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宇哲远远地看见了熟悉的面孔，原本在蔬果区挑选今晚的菜品的时候他看见了对着新西兰产的猕猴桃一脸犹豫的程旭，拿起来的一盒最后还是放了下来。程旭对水果向来不挑，一个普普通通的苹果也能啃得很开心。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石宇哲总是买外形上就比国产水果占优势的进口水果，颜色看起来饱满不说连个头似乎都要大一些。

石宇哲在国外念了这么几年的书并没有觉得国外比国内要好很多。他有时候不懂崇洋媚外的人的心思，也无心研究。后来再一次交流中，程旭说，中国人的惯性思维就是这样——别人的哪怕是一双破了的球鞋也比自己新买的要好。石宇哲到不这么觉得，他从来不觉得别人的什么好，最让他骄傲的是，他喜欢了一个别人都会觉得好的人——不能在一起倒是个很大的问题。

没有走向前去，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也知道，程家的两个小孩再闹翻天，父亲的话是觉得服从的。像这次程巧玩起反叛离家出走一个人生活打拼，听从的天平偏了太多依程旭的个性就是要补上。父母越是不同意，小孩越是反抗的情节是不是只发生在电视剧里，为什么他喜欢的人——他喜欢的人是不是不喜欢他所以才无所谓见面。

“好想吃糖。”程旭小声地嘀咕着。

水果糖酸酸甜甜就像恋爱一样，他没有恋爱过，想通过糖来尝试都不行吗？

既然爸爸的爱情被一段婚姻给强行断掉了，为什么他就不可以去好好的和自己喜欢的人谈恋爱。被分开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以前并没有觉得一个人和两个人有什么区别，而如今就算像往常一样陷入非常好笑又不真切的幻想式恋爱时，都不能自嘲地笑出来。故事的男主角，那个被赋予了“必须很爱很爱程旭”的男人的脸不管一开始是怎样的最后都会被石宇哲定格下来。

去跟他说，我喜欢你。

我不管我爸爸的劝解，你也不管你的家人同不同意好吗？

我要逆天，你要跟我一起吗？

被放下的糖又被重新拿了起来，铁皮制的盒子被程旭用力地捏了凹形。要回去吗：回家还是回书店——回家看到的还是不能振作的爸爸吧，那么书店呢？

“小旭。”

是该鼓起勇气了对不对，像弟弟一样。

因为我知道少了你的生活，即使窗外阳光灿烂我的心里也是乌云密布。

第三十七章： 开花的路

十天以后程旭才接到弟弟打来的电话。

“我会说一些意大利话了，哥哥。”程巧的小屋破例地装了个电话，只要有休息的时间他就能打电话回家。马并没有他想象的难办，一两天相处下来它们其实还是很友好的，大家都说他是除了主人以外最受马欢迎的了，就连马夫也觉得他了不得说等以后教他骑马。庄园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庄凌山，这马也并不是他能说让谁骑就让人谁骑的。

“嗯，就是这样子了。你让爸爸接电话。”

“你终于肯跟爸爸说话了？”

“是啊，因为我又值得骄傲的事情可以和爸爸说话了。”

程希听了程巧喋喋不休地谈起在意大利的一切一切，这么多天来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程巧也的确值得炫耀，他在庄园里开始时其实没有做什么事但进了马房以后情况就有大大的改变了。加上有个自作多情的见习管家从早到晚地盯着他，他连去找厨娘史黛拉吃个好点的东西都没办法。但是今天总管家不仅来给他装了电话还发了工钱，可惜他是非法留在意大利的，不然他一定会去好好花花钱。

不过他做工不是为了还钱吗，怎么钱还没有还完倒还有钱拿——庄凌山对他肯定余情未了。

“爸爸，我好想回家哦。”

“你不是说没有闯出一番事业就不会回来吗？我才不会来接你。”

程巧嘟嘟嘴，“爸爸，你怎么能这么绝情。你这样可是不会有人喜欢的哦！”

“你先管好你自己好了！”程希绕着电话线，这段时间他再也没有接受到白梓棠的其它讯息，就这样好了——辞职信早已经打好了只是现在学校放假他不知该交给谁。

“哼！我挂电话了！”

程希不知道该给自己的儿子说些什么，抢在电话挂断之前矫情地说了一句“我会想念你的儿子。”

远隔千里的男孩偷偷地抹掉了眼泪，他要更坚强一点，以后好友很长的路需要他自己脚踏实地地走。

程巧被叫去给庄凌山送午餐。

内心是百般不愿意的，他总觉得看到庄凌山奇奇怪怪的。特别是他大咬了庄凌山一口之后，他更是没脸见了。这段时间睡觉程巧都睡得特别安稳就好像曾经的熊宝宝在身边一样终于有安全感的他每晚也梦到庄凌山抱着他一起睡觉。这也是他不敢见庄凌山的原因之一。

似乎磨砺到这个时候就够了，一个月下来庄凌山到底有点心疼，一开始是没有做什么大事儿，除了每天不在自己身边外依旧是好吃好喝地供养着的，后来跟了原丁学了点意大利语也对着庄园里的园艺七七八八地弄啊弄的，一半都毁得不成样子了。调入马房虽不如人意，但果然在磨难中人才会成长得更快。程巧比起来的时候翘着两只二郎腿只会张嘴吃东西的确懂事了不少，虽然曾经娇嫩的双手因为刷马毛都起了血泡但相信以后只要好好修复一下还是回如新一样的。

到底是商人出生，庄凌山开始计算着对程巧这件商品的回报率是否和消耗的财力物力相等同，如果真是一见钟情的恋人即便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辞不是吗？庄凌山不知道一连用的几个成语是否正确但也许这段感情不会错了吧。

把玩着手里的银勺，庄凌山的眼光赤裸裸地盯着程巧——哪个时候才最适合收网呢？

第三十八章： 还可以牵手

程旭瞒着自己的爸爸天天出去和石宇哲见面。

前段时间醉心于工作的石宇哲最近每天中午都会神秘消失两个小时，他的座驾还停在停车场证明走得不是很远，但不管是属下还是上司都猜不到这个留学归来的小开在勤奋了一段时间后到底干什么去了。其实石宇哲也没有做什么，只是一到了自己该休息的时间他就充分利用起来和自己喜欢的人去发现这个城市里每一条小巷里藏着的美食。

想起那一天来，两个人觉得好笑又好气。

原本好不容易鼓起了所有勇气准备回书店去说一声“嗨”，结果一抬头就看见那张明明是近段时间才熟悉起来却有着千言万语都想对此倾诉的脸的主人在轻声地唤着他“小旭”。

“其实我是程巧。”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脑袋一断路就这么回答，像是有意无意的逃避又好像是在告诉石宇哲，我是和程巧一样喜欢你的他的哥哥。程旭手里拿着糖，一下子就“噗”了出来，“宇哲哥哥，难道你不相信我吗？”说话还学着弟弟的样子眨眨眼。

“要买这个糖吗，小巧？”是不是只要换个身份就可以重新开始，一切归零。

程旭点点头。

“明天不要约我吃饭了。”

石宇哲疑惑地看着程旭，两个人最近的交往可谓是畅通无阻，处在热恋里的人多一个小时也不过是一分钟，粘得越久感情就越好似的。“程叔怀疑我们两个的关系呢？”

“不是，爸爸还在家里种蘑菇，不过是我发觉自己长胖了，还有就是我想打工赚点钱。对了我已经被S大的成功录取了。”虽然口头上说着自己长胖了什么，但程旭还是一刻不停地将生鱼片塞进自己的嘴巴里，“爸爸说要给我庆祝，天知道他的厨艺倒退到了弟弟的水平，我可一点也不想吃他做的饭菜了。”

“那你到我公司来做杂物啊，我可以给你很高的工资的。”

“不行，这样的话绝对会被爸爸知道。我说了不能再做什么让爸爸伤心的事情。而且，我也知道你家是不可能接受我的。”讨论到实际上的内容让两个都沉默了，命运是多么的幽默，相爱的人并不一定能走到最后。“就像这三文鱼，如果不传宗接代的话，我们就吃不到这么可口又有营养的东西了；同样的，如果我们不传宗接代，我们的宝宝也就不能吃这些美味的事物了。”

石宇哲根本听不懂程旭嘀嘀咕咕说的这些话，“那我们现在算什么？”

“我们……我们不是还可以牵手吗？”

也许有的时候对爱情的期许不应该太大，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是一直这么说的吗？

我只是做好所有的风险打算，好在应对难过的时候不那么地伤心，像一直在白梓棠那儿保持着矜持和骄傲的爸爸，听到对方订婚结婚打击有多大不是吗？程旭叫来服务员要求再加一点芥末，小碟里的根本不够用来掩饰他的慌张。

“你有什么疑虑就早点说好吗，小旭？我很喜欢你。曾经。一直。一开始我能理解你那天为什么和你爸爸离开我以为你只是帮我当做一个陌生的哥哥而已，可我们不是对对方表白了吗？你信不过我？”是不是只有在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冷冰冰的石宇哲才会多说几句话，来表达自己的着急和在乎。

程旭被芥末逼出了眼泪。

“我也很……很喜欢你。”可是谁知道嘴巴里说的喜欢会持续多长的时间，他不知道。就像那些坚持不懈要发明一样改变人类的发明家一样，当初对此如此的执着在发明之后在得到万众欢迎之后，还不是又有新的目标——谁会守着灯泡一辈子，既然花了三千多次找到了最合适的钨丝，那么不是应该接着发明另一样吗？只要一确定两个人喜欢，是不是……是不是……程旭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这样的悲观。

也许今天中午决定吃寿司就是个错误的决定，程旭最后决定将此时此刻尴尬的气氛归功到寿司上。

“我知道了。”

最近不要一起吃饭了也不要帮他找份暑假工，热恋了就该有事无事泼点冷水，冷静一下。石宇哲觉得应该先把孩子的问题解决了再来谈恋爱。传宗接代都挡不住他，还怕什么怕。

第三十九章： 我过得很好

任职老师之类和学生有关的职业是非常好的事儿，因为可以和学生一起放寒暑假，比起普通的上班族而言的确要自在得多。

白梓棠是学校的校长，因为各种原因意大利之行一直被搁置，近来结了婚被家里的人强迫去蜜月旅行，想来想去还是去意大利好了。和没有爱情的妻子在一起的好处是，没有争吵。两个人也不必为了钱发愁，新房的布置和旅行的地点只要有人提议就行，不用一直讨论到反目。白梓棠说“我们去意大利”的时候，他的新婚妻子叶琳正在喝着老中医开的安胎的中药，一口气之后放一块奶糖。叶琳说只要是对宝宝好的事情她都会做，听交响乐和看有点深度的书还有做些合理的运动是她每天必备的工作。孩子的问题他们两个商讨出了一个最好的回答，其实早有过一夜情，比起七星子之类的这个回答也许最好。

还要顺便去看看某人和他的新情人，也是他喜欢的人的儿子。

以Luca的个性，也许不到一个月对程巧就失了兴趣，现在去正好可以把程巧接回来，只是护照之事还是比较难办。

“到了那里你就不用顾及我了，我想去教堂。我有罪不得不好好忏悔一下。”

“叶琳，你……我不知该怎么说你。你是个好女孩，可能过段时间学习要忙开学的事儿我没空照顾你，这段蜜月的时间你还是好好跟着我好了。”

叶琳沉默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和白梓棠结婚就已经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但他还是绅士地尽他作为丈夫的一切职责。本来以为梓棠喜欢的人会来大闹婚礼现场，不管不顾地拉走正和不同的客人拍照留影纪念的梓棠，原来是她想多了。

“叶琳……”

“嗯？”

“我想去见见程希老师，毕竟有些事情还没有说清楚。”

“要我陪你吗？”

“不用。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当时我说好的要带他去意大利公干，可惜最后……而且我收到了他电邮的辞职信，作为领导还是要问清楚好。”从开始忙婚礼至今，白梓棠近乎和程希断了联系，他不知道女方的姐姐有去大闹一番也不知道父母去送了请柬，只是想着就这样好了能瞒一时是一时，等到叶琳的宝宝生了两个人离婚了再和他解释也可以。这么多年来白梓棠秉承着“坏的事情不和亲密的人分享”的原则，当最好的朋友石宇哲跑来提着他的衣领问怎么回事时，他一个字也不回答。其实他们不过是有钱的家族的牺牲品，一辈子无论多优秀都不得不活在父母长辈的安排下。石宇哲自己也知道，违抗父辈做一些不如他们意的事情并不是害怕以后继承不了遗产，钱对于他们而已更像是绊脚石阻碍着自己，飞不起来也迈不出去，担心的是一直以来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母受不了。“孝顺”是家庭教育的核心。

顾虑得太多是不是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相爱而不得。

门敲了好几次，里面都没有应答。正准备放弃的时候看到了跑得脸红扑扑的程旭正提着个食盒回来。“耶，白校长。”白校长是家规里的叫法，程希说这是为了拉开距离。

“你爸爸在吗？”即使是在炎热的夏日，白梓棠仍旧是一身的西装，干干净净，连褶皱都没有。从认识白梓棠起，程旭就没有看见他生气过或者对人说过一句重话，他的脸上永远带着春风和煦的微笑，似乎就没有别的表情。如果石宇哲是一块不化的冰，那么白梓棠一定是汪水，波澜不惊。程旭知道这都是家里从小培养出来的气质，他就学不会还是习惯和弟弟争比较大个的梨子和鸡腿鸡翅。

程旭好想也如沐春风不食人间烟火的说一句，他未必想见你。可是吐出来的却是“他在，等你好多天了才来真是。”程旭恨不得一头撞墙上去，这要是演电视剧看回放，他肯定会被爸爸打死的。“爸爸好多天都只吃一点点东西，瘦了好多。”虽然崇拜，但还是丢了一记“都是怪你”的眼神给白梓棠，希望他能好好反省。

门开了以后，白梓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前的小窝被收拾得很干净，白天的窗帘一直都是拉开迎接每天的阳光。可是现在，家里面太黑，程旭也不开灯只是自然而然地把亲爸从沙发里挖出来，“吃饭了，老爸。看看是谁来看你了。”

“让他滚。”是谁都不要来分享他的狼狈。

“阿希，是我。白梓棠。”

程希翻身瞪大眼睛看着白梓棠，房间太昏暗，他快要看不清楚来人的样子。可是却那么清楚那么清楚。

“我过得很好。你走吧。”

面前的一切都驳斥着主人的言论，程希闭起眼睛来。只有黑暗才能让他忘却不想记得的，他明明在家里天天睡天天睡，可是眼睛肿得老大，如果再这么几天下去，颧骨都可能凹进去。白梓棠心疼又如何，也不致像以前一样，去哄他请他吃饭给她买好看的衣服和珍藏版的书。

“我只是来确定一下，你要辞职的事。”

第四十章： 阳光、空气、水

有没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死了，看不到光亮，就像失去了整个世界一样。

白梓棠的声音淡淡的，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他会去结婚，那个女人是谁长什么样子温柔吗娴熟吗会发点小脾气吗？程希抱着被子小心翼翼地盯着白梓棠，以前总会若有若无地表达着“我喜欢你”的人会不会因为结婚了大脑突然有了什么短路之类的现象，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