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我来抽汽油。”黑索点头,不知道要在地底下走多久,这地方不可能有树枝什么的来生火,无论取暖还是加工食物,都需要一个炉子。“
然而就在这时,车子所处的地面忽然一动,咯噔一下,接着,车子几不可查地往前滑了一步。
“等等!”黑索变色,一脚踩下刹车,同时将手刹也加上了。
“地面在倾斜!”褚锐也感觉到了,这时地面又是咯噔一下,虽然车子因为开着刹车没有再往前滑,但倾斜的角度已经相当明显了。
透过车窗,褚锐看到他们所处的这个窄细的平台正在一点点倾斜,整个车子就像是在跷跷板上一样,那一头被不知名的重物缓慢地压了下去,车头降低,车尾升高,角度越来越大。
“平台要塌了!”褚锐刚刚平复的冷汗哗一下又冒了出来,大概是因为车子坠落时的冲力,震裂了平台和岩壁的连接处,平台即将坍塌坠落。
虽然黑索已经将刹车开到极致,但逐渐加大的角度已经无法让车子保持静止,车子一点点往前滑了过去,很快,前车轮就悬空了,车子的底盘卡在了岩石棱角上,前后晃了两下后停了下来,将掉不掉。
褚锐看着近在眼前的深渊心惊胆战,正惊惧间,忽听黑索说:“下车!”
“?”褚锐不敢动:“平衡一变,车子会马上掉下去……”
“跟我跳车。”黑索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们一起开车门,尽量保持动作同步。”
似乎没有更好的主意了,褚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很快意识到这么下去只能等死,于是跟着他的动作缓缓打开了车门。
22.暗河
两人跳车的一瞬,重量减轻的车子彻底失去了平衡,车头往下一栽,滑下了平台,往漆黑的无底深渊坠落而去。
褚锐摔在平台上,因为地面结着一层冰壳,他落地后马上滑了出去,直到后腰装上一块凸出的硬物才停了下来。
还没缓过劲儿来,一声沉闷的巨响自地下传来,回声尚未平息,巨响发出的方向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爆炸声,顷刻间地面震颤,烟尘四起,一波炽热的烟火轰一声掠过了他的身体,浓烟之中,火舌几乎舔上了他的面颊。
褚锐挣扎着躲开了焰火,在刺目的火光之中仓促四望,小小的平台上却看不到黑索的影子。
难道他没来及跳车,跟车子一起掉下去了?褚锐顷刻间手脚冰凉,心都抽了起来,不对,我明明看到他跳了的……
“萨伦法!”褚锐的声音惶恐焦急,几乎带着颤音,阵阵回声从四壁传来,袅然消散,却听不到任何回音。
褚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趴在平台边缘探头往下看去,只见地穴深处火光阵阵,浓烟呛鼻,依稀能看到越野车的残骸,但里面有没有人却完全看不清楚。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一瞬,忽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楚!”
“萨伦法!”褚锐惊喜交加,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跑了过去。
黑索比褚锐跳的略晚了那么一丁点,因此落地时已近平台边沿,惯性作用将他彻底甩了出去,差点掉下了地穴。
好在他反应敏捷,在身体脱离冰面飞出去的一瞬一把抓住了巨岩的边沿,如同攀岩一般,单手悬空挂在了悬崖边上。
“你怎么样?”褚锐拉着黑索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拖上来,半跪在他身边问他,黑索脸色不好,深吸一口气才缓了过来,低声说:“没事,只是肩胛的韧带可能拉伤了。”
“严重么?我看看。”
“先退到边上去。”虽然车子坠落后两个人的分量不至于让平台继续塌陷,安全起见黑索还是拉着他退到了平台根部。
借着火光,褚锐这才看到他的掌心鲜血淋漓,大概是抓岩石的时候划伤的,可见当时情况极其紧急。
怕耽搁久了黑索手上的伤口发炎,褚锐从靴筒中掏出匕首,在冰面上敲下一块碎冰,暖化后替他清理了伤口中的碎石,而后扯下一绺衬衫包扎了起来。
之后他又替黑索检查了右肩,发现确实拉伤了,估计十几个小时内都使不上力,但如果仅靠左手的话,要向下攀三十多米,对体力是个极大的考验。
不过休息了几分钟,黑索说:“我们走吧,趁着火还没灭早点下去底部,找找往外的通路。”
“你胳膊能行么?”褚锐担忧。
“还行。”活动了一下,黑索皱眉道,“走吧,拖下去情况更危险。”
褚锐往下看了看,地下的火光正渐渐减弱,大概坠毁的车子快要燃烧殆尽,一旦没了照明攀爬将更加危险,确实不能再等了。
“好,我先下。”虽然没什么攀岩的经验,但黑索带着伤,褚锐觉得还是因该自己先下,多少给他一些保护……
岩壁几近垂直,又覆着薄冰,先下的人自然更加危险,黑索看了看他,点头道:“好。”
褚锐紧了紧靴子的皮带,抽出了匕首转身刚要往下走,黑索忽道:“你等等。”
黑索拔下自己皮带上刀背较厚的军刀,换下他手里锋利单薄的匕首,又抽出他的皮带,与自己的穿在一起,将两个人串了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黑索温然一笑:“走吧。”
明明是生死难料前途未卜的情境,褚锐忽然觉得,他的微笑莫名其妙多了起来。
下行还算顺利,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安全到达地底,不出黑索所料,地穴边沿确实有一条蜿蜒的溶洞,虽然不知道通向何方,但起码方向是向着塔台的,给了他们一线希望。
两人在越野车烧毁的残骸里扒拉出了一些工具和食水,打包完毕后小憩了片刻,便踏入了溶洞,开始另一段前途未卜的旅程。
溶洞漆黑幽长,四通八达,隔几米就会有岔道出现,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褚锐跟着黑索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还好黑索方向感十分强烈,走的很果断,一直保持着往东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黑索忽然停了步子,说:“有暗河。”
“嗯?”褚锐站住了,侧耳细听,却听不到水流的声音。
黑索静立片刻,说:“我感觉到了水的气息,很浓烈,应该是个很大的暗河,说不定和塔台的地下水流相通。”
在溶岩通道中又走了快半个小时,褚锐渐渐感觉空气有了轻微的变化,湿气加重了,气温也有所升高,不像在之前越野车坠毁的地穴里那么滴水成冰,冷的彻骨。
“就在前面。”黑索松了口气,“我们运气不错,这条暗河还是地下暖流。”
果然,再往前走了不到两百米,一条足有十来米宽的暗河出现在了怪石嶙峋的地下溶洞当中。
这是一条地下暖流,温度大约有三十八九度,冒着淡淡的蒸汽,东西方向,水流平缓。
在森冷彻骨的地下溶洞走了几个小时,褚锐早已又冷又累,体力几近透支,甫一接近温暖的暗河便感觉十分舒适,于是卸下背上的背包,说:“休息一会吧。”
黑索说好,在随身的背包里掏出燃气炉和干粮,煮了些麦片粥与褚锐分食了,而后倚着石壁休息。
身处地下,周遭没有一丝亮光,耳边只有暗河潺潺流淌的声音,来历不明的冷风若有若无地吹过,带着湿气的气流在高处大小各异的溶洞中回旋,间或发出呜呜的低鸣,仿佛鬼魂在游弋。
尽管临着地下暖流,这里的温度依旧寒的彻骨,虽然褚锐有快二十个小时没有睡觉了,还是冻的睡不过去,为了尽快恢复体力,只能裹紧外套,将身体最大限度地蜷缩起来,强迫自己打个盹儿。
“过来。”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黑索的声音。
“嗯?”
“到我身边来,靠着我睡,就不会那么冷了。”
接下来大概还有很长的路程,这个时候没有体力或者着凉的话,对他们的逃生肯定是致命的,犹豫了一下,褚锐还是挪近了他。
黑索将身体略放低了些,让褚锐靠在他肩窝,伸臂搂住他肩头,说:“睡吧,两个小时后我会叫醒你。”
这个姿势感觉有点别扭,褚锐十分不习惯被人跟孩子似的搂在怀里,但黑索的身体分外温暖,窝在胸前如同靠着暖炉一般,一时竟不想离开,索性就这么去了,渐渐睡了过去。
被黑索叫醒的时候褚锐有一刹那的恍惚,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儿,睁开发现四周仍旧漆黑一片,这才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
“怎么样?”黑索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褚锐想要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他裹进了大衣,脸贴着他胸口,隔着单薄的衬衫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胸腔里心脏正规律而有力地搏动着。
更囧的是,褚锐发觉自己竟紧紧搂着黑索的腰,双腿紧紧纠缠着他的,仿佛贪婪的八爪鱼一般最大面积地贴着他。
我这是闹哪样啊……褚锐的脸刷一下红了,还好这儿是地下,一片漆黑,谁也看不见。
太冷了,我只是在取暖,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褚锐安慰自己,不过说真的他可真暖和,跟壁炉似的,比初光那假萝莉的散热面积大多了,隔着衣服都这么热乎,要是脱了……
还是不要了吧……
“已经十点了。”黑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YY,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上午十点。”拍拍他的背,“起来吧,我们该上路了。”
几个小时的睡眠让黑索和褚锐都恢复了活力,沿着河岸往东走了大约四个小时,越接近上游暗河的水量便越大,与之相反,溶洞却变得越来越窄,没多久就无法再在河岸上行走了,两个人只能下到了河里,蹚着水继续东行。
随着河道变窄,水流变得不再平缓,也深了许多,逐渐漫过了褚锐膝弯。
又往前走了一个小时,水面已经深及褚锐大腿,黑索停了步子,打开应急灯四下看了看,又看了看褚锐的脸色,问:“累么?”
褚锐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摇了摇头,黑索关了灯,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探探路,如果走不通,大概要重新找一条溶洞试试了。”
他开灯的时候褚锐已经看清了前方的情势,溶洞从他们停步的地方起急剧缩小,再往前走不到两百米就被水流完全占满了,如同满负荷运转的城市供水管道一般,完全没有空气流通的空间。
“我潜进去看看。”黑索简短地说,“也许情况还不是那么糟,走过这一段河道会变宽。”
此情此景,这样的揣测未免太过乐观,但以他们一路走来的状况看,这个方向是正东,如果回头选其他路线,无疑是要绕路的,何况他们也走了这么远了,在还有体力的情况下再试试也是应该。
“我半小时内回来。”黑索将身上的背包接下来递给褚锐,褚锐知道自己水性不好,跟上去也是徒增累赘,便没有坚持什么,低声说:“当心。”
黑索没有再说话,只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胛,黑暗中褚锐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不知怎的,脑海中却不知不觉浮现出他淡淡微笑的样子,同往常一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冷淡,又带着点与众不同的亲昵。
真是魔怔了……
黑索逆流而上,动作搅动的水波声渐渐远去,褚锐看不见他的身影,只感到他的气息正越离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他说他要去半个小时,褚锐站在一旁的浅滩上,靠在石壁上休息,每隔片刻就看看表,一开始总觉得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仿佛永远也等不到半小时以后似的,然当时针终于迈过半个钟点,又觉得时间过的出奇的快,留也留不住,一恍惚间就跑掉了一个钟头。
除了单调的水流声,黑黢黢的岩洞里完全听不到其他声音,褚锐心中越来越焦急,忍不住向前又走了几十米,水已经漫过了腰际,打开应急灯看时却完全看不到黑索的影子,像是消失在了黑洞般的暗河深处。
“萨伦法!”褚锐忍不住喊他的名字,没有回音,举高应急灯往远处照了照,只看到暗沉沉的水面,没有一丝人影。
回音渐渐消散,浓重的不安悄悄漫上褚锐心头,他愣愣站在水里,脑子里走马灯一般晃过无数可怕的可能性——湍流、食人鱼、水怪……任何一个都能置黑索于死地。
“萨伦法……”褚锐又喊了一声,语气明显惶恐了起来,然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一个湿淋淋的脑袋忽然从远处的水中钻了出来,火焰般的红发在暗淡的应急灯光中显眼极了。
“等急了吧?”游到褚锐近前,黑索五指分开将额头的湿发拢到脑后,记忆中冷淡而亲切的笑意若有若无地荡漾在冰薄的唇角,“在水底都听得到你的声音。”
“不、不是。”褚锐有点赧然,“我以为……”
“怕我丢下你?”
“不是。”褚锐挠挠头,忽然觉得自己几分钟前的想法挺可笑,“我想也许水里有食人鱼……”
“没有食人鱼。”黑索歪着嘴角,笑意更深,“只有有食鱼人。”说着取过他肩头的背包背在身上,道:“走吧,这一段只有二十几米的样子,过去以后河道就变宽了,我沿着河岸走了很远,感觉空气是流动的,夹着暴风雪的气息,离出口应该不会太远了。”
“二十几米?”褚锐犹豫,无论肺活量有多大,以他的水性恐怕也很难一口气游出二十多米。
“或者更长吧,我也只是凭感觉推断。”黑索熄灭应急灯,将灯挂在自己腰上,已经转身往前走去,“走吧,我们到那边再吃午饭。”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褚锐只好跟了上去,竭尽全力深吸一口气,随着黑索潜入了水底。
黑暗中褚锐能感觉到黑索向前游动时带起的水波,那水波一开始十分明显,然很快便越来越淡了,他知道那是因为黑索比自己游的快太多的原因,便用力划水想要跟上,但毕竟体力和技巧都差的太远,越来越力不从心。
黑索明明说过只有二三十米的,褚锐却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游不出去了,氧气耗尽,胸口越来越憋闷,连带着耳朵都轰鸣起来,发了疯一般想要张嘴呼吸,竭尽所有的理智才压制住了,告诉自己坚持,再坚持。
直到所有的氧气和力气全体都耗尽,褚锐也没能游到尽头,尽管意志告诉他要挺住,四肢却因为极度缺氧完全不听使唤,越来越麻痹。
昏聩边缘,褚锐终于忍不住张嘴呼吸,在开口的一瞬,身边的水波忽然猛地晃动了一下,接着,两片温暖的物体及时地攫住了他的唇瓣。
意料之中的河水没有灌进嘴里,灵活而柔软的舌尖轻轻启开他的齿关,将一丝微弱的气流徐徐送进了他的喉咙。
23.鸯姬陵
褚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宽阔的石岸,黑索半拖着他跪在地上,正在背后勒着他的腰给他控水。
溺水的感觉简直比死还要难受,褚锐本就空空如也的胃这下吐了个底朝天,吐完了呛入的河水,连胆汁都吐了出来,苦的要命。
“好点没有?”见他醒来,黑索小心地将他翻了个个儿平放在地上,用膝盖垫着他的背,将他额头的湿发往后顺了顺,道,“你不会游泳应该早点告诉我。”
“……我会的……”褚锐喘了半天才勉强说了一句,“只是游得慢……”
“……”黑索无奈摇头,抱起他挪到一边,让他倚着石壁坐着,拖过背包掏出燃气炉架上了,道:“算了,先吃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