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素阳
素阳  发于:2012年07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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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破也被锦衣的孤注一掷骇了一跳,一惊之下竟被锦衣挣脱。

却在被剑锋划破背部衣衫的瞬间撤剑飞身闪过,足见轻点转身,手里的软剑一瞬笔直直刺锦衣心口。

挽风回撤。

剑锋一瞬相击,“呛!”龙吟清脆。

“好剑!”邢破的称赞脱口而出。出手却是丝毫不见手软,脚下一错身体一侧,剑锋一软竟是硬生生

错过挽风的攻势直取锦衣下盘。

冰冷的软剑一瞬绕上锦衣的小腿,用力一扯,已将人扯得飞起。

却是一片光华潋滟自头顶压迫而来,正是锦衣借飞起之势自上而下一剑直劈。

剑气飞舞,即使未被剑锋劈到,额边的发丝也已被四散的剑气削去一截。

邢破心头一紧。

“呛!”软剑架住了挽风,也架住了锦衣的下压之势。

“咯!”却是轻微的碎裂声在耳边响起。

邢破一愣,下一刻,却见头顶的锦衣变了脸色,下压的力道也减了几分。

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猛地下坠。

竟是脚下屋顶的瓦片撑不住重量裂开。

燕羽山庄的建筑早在那场大火中被毁了个七七八八,残存下来的也只剩那座最高的亭台以及零星几座

小院。锦衣选中的正是其中的一座屋顶不怎么被熏黑的别院。

“砰!”两层高的小院竟是被邢破一跤跌穿,直接摔到了底层。

锦衣在看到邢破掉下去的一瞬凌空翻身,堪堪在破了一洞的屋檐边站住,却是来不及拉邢破一把。于

是眼睁睁看着借不到丝毫力的邢破掉下去。

心里就一个念头——那件红艳艳的长衫,不会毁了吧?“锦衣,你下来。”

锦衣一愣,难道邢破在屋顶没打够想下去继续?

漆黑的大洞,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却在下一刻火光一闪,竟是邢破取了火折点灯。

稳稳落地,不曾沾上丁点灰。

倒不是锦衣的轻功太过出众,只是屋里还算干净,除了破了一洞的屋顶,以及零星飘落的一些石灰木

屑。

看不出一丝一毫被火烧过的痕迹。

“这里是谁的房间?”锦衣随着邢破手里的火光四顾。

一旁的几案上零星摆着几张纸,竟是手抄的金刚经。

随手取过一张,却是清秀的字体。落款是两个素净小字——“镜如”。

“谭镜如。谭鸿征和谭鸿远唯一的妹妹。”

“一直住在燕羽山庄?”

“她又没嫁人,不住在这里把她赶出去不成?而且她又不管山庄的事,整天不过喝茶抚琴吃斋念佛,

谭家也不多她这张嘴。”邢破在墙边的书架旁停下,细细打量一番上面的书卷后,摆弄起上面的陶制

摆设。

“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锦衣不明白邢破到处敲敲打打到底想干嘛。

“这沁雪小筑本就在山庄的边缘,要说没烧着也算不得奇怪。只不过,我在昨日见到了这位足不出户

的谭大小姐。”邢破继续着手里的小动作,似乎一点也不忌讳锦衣的存在。

“谭家人没死光?”

“我只知道那天大火以后,整个燕羽山庄没有活口。”

“什么意思?你怀疑这里有暗道?”锦衣不由得跟着邢破四下打量。

素色的床幔,普通的桌椅油灯,除了书架上的书册有些多以外并无特别之处。

“据我所知,我那掌门师叔可对这位镜如姑娘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邢破挑眉,似是终于放弃了眼

前的书架,回头看着锦衣。

“看不出来,你也对这种事那么上心。”锦衣回以白眼,连师叔的底都揭。

“不过,这位镜如姑娘可是为了我师父至今未嫁——”邢破叹气,似是对锦衣的不屑充耳不闻。

“你师父?”

“我师父叫叶霜天。估计你是不会认得了,他扬名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尿床呢。”

……又是叶霜天!一柄油纸伞,静静地靠在墙角。

小心地拿起,缓缓撑开,一朵依着浓墨几笔画就的莲花悄然绽放。

手指轻轻抚过伞面,微糙的触感。

鼻尖似漫过一股墨香,却在下一刻消失无踪。

不过是幻觉。

房门被轻轻推开,红魇拎着食盒看着谭尉在屋里撑起伞一脸诧异:“怎么?这伞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不过很眼熟而已。”谭尉收起伞放在一旁,自红魇手里很自然地接过食盒。

谭尉不是个注重细节的人,红魇也算不得讲究,于是相处起来倒也轻松自然。

像是相识多年的旧友。

红魇说紫阙舍不得小羽,于是请求谭尉带着小羽住下,方便紫阙可以随时来逗小羽玩。

说请求其实是客气,谭尉早已无处可去。

“我也没带什么,不过是些清粥小菜。想想你这两天灌了那么多酒,怕一下太油太腻你受不了。”红

魇笑得温柔,眼角再次划过角落的伞,“那柄伞你也觉得漂亮?我当时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可惜

伞的主人本来说什么都不肯割爱。“

“为什么?”谭尉很自然的接话,红魇不像是舍不得花银子的人。

“他说是他自己画的,不想给别人糟蹋。”

“自己画的?”谭尉手里的动作一顿。

“对啊,这年头很少有人自己画伞自己用,尤其那人一看就一贵公子。”红魇越过谭尉走向里屋,小

心地抱起小羽,“这小鬼除了吃就是睡,我都快抱不动了。紫阙说想带小羽出去逛逛,一直呆在这透

光不怎么好的老屋里,会把孩子闷坏。”

“……好。”谭尉愣愣点头。他吃别人睡别人的,又怎么可能说不?却是沉吟良久,突然岔开了原本

的话题,“红魇姑娘,你可知,那位公子是何人?”

红魇闻言眼角一抬,下一刻,重又低头伸手玩弄起小羽的小手。

“我是在苏杭一带遇见他的,他自称姓华。”

“啪!”瓷碗碗底一瞬与桌面碰触,幸是谭尉本就端得不高。

“怎么?你认得?”

“……”

第八章:愿者上钩

锦衣其实甚少出门。

除了赴约,除了为数不多的任务,除了晏南出门愿意带上他的时候。

听着似乎有些寂寥,可惜锦衣甚是喜欢这样的单调生活。

“你到底在看什么?”一大早就被青栩神秘兮兮地拉出门,在大街上选了个相当不起眼的小面铺,一

人点了一碗大肉面。

锦衣看青栩却是不吃,只是盯着往来的人群,一副恨不得看出一朵花来的模样。

“紫阙说过会把小羽带出来让我抱抱。”

锦衣挑眉。

前些天,不晓得红魇对晏南说了什么,只见他沉思良久,把紫阙叫了进房。半晌,紫阙出来,却是耷

拉着脸,嘴里反反复复就是一句——“小羽要离我们而去了!”

把青栩吓了个半死。

幸好,红魇终是答应找机会就让紫阙把小羽带出来溜达溜达,顺便让青栩见见。

“在这种地方?”锦衣并不清楚红魇和晏南商量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他们到底要利用孩子做什么,反

正他已经得到了晏南的保证,他们所作的一切都不会伤害小羽。

“殷伯是我们的人,有哪里比这里更安全?”

“可——”

“啪!”重物砸在沾着油渍的破木桌上,发出的巨响一瞬打断了锦衣的问话。

青栩和锦衣同时抬头,看到的却不是一心在等的人。

“小白,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青栩一脸诧异。

来人束发长衫,一张干净的脸庞异常斯文秀气,整一文弱书生。可惜,刚才被他砸在桌上的是一柄长

剑。

“老大有令,小的哪敢不从。”可惜,长得再俊的人顶着张泛黑的脸都不会好看,白倾自然也不例外

“是红魇惹了你还是小黑惹了你?怎么那么大脾气?”青栩不以为意。他一向不在意别人把他当出气

筒。有气才有出气的必要,拿他当出气筒的人实际受了的气铁定比他要大。

青栩最爱看人青中透黑的脸。

“是花老三那个傻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住了居然打起了老大的主意,于是我跟着倒霉。喏,这剑拿

好,哪天见着老大帮我带给他!为了这柄破剑我差点脑袋都掉了——”白倾一串碎碎念。

锦衣一愣,这才发现白倾脖子上缠了布条,想来当时比较窘迫。

白倾和墨九是红楼里唯一一对同进同出的搭档,据说当年是晏南同时收进楼里的,派给了红魇专门替

她收集消息。所以白倾的老大不是晏南,而是红魇。

至于那个出了名的傻大个花老三怎么个打红魇主意,锦衣选择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晏南说过,得罪谁都可以,千万不可以得罪女人,尤其是聪明的女人。

“这剑是谁的?”

“谭三少的,老大说要还给他。”

“啊?”青栩愣。

锦衣更愣。这柄剑他自然认得,他曾在这柄剑没来得及出鞘之时杀了手握此剑的人,更曾用这柄剑和

此剑真正的主人打过一场。

“谭三少还活着?”锦衣忍不住开口。

“当然。”白倾也惊讶。当然,他惊讶的不是锦衣不知道谭尉没死,而是惊讶锦衣居然会跟他说话。

锦衣对他人他事的漠不关心也是红楼出了名的,白倾和他也算打过四五次照面,居然都没搭上过一次

话。

“小锦衣,你居然不知道?红魇让紫阙带走小羽就是为了引谭尉上钩。”青栩喜欢小孩就像锦衣不喜

欢跟人交往一样毫无理由。

白倾走了没多久,紫阙就抱着不停“咿咿呀呀”的谭小羽出现在了眼前。于是青栩就一门心思扑在了

怎么逗弄孩子身上,再也没有抬起过头注意过周围。

“你放手拉,没看到小羽快哭了!”紫阙跳脚。

“明明是你毛手毛脚把小羽弄疼了!”青栩白眼。

锦衣看着小羽粉嫩的小脸被某人的猪手扯得微微透红不由好笑,微微直起腰,视线却是无意中划到街

上的一道人影。

此刻的长街正是人潮涌动之时,看到个百人都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却有那么一道陌生的影子执拗

地闯入了锦衣的视线。

一个女子。

一个看不出年纪的陌生女子,衣着素净却丝毫不显黯淡,只是悄然立于人流之中却也丝毫不能让人忽

略。

锦衣一愣。

女子却是朝他微微一笑,朱唇翕合,吐出几个字。

离得太远,锦衣只得勉强分辨口形。

似是三个字——“跟我来。”

锦衣不由看向四周。青栩紫阙自是不会有功夫管这些,小小面摊一共不过四张桌子,空了两张,另一

张坐着四个正高谈阔论的大汉,也不似有人注意到对面这个奇怪的女子。

难道那个女人真的是找他的?

陌生女子却在锦衣踌躇的当口转身往身后的小巷里走去,竟是不给锦衣犹豫的时间。

顾不上跟青栩紫阙打声招呼,锦衣迅速起身,冲破人流,向女子消失的深巷走去。

空无一人的小巷。

城里这样不多人的巷子算不得多。长长的巷子只见围墙,却不见门户,要走很长一段,才可见某家府

邸的侧门。

由于被高墙所挡,巷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伴着一路走来毫无区别的灰墙,难免让人心生怯意,惶惶

然不知出口何处。

锦衣却并不在意。

那个女子并不会武,也没有丝毫杀气,从她离开时的脚步就可见一斑。在这样狭窄的巷子里搞伏击也

并不明智,损敌一千自伤绝不只八百。更何况锦衣自认这世上能轻易擒他之人不出十个。

墙上忽然有莫名的亮点,锦衣不由凑近,伸手沾了一些,凑到眼前。

细小的银色粉末,看不出材质,却伴着股说不上来的香气,在鼻尖蔓延。

指尖微捻,粉末迅速消失不见。

锦衣微微蹙眉,不自觉催动内力游走全身,却是感觉不到丝毫异样。

视线尽头终于出现了一扇木门,门似乎留了一线,等待开启。

锦衣脚下不停,似是完全不担心门后会遇到何种危险。却是右肩猛地一沉,身体一震。

竟是有人忽然搭上他的右肩。

“小锦衣,哥知道你的匕首很锋利,这么划来划去很危险的——”这么不着边的话只有出自一个之口

锦衣翻了个白眼,转身的同时收起左手的匕首。

青栩的轻功实在太过高明,锦衣竟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近身,自然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拍吓到。只是

那一拍之下锦衣也不急着转身,只是背对着来人手腕一转匕首已划出衣袖。

匕首是反手握着的,只要稍稍用力,青栩估计就没法完完整整离开了。

“你怎么不接着逗孩子?”锦衣话一出口忽觉不对,这口气怎恁哀怨。

“你是我带出来的,总得把你完完整整地送回去。”幸好青栩自己就很习惯用那样哀怨的语气说话,

也不觉得有什么不伦不类,“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一个女人。”

“街上有好多女人。”青栩哭笑不得。

“她故意引我来这里。”

“你认得?”

“自然不。”门后依旧没有人。

一片算不得密的桃林横亘在眼前,却依旧看不清林后的一切。

“很奇怪。”青栩喃喃自语。

自然奇怪,如此大的宅子居然听不到人声本身就很奇怪。锦衣却不等青栩奇怪完就直接踏上了石子路

顺着窄窄的石子路走出十几步就已出了桃林,眼前是一道长廊的入口。

还是看不见人。

“等等!”见锦衣想也不想踏上了廊道,青栩赶紧把他拉住,一闪身已把锦衣掩在身后,“有杀气,

我开路,你殿后。”

锦衣的动作一滞,一向看不出情绪的眸子瞬间划过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却是没有反驳。

长廊自然很长,九曲十八弯,将重重院落包围其中。伴着根根错落的红漆廊柱,以及飞檐下繁复的木

质雕花,看着就有些让人发晕。

幸好青栩和锦衣都没有晕。

因为有杀气。伴随着步子的移动越来越接近整座宅子的中央,杀气也越来越重。

又是一道弯,眼前的长廊已完全被两座院落包围其中。

锦衣不自觉看了身侧的青栩一眼。那柄曾经属于谭尉的剑此刻被他紧紧握在手里,想来青栩早忘了他

说过他根本用不着兵器这样的话。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即使有长衫掩盖依旧可以想向此刻衣衫下的肌

肉是怎样的绷紧。

青栩对于外界危险的灵敏度远比锦衣来得高,锦衣清楚地知道跟着青栩行动远比自己听到什么动静再

行动来得有效得多。

却在下一刻步子一顿。

“青栩,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眼前的走廊两侧种着某种不知名的植物,花色艳丽,一朵朵足有拳头

般大。

锦衣不清楚这股香味是不是属于眼前这片花丛,却忽然有些神智恍惚,甚至手脚有些不听使唤。锦衣

一凛,赶紧提气屏息。手里的挽风也在下一刻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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