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自己，不是一直以来最想要的结局吗？

“呃，程希老师，如果今天不方便的话我改天再来。”

程旭将食盒打开，黄瓜的清香弥漫了整个房间。冰镇的小黄瓜蘸上特质的酱，在炎热的没有什么胃口的夏天看来是比较好的选择，以为今天选择的菜式能让爸爸胃口大开，但是遇上不想发生的事不想见到的人，哪怕满汉全席摆满桌也像好想吃方便面泡好之后却没办法如一开始预料的一样将没有营养的汤一口气喝掉。

没有营养就是没有营养，除非加个鸡蛋；没有心情就是没有心情，除非你突然对着我一如既往地微笑。但本来就是因为懒才去泡面怎会再烧水煮个鸡蛋；知道你是下定了决心，所以才会穿戴整齐，最好的面貌站在我的面前。程希眨了眨眼睛，也许他应该后悔，现在抱大腿去挽留本该属于他的一切，然后洗个澡美美吃顿有人陪的午饭。他不用辞职，日子还会继续，他依然骄傲自负和白梓棠兜圈圈玩暧昧，因为他相信——那个人若爱他，就会一直爱他。原来自欺欺人的人是那么的可笑和可悲。

“你等等，我想我们还是尽早谈完。”程希想翻身挺起，无奈没有正常饮食没有力气，白梓棠看着他心疼想过去扶起来他坐好，身体却生硬地坐在了单人沙发上面等待着和程希的谈话。他以为他和程希的距离他走了99%，可没想到程希步步紧逼又让他退回了原点。叶琳说可以借他俩结婚一事看看程希是否真的在乎，答案是肯定的话就解释清楚她的难处配合一下等宝宝生出来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否定就无计可施哪怕走了一百步一千步也不过是徒劳。目前的状况看来，他喜欢的程希，是吃醋了伤心了，以为自己失恋了。

怎么开口都像是在互相伤害。

如果突然没有喜欢的人怎么办？还活得下来吗？

他既不是阳光空气也不可能是水，他也许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给自己上了情感的一课就匆匆离开。刻骨铭心是一辈子的事儿，可是一辈子无外乎要由阳光空气水支撑，此外，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好几天没有晒过阳光的程希，脸色惨白。

他让儿子拉了窗帘开了灯，自己去了厕所洗漱。镜子里的自己只要好好补补就能恢复元气，变回以前帅气又受欢迎的程希。一路上还会有各式各样的人途径，他们说喜欢你爱你，只有你知道叫程希的家伙今年35了，再过几年也许会当上爷爷或者成为地铁里对着不小心露出胸脯的青春期发育女生色迷迷地笑，吸着口水的怪蜀黍。

爱情原来并不是一个人付出一个人享受就可以了的。

“你先把午饭吃了吧，我不是很着急。”程希换了身衣服出来，狗窝一般的客厅差不多被收拾干净，只剩几碟小菜摆放在茶几上，和一大杯橙汁——说是补充维他命C其实口服含片效果应该更快。

程希拿起筷子，“你要吃吗？”

“现在已经三点钟了。”夏天最热的时间点他跑来说要谈谈“辞职”的事，谁相信啊？

程旭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透着门缝看着外面的战况。今天无非两种结局，要么握手言和要么两败俱伤。以前的他巴不得看两败俱伤“相爱的人在远走”的故事，可是遇到石宇哲之后特别是近来两个人关系突飞猛进，由接机小弟升级到了亲密恋人，程旭更是体会到了“放手更能体现出对对方的爱伟大而又深刻”全是放狗屁。有的时候他也试图说服自己“只要他过得好就圆满”可今天中午他说了那些话之后才发现，少了自己的对方怎么可能生活美满呢？

爸爸啊，有什么话憋在心里会生病的，把你婚礼上想要说的话都说出来吧。程希默默地为父亲加油鼓劲助威，或许等爸爸谈妥了之后他也该给石宇哲挂个电话收回中午的话。

“白梓棠，你知道吗？”

“你嘴角有饭粒。”白梓棠伸手，悬在空中又放了下来。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帕递了过去，程希的手也悬在空中，像不会再有发展的故事情节一样，时间也停了下来。

如果他抓住了我的手，我马上就扑过去大哭特哭。程希想。

如果他的饭粒没有掉下来，我就亲上去。白梓棠想。

白梓棠的嘴唇刚刚碰上程希，就感觉有泪滴顺着渗进他的嘴巴，咸咸涩涩的，内里感情也不用多说。

“程希。”

“我……讨厌你……”

“程希。”

“滚啊，你是说来问辞职的事情嘛，我的的确确辞职了，你了解清楚可以走了。再见，不送。”被人抱着很舒服，嘴上虽骂骂咧咧却连一点挣扎都不愿意，程希摆明了等白梓棠低头道歉。

“我要去意大利度蜜月。”程希又一次瞪大了眼睛，“你要不要跟我一路。”

第四十一章： 相爱不一定要白头到老

“原丁~~”

“撒娇没用的，该做什么自己做。我只是园丁罢了。”原丁躺在自己的床上翻着意大利文的诗集在看。

“你看什么呢？你看得懂吗？”程巧坐在原丁的枕头边，随手拿起床头柜的一本书翻了几页就躺了下来。

原丁瞪了他一眼，放好书想来一次长谈，“喂，小朋友。你知不知道男人的床不要随随便便地躺，小心被吃了也不知道。”他还没有笨到和Luca争个奶都没断的小不点，况且他还不好这口。程巧对他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劲儿地撒娇想让原丁帮他把做事儿。事情不大，是庄凌山布置的翻译作业，连续做得好就可以解脱了他的马夫助理一职。从管家先生那里，程巧知道自己欠了很多钱，除非做到管家的位置，不然根本没办法在一两年内还清债务，而管家的必要条件是，至少会四国语言，意大利语英语法语是基础。程巧听着头都大了。

为了尽管恢复自由身，程巧不得不在空闲的时间跟着老管家学基本礼仪和几门外语。只是一开始的意大利语就让他犯了难，怎么这么难啊，他从小就没有学习的天赋（和经验），这几天简直就像是要了他的命——有时候觉得不如被马一脚踢了脑门，把所有事情忘了多好。

“原丁哥哥，我知道你很厉害的啦。看着人家可怜兮兮的样纸就帮人家啦。”

懒得理他，妄想变成强者又一点也不努力的人是不值得同情的。原丁不想跟他说话，拿起书又看，Luca布置的作业算是太温柔了，虽然他可以不到十分钟就做完，不过——

程巧又缠了上来，“你在看谁的书啊？”

“但丁。”

“蛋丁？”什么肉丁鸡丁萝卜丁的从脑袋一盘又一盘飘过，程巧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才刚刚吃过了晚饭，他又饿了，好饿哦。他注定了一生的大志只能停在做一个有人疼有人养，能吃好睡好的米虫上面。他只是要当一只小米虫而已啦，为什么还要学习语言呀端盘子打领结的技能呢？

“他是意大利非常伟大的诗人，不过以你的水平就算是读翻译成中文的你也未必看得懂。”原丁想赶走这个死小孩，打扰他看书就算了，两个人的话题也根本谈不到一起来，“要不你现在去找Luca，他今天很闲的可以好好地教你。”

“我现在只想早点还清钱回家。虽然他是个不错的金主，可惜他不喜欢我——不喜欢是个很大的问题，我要趁年轻找一个爱我的人，不能像爸爸那样三十几岁了只有两个儿子很可怜的。唔姆，其实我也挺喜欢庄凌山的，长得像王子一样就是心地不太好，我不过说了几句他不爱听的话他就让我从天堂掉进了地狱，哼，小气鬼。我爸爸说话，男人就应该要大度，不要小斤小较的。你看我多乐观，被整成这样了也不卑不亢！”程巧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正一字不漏地被站在门外的Luca听了去，一贯绅士的他第一次被人说成了小肚鸡肠还真是心有不甘，如果这个时候推开门进去肯定又会加一条“人格有问题”偷听他人讲话的罪状了。庄凌山本来找原丁有些事情要谈的，看来现在只好先回房间。

“如果Luca也喜欢你呢？”

“我校长喜欢我爸，我爸还喜欢他呢！结果，两个人还不是一往情深地干耗着一点没个发展，不一样活得好。我姥姥说，相爱的人不一定白头到老。”程巧坐了起来，“我好想吃泡椒凤爪，这是支撑我要回国的理由之一！”

回到书房的庄凌山叫来了老管家，让他通知原丁过来一下。

“对了，Luca。白先生说近期可能会过来。”

“哦？”

“还有同行的两个人。”老管家顿了顿，“他的夫人和程巧先生的父亲。”

“这个组合，蛮有趣的。你私下去准备一下，这件事情谁也不要说。还有程巧的护照之类的准备好了吗？”

“嗯，是要给程巧惊喜吗？”

“我要给他自由。”

管家没有再问下去，他跟了眼前的主人这么年，当然知道他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些年来和主人Luca发生过关系的人倒是不少，但像对待程巧这样，如此在意的人还真的有一个。那个人和程巧是截然相反的个性，自立又自信，什么都会而且还是追求精益求精的，也不是像程巧的可爱型反而长得比Luca还要有男性魅力。只不过……

也许曾经相爱时想的都是白头到老，一旦分开手掌就失去了温度，只能庆幸当时没有把话语说得好肉麻，可以把未来留给更好的人。

只不过，谁知道程巧是不是那个更好的人？

第四十二章： 若是你愿意一个人看海

石宇哲并没有接程旭的电话，他临时接到公司组团去旅游的消息。这是和下属搞好关系的最佳方式，他坐在房间里收拾他的行李。夏天的衣物带再多也重不了哪里去。他突然想起月初的时候听到程旭的事儿就不管不顾地飞到拉萨去找他，除了一个单反什么也没带。恋爱让人变得盲目起来，石宇哲以为自己是清醒的，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说服恋人这样做对不对，但到头来他可能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了。

原来两情相悦也不见得就能一帆风顺。

原本很开心能找到一个超市兼职的程旭打电话给男朋友想要庆祝一番并且对上次说的话做一个解释，没想到一直都是提醒“该用户忙”。才回国的时候事业不是一样很忙吗，不是一样约自己出去玩出去吃喝吗？莫非真的如那些小说里写的一样，哈，男人得到了女人以后就开始疏远了以前追求的时候说的“以后你怎样我会怎样”都不再成立了吗？程旭一面微笑地向面前的男生推销某个牌子新出的饼干，一面思考着是不是喜欢上了新出的口味就不会买以前的了，或者说吃到了期盼已久的东西就不会再有以前的那种期待了是吗？

“你还好吧，就算我不买饼干你也不至于这么难过啊！”剃着刺头的男生调笑着他，“我刚从监狱出来，这个牌子的口味都出了这么多啊！”他看上去年纪并不大，精神状态也不错并不像是刚刚从监狱里出来的，“怎么，被人冤枉坐了几年牢不可以吗？”

程旭还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那你多吃几块饼干吧！”

男生“噗”地笑了出来，他是去坐牢又不是被虐待没饭吃，“蓝楠。我的名字。”又拿了一块饼干试吃，“你几点下班？”

“我不是女孩子。”程哥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老子又没有在调戏你，只是觉得你挺不错的。大学生？”

程旭想了想，“上班的时候不能讲与工作无关的话。”说完又撕开一包饼干，小心翼翼地掰了起来，“你现在买三包的话还可以送个这个碗。”非常敬职敬业地推销起了产品。

“好，来三包。”

程旭下班从员工通道出来的时候，蓝楠正抽着烟等他。

“你怎么在？”不知道蓝楠抽了多少根烟，身上味道并不好闻，“我要回家了。”

“哇，小伙子，你歧视从监狱里出来的人啊。走，去吃饭。”

程旭还想躲，普通人倒不是对坐过牢的人有什么偏见只是温顺的骨子里总是有“离不良少年坏分子”远一点的想法。他从小到大遇到的人最坏也不过抄抄作业，哪有什么打架砍人的，况且男孩子打耳洞真的很奇怪嘛，“我没有带钱。”

“喂，我说过我是被冤枉入狱的，不是杀人放火偷摸拐骗。你放心好了，我有钱，就算是去五星级酒店也没有问题。”蓝楠没有什么不耐烦，以为出来之后以前那些一起疯一起闹的朋友会给他庆祝一番，毕竟曾经那句“蓝哥”在耳边就没有停过，可是除了老妈派个司机来把自己送回家，甩了几张卡给自己后，连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寂寞和失落叠加起来的时候有这么的恐怖，想去超市转悠一下，发现个做促销的小帅哥。饼干太干就算加上了中间的奶油夹心也没有促销的小帅哥甜美，娃娃脸，皮肤还像滑溜溜的。

“我是好人。”不像是谎话，如果他没有耳洞的话，穿一身运动装也和刚刚打完篮球的大学生一样，“我饿了。你要是还不同意我就来硬的。公主抱，要不要？”

程旭跟着他走。

打开窗就能看见海，咸咸的海风迎面扑来总能让烦躁的心情静下来。石宇哲还是没有去动手机，他可以带很多的纪念品拿回去给小旭，给他讲这一次跟团的旅行经历。

有什么和没什么。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看看海。

第四十三章： 一团子糟的两个人

程巧认认真真地抹地，明明就擦得很干净了可是那个见习管家居然还拿着放大镜一点点地看，有很微小的灰尘都要把程巧骂得狗血淋头。嘴巴里叨叨念，可也不管大声地说出来，还好中途管家过来把他叫走了。

“哼，不过就是个见习嘛！老子以前还和主人睡过都没有这么得意。”

“阿巧。”

“什么事啊，管家先生。”换一个亲切的面孔，程巧又开始卖乖了，“是不是白先生想通了决定让我回去呢？”这是目前他最大的愿望。

欲言又止的管家还是暂时决定依Luca先生的意见，不告诉程巧他的父亲不久就会到这里来。可能就算东方人崇尚的玉皇大帝如来佛祖来了，Luca先生也可能不会放程巧回去。双方只有一方有爱恋之心，如果够强势何苦不强制，让他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呢？渐渐地就会产生爱意吧，管家想。可是管家的想法又能代表什么呢？程巧一直认为是自己单方面的喜欢，庄凌山对他的新鲜感没有了就把他打发去打杂了；而Luca很明显觉得这样对待程巧会让这个从小被爸爸捧在手心的小宝贝失望，本来对什么喜欢什么爱就模模糊糊的人，还能对连真名都不知道的庄凌山有什么期待呢？

在庄凌山去中国之前，管家先生就有告知主人想要退休的意愿，本来他有在这里好好地培养新的管家没想到前段时间Luca先生又说，他希望带回来的东方面孔作为他的管家，一个连英语都说不流畅的小孩儿？可是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好吧，管家他还有十几年的劳碌命还可以慢慢地将程巧从无到有的什么礼节什么国家的语言统统教会。

“阿巧，你最近有没有完成庄先生布置的作业。”因为主人说要自己告诉这个小朋友他的真名，所以对外所有都改口叫他庄先生了，而程巧认为连真名都不愿意透露一点点还有什么真心可言呢？

“我有请教原丁哥哥，但还是不会怎么办？”他当然有请教原丁，不过最后只是和原丁躺在床上，一个看着但丁的诗集一个想着蛋丁的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