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天哥怎么了,变得好奇怪。”孩子撇着嘴跟云出岫小声地告状,话却还是落入了魍罗耳中。
“呃……家里出了些事,阿天哥心情不好,不要去吵他啊,乖。”
云出岫将孩子护到自己身边,用后背承受着魍罗的眼刀。想必他也不是故意要恐吓一个小孩子,只是能承受妖王一眼直视的人类,在这个凡间尚无几人吧。
来到学堂时,里面已经坐着好几个孩子。就算在云出岫不在的这几天,他们也照常到这里读书写字,见云出岫回来了,都十分欣喜地将厚厚一叠纸交给云出岫看。魍罗见云出岫被孩子们围着没空理他,自己也觉得无趣,便在最后一排的窗边坐了下来,默默地看着云出岫。
结果到了学堂还是得被这个男人盯着,云出岫在心里叹了口气,自认倒霉。不过还好有孩子们在,分出了他的大半精力,也就渐渐地无视了魍罗的视线。
到了傍晚,学堂放学之时,云出岫告诉孩子们过几天要回汉阳,以后就不能来给他们上课了。谁知一听这个消息,孩子们全都不干了,抱着云出岫哇哇大哭,让他动弹不得。云出岫大概也料到了这中情形,一个个地安慰着,叮嘱他们以后自己也要好好看书云云。不过说了半个时辰,天都快黑了,孩子们还是拉着云出岫的衣服不放手。
“行了!”
一声怒喝瞬间便使哭哭泣泣的孩子们安静了下来,魍罗从后面走过来,用气场将孩子们吓得直哆嗦。
“你干什么?”
云出岫急忙把孩子护在自己身后,却被魍罗拉到了身边。
“就算你们在这里哭一个晚上,你们的云先生也不会再回来了,”魍罗对那群吓得发抖的孩子哼哼着。
“为什么?”一个孩子问,“云先生不是因为身体不好才住在这里吗?回了汉阳可怎么办?”
“我自然会照顾他,还轮不到你们来替他担心。”
一个孩子又哭了起来,“阿天哥是坏蛋,要把云先生抢走,呜哇哇!!!”
有了带头的,其他的孩子也哭闹起来,纷纷用小拳头打着魍罗,可惜个头都太小,最多也只能打到魍罗的胸口。魍罗脸上露出阴沉的表情,却又不好在云出岫面前对一群小孩下手,只得拖着云出岫就往外走。
孩子们追了一段,只是魍罗走得太快,小孩子的脚力自然追不上。云出岫回过头去喊他们快回家,却又被魍罗拉得差点跌倒。就这样走了一段路之后,前面的魍罗突然停了下来,云出岫一头撞在了他身上。
“喂,你……”
“我改主意了,”魍罗沉声道,“马上离开这里。”
云出岫无语,“不会就因为那群孩子吧?”
“哼,你到底是施了什么法术,让所有人都对你念念不舍!”魍罗捏起云出岫的下巴,血眸在黑暗里闪出不祥的红光。
“那些烦死人的小孩子,那些汉阳的青楼名妓,还有什么天魁和风行!”
“怎么还扯上风行了?!”
“难道不是吗?”魍罗怒道,“要不是那个碍事的风行,上次你就该跟我走的!”
“你这完全是迁怒,”云出岫推开他说,“堂堂妖王却被一群小孩子气到乱发脾气,看来你的气量也就跟那群小孩子差不多了。”
“哼,你气量大,那些小孩子就这么得你的欢心吗?”
“真是不知所云!”
云出岫气得甩手就走,却被魍罗一把抓住。热烈的亲吻就这样来临,带着妖王强烈的怒火,将云出岫的嘴唇咬破。这是魍罗第一次吻他,与天魁的吻不同,霸道而又强硬,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发泄更加合适。云出岫被他堵住呼吸,眼前一阵阵地发晕。他奋力地想要逃走,却敌不过妖王的蛮力,被紧紧地圈在那双手臂中。
就在云出岫以为自己快窒息而死的时候,魍罗这才终于结束了这个漫长而火热的吻。云出岫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一句话也说不上来。魍罗倒是意犹未尽地继续舔着他的嘴唇,将浸出的血丝全部吸食干净。
“天魍吻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魍罗问道,“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反抗?”
云出岫答不上来,魍罗不甘心地继续追问,“他的吻和我的吻比起来怎么样?还是我比较好吧?”
“你……你别这么无耻行吗?”云出岫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现在他只希望魍罗能放手,被魍罗死死掐着的手臂一定已经青了好一大块。
“你只会说无耻吗?”魍罗的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容,“对了,那个时候也是吧,嘴里说着无耻,身体却很诚实地在享受呢。”
云出岫愣了一下,立刻就想起了魍罗所指的事,满脸羞得通红,连无耻也说不出来了。在妖王口中得到欢愉,这件事对云出岫的打击可不是一星半点,几乎要令他恼怒得想自杀。
“我还有更多让你觉得无耻的手段,要尝尝吗?”
“你给我滚!”
云出岫一脚踹上魍罗的小腿,妖王终于放了手,却还是寸步不离地紧跟着云出岫。
“听说人类最生气的时候就是被说中心事的时候,你也是一样吗?”
云出岫不理他,跟这个妖王说话会把自己气死。他云出岫的修养也可说是高水平了,偏生遇到魍罗就沉不住气,还真是一物克一物吗?
回到竹屋时,魑落已经在屋中布好了饭菜,恭敬地迎接归来的妖王。看到云出岫时,那张阴气过盛的脸笑得令人背后发凉,他还特地凑到云出岫跟前来说,“真是辛苦云国师了。吾王果然是慧眼识珠,只消云国师的几句话,就让天魁消失无踪。连神的灵魂都能消灭,云国师还真不愧是天下唯一能够羽化之人啊。”
云出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魑落有些忌惮地退了下去。虽然云出岫现在元神尚未恢复,但就凭着这种程度也能消灭天魁一事,也足够使魑落有所忌讳了。
晚饭后,洗澡水也已经烧好。云出岫自然用不着跟这些冥妖客气,舒舒服服地泡了澡,缓解了精神和身体双方面的疲劳。只是当他整理好自己准备上床休息时,一个冰冷的气息却从身后将他抱住,妖王将头埋在云出岫的颈项中深深地吸着他的味道,带着血色的头发滑落在了云出岫的身上。
“喂,失血过多人类可是会死的。”
云出岫冷冷地出声提醒他,妖王伸出舌头舔了舔云出岫脖子上尚未痊愈的伤口,带着笑意说,“那还真是可惜了,我让魑落多准备点补血的食物吧。”
“放手,我要休息了。”
妖王不但没放手,反而将冰冷的手探入了云出岫的衣服。
“喂!”云出岫恼怒地抓住他的手,“你有完没完!回你自己屋去!”
“你让我去哪?”
妖王将身体贴向了云出岫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物,能分明地感觉到一个硬物正抵在他的双丘之间,令云出岫突然脸色大变。
“你……”
“又要说无耻了吗?”妖王将云出岫按倒在床上,“云出岫,我想要你。”
第五十四章:残魄哀魂凝血咒
“云出岫,我想要你。”
不等云出岫出声,妖王便将自己的语言化为了行动。他将吻洒在了伤痕累累的脖子上,伸手便要去解云出岫的单衣。
“你发什么疯?!”
云出岫知道他是认真的,急忙掷出符纸,一道云蓝色的飘带击中了魍罗的肩膀,冲力将他撞到了床下。云出岫立刻翻身起来,瞬间便又结好了几道攻击符,满脸通红地作出临战姿势。
魍罗不满地说,“云出岫,你明明对我有感觉,何必学那些欲拒还迎的虚伪人类一般?”
“你……你是冥妖……冥妖怎么可以和人类……”
刚说完,云出岫就想打自己个嘴巴。难道说不是冥妖就可以了吗?搞得自己好像很期待似的……
“冥妖又怎么了,就算是天神也有这种时候,”魍罗抬步便向云出岫走来,“青帘不也和沈凌结为了夫妻?还能顺利生下孩子。”
云出岫口齿不清地说,“青帘……青帘是女的!”
魍罗眉头一挑,“你云出岫是在乎这个的人吗?哼,在汉阳的时候,不也跟那些纨绔子弟一起逛男倌馆吗?”
想起当初在汉阳的那些风流韵事,云出岫的脸有点抽搐。既然魍罗将影鬼放在了他身边,那他去男倌馆的事当然也被魍罗了如指掌。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完全暴露在这个男人眼前,云出岫简直就怒火中烧。
“男倌馆可没你这种人!”云出岫扯开一抹冷笑,“能做我云出岫的蓝颜知己的,可都是知情识趣的美少年,琴棋书画必得精通其一,诗词歌赋也需居于上流。像你这种没品没貌的大块头,别说入不了我云出岫的眼,就算是再不挑的汉阳公子,只怕也对你不感兴趣吧。”
魍罗倒是没有因为云出岫拿自己跟小倌比而生气,“你会喜欢那种把自己当女人的小倌吗?我看你以前也没怎么享受鱼水之欢的样子,不过是与人逢场作戏。让你有感觉的只有我一个,跟我做过之后,你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情事。”
云出岫惊讶地说,“我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哼,我不是人。”
说着,魍罗便又要伸手抓云出岫。云出岫立马便掷出了握在手中的几道攻击符,却都被妖王躲了过去。狭小的竹屋内虽然没几件家具,但床和柜子却也纷纷被震得猛烈摇晃起来。
外间传来了魑落的声音,“吾王,发生了什么事?”
“没你的事,”魍罗用冰冷的声音虽斥道,“给我滚远点,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准进来!”
魑落的气息立即消灭,妖王的血眸里杀气大盛。
“云出岫,你逃不掉的,失去元神的支撑还敢发起这种程度的攻击,是想把好不容易恢复的法气再次耗尽吗?”
云出岫自然也知道,如果真是硬碰硬的话,现在的自己哪是妖王的对手。但他云出岫是什么人?岂能就此如了妖王的意?
几个回合下来,竹屋中的床与柜子经不住激烈的气流而轰然倒塌。云出岫叹了口气,竹屋里就两间屋子,这边的床被毁掉,难不成真要与妖王挤另一间吗?
就在他因此而分神时,魍罗却快手地制住他的双手,一下将他压在了倒塌的床沿上。云出岫因胸口撞到了床沿而吃痛,妖王却从背后扯下了他的单衣,顺便用衣物将他的双手绑在了背后。
云出岫心道不好,却又因胸口的疼痛而发不出声。背后传来妖王的低笑,冰冷的手指将披散的墨一般的头发撩到了一边,使白玉色的背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妖王的眼中。
“真是漂亮的身体,”妖王的手指从云出岫的颈项一直滑到了腰间,“明明受过不少伤,却连一点伤痕都没有留下。做为人类来说,恢复力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人类的恢复能力不如冥妖的十分之一,就算是再高明的治愈术,治疗之后也会留下一些痕迹。除非是借助一些神药,就像当年为风行疗伤时用到了曼珠沙华的种子,从而使得他身体上的新旧伤痕全部消失。如无神药的辅助,仅凭人类的自我恢复能力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会留下或深或浅的伤痕的。
云出岫也曾受过不少伤,仅在祁山魔窟时,便因妖王的咬食而在身体各处布满了不少伤痕。但如今除了前几日被魍罗吸血时咬伤的脖子以外,身体的其他地方却连一点疤痕也没有。
“云出岫,你有想过吗?你有父亲究竟是谁?或者,你到底是不是执法皇庙的巫女云笙竹的亲生?为什么你甚至不用苦修便能拥有这么高的修为?为什么你的血如此特殊?”
这些问题云出岫当然想过,甚至在幼时曾经跑到执法皇庙中质问那个被称为自己的母亲的女人。但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他的身世似乎是一个被禁止谈论的话题。后来他便放弃了寻求答案,他的亲生父母不论是谁又与他何干?他们从来没有对云出岫尽过做父母的责任。他的修为得来轻而易举,此事也只被他当作是自己天赋高于常人。至于那个特殊的血,能使冥妖功力大增,能使天机草在吸收后变得更加凶猛,他刻意不去想其中的诡异之处,也将天魁曾经说过的话忘在脑后。
有神族的味道。
神,究竟是什么呢?天界又是什么样子呢?人间的神明他已见识过,难道天界与天神都是那个样子的吗?
高高在上,却又冷酷无情。
云出岫的沉默使魍罗格外兴奋,他知道击败这个强大的人类的最佳方法便是直击他的内心。妖王像品尝战利品一般缓慢又而痴迷地亲吻着如玉的肌肤,想要完全占有这个人,不论是从身体,还是内心。
然而划过肢体的一道赤红色的闪电却将他的意识麻痹,魍罗惊异地发现自己似乎突然被拉进了一个黑暗的空间,这个空间有着强韧的外壁且密不透风,却又让他如此熟悉——
曾经封闭自己灵魂的场所!
妖王发出悲鸣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云出岫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惊呆,正想挣脱妖王的钳制,转身却对上了一双深沉的眼睛。与随时闪烁着血色的魍罗不同,这双眼睛里积淀着太多的东西,太多沉重得可怕的东西。
“……天魁……”
云出岫叫出了那个本该已经消失了的男人的名字。就算是共用一个身体,但魍罗与天魁的差别太过明显,见过一次之后,就能一眼认出那个特殊的灵魂。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
天魁第一次对云出岫露出了笑容,温柔而又悲哀。
“我的时间不多了,”他轻轻地抚摸着云出岫的脸颊,手指最后停在了曾经品尝过的嘴唇上,流连不去。
“最后的力量,也只能支撑这么一会儿了吧,不过,已经足够了。”
在他的灵魂崩溃之时,有一块灵魂碎片在魍罗不注意时躲藏了起来。暗中观察,并寻找着时机,在魍罗以为天魁已经彻底消失之后,瞄准他松懈的时刻,再次占据了妖王的身体。
“云出岫,不要忘了自己的责任。你不能被魍罗所迷惑,否则这个人间将会化为地狱。”
云出岫摇了摇头,“人间的存亡,应由人类自己去把握,并非某个人或某个特殊的力量就能改变它的方向。”
“云出岫,那是你的使命,你必需去完成它。”
“就像你一样吗?”云出岫道,“即使只剩最后的一丝灵魂,也要将自己的使命进行到底?天魁,你的存在就是神赋予你的使命吗?你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吗?”
“为自己而活乃本我之境,若要有所大成,必需进入无我之境。”
“我不想有什么大成!”云出岫怒道,“一个连自己究竟是谁都搞不清楚的人,你还指望我有什么大成?!”
“你就是你自己而已,”天魁按住了他的唇,“只要认清了自己的本心,你就不会再有迷惑。不要被魍罗的话所蒙蔽,也不要因任何人的话而动摇。必需认清自己的本心,才能有真正拨云见日的一天。”
“别跟我说这些大道理!”云出岫痛苦地别过头,“我的修为与悟性都不足以达到神明的境界,我只想自由地渡过身为人类的余生而已!我不想再见到你,我也不想再听到任何来自天神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