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翼之救赎

翼清晰地记得那晚璃温柔的吻和温暖的怀抱，可如今，他怀疑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那些本来真实的

记忆被璃的漠然击碎，变得零落不堪。

翼越来越害怕，身体不自觉颤抖，但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自说自话，企盼得到璃的回应。

——果然……你还是不能接受我……

——翼，我曾经——

——我说过不在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在那一瞬间，一个强有力的拥抱环住翼的肩膀。翼缓缓合上双眸，幸福的泪水从翼严重涌出，滑过他

颤抖的双唇。可下一秒坚实的臂弯就瞬间消失，留下的只有悬在半空的翼的双臂。

缓缓睁开双眼，原来自己身前根本空无一人，似乎一切只是梦。他木然地转身往教室走去，身体轻飘

飘的。

——翼？你还好吗？

翼听到有人呼唤着他的名字，可他很想回声说“我没事”，可嘴巴张开，却没有声音。眼前模糊的脸

庞变得越发焦急，可周围忽然一片安静，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翼缓缓睁开双眼，面前竟是父亲和澜姨。

——我怎么——

——你到底怎么回事？身体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翼刚开口就被泷呵斥了回去。看着焦急的父亲和澜姨，他很自责。他知道自己最近的行为很奇怪，昨

天逃学，今天又昏倒。

——……对不起。

泷没有多言语，只是缓缓起身离开了。看到父亲脸上淡淡的哀伤，翼的眼角湿润了。心酸和委屈填满

了身体，他的头一阵阵晕眩，嗓子干燥的像要着了火。

——翼，你最近是不是发生是什么事了？

——澜姨……

——不能和我说说吗？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可他——

泪水从翼脸上划过，翼捂住嘴，不想自己哭泣的声音被澜听到。看着翼的澜脸上浮现略带苦涩的笑容

。

——我也爱过一个人，而他不爱我。

第一次，澜和自己诉说她的爱情。他还记得那个夜晚，父亲拥着他呼唤着母亲名字。翼的内心变得很

矛盾，既为没有被父亲遗忘的母亲欣慰，也为澜的孤独感到伤心。

——我一直认为天地万物都是公平的，付出的越多就能收获的越多。可后来我发现，爱情不是的。从

你来这里的第一天到现在，我从没要求过做任何事。可现在，我要你离开他，离洪璃越远越好。知道

吗？

翼僵住了，他不敢相信澜那么真实地说出的名字是璃的名字。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了，也或许他们早

就见过了璃。翼的心乱极了，他不相信他们的见面可能是璃一反常态离开自己的理由，可他想不出为

什么璃会那么狠心。

——澜姨，你们叫他离开我了吗？

——这是我们唯一能为你做的，为了你的未来。

——我的未来？你们凭什么？？

话一出口，翼自己也愣住了。他呆呆地望着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而澜并没有表现的很惊诧，相反

，她淡淡开口“不仅是为了你的未来，也是为了你的自尊心”。

自尊心……翼的心一阵绞痛，他似乎很早之前就忘了自己还有自尊心这种东西。否则他不会把璃带回

家留他过夜，不会逃课跑到璃家等他回来，更不会像今天这样卑微地祈求他爱他。澜不再多说什么，

起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留下茫然的翼。

几天来，翼都没有离开房间，不停地画画，直到自己累得昏睡过去。他知道忘掉璃最好的办法是坦然

地面对他，告诉他自己也不在乎。可他做不到，他怕自己还是会在意璃的消息。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只

有埋头作画。

——这是你要拿去参展的？

翼被泷的出现吓坏了，手中的画笔差点滑落。他握紧笔杆，缓缓地看向泷。

——是。

——就用这个参展吧。

翼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泷的脸上分明浮现着褒扬的笑容。

——是你……让璃离开我的吗？

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望向翼。

——真的……这么做了吗？

——是。

——为什么……为什么……

——暂且不说他是男人，他是个混混，学校的记录不良，年纪轻轻的生活过得还很不检点。还有那个

费加南也是一类货色。

——你……你一直在监视我吗？

翼不敢相信泷的所作所为，如果这只是个普通的父亲，他愿意听他的教诲。可他是泷，是个艺术家，

是性生活混乱的大师。

——我怕你会出危险。

——危险？什么是危险？

——他的生活有多乱你难道不知道吗？他身边的那些混混都可能对你造成伤害！

——乱？要说性生活混乱，你有资格评论璃的吗？

没有顾及泷的反应，翼冲出了房间。他要找到璃，他要说对不起，他要说我爱你。他好像都告诉他，

不论泷和澜说了什么，不论他的过去多么混乱。

翼来到学校才发现璃已经退学了。他又跑到璃家，也没有人在。泪水从翼眼中涌出，他怕极了，他好

怕璃真的再也不会出现了。那样的话，自己真的是这世界上最大的罪人。突然他想到一个人，一个可

能知道璃在哪里的人。

——这是谁啊？大画家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

——加南，请你告诉我璃在哪儿。

迷幻的灯光照在加南微红的脸上，显得加南那么帅气而诱惑。想到他们之前的一段，翼知道自己本该

有所顾忌，可他实在不知道别的方法了。

——我凭什么？

——求你了。

——少在我这儿装可怜，我告诉你，我快烦死你这副娘们样子了！

翼知道加南当初追求自己是为了要伤害璃，可他没想到加南真的绝情到这种地步，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

——要怎样你才能告诉我呢？

——要怎样？哈哈，看看你幼稚愚蠢的样子！

一杯酒泼到翼的身上，加南和身边的男男女女都开怀大笑起来。翼紧紧咬住嘴唇，渗出血印。

——告诉我吧。

——什么？

——你已经泼了酒，可以告诉我了吗？

——哼，你是认真的？我怎样都行？

——是。

——你把这瓶龙舌兰喝光！

翼愣了下，接过酒瓶往嘴里灌。周围人惊呼起来，加南也吓了一跳，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酒瓶见底了，可是翼只感觉总舌尖到胃都像燃起火一样，脑袋嗡嗡作响，视线都变得模糊了。

——告诉我……

——把衣服脱光。

——什么？

——把衣服脱光我就告诉你。

翼的耳朵也开始嗡嗡作响了，他以为他听错了加南的要求，可惜的是加南比他想象中的残忍一百倍。

他不敢相信自己曾经那么喜欢过他，甚至为了他拒绝了璃。或许这些都是因果报应，现在轮到他来补

偿璃了。

翼一边摇晃一边解开上衣扣子，露出了白皙的身体。

——够了！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他在哪儿？

——他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喝酒玩乐，和陌生人做爱。那才是我们，你不行的！看看你这副样子，回

家和你老爸享受艺术吧！

——告诉我他在哪儿！

——还不死心，是吗？

——我想要见他，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会找到他的，只是早晚的事。

——他爱的人是翔，不是你！你不过是翔的影子，是他用来思念翔的幌子！你以为你是谁，他们才是

一对！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他的，他为了他而死，这些你永远也代替不了！

——可是……你也爱着璃不是吗？

——你说什么？！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不会的。

翼系紧衣服，踉踉跄跄从酒吧出去。一阵凉风吹过，巨大的晕眩感袭来，心肺有种被撕裂般的痛，翼

冲向墙角一阵呕吐，嗓子像再次被火烧着一样，疼痛感差点要了他的命。但这些都不重要，现在的他

只想见璃。加南的话浮现在他耳边，毒刺一般肆意地戳痛着翼的心。原来璃眼神中的孤寂是因为翔，

原来他年轻的生命中竟有这种悲伤。突然他想到一个地方，他一定在那里，洪山后翔的墓。

第十一章：璃之命运

璃呆坐在翔的墓碑前，轻轻抚摸着翔的照片。过去的两年里他无数次警告自己忘记，祈求翔放过自己

，他烧掉了翔的照片、衣服、牙刷、毛巾……所有所有翔曾留下的痕迹，好像翔从不曾出现在自己的

生命中一样。可如今看着照片中的翔，竟觉得陌生。他真的忘记了，忘得一干二净了。

忽然一个黑影出现在璃的面前，璃惊愕地看着弓着身子深深喘息的翼，心突兀地跳动着。璃警告自己

，看着翼沾满泪水和酒精的脸，他的心还是痛苦地拧成一团。他轻抚翔的墓碑，接着起身，头也不回

地大步离开，可一双手臂猛地环住他的胸膛，让他动弹不得。

——你这是做什么？！

——别走……求你别无视我……

——你不该来这里的，我们不应该再见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都知道了，都知道。

——知道？！知道了什么？

——全部……

璃的心一颤，脊背发凉。他的过去终究还是赤裸裸地展露在翼的面前了，他不敢想象这些会给翼天使

般纯净的心灵带去多大的伤害，他不愿承认伤害翼最深的竟是最想好好保护他的自己。

——这样更好。你知道以前我过的是什么鬼日子了，你也该知道…….我是为什么接近你了……我就

不需要多费口舌解释什么了……

璃没想到翼并没有因此放开他，相反将他抱得更紧。

——你以为我以前过的日子就都是幸福快乐的吗？小时候我没有父亲，同学们都说我是连爸爸是谁都

不知道的野孩子。可当我有爸爸了，妈妈却死了……爸爸不但有妻子还有数不清的情人……我想念妈

妈……想家……可却不知道哪里有妈妈，哪里是家……我把思念寄托在画画上，以为这样就会快乐些

……可是我每天、每天都被人欺负，画笔被摔坏，被别人骂是私生子是靠关系才能有今天的……那就

不是鬼日子了吗？我从不曾比你好过……我过的日子才是鬼日子……你知道吗……？其实，是你的出

现才拯救了我，让我摆脱了以前的鬼日子……

璃的后襟被翼的泪水浸湿了，心像针扎般疼痛难忍。

——你是因为翔才接近我，但我知道你不是把我当成过翔的替身，根本不是。我和翔一点都不像，没

有人比你更清楚的。我记得你曾经约我来洪山见翔的，你想要把我介绍给你喜欢过的人，想要重新开

始的，为什么现在却步了呢？为什么呢？

——你以为不记得的，对吗？你以为我爱上了，对吗？曾经我也那么以为。可是很奇怪，关于你的一

切，我都记得。

一滴泪从璃的眼角滑落，滴在翼的手臂上。

——失去在乎的人的人而害怕、无助、不知所措的感觉我都经历过。因为无助迷茫而做了荒唐的事并

不代表你是坏人，相反这恰恰说明你是多么的善良和单纯。我看得出你的改变，从我认识你第一天开

始，你就在努力改变，努力恢复正常。这些……都是因为我，不是吗？我早就知道了，所以不要再伤

害自己怀疑自己了，不要再……想要离开我，好吗？

璃慢慢回身，将翼紧紧拥进怀中，轻吻翼的发。璃感到自己冰凉的身体被翼融化了，他知道他们之间

还有很多阻碍，但现在拥着翼的他无比坚定，就算全世界都反对他们，他也不在乎了，因为他最在乎

的人同样地在乎着自己。

——我们回家吧。

翼在璃耳边哑声说着，璃轻轻擦去翼眼角幸福的泪水，接着用深深的吻回答着翼。缠绵的吻让微醉的

翼更加迷离，璃看出翼早已经筋疲力尽便笑着放开翼的嘴唇，顺势将驮在背上。

——璃？！你这是做什么？！

——你睡会儿，醒来我们就到家了。

翼呵呵地笑着，将头埋进璃的颈项。璃回头和翔默默告别，心里充满着感激。前方漆黑的夜路在他看

来一点也不漫长，一点也不可怕，因为此刻他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翼，你睡了吗？

翼没有回答，均匀的气息拂过璃的颈窝，璃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

——若不是此刻你睡着了，我可能还没有勇气对你提起……我的过去。

终于他鼓起勇气，说起了那段被尘封的日子。

——初二那年我疯狂地爱上了足球，也是那时我认识了翔，他大我一届，是足球队的队长。很快我们

成为了好朋友好搭档，和他在一起总让我觉得很安全很舒服。那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他，直

到有一天翔突然吻了我，我才发现，原来自己竟那么渴求他。为了和他在一起，我和女朋友分了手，

和爸妈闹翻从家里搬了出去，甚至……放弃了学医的梦想，考进了他在的艺校。可就算违背了全世界

，我也从没觉得苦过，从来没有后悔过，可翔受不了我做这些，他说不想我为他牺牲，不想我因为他

毁了自己的人生。我悲戚地乞求过他，妥协一切想要把他留在我的身边，可他终于还是选择离开我，

用一种最决绝的方式。那一刻我觉得世界坍塌了，脑子里空荡荡的。我害怕黑夜，因为只要我闭上眼

，面前就是翔的脸，连零碎的梦里都是翔从天际坠落的影像。我怕极了那种心疼地像要窒息一样的感

觉。可清醒的白昼更让人害怕，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可我却毫无察觉，这种感觉更加可怕。我发现没

有翔，自己就像失了魂，是个没有梦想没有家人没有情感的空壳。

——为了忘记，我烧毁了翔留下的一切，用酒精、嗑药、做爱麻痹自己，可事实上这些并没有让我忘

掉我的罪恶，反而让我的伤口裂得更深更痛。我尝试了无数方法让自己走出翔的阴影，终于我找到了

救赎的方法，那就是雕塑“翼”。我无数次幻想翔美丽的背上若是有一双翅膀该多好，那样，他就会

优雅地飞上天堂而不是像噩梦中的那般血肉模糊。就这样，我做了许许多多关于“翼”的雕塑，我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