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我就知道你醒了，去刷牙洗脸等会儿就能吃了。”

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得台词，此刻却让程旭有点热泪盈眶。这一幕久违得太感人了，今晚的通话主题暂定为“程爸爸重拾围裙，试做绝对好爸”。

饭厅里的程希显得特别地让人想亲近，但知父也莫若子，程旭很快知道了他的意图。一定是昨天他泄露了点点关于弟弟的消息所以今早爸爸就用“怀柔政策”来打探一番了。

其实去问白梓棠还要更快一些。毕业晚会出现的外国陌生人，又那么年轻肯定不是谁谁谁的家长，大概就是白梓棠请来有事商讨的贵客，依程巧的性子若别人说“包吃包住”他绝对不经大脑的就扑上去了。而且听当晚坐他们附近的人叙述，外国人看巧巧眼神别有一番韵味。这些事想想就通了，外国人强取豪夺的不在少数，心理变态的不在少数，是同性恋的当然也不在少数。

“来来，吃吃爸爸煎的饼，是独家秘方哦。”

程旭想想决定埋头吃，装傻充愣即使不会看也从程巧那儿得到了一些技巧。第一条便是，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好不好吃？”

“嗯。”

“想不想爸爸以后每天都给你做饭，零花钱翻倍，再拿两万当做你的旅游基金呢？”

程旭立马就诚服了，比起远在意大利庄园享尽荣华富贵还打越洋电话要自己寄个熊的弟弟，眼前爸爸开出的条件肯定要优渥得多。再说，就算得知真相的爸爸要去意大利，办个签证至少也要一个多月，那个时候要么两人如胶似漆躺在地中海的沙滩上晒着日光浴要么就分道扬镳，程巧被扣上个“非法入境”给遣送回国。

“好了，爸爸我全招。”此时大战三百回合刚刚结束的程巧正幸福地窝在庄凌山的怀抱里做着环游世界的美梦。

程旭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独独忽略了“程巧已经成了别人的人”的事实，没办法，消息若是一开始就太具爆炸性，指不定爸爸会突然大脑缺氧供应不足晕厥。

“巧巧被带到意大利后比在家还要小少爷，虽然语言不通，但听他说光是服侍他的人就是家里的十倍（程家也就程爸爸一人服侍他）。而且也没有什么限制，想去哪就去哪儿，想几点钟起床吃东西也随他开心。他给我打了电话报了平安，他是怕你担心所以不敢让你接。”

这些话打消不了程希想要去意大利揪回小兔崽子的念头。

“只要知道你弟弟过得还好我就安心了。”

骗子。程旭只敢在心里想，他爸一会儿出门不去打听办理签证的事儿，他敢把名字倒过来写，裸奔一个小时。

再晚一点，程希出门买菜。石宇哲打来电话问程旭中午可不可以一起吃个饭，程旭如实答了，说爸爸要做饭，石宇哲就说那中午过来吃顺便带个人来。想到两家是世家的关系，程旭就同意，还给程希打了电话告知一会儿家里会多两个人吃饭。

程旭没想到石宇哲带来的人是白梓棠，程希拿着锅铲去开门，一打开整张脸和锅铲一起掉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

“我来给你拿奖金。”一个没有丝毫逻辑性的借口，好在程希就是个爱钱的人，捡起锅铲伸出了手。

“钱拿来，你可以走了。”

“程叔，你就让梓棠吃顿饭嘛。要不找一天我做东请你吃顿好的。”石宇哲想要从中调和，没想到说的一口“程叔”一口“梓棠”蓦地刺伤了程希。

“进来吧。反正今中午的菜做得多。”本来就打算做一顿好的好好抚慰一下这今天没有吃到自己手艺的小旭，夏天吃不完的明天也要倒。给白梓棠吃就跟倒进垃圾桶一个儿样这么想就行了。

程希给每个人盛了碗汤，南瓜绿豆汤清热解暑。他特意给白梓棠多盛了绿豆，因为他知道白梓棠对于豆类食物都不喜欢，以前做他家教时偶尔会带红豆沙绿豆糕来，白梓棠吃了一口，该吐的都吐了，说是怎么也不能习惯豆子的味。石宇哲看出他的窘迫，想着和他换一碗，白梓棠却摇摇头，吃中药般把南瓜绿豆统统赶进了嘴巴里。

到了正式吃午饭的时候，白梓棠的胃难受得很，勉强吃了几根青菜就再也不能动筷了。

“怎么，我的厨艺有这么糟糕，白校董，吃不惯就不要勉强，没事的。”口气酸溜溜的。

“不是，我今早早饭吃得有点晚了。可能还不是很饿。阿希，你做的东西很好吃。”

其实程希的厨艺是被捧出来的，并没有传说中的神乎其神好吃得连舌头都想吞掉。就是一般家常菜的水平。程旭甚至觉得还没有石宇哲在家里小露两手炒的菜好吃。

“白校董，你客气了。”

“阿希——”

“好了好了，程叔，你们两个也不要再说了嘛。我们好好吃饭，今天的菜式真的很丰富。”石宇哲不忍心看着好友白梓棠永远在单恋里扮演着卑微者的角色，这世上的好女人好男人这么多，为什么他就偏偏看上了程希呢？

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地，程旭给石宇哲使眼色想要救他于水火。他也不是不知道他爸爸对白梓棠是有意的，只是思想太古板，在儿子身上想得通的事放在自己身上就没得商量了。

“阿希，暑假有个去意大利交流的机会，你愿意跟我去吗？”

“我没空。等等——你说的是意大利？

第十五章：月亮和星星都不在的夜空

有熟人办事，签证也要办得快一些。程希满怀期待，期望能在意大利好好修理小儿子一顿。他也向白梓棠打听清楚拐走巧巧的人是谁了，一个意大利什么事都干家族的下一任族长，看长相是挺迷人，双眼又深邃多情。至于现在藏匿巧巧的地点他也了解得差不多，虽然关于这庄园的叙述少得可怜，好在它周边属于旅游景点，还是很好找的。

程爸爸闲不下来，趁着等签证的时间，买来意大利语初级书，希望到时候能和那人好好沟通一下，让他把儿子还回来。而且，他既然有办法让没有办理任何手续的程巧去意大利没准儿也能让他回来。他的约会也全部取消了，本来就是没有营养地喝酒唱歌，被人吃吃豆腐去不去也就没那么所谓了。

庄凌山仍没带程巧出庄园，他没有告知理由，不管程巧怎么撒泼耍浑也没有用。

“来到美丽梦幻的欧洲，你居然让我当宅男，我不干啦。”

“你要是实在无聊可以去驯服那只狗熊啊。巧巧，这样等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可以和狗熊一起睡了。”

“我不要人兽啦！”

“巧巧，你的思想真复杂。快说，谁让我家巧巧变得这么不纯洁的。”

“讨厌啦，不要压着我。我快踹不过气了。”

“我就是要让你踹不过气。”

程巧的生活离他自己定的目标基本是达到了。每天被人好吃好喝地养着，只要他愿意，让人帮忙洗澡也有人会站出来的。可是这样的生活过得一点也不快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天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没有人陪，来了意大利十几天，他连怎么问候人也没有学会，庄凌山白天有很多事情要忙，晚上回来也坐在计算机前处理公文。要么沾床就睡了就，要么就把他衣服脱了做羞羞脸的事，想要说几句话都很难。

程巧只有一个人荡着秋千，模仿着庄凌山自言自语，象是两个人在甜蜜地聊天一样。他想象的米虫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饲主不和宠物有感情上的交流，宠物随时都会有背叛的。

他也曾求过庄凌山，既然他这么有钱能不能再雇佣一个会讲中国话的仆人，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他记得庄凌山的司机也会中国话，只是来了这里以后他一次也没有见过那位司机了。有时候，他真的搞不懂庄凌山，以他的财力主动爬上他床的男男女女绝对不在少数，就这么从中国带回来个少年，花钱养着又没有太多的感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莫非是为了利用？

程巧不敢想下去，跑到厨房去拿冰淇淋吃，一口气吃了三个越吃越想哭。

爸爸，我好想你。

听着录音学外语还是比较艰难的，做了那么久的口语老师的程希还是知道，有个懂的会的在旁边交，陪着自己念和自己交流交流肯定要快得多。程旭每天在家忙着找各地旅游景点的资料，正做着百密无一疏的准备。他只有去找找白梓棠，虚心求学。

高三学生放了假，但更多的学生还在做期末考试的准备。白梓棠身兼校董和校长，学校的名誉与成绩比什么也重要。到了期末他也忙，忙着看个年纪各个科目的期末考试题，希望从最大程度检验和帮助每个同学。

程希敲了门没得同意就进去了，他对白梓棠一贯没有什么礼节可言。进去的时候白梓棠在打电话并没有注意进来的是谁，“妈，我最近我真的很忙很忙没时间去相亲。是的，就算是抽出半个小时也很困难。我有客人来了，晚一点再给你打电话。”

“是阿希啊！”

“你很忙的话，等有空再来找你好了。”

“不不，有什么你说就行了。如果是问有关意大利的事，只要签证一拿下来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程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本来是想来找白梓棠切磋一下意大利语的没想到对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忙得多。但是以前每次他找他的时候他都能很快就出现的。

“上次吃完寿司……”没想到提了自己最不想面对的话题出来，“你冲我大喊什么，我没有听到。”

“没说什么。”只留下个苦笑，“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另外约一个时间好吗，我突然想起我要赶去相亲。”

有时候，不是只有心安理得享受别人单恋的人可以选择各种逃避。程希突然说不出话来了，他很早很早就认识白梓棠，那个时候白梓棠不过跟程旭程巧差不多年龄。他的好朋友知道他缺钱就把他介绍给白家做家庭教师，白梓棠温文尔雅成绩优异 ，这个家庭教师也不过是拿钱挂名的而已。后来，白梓棠就跟他告白说喜欢他，他唯有不断拒绝将两个未成年的双胞胎当做挡箭牌。其实对白梓棠抱有什么样的感情程希他也分析不出来了。

“梓棠，祝你好运。”

不然呢，还能说什么比这还要好听。

程希没心情做晚饭，留了钱给程旭就出去一个人喝闷酒。他多少次想彻彻底底地喝醉，对着陌生的路人大声地无畏地说，“白梓棠，我也喜欢你”。酒醒之后就当做什么也不记得好了。他已经在十几岁的时候负了一个女孩儿，害他为了回应自己的爱而失去了生命，他发誓要用剩余的时间好好照顾这个女孩儿留在世上的两个可爱的宝宝，看着他们长大看着他们幸福，而自己，早在医生说“对不起”的时候就给他宣告了死刑。

白梓棠，对不起。

对不起。

第十六章： 我很想爱他

生活中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在程希辛辛苦苦地学着意大利语的时候，却突然接到白梓棠要订婚的消息。而意大利之行也从石宇哲的口中得知会无限期地延迟。晚上照例和弟弟通话的程旭，将爸爸最近的不对劲儿告诉了程巧。

“你要不要跟爸爸说两句。”

“我……我不知道该给爸爸说什么，我现在很后悔当初那一时的冲动。”

“怎么，那个人对你不好吗？”程旭有点担心。

“也不是。但我觉得两个没有感情的人相处起来很痛苦，不，准确说我们除了晚上没有机会相处。哥哥，我想回来。”

“那我给爸爸讲，让他拜托一下白先生，看能不能让白先生出面帮你回来。”

“哥哥。”讲着讲着程巧就有点想哭，他是真的好想家和家人，在这里一点都不愉快。吃好了穿好了睡好了也不能快乐，他现在只想抱着他的熊听爸爸讲童话故事哄他睡觉。庄凌山是个骗子，这是他在这里呆了半个月得出的最大的结论。他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去找那只关在笼子里的狗熊，叽里咕噜地说着自己才听得懂的话。

“你志愿填了吗，哥哥。”

“填了，我就留在这里。我也给你查了成绩，你高考的时候睡着了吗，怎么这么点。”

“哎呀，人家心情不好你还提这样的话。你帮我随便填个本地的专科，我要尽量争取回来，我要接着读书。”

“我已经给你填了，幼师专业，哈哈哈哈。”

“哥哥，你是故意的，我才不要当幼师。学幼师好多的女生，搞不好就只有我一个男生。我要被吃豆腐啦！”隔着电话撒着娇也能让程巧心情变好，还是要找个时间跟庄凌山谈谈，既然他不反对他的通话自由，在此之前他也可以给白梓棠打打电话，毕竟这要比自己出面要好得多。“我明天亲自给爸爸打电话，哥哥，你早点睡哦。”

比起等哥哥给爸爸讲爸爸再给白梓棠讲，还是他挂掉电话立马给白梓棠打电话要快一些。幸好他的记忆力好，只要心平气和就能记起曾经拨打过的号码。接到电话的白梓棠正在办公，手里的资料已经无暇顾及了，当程巧说希望他好好和庄凌山谈谈的时候，他只是顺手写在了备忘录上，一面应答着“好”。

白梓棠相亲的对象条件比他想象的好，除开家里有钱外人也特别有教养。长着一张容易脸红的苹果脸，笑起来很是娇羞很腼腆。但没想到约了两三次会这个女孩居然向他提出了希望结婚的请求。对方看他温柔，有特别绅士忍不住还是说了。只需他假结婚就行，她怀了恋人的宝宝，准备向家里人道出实情时恋人却出了车祸送进医院就没有出来了。她到底是名门淑女，未婚先孕的事传出去总是不好的。

找白梓棠假结婚的方法是她在网上看到的，虽然他没有出柜但坊间传他喜欢一个男老师，这样的人很可能帮忙的。她哭哭啼啼又加了句“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真心在意你”。白梓棠多少有些触动，最后居然答应了。

期末到了他整天整天地忙，女孩说结婚后她就去澳洲呆着，等到孩子出生她再带回来，说“性格不合”就离婚。为了保险，两人还签订了协议书。女孩摸摸自己的肚子，至少还捞了个“干爹”回来嘛。

程巧拜托他的事他早就忘了。虽然写了备忘录，但翻过去的他也很少翻回来，这些是后话。

白家对他闪婚并不是很满意，但觉得他放弃了程希也觉得没什么也就同意。说是要大办，婚纱照至少要去国外拍，酒席至少要办100桌，然后白梓棠就不干了，故意耍赖说这么麻烦就不要结婚了，最后双反妥协说小办一下只请家人和最好的朋友。

庄凌山推门的一瞬间程巧立马蒙着枕头装睡，他们两个有多少天没有说话呢？如果没有天天打电话给哥哥，他恐怕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明天早上要早早地起来，比庄凌山还要早，在吃早饭的时候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如果不能回去，至少能有个人陪他去逛逛意大利，买一些纪念品也不错。

白梓棠做事一般都很快的，况且他还是白梓棠一直以来喜欢的人最疼爱的儿子，肯定是他打完电话就直接给庄凌山说了。打着这样的主意的程巧还真的很快就睡着了。而晚归的庄凌山今天恰好被人摆了一道，欺他是小辈不仅呈口舌之快还大占他的生意。若非踏入商场前父亲要他收敛戾气，他早就让这人在各方面不能翻身了。

洗了澡也洗不掉他的气愤，看着程巧乖乖的睡颜他才扯了个笑容。

睡个好觉吧。明天休息一天好好陪陪这个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