中。

——我希望是你！

——？

——我以为我在意的是加南，可我发现我在意的是你。我希望在门外等的人是你，希望没有背叛我的

人是你！

——翼？！

——这样也不行吗？这样也要拒绝我吗？

璃的眼角落下一滴泪，在一瞬间。

第八章：璃之过去

璃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不敢说话，只得小心地跟在翼的身后，直到穿过悠长的甬道和狭长的楼梯，

进到翼的房间里。翼二话不说便把门锁上了，那瞬间璃的心一震，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此刻的自己怎么

会这么逊，被这个单纯的孩子弄得紧张的要死。

——快把湿的衣服脱下来，把这些换上！也不知道我的衣服你穿会不会小呢？要不，我让李管家给你

找些过来吧？

——不，不用了。只要帮我烘干就好，再……借把伞……

——你在说什么呢？……在害羞吗？

璃说不出话了，突然觉得自己跟着他来房间根本就是个错误，这个孩子根本自己现在被什么困扰着。

翼终于看不下去了，冲到璃的身前，解开璃衬衫的扣子。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璃从翼轻触自己胸膛的手指感到翼身体的战栗，尽管只是轻微地一颤，这也是璃最不想看到的。他深

吸口气，将翼的手拿开，重新套好衬衫。

——你还没准备好，不是吗？不要勉强自己，我——

突然翼的吻印上了璃的唇，然后迅速地弹开。这一次轮到璃受到惊吓了，完全不知所措，他怎么也不

相信翼刚刚亲了自己。

——你这是干什么啊……？

——我没有勉强……我要学会如何面对你，不能再逃避了……所以请你不要……对我失望……

——翼……我没有对你失望……我只是……

——只是……还爱着加南吗？

什么？！璃因翼突如其来的疑问惊愕地说不出话来。自己爱着加南？这怎么可能呢。璃清楚地知道除

了翔以外，是谁让自己拥有不规律的心跳，是谁让自己重新学会生活和爱的勇气。而加南……他，他

只是给予曾经寂寞痛苦的自己温暖的男子而已。可该怎么向面前单纯美好的翼解释呢？要怎么开口让

他理解如此复杂而肮脏的关系呢？那两年糜烂的生活是多么不堪，让人难以启齿，璃痛苦地闭上眼睛

。

——璃？

——雨应该不大了，我这就回去的话还——

璃想要逃离翼的视线，转身离开，可这次翼没有给他机会，一下子搂住璃的颈项，用双臂紧紧地环住

璃，尽管身体还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

——……我喜欢你。

一滴泪从眼中滑下，璃觉得幸福地快要窒息了，尽管心底仍有一个声音提醒着他不堪的过去，警告着

他不配拥有此刻的幸福。

终于，璃的唇印上了翼的。在那瞬间，两个身体同时颤动了。璃没想到翼的唇是那么柔软，好像稍微

用力就会被咬破一样，璃努力克制着自己，嘴唇缓缓离开了翼的。可下一秒翼的吻迎了上来，含住了

璃的下唇，攀上璃颈项的双臂用力将璃重新拉回到自己身边。璃内心的防线彻底崩塌了，他深深吻向

翼，吮吸着翼脸颊的芬芳，接着滚烫的舌在翼口中探寻着，而双手则抚上翼的腰身，一下子将他托起

锁紧在怀里。

璃下意识寻找着床或是沙发之类可以躺下的地方，可惜翼的房间实在太大，他只能无头苍蝇似的抱着

翼在厅子里瞎转悠。翼勉强挣脱开璃的吻，指出里屋的位置。璃尴尬极了，笑出了声，接着走进内屋

将翼轻轻放在床上，而自己也被翼锁住的双臂扯住，倒了下来。璃深深地喘着气，望着身下两颊羞红

的翼，吻再次印上翼的唇。

——我不会在逃避你了……抱我。

璃愣住了，他看着翼的眼眸迷茫了，自己想从翼那里得到的不是这个啊。为什么身下的翼会这么坚定

执着地抱住自己，可为什么他的身体又会轻轻地颤抖呢？璃松开翼搂住自己的手臂，然后俯身侧身躺

下将翼拥在怀里。

——我们就这样睡吧，我会一直抱着你，好吗？

见翼微启的嘴角，璃感到很幸福。他宠溺地将翼抱紧，而翼也开心地笑着钻进了璃的颈窝。那一瞬间

璃似乎看到了翔和他们在一起时的样子，他的脑子突然变得乱极了，内心突然有种恐惧感。璃更加用

力地拥紧翼，因为只有翼身上的温暖可以给他带来勇气。

翼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璃松开了翼的身体，小心地将翼用被子盖好，起身离开——

妈妈。

翼的口中突然蹦出一句呼唤，而他的手紧紧地扯住璃的衣角，眼角甚至漾着泪花。看着这样的翼，璃

的心竟变得坚定了。他做了决定，他想或许这件事早就该做了的，只是他一直选择逃避罢了。

走在萧索的街上，璃内心还是有些矛盾，甚至害怕的。两年了，他没有再踏进家门，甚至没有给爸妈

一通电话。被冰冷的风吹着脸颊，璃终于明白自己是多么幼稚而无知。

天渐渐亮了，可璃还只是靠着院子的墙壁独自抽着烟。他看看了表，已经过了7点，或许他们已经起

来了，爸爸还要去医院上班的，可步子还是一步也迈不动。

——是……璃吗？

——惠？

——真的是你？！

璃被惠一把抱住，失措的双手抚上惠的肩膀，眼角竟也有些湿润了。

——你过得还好吗？

——嗯，我很好。我考上医大了，现在已经大一了，你呢？

——我……转到艺术高中了，因为很多东西都要重新学习，所以……复读了一年。

——哇。你为了他还真付出了好多呢，不过幸好你现在回来了，阿姨和叔叔不知道有多想念你，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