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肘子捅捅他：“你怎么那么了解轩傲？”

“是么，我不觉得。”

“你就装，他下一步会干什么你全都知道。”

他轻笑出声：“足够了解我才有胜算。不过，我最了解的人还是翼儿。”

我转过头不再看他：“……少给我恶心，快去洗澡。”

我再把头转回去时，拜狱已没有了人影。

又回想了一遍刚才他说的话，我的脸一路红到脖子根。

29.真相

正如拜狱所说，三天之后轩傲就去了第四，把整个第四翻了个底朝天。他当然没能找到我，风狙也不

可能把我的行踪告诉他。没过几天他又去了朱诺，并拿了近一个月的飞空艇乘客记录表。只要是我和

拜狱一起去过的地方，他全都毫无遗漏地找遍。

又过了两周，几乎把整个米得加尔特王国翻了过来，甚至连我从来没去过的斐扬、艾尔贝塔、吉芬或

艾尔帕兰都找了个遍，唯独忽略了我和拜狱常去的金字塔、苏克拉特沙漠和现住地刺客公会。

一大早起来就听到拜狱告诉我这个消息，我的嘴顿时张成了鸡蛋型：“……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这几

天除了和我去杀怪，你没出过门吧？”。

我并不是惊讶于轩傲的办事效率，而是对拜狱包打听的能力感到错愕，甚至连其中的细节他也丝毫没

有放过。

“打听消息也可以作为任务的一种，让别人去做也行，只要不被发现就行了。”

我点点头，随便一个刺客都能在不被轩傲发现的前提下弄清他的目的和行踪，刺客果然不是普通人能

当的职业。

“这样发展下去，是不是过不了多久他又会找回这里来？”

他没有立刻回话，想了片刻才说：“翼儿。”

“怎么了？”

“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他走过来，从背后揽住我：“我梦到一群兔子。其中最大的一只公兔子要一只母兔子陪他玩，被母兔

子拒绝了。后来母兔子去找了另两只兔子，最大的公兔子很生气，在另外两只兔子的碗里放了毒药，

以为把它们毒死了。但第二天母兔子依旧和这两只兔子在一起，大兔子既愤怒又不解，母兔子说，你

以为你能毒死它们，其实你下的毒就是它们做的，它们自己也有解药。”

我被他说的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拜狱略微弯起细长的眼角，声音沉稳得如同空寂的大提琴：“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说出来打发时间而

已。”

我把手放到拜狱的手上，没有再说话。

“对了。”拜狱忽然问我，“等下去金字塔，把小拜也带上。”

我看了眼围着自己上蹿下跳的小拜，一把把它抓回来：“为什么？”

“它已经可以替你战斗了。”

“为什么要靠小拜，你不可以么？”

“如果你有事要出门，而我又不能陪在你身边，它就很重要。”

“……好吧。”

虽然现在的拜狱在外人看去只是第一盗贼，但在刺客公会里他依旧被当成第一刺客看待。这也是其他

刺客愿意替他探查轩傲行踪的原因。因此，轩傲不在时，拜狱必须担当起第一刺客的责任。也就是说

，对外轩傲时第一刺客，而对内，拜狱才是。

说实话我很欣赏拜狱的政治作风，但也只能做到欣赏而已。他这样的气度不是人人都有的，而且我也

相信他转职成十字刺客的那天，就是从轩傲手里夺回第一刺客的时候。

今天去金字塔时，我按拜狱说的带上了小拜。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它抱在怀里，而是放任它跟着我们走，这让我多少有些不习惯。

刚上第二层，一个邪骸战士迎面而来。拜狱没有攻击，而是小拜冲上前去一跃而起，随后它手中的镰

刀随着身体轰然舞下，狠狠刺入邪骸战士后背。镰刀虽小，杀伤力却巨大，才没几刀，邪骸战士便倒

在了血泊中。

小拜扛着镰刀，一脸满足地站到我身后。

我知道小拜能打，但不知道它那么能打。按薇拉的说法，它从破壳那一日就能上战场，只是和我的亲

密度还不够，容易把我当成敌人罢了。

一路爬到顶楼，小拜和拜狱搭档，再加上我的赞美系辅助系魔法，可谓所向披靡。

小拜无论是进攻能力或是防御能力都远远超乎我的想象，镰刀就像它的第三只手一般被运用自如，举

镰拔刀无一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又因为体型之小，速度也是其他魔物望尘莫及的。它面对敌人

那架势，颇有它爹的风范。此时我才知道所有人口中的“战斗神兽”并不是在夸大小巴风特的能力，

拜狱要它保护我也不是随口说说。

一段时间后，拜狱在我们周围散播了病毒，以便我们坐在里面休息。

虽然早就知道拜狱不可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但在见识过小拜真正的实力之后，原本虚幻的想法突然之

间离我近了许多，仿佛马上就要成为现实。

想是这么想，但表情并没有变化，可拜狱像是看出了我的郁闷，凑上来捧着我的脸就是一个吻。我一

下没反应过来，对着他看了半晌没有反应。

还是他先开口：“别担心，我当然是考虑过才决定和你在一起。如果我能那么轻易丢下你，我就不是

拜狱了。”

我和他靠得相当近，从他的紫眸中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脸，这让我顿时安心不少。

“翼儿。”

“嗯？”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他的唇角荡起笑颜，我亦如此。

而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竟说：“我们宣誓吧。”他看着我，眼神坚定且澄澈，“在普隆德拉的

教堂。”

脑袋“嗡——”的一声，我开始语无伦次：“这……算是求婚？”

“你说是就是。”他微笑着点头，我一颗心早已悬在了嗓子眼。

“可我们是同性……”

“没有关系。如果是我，和你，没有人会反对。”

我手足无措。

“翼儿。”他抬头看了看四周，“虽然挑了这个地方和你说这种话，但希望这不要成为你拒绝我的理

由。”

“……这个，会不会太早？”

“当然不是马上，如果你觉得早，我们可以两个月后再去。”

两个月也不算很短的时间，掰掰手指算算，我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快一年了。从第一次在飞空艇见到

拜狱，直到和他一起住进刺客公会，往事如流水，却又深刻烙印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而拜狱这么做，纯粹是为了化解我的忧虑。一旦我答应，就能和他永远不分开，或许还能天天看到他

，随时随地召唤他。如果他愿意，我们还可以领养一个孩子，他不用再做第一刺客，我也不是第一牧

师，我们一起住在克魔岛海边，一起到白头……如果是拜狱，我当然可以。

我点头答应他，他轻轻闭上眼，双唇覆住我的。

现在是卢恩公历1027年10月13日，照拜狱的说法，宣誓日应该在12月13日。我忍不住嘴角的笑意，紧

紧闭起双眼。

但这样的笑容并未维持多久，不知道是我过于兴奋还是粗心大意的老毛病又犯了，放了传送之阵和拜

狱回去之后，小拜竟然不见了。

我连忙冲出去，却被拜狱拉住：“怎么了？”

“小拜不见了！”

“没关系。”他靠过来揽住我的腰，“它会回来的。”

“怎么会，它没有进传送之阵。”

“主人在哪宠物就会回到哪里，不用担心。”

“我不放心……那里是金字塔五层。”我挣脱他，“拜，陪我去找，好不好？”

他微微蹙了眉，最后还是同意了。

小拜体型袖珍，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优点是动作敏捷，缺点就是找起来困难。最后终于在二层一个魔

物聚集的角落里，我们找到了小拜。

虽然小拜也是魔物，但它已经有了主人，也会被其他主动攻击的魔物认作敌人。它虽然强大，但对手

多了到底还是不行，不过我很庆幸找到它的时候它并没有受伤。

霎时间拜狱已经解决了所有围堵小拜的魔物，我抱起小拜看向他：“我们回去吧。”

他点点头，我放了传送之阵，抱紧小拜走进去。

小拜是拜狱花了多大代价抓给我的我很清楚，小拜对我来说的意义我也再清楚不过，如果小拜真有个

三长两短我大概会愧疚致死。

出了传送之阵，外面天已全黑，竟意外地有几只泥人围上来。拜狱将我揽到身后，轻松地依次解决，

随即收了短剑，转头看向我，紫晶石般的眉眼弯成了月牙：“翼儿，走吧。”

大概是天籁般的声音和月光下过于漂亮的紫眸分散了我的注意力，直到再一晃头我才注意到了拜狱身

后的人——

黑而微卷的碎发，宝石般的深黑瞳孔，嘴角上扬成鬼魅的弧度，散发着不可捉摸的自信与傲气。

我不会认错。

还未及做出更多反应，轩傲唇角一勾，手中金光闪闪的混沌密刃已急速朝我们刺来！

我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一把推开拜狱，额头上瞬间渗满了冷汗。

拜狱一个转身想要拔刀，然而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我们猝不及防，轩傲的拳刃已然凌空劈下，正对

我的胸口。陡然间一道血光闪过！

我惊得倏然闭紧双眼，却丝毫未觉疼痛。诧异地低头一看，拜狱正吃力地以右手挡住劈下的拳刃，猩

红的血液不断沿着白皙的手腕滴下，染红了脚底的沙地。

我猛地回过神来，昔日积累的经验让我毫不犹豫地念咒施放了两次霸邪之阵。

此时，拜狱用左手精准地掷出暗器，轩傲立刻将混沌密刃从拜狱的血肉之躯中拔出，迅速的一个转身

回避，但暗器依旧擦过他的手臂。

我还未开口，拜狱先说：“翼儿，到我身后去。”

我没有回绝，在他身后替他加了全套状态。

拜狱只用左手的大马士革短剑对抗轩傲的双手神器，显得稍微有些力不从心，但这并不表示拜狱处于

弱势。我只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不对劲，至于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我没有时间分心去思考。

黑暗中的交战难以用肉眼看清，只能听到“当当当”的武器碰撞声和霸邪之阵反弹攻击的声音。两人

身法皆是快的惊人，并且越打越远，要我替拜狱施放魔法已经非常困难。

轩傲一只眼睛是瞎的，夜晚作战让他占尽优势。我念了光猎的咒语，近乎大半视野竟全部被我照亮。

战斗越来越激烈，拜狱任意一个转身都能扬起地上一大片沙土，武器摩擦出的火星光影闪烁，熠熠生

辉。两人看似势均力敌，但毕竟武器和身体状况差异过大，拜狱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防御似乎也困

难起来，却没有半分要让轩傲占便宜的意思。直到他的身体一路滑出几米，沿着沙地擦出一条清晰可

见的轨迹，战斗才停止。

拜狱右手握拳，左手撑地，又捂着胸口干咳了几声，而轩傲也已经变了神色，身上几处伤口都在滴血

，立刻洒了蝴蝶翅膀不见了踪影。

我忙把小拜塞进包里，跑到拜狱身边。他的右手早已血肉模糊，左手却依旧紧紧握着短剑不放。那一

瞬间，我仿佛明白了一切。

战场离刺客公会还有一段距离，但我包里却没有多余的蓝石，只能抓住拜狱的手臂将他背起。

身后传来拜狱粗重且絮乱的喘息声，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揉成乱麻。

“你怎么样？我马上就带你回去。”

“我没事。”他又干咳两声，“翼儿，你还好么？”

我揪起眉头，竟语无伦次起来：“我当然好，倒是你，你为什么要帮我挡那刀。我皮厚，被砍几刀没

关系，你万一……”

话没说完已被他打断：“翼儿，我要保护你。”

明明是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却被拜狱说得全然没了底气。我刚才明明检查过拜狱的伤口，除了右手就

只有几处并不严重的擦伤，为什么拜狱看起来会那么辛苦？我的心一颤：“拜，你没事吧，伤口很痛

么？”

“没事，小伤而已。”

说是这么说，但话语中却是掩不住的颤抖。我惶惶不安地跑回拜狱的房间，把他放倒在床上，床单迅

速被染红。我紧张到呼吸都变得困难，用力翻过拜狱的身体。拜狱闷哼一声，半个后背都被血染成鲜

红。

我咬紧牙关掀起他的上衣，尾椎处竟是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不断往外涌着。我揉了揉眼眶，二话不

说就翻出天地树果实给拜狱吃下去。

混沌密刃造成的伤不能用治愈术治疗，即便是疗伤圣物天地树果实也不能使伤口完全愈合，只能起到

止血的作用。

我帮他包扎好伤口，让他转过身坐起来。

“翼儿，你没事就好。”

明明灭灭的烛火下，拜狱的瞳孔变得透明起来，顾盼流转，仿佛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精灵在舞蹈。

我抿紧嘴唇转过头，让自己不看他：“你又有事瞒着我。”

没有回答。

“你不是盗贼，对不对？”

余光看到他怔了怔，随即点点头。

“也不是进阶盗贼。”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表情复杂到难以附加，却依旧没有说话。

我带着怒意虚眼看向他：“我就知道。你是十字刺客。如果芷纱是你右手反手杀死的，那今天的事你

怎么解释？”

“你的隐身术也不是盗贼的隐匿，而是伪装吧。”

“还有你用的毒，是刺客的毒性散播么……”我越说越轻，竟有些逃避的意思。

但这下两人都沉默了，只剩烛火像顽皮的孩子一样无规律地跳动着。

我多想听他说，我猜错了，那不是真的。

但他没有。

良久，他才缓缓半闭起双眼，说：“嗯，你说的没错。”

我却顿时松了一口气：“薇拉知道么？”

“知道，只有她知道。我想瞒过轩傲，瞒过所有人。但我最想瞒的人……”他倏然睁开眼，“是你。

”

我瞳孔骤然缩小，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你说什么事都不会瞒我！”

“我知道。”他淡淡地说。

“所以呢？你现在是明知故犯？”

“我……”他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下去。

“没话说了？”虽然知道可能触怒他，我依旧滔滔不绝：“亲爱的第一十字刺客拜狱，我没有你想象

的那么单纯。你们那些计策虽然很复杂，我智商低，低到你们讲什么都听不懂，但你至少不用担心我

坏了你的好事。”

“这些事情确实太复杂，所以我不希望你也被牵扯进来。”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发，“你不适合过这样

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