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蜕+番外——青水茄
青水茄  发于:2012年07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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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倒是你情况很危险,很可能……瀛泽还需要你。”

听的人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公子也不管他是不是反驳的意思,抱着人站起身来,才迈出一步,就听怀

中人断续道:“接他……回来……”

“别说话了!”公子急道,强忍着怒气和焦急放缓了语气,“我先送你走,然后立刻去接他。”

嘉泽闻言却微弱地挣扎起来,公子攥住他微微抬起的手,正想说什么,却听一旁沈筠静静道:“我去

。”

“你说什么?”公子反问。

“我去接瀛泽回来。”沈筠看着他,低声道。

“不可能,”公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那里太危险,你一个凡人……”

“那是瀛泽!”沈筠忍不住冲口而出,片刻之后才略微平静了些。他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院子,深吸

一口气说:“我是凡人没错,可他也只是个孩子……他一定还认得我。”

公子还在犹豫,他怀中的嘉泽却忽然安静下来。

就这样静默了许久,他轻轻点了点头。

公子身负异术,一来一回之间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但不过一顿饭的工夫里,沈筠却是实实在在地度日

如年。从眼前情势和只言片语中迅速判断出瀛泽的处境,连一向强势的嘉泽都伤重濒死,那个孩子的

情况……恐怕只会比想象的更糟。

公子出现的时候,几乎是被他一把抓住的。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沈筠默默放开手,刻意忽视公子脸上显而易见的疲惫,开口说:“走吧。”

公子看了他一眼,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途中风物从容,并没有想象中的风驰电掣,然片刻之后人言已殊,竟是不知不觉间已越千山万水。沈

筠一个字都不问,公子也不说,直到停下来的时候白衣白菊的人才忍不住道:“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

么事么?”

“想。”沈筠点点头,“但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

单这一路行来的奇遇便是旁人一生难遇,修行、法术、天神,那是他不了解的陌生世界,对它们沈筠

从来都保持着应有的距离,但若有闲暇,他愿意听瀛泽细细讲给自己听。

但不是现在。

太多的事他不懂,太多的事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但事关瀛泽,他便不是一个被排除在外,百般保护

的人。

凡人又如何,他是凡人,所以只关心凡人明白的事。

多问一句,便是多耽误一一分救瀛泽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如何,重要的是他能

做什么。

直到双脚踩在泥沼边松软潮湿的土地上时,他一直都这样想。

五十九

落地的瞬间,视线中有道银光一闪而过,但很快就消失了踪迹。沈筠浑身一震,忍不住向前多踏了一

步。

脚立刻陷入了冰冷的泥潭里。

公子察觉时沈筠已经迅速后退,在他伸过来的手上微一借力,自己退了出来。脚上沾染的淤泥透过鞋

面,散出刺骨的寒意,这里竟不是寻常发散热气的泥沼,每一滴泥水都冷得如同万年寒冰。

“这是清冷渊。”公子身后一个白衣上爬满紫藤的俊秀男子道,“渊中极寒,瀛泽避入其中,人不得

近。”

沼边还远远近近地站着一些沈筠不认识的人,有撑着红伞的女子,有孪生的少年,有带着琵琶的男人

,还有须髯皆白的老者,显然都是和公子有关的人,也许就是来自他说的“梦华巷”。但沈筠没有问

,只是再次伸出脚略微试探了一下泥的松软程度,然后道:“我怎么下去?”

“走进去。”公子缓缓道。

先前开口的男子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却没有打断他,只听公子继续道:“这泥沼不深,大概只

到胸口,会让人呼吸艰难,却不会完全不能呼吸。”

沈筠静立在原地,等他说下去。

“但它真的很大,”公子语声微露疲倦,却丝毫不显柔软,“况且此地冰寒远非凡人所能承受……我

不能保你不死。”

“我能过去,但瀛泽神智已失不肯跟我走,”停顿片刻,他又道:“所以在找到瀛泽并把他带回来之

前,你不能死。”

这话听来简直有些冷酷了,但四下里却再无人开口,白衣紫藤的男子也只是叹了一声,退到了一边。

沈筠默默看了一眼面前的沼泽。

之前的银光一闪即逝,只剩下满目污黑望不到边际的泥塘,只是站在旁边就仿佛被刀子样的寒气包裹

,他却毫不犹豫地立刻向前迈了一大步。

公子却拦住了他。

沈筠回头,眸色深湛面容平静,一字一字道:“我不想再等。”

“你必须等,”公子注视着他,“必须听我说完今日发生了什么,必须知道瀛泽为什么会失去神智,

没有选择,你必须听……”

沈筠不说话,算是答应。

但他很快就后悔了。公子说得简略,他却此生头一次觉得一个故事如此之长,听到后来甚至都有些怨

恨瀛泽不同寻常的出身了……若他的来历简单些,至少这个故事可以再短些。但他又不能也不敢打断

,因为虽然不明白,但公子在此时说这些必定有他的原因。

等到最后一个音从公子的唇齿间消失,沈筠几乎是立刻就踏入了沼泽。

“我不会死。”冰冷的窒息感和刺骨剧痛一同袭来,重重地咬了下嘴唇,他只含糊地说了这一句话。

我不会死。

这话自从怀霜逝去只剩自己一人,沈筠不知道在心里说了多少次,但头一次出口,是因为瀛泽。

纵然胸口窒闷吐息艰难,纵然冰寒如针刺如刀割,仿佛钻进骨头缝里把每一根筋骨都穿透,把每一滴

血液都冻住,他还是依稀觉出今日心境的不同。

往日是因为责任必须活着,今天……却只是想救那个孩子。

在泥泞中艰难地行走搜寻,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出多远,只觉身后公子他们的声音都渐渐不见了,耳

边只余剧烈的心跳和黏腻的水声。

那声音越来越大,就在要占据他全部的感官的一刻,一道醒目的亮银色从眼前划过,身前小小波澜骤

然变成如山波涛,一道巨大的力量裹挟着泥浆,直向他的头脸砸来。

银龙出水,怒爪森然,搅动一池污浊。

渊内波涛汹涌,岸边却一片寂静。

衣绣紫藤的男子轻声道:“我好像……闻到了血腥味。”

公子脸上疲色更甚,他点点头,将一直攥着的手摊开。

“这是……”男子看着他手上的暗红色药丸,忽然拔高了声音,“我之前给你的驱寒药物!来的时候

你居然没给他吃!你知不知道没有凡人能……”

“没有凡人能活着进入清冷渊,”公子接道,“更不要说走出了……但他不会死。”

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飘近,他冷眼看着泥潭远处的一方水面剧烈翻滚,轻声道:“他身上有一样东西

……若他想通了,就不会死。”

瀛泽,你坚持住。

等你回来,得到的一定会比想象的要多出很多。

六十

上一口带血的泥浆尚未吐出,下一口已经灌了进来。

勉强躲过一个扑面而来的浪,沈筠努力让自己站稳。他知道瀛泽就在附近,但是七窍几乎都被污泥所

迷,一时间辨不清方向,只觉身侧粘稠的淤泥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剧烈翻滚,自己身若小舟摇摇欲坠,

几次都要整个跌入泥里。

不止眼耳口鼻,四肢也渐渐为冰寒所侵,失去知觉。沈筠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恐惧,只怕就此绝了找到

瀛泽的希望,他勉力吐出口中污浊,趁着自己还有些许清明,睁大眼睛寻找搅动泥水的源头。

正在这时,一道利刃划过腰腹,皮肉骤然裂开,顿时迸溅出大量鲜血。

沈筠被这痛激得一颤,已经迟钝的感觉骤然明晰了几分。伤了自己的东西从身侧迅速掠过,他下意识

地伸手去抓却只堪堪蹭到,指尖立时被豁开,血如泉涌。

心立刻狂跳了起来!

仅存的一点微弱视力死死抓住一闪而逝的亮银色,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扑了过去。

泥浪滔天,被忽然死死抱住的银龙剧烈挣动,发出惊怒交加的吼声。周身坚硬的鳞片一齐嵌入沈筠的

身体,从双手到紧贴在上面的胸腹顿时添了无数伤口,并且随着银龙的动作越来越深,终至血肉模糊

“瀛泽……”沈筠大声道,“瀛泽!”

银龙恍若未闻。

它在泥潭中疯狂翻滚,只想把身上的人甩下去,尾巴如同鞭子胡乱攻击着,偶尔落在沈筠身上,更多

的时候则是误伤了自己。

“瀛泽!”沈筠不知该用什么方法让他认出自己,只能竭尽全力大声喊着。

但喊声却是渐渐弱了下去。

迅速流失的鲜血将身体里仅存的热度带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沈筠依然死死抱着瀛泽

,但周身的一切似乎都在飘远。

身下的龙鳞坚硬而锋锐,但在这层无比坚硬的鳞甲下,瀛泽却在微微颤抖。

好像当年第一次把那个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孩子拥入怀里,沈筠心中一阵痛楚,他只好将最后的力气灌

注在双臂上,希望能抱得更紧些。

他在抖,在害怕。

明明已经长成了个大人的样子,明明龙身那么强壮那么骄傲美丽,这孩子还是在害怕。十年来沈筠早

已习惯照顾他陪伴他,却是第一次看见他害怕却无能为力。

伸长手臂却只有指尖能够到瀛泽颈间脆弱的皮肤,沈筠无法给他一个安慰的抚摸,只好轻轻蹭了蹭那

里。

瀛泽忽然安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

沈筠心中一酸,想再伸手却已无力,只好低声道:“瀛泽,是我……”

“是我……我没有死,”他语声渐低,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复着,“我没有事……”

瀛泽本来还安静,听到“我没有事”却忽然哀哀地叫了一声,声音凄楚,身体也颤得更厉害了。

沈筠一怔。

他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公子一定要他听完事情经过的原因,原来……瀛泽神智不清,是因为自己。

纵使只是个木偶,只是个木偶……但他不知道。刺进木偶眼中的剑,对瀛泽来说恐怕比加诸己身的拔

鳞之苦要痛得多。

胸中骤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沈筠想说什么,但一口逆血冲出咽喉,把所有的力气都带走了。沈

筠整个人渐渐远离痛楚和冰寒,陷入无边无尽的黑暗。

感动也好心疼也好,只怕都来得太晚。

朦胧中只觉有人在耳边叫了一声“大叔”,想要再听,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六十一

惊涛骇浪渐止,清冷渊回复死寂。

浑浊了万年的泥潭有一块几乎尽为血色所染,公子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那里,却许久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时间似乎凝固,身边之人衣上紫藤随风飞扬,几次都忍不住想动身察看,却都被公子止住了。

但渐渐地他自己也不那么淡定了。

正在此时,泥水终于泛出微澜,一条银线由远而近,终于满身淤泥鲜血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身量已成

的银龙游到岸边已经力竭,趴在淤泥里剧烈喘息。

等背上同样满身泥血的沈筠被抱下来的时候,他眼中忽然大滴大滴地落下泪来。

公子心中一沉,伸手过去,发现沈筠已没了气息。

他身边的男人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

沈筠醒来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入目所及皆是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亮。以往入夜后虽看不见,但那黑暗是有层次的,有光的地方会

被驱散些许,现下却是如同一匹毫无缝隙的布,将一切的光影都隔绝了。

但却有声息。

手边一团温热,细细的气息喷在皮肤上,毛茸茸暖洋洋,不知是什么东西。空气里有一股香甜的味道

,像桂花也像沾了蜜糖的茉莉,若自己真是死了,这个充满糕饼味道的地府似乎也不是很可怕。

下一刻全身火烧火燎的疼痛却把他拉了回来。

沈筠咬住唇,忍住一声呻吟。

没人知道,他其实很怕疼,但这些年实在受了太多的伤,疼到最后,也就慢慢习惯了一些。

记得以前受伤,杨沫说止疼药不是好东西,不许他吃,怀霜有时候会帮他偷两颗过来,然后在杨沫发

觉之后厚脸皮地躲开,留下沈筠一个人挨骂。

那些事情……都过去太久了。

怀霜死后一个人冲出重围,那时甚至连药也没有,肋下被火箭烫伤的地方还是他自己用剑削去的。后

来杨沫找到他,在床边沉默许久留下一瓶止疼药,他却没吃。

但所幸最痛的时候,哭得脸都花掉的小龙会抽泣着问他疼不疼,然后在他脸上印上一个软软的亲吻…

…心底骤然涌出一股暖意,但片刻之后沈筠神智清醒,担忧渐渐压了过来。

“瀛……”一语出口只觉咽喉剧痛,竟是说不下去。

身侧温热的一团似是被这一声惊动,蠕动着起来在他手边轻轻磨蹭。柔软得缎子似的皮毛,肥肥软软

的身体,撒娇似的叫声,让沈筠想起了公子那只瞳色淡金的黑猫。

但除了这只猫,四周还是一片寂静黑暗。

似是过了很久很久,他听见门发出轻微的响动,有人隔着门说话。

“你哥哥……公子累了在睡……是,你大叔在里面,但我不能让你现在……都是外伤,救得及时没有

性命之忧……你进去他也说不了话,咽喉被寒气所伤,慢慢会好的……不过,他眼睛看不见了。”

大概也是因为寒气的关系,听力下降了不少,这话沈筠听得断断续续,但这只言片语就足够了。

原来……这一双眼睛并没有伤在那个天君手下,却最终还是看不见了……不过沈筠连死都不怕,倒也

不太难过。况且瀛泽在外面,这个认知让他安心了许多。

忍着疼挪动手臂,摸索到床头一个瓷碗,把它碰到了地上。

“大叔!”听到响声后门立刻被推开,下一刻少年扑在床边,泪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沈筠脸上,却不敢

伸手碰一碰他。

沈筠躺在那里,四肢百骸无一不痛,眼睛看不见但还是努力睁大,向着少年的方向。

然后他笑着说:“瀛泽,让我摸摸你吧。”

六十二(含茄子手绘插画XDD)

沈筠咽喉剧痛,虽然尽力大声说话,但吐出的句子还是声低而破碎的。

但瀛泽离得他很近,听见了。

“大叔……”他站在床边叫,声音细细的微带哭腔,犹豫着不敢更靠近一些。直到沈筠伸出的手无力

支持,软软地落回床上,他才心中一疼,趴在床边把脸送到大叔手上。

湿漉漉热乎乎的气息从手上传递过来,沈筠松了口气,摸摸他:“伤得怎样?”

“我没事……”瀛泽拼命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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