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开！始！我！新！的！生！活！”

程旭和白梓棠相互看看，不知道自己该哭该笑。看来程巧的性格还是遗传得很到位。

第八章： 谁的未来

身上什么也没有带。

回家的钥匙。钱。还有证明自己的身份证。

最重要的是后者，没有身份证去哪里都不方便不说，连个工作都不好找。没工作就等于没钱，搞不好还没有做出一番丰功伟绩之前自己就会饿死。为了一个长相俊美的意大利人不经大脑就做出和爸爸闹翻的事儿不知道划不划算。

程巧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儿，一边走着一边碎碎念。本来对未来就没有好的规划，现在更是连准备也没有就仓促地将两只脚踏入了社会，他的“智障儿”生活还没有过够诶，时光可不可以倒流，他绝对会乖乖地听爸爸的话坐在那里，谁也不搭理，也懒得去规划什么“未来的人生”。没有爸爸的未来算什么未来。好吧，程巧承认他是有点恋父情节，因为在他十几年的人生里，充当妈妈的是爸爸，充当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是爸爸，充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是爸爸，为自己讨回公道充当正义使者的也还是爸爸，闭眼之前和睁眼之后看到的也都是爸爸。如果不是白梓棠从中插一脚，对着他两兄弟会对爸爸好一辈子，恐怕自己会依赖他一辈子。

单凭自己这张脸去找工作，搞不好老板会以“私用童工是犯法”的借口来拒绝他。

找班上的同学估计也没人敢收留他，谁让程巧自己总是扮演“智障儿”，大家都怕他会带来麻烦，就算他解释也没有用。况且现在大家也正在参加毕业晚会，谁愿意出来搭理他啊。

要不先去白梓棠家暂住，让他通知哥哥帮忙收拾证件和钱和衣物，必备的东西有了才能出去闯荡嘛。就算穷人家的孩子出去，包里也有两个白面馒头，他身上连面包屑都翻不出来。可是白梓棠的家在郊外啊，没有对地图好好研究一番是不容易找到的。别说他身上没有地图，就算他有地图他也觉得还是倒回去跟爸爸道歉要容易得多。

一辆车缓缓地驶过来，停在了程巧的前面。司机打开了车门走下来，是最开始和程巧搭讪的外国人，带着优雅的笑向程巧走去，“我家主人希望请你上车小聚一会儿。”别扭的中文发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好啦好啦，仆人都这样子，也许主人更厉害呢！看在未来都无望的份上，勉强上车去探个究竟吧。

“请！”白手套包裹着纤长的手指，程巧对着他手指突出的骨节咽口水，相比而言自己的手太女生了。

车里坐着的人当然是庄凌山，交叉着双腿，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养神。

“是你！”

对方并没有搭理程巧的意思，只是用意大利语简单地吩咐了一句，接着又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程巧在昏暗的车内打量着这个高鼻梁的男子，他的真实姓名和真实身份还是个谜，而且会把自己带上他的车也是个谜。程巧想起在饭店时他的迷人的笑容，很可靠也很善良，和现在完全不理他的寒冰脸还真是千差万别。

双重人吗？

不过，既然是他害自己和爸爸搞僵的，那这段时间就靠着他咯。蹭吃蹭喝，看他也蛮有钱的，搞不好还能提供一个稳定的职业给他，比如：米虫。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走了长长的路，程巧突然觉得自己很累很累，靠着庄凌山就睡着了。

程巧在做梦，梦到自己被人公主抱，那个怀抱很温暖，温暖到他根本不愿意醒来。又梦到了他置身在了蓝天中，白云团抱着他，他的温度融化了云团衣服也湿了皮肤被水裹了一层有一层，他慵懒地伸个懒腰，就是不肯睁开眼睛。

“小懒猪，起床了。”

他到底睡了多久呢？程巧揉着眼睛，和程希发生的事情象是被遗忘了一样，在张开眼睛之前他依旧像往常一样奶声奶气地叫着“爸爸，今天早上吃什么？”

“我可不是你的爸爸。”

陌生的声音吓了程巧一大跳，睁开眼睛和一双宝绿对视突然记起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欢迎来到意大利。”

第九章： 听说你身边有新面孔

生物钟却还是那么地准时，程希睁开眼睛后最先做的还是洗脸刷牙然后胡乱塞两块饼干喝口水接着开始着手于小祖宗的早饭。开火的时候，手停了一下。

“难道你不知道你忙碌的生活从今天开始结束了吗？”

从心底传来的声音让程希无限惶恐，少了程巧而突然迎来的清闲让他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因为昨天晚上吃得太多还是长久以来早餐只用两三块饼干填腹的习惯所致，程希一点也不觉得饿。昨晚和各个爱慕过自己的、爱慕着自己的老师和家长交流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市场还这么好，邀约的人已经排到了9月份开学，如果不是白梓棠拉住了自己，估计今年就要这么约会约过去了。

以为一定会第一个争着来约自己的人，只是最后请司机送他安全回家罢了。

没想到自己还那么期待。

十点钟。

没了程巧果然要轻松得多，从五点多起来到十点钟，了无睡意的程希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阳台不仅迎接了阳光还看了一本小说，这么惬意的生活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过过了。八点钟左右程旭起来上了个厕所，一脸惊讶地看了爸爸一眼后回到房间继续睡——高考结束后程旭给自己放了一个星期的假，这个星期的主要任务就是一个字——“睡”。

“哎呀哎呀，好歹留着的这个是乖巧懂事听话的大儿子呀。”程希的自我安慰很起作用，想到亲戚邻居朋友一提到程旭就恨不得这是“我家儿子”的脸，他又觉得其实程巧早就该离家出走了。

放在咖啡杯旁边的手机安静了一晚上，程希和上书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的内容他竟一点儿也不知道，完全违背了平时十目一行地看书习惯。

莫非小巧忘记了他的电话号码，而且忘了回家的路？一个晚上也没有回来，做爸爸的当然担心的要死，哪怕两个人说了那么绝情的话，程希也不认为小儿子是来真的。在庆功宴时说什么“以后单身了大家可以约我哦”，也不过是想要等程巧回来像他证明他老爸的前景有多好，要是再玩什么“离家出走”的，我可是不会再收留你哦。

可惜预想的事并没有等到。手机和门铃就像失去了主人了一般，静默的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曾几何时，两个儿子的一举一动就是他生命的一切。

“其实，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给白校董打个电话啊。”

睡到一半出来喝水的程旭看着神不守舍的爸爸，禁不住开了口。也许是双生子的原因，也大概是思想成熟，程旭并没有像假装镇定事后又给自己找无数个可安慰的借口的程希一样，从他得知弟弟说出要出去闯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看似依赖性超强的人不达目的是绝不会回家，至于他的目的是去寻求真爱还是闯出一番自己事业亦或者直接二者合一，以做人米虫为终极目标。

没有出息的家伙。

“诶诶诶，你在说什么我不放心？”

“都摆在脸上了。”杯中的水已经没有了，程希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玩着手机没有说话，“我进去接着睡，你懂我的，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得到了暗示的程希看着程旭走进了卧房，握紧手机打开通讯录，而要找的那个人的号码却始终也找不到。

“白梓棠白梓棠白梓棠，你的名字在哪里？”

“白是B，应该在手机通讯录的第一个哦！”

一个抱枕扔了出去，正中从卧室探出来的脑袋。程希举着手机非常认真地冲卧室方向叫道，“程旭，这个时候你应该还是睡着了的！”

电话里传来的“嘟”声是程希最不喜欢的等待，如今更是心急火燎，“白梓棠，一秒钟之后你再不接……”

“喂，你好。”是个女人的声音。

“我…我找白梓棠……”

“梓棠他不在，你有什么事情找他吗？”

“我是学校的老师，我……”因为是个陌生的女人接的，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外。本来预计的凶巴巴的口气也没有了，本来预计的温柔的声音也没有了，本来……象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没有挂掉电话的时候眼泪没有预兆地掉了一滴，程希用手擦眼泪，却是越来越多。

“喂，你好，我是白梓棠。”

“喂，你好。”

“喂，你还在线吗？”

“喂……”

“白梓棠，你到我家来一下！”程希想了想又为刚才莫名其妙掉的眼泪深感不值，但现在换成了白梓棠接，他的愤怒与不甘明明就有人收纳了，他却想换个方式倾吐。

对，是要能吐到他的吐。

第十章： 我是真的喝醉了

比起“程希主动给我打电话了”，现在让白梓棠更加兴奋的是“程希主动邀请我共进午餐”（他非常乐观地忽略了程希说的那句“你付钱”）。

开车去程希家接他，路过花店的时候包了一束玫瑰花。昨天真是倒霉，应付各类家长，本来还想着送程希回家顺便开导开导一下他的，没想到被灌了太多的酒，意志不清就算了还被一个女人骗回了她家，喝得太醉他根本不记得到底做过了什么事情，但他到底是个正常男人嘛，就算做了什么也没有过错。只是早上他还在睡的时候程希为什么要打电话来啊，为什么他打过来的时候好死不死的他正在吃早饭。（能在宿醉的第二天早上在陌生女人家吃早餐的男人，你内心到底是要好坦荡？）希望程希老师不要有所误会，不过听到他的邀请想必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如果他能吃点醋该有多好了，至少代表他还是有希望的。

在程希楼下等着的时候，白梓棠突然发现了个大问题，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他这么讲究的一个人，一件衣服一年里也不会重样，这不是明摆着他昨晚没有回家过夜吗？程希住的是学校盖的教师楼，贵族校不是所有老师都有钱到能在郊区买别墅，教师楼一方面是给有才华没背景的老师的福利，另一方面是提供给想随时调戏同学的老师。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什么服装店，趁着程希没有下楼白梓棠立刻给同住这里的好朋友打了个电话去换了身衣服。

“白梓棠，你迟到了。”程希穿着围裙下楼，“反正你都迟到了那就在等等，我要给小旭把饭菜做好了再下来。”

其实白梓棠很想说既然这样能不能顺带把他也带上去，能不能顺便带上去就在你们家吃啊，能不能吃了之后再打包回家冰冻做纪念啊。在白梓棠根深蒂固的观念里，只要对方主动邀请你吃他做的菜，那么就代表着他想用“俘获一个男人的胃”来暗示你“他喜欢你”，他早就听程旭两兄弟炫耀过自家老爸做的菜油多么多么好吃了，他也早就想吃了。

“要不，我上去吃。”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期待。

“不要，今天中午我想吃寿司。”走在楼梯口时还做作的回眸一笑，“你会等我的吧。”这么诱惑人心的笑容，就是让白梓棠去死他也愿意。

午饭是寿司。准确说是程希的午饭是寿司，而白梓棠的午饭是清酒。

清酒的度数比起白酒来要小太多，也不那么容易醉。但是直接拿酒当饭吃，脑袋还是会越来越昏越来越昏越来越昏的（……）

“梓棠君。”在日式的氛围下，程希也突然化身为日本艺妓，一个劲儿地给白梓棠倒酒，“再喝一点。”

“梓棠君，你酒量真好，再喝一点吧。”

本来昨天就被各种酒搞得晕头转向的白梓棠，现在更是招架不住。昨天晚上他到底有没有因为酒而乱性他确实记不得了，但现在他看着坐在对面的自己暗恋了多年的程老师，他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或者准确说是下面的很不对劲。

精神头太好，白梓棠有点控制不住的架势，昨天要是有个什么，现在也不会这样啊。酒真是个坏东西。

“程……程老师，我想去上厕所。”

“上什么厕所，马上就要吃完了。”程希笑得贼贼地，说不出来的诱惑人。他平时为了树立教师和父亲的形象，总是走正派路线，笑也只是浅浅的，传达出和蔼可亲就行了没有别的什么。但现在给自己一小杯一小杯的倒着酒的程希，不管怎么看都象是在暗示自己。

夏天的短袖也能穿得那么地性感。程希佝着身子，白皙的锁骨象是闪烁着光，白梓棠吞咽着口水，酒的味道通过味蕾让他自在了起来。他本想用上厕所做最拙劣的借口，没想到却被程希断然拒绝。他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桌上的小杯子空了又满，他喝，他倒。他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

嘴巴贴在一起，世界一下子柔软了起来。

舌头也伸了出来。芥末和清酒从不同的口腔扩散出来混合在一起。

程希以为回到了第一次接吻，纯情得跟个高中生一样。也许因为来得太突然，没有做好准备才会不知所措到手不知道放在哪里，眼睛该不该睁着。直到程希手胡乱舞着打翻了桌子上的清酒瓶，这场模糊了时间的热吻才宣告结束。

“你你你你你——”程希倒坐在榻榻米上，捂住自己的唇。像个被强吻了的小孩子。他解释不了此时此刻自己各种复杂的心情。他原本是想要白梓棠出来，灌他些酒问问知不知道小儿子的去向，其实要问去向哪里需要喝什么酒，只是一想到早上有个女人接的电话他就浑身上下不舒服。明明说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相亲什么的都敷衍了事，和每个女老师女领导女家长都保持着正常的男女关系，就连办公桌上放着的相框，在自己的照片下还压着那个叫做程希的男老师笑得花一样的照片。却在他做难过的夜里和另一个女人不晓得在“嘿咻嘿咻”干什么。

“希。你听我说。”

“我听不见。”

“我喜欢你——”白梓棠不管桌上的各式碟子，探过身子去拉程希，“你听得到，你明明每次都听得到我说我喜欢你，我爱你！”

程希最后还是逃了，白梓棠好像没有追出来。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告白之后他就逃跑，逃跑了之后，那个人就不见得追出来。你哪怕有一次追出来，我都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

“程希！”

“程希！”

“程希！”

好吧，他承认就算他相信是真的也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回应。程希舔着自己的嘴唇，有淡淡的酒味。也许他也喝醉了，他需要找一个或者多个借口来证明自己是清醒着的。

第十一章： 一棵不开花的树

程爸爸最近在忙着约会，程弟弟最近在忙着品尝意大利美食，程哥哥最近在忙着带从国外回来的石宇哲熟悉熟悉飞速发展的城市。

如果不是程巧闹离家出走，这个艰巨的任务怎么也不会落到自己头上。抱着这样的想法的程旭虽脸带微笑，其实心里已经把弟弟从头到脚骂了一遍，并且恨自己为什么不在老妈的肚子里面就把这个祸害给掐死。

“程旭，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啊，我……”最近程爸爸都在外面约会，根本无心买菜做饭，程旭一边陪着石宇哲逛着这座连自己都不是很熟悉的城市，一边陪着他品尝着各式各样的美食，这样的生活算起来也还是不错的。他问他爸为什么不给他做饭，程希翻白眼难得地讽刺着程旭，你不是有个厨师男朋友吗，需要爸爸来干什么啊？虽然隐约地觉得爸爸改变得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是程旭还是默认，没有过多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