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期待的事情又一次化为泡影。没想到找了他两年多，他还是不能在我身边多留一会儿。

“别难过了。”薇拉拍拍我的肩，“第一刺客很忙的。对了，你还不知道哥当上第一刺客的事情吧？

轩傲终于下台了，看他以后还怎么嚣张。”

我点点头，又和薇拉聊了很久。

时光弹指过，从认识拜狱到现在已经近十年，超过了我人生的一半。而人生，又能有多少个十年？对

于他的热情，多年来也慢慢淡了，化为一种左右相伴的感情。就像亲情。

过了大半个月，大约是拜狱一次任务的时间。这段时间里我又去了僵尸洞，回来的时候却看到拜狱在

家里。

他几乎没有变，除了头发又长了，五官比以前更立体。

但，该有的兴奋和激动都被这些年来他的销声匿迹所埋没。所以，开门看到他的时候，第一眼的一瞬

间过后，我也只是轻声问候：“你回来了。”

而淡漠和冷静也只是一时的，近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时，心还是像即将喷发的火山一样，有无数

话想和他讲，又不知如何说出口。

不是不害怕的。

那么多年过去，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还是那么熟悉，但要怎么和他说话，要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

，却仿佛已经不知道了。

我关上门，坐到沙发上。一阵沉默后，他才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怎么身体才好又到处乱跑，不多休息一段时间么？”

“没事，睡一天就大好了。”我很快就回答他，却隔了许久才接下去，“我在僵尸洞打了几件忍服血

樱，最后一件精炼到加七，你拿去穿吧。”

“嗯。”他浅笑，很久却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很久不见了，这次多住几天再走吧。”

“嗯。”

“听说你已经当上第一刺客了，恭喜。”

“嗯，谢谢。”

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礼貌，心却紧紧纠了起来。我和他再熟不过，然后过了那么久，再亲密的人之间

也会有隔阂。

眼前渐渐起了水雾，一片朦胧。

“上次薇拉来看我了，她也很好。”

“她是我叫来的。”他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说完了么？”

“啊？”

我还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手腕就被握住，随后，拜狱的脸缓缓向我靠近。

一颗心嘭然悬起，我转头避开他突如其来的吻。

“翼儿，我们太久不见了。你不想，就算了。”

声音还是他的，却比多年前更低沉，更有磁性。

话是这么说，但握着我手腕的手非但没有松开，还更用力。

我往后退了几步，头低得仿佛再也不愿抬起来：“一直以为再看到你会很兴奋，没想到没有。”

“两年没见，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我甩开他的手，抬头看着他：“前面我问你这次能不能多住几天，你答应我了，是真的还是敷衍？”

“住在这里是一定的，但工会有事我就要走。”

“好。”我压着火气，“以前一直以为你把刺客榜放在首位，没想到现在你已经登顶了，还是那么在

意。”

“你不开心了？”他拧着眉，眼神中全是担忧。

“算了，你要做的事，我也不能阻拦。”

“我难得回来一次，就不能不聊这个问题么？”

“不把这件事说清楚，我没办法继续面对你。”

“如果转职前就和你说清楚，现在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他双手捧着我的脸，手心一片冰凉，“但

我从来没想过，这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

果然，他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在他心里，只要刺客榜还挂在首都，我就永远排不到第一。

从最初在克魔岛的惊鸿一瞥，到后来人生以拜狱为中心，想什么做什么都要先考虑他。对我而言，拜

狱就是我的全部。

已经不是公不公平的问题了。

这样的关系如果继续维持下去，即便我不介意，他不介意，也早晚会坍塌。

他有他的无奈，我可以包容。但这不能成为我要和他绑在一起的理由。

因为最浓烈的感情也无法撑起许多东西。

“在斐扬的那一次，可能是我太冲动了。那么久以来，我已经想得很清楚。我只是因为从小到大都和

你在一起，所以和你做出越轨事情的时候才会心动。我为你把二转方向改成牧师，时刻为你疗伤，等

你出关，也都是出于责任而已。”

“你是什么意思？”

我握着他捧住我脸的双手，轻轻放下。所有力量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我们分手吧。”

47.日记

“闭关那么久不让你知道是我不对，如果你因为这件事不开心了，我会用更多的时间去弥补，但不要

让它成为我们分开的理由。”被我放下的手反握住我，却还是没有温度，“一辈子够不够？”

我抽回自己的手，转身背对他：“我想了很久了，要分手是因为不爱了，和你闭不闭关没关系。”看

他不说话，我继续道，“我已经入了公会，明天就走。”

原以为他还要说更多，谁知他居然没再说下去，就这么同意了。

从前拜狱就算性格再冷漠，自己想什么总是会告诉我。但这次回来，他连话也很少说。

是不是人变强大了，话也会越来越少？

还是说，他对我，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之后我离开克魔岛，住在首都的公会第四帝国。

后来的几个月，并没有很想拜狱，反倒觉得很空。不想出去修炼，不想做装备，甚至不想想任何事情

。

狄犽已经转职成巫师，以前很多一起打怪的朋友也都相继二转，只有我还停留在一转。

不是不愿转，只是现在的状态实在尴尬。

当时为了拜狱决定转牧师，这么多年下来力量已经完全退化，有的只是魔力。而没有拜狱，我又为了

什么成为牧师？

一个月后，隆冬。

普隆德拉下起了鹅毛大雪，城内城外，都被一片银白所笼罩。

每周一次的公会战都被取消，更加没人愿意在这样的气候下出门。我正想回克魔岛拿几本技能卷轴来

打发过这个冬天，传送之阵还未开启，却在第四楼下碰到了拜狱。

刺客外装外是雪白的大氅，毛皮翻卷着拖到地上，将整个人衬托得更加高贵。

紫眸清冷出尘，银白发丝在风雪中翻飞。

眼前的世界，似乎只剩下的白与紫。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许多回忆一下子灌入脑中，分辨不清哪些喜哪些悲，哪些满足哪些伤害。不经

意间望向他微薄的双唇，翻滚的记忆立刻又全部消失，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那双触碰了多少次的唇，可现在，我却再没有资格去拥有。

不想，并不代表忘记。

或许这个人在我心里，从来没有消失。只不过换了个位置而已。

而我们之间的关系，从很早以前，可能就已理不清了。

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些太失礼了，猛地转过身去背对他，却又听到那个略带沙哑的熟悉嗓音传入

耳廓：“翼儿，转过来。”

“转过去干什么。”我紧闭双眼，努力找回快要沦陷的理智。

“做你想做的事。”

“我没有什么要做的。”

“转过来。”很少听到他对我用命令性的语气，不容一分的抗拒。而他口中的“那件事”，我们自然

都心知肚明。

只是不能再陷进去了。我摇摇头：“如果转过来，我就真的出不来了。”

“我不想重复第三遍。”语气中已经有了微微的怒意，还有些许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心底有一丝慌乱

，正准备大步离开，冰凉的手掌却被握住。

而他的手也是冰冷的。

“我早就出不来了。”

下一刻，身体被身后的人强行扭转，紧闭的双唇被霸道地封住。无数记忆的碎片一闪而过，一时间心

痛得无以复加，许多东西凝结在胸口，就等着瞬间的喷涌而出。

很想回抱住他，就此沉沦下去。

但，来来回回太多次，反反复复的感情，我真的累了。

我推开他，一路狂奔回房间，却在床头看到了刺客工会的令牌。

而门窗都紧闭着。

从什么时候开始，拜狱的身法已经快到了这种地步？

当天晚上，是我在普隆德拉第一个失眠的晚上。

满脑子都回旋着白天发生的事。

他还是没有放弃。如果当时把话说清楚，他或许就不会追来了，我也能好好重新开始。

拿起床头柜上的令牌，盯着它出神很久。

如果现在找到他，让他死心，也不晚吧。

这么想着，立刻将自己传到刺客工会。

已是深夜，刺客工会门口仍有两名刺客守门。我拿出令牌，准备往里走，却还是被拦下。“拜狱不在

里面，你要找他的话改天来吧。”左边的刺客道。

“没事，我等他。”

右边的刺客看了我几眼，想了想，道：“我带你去他的房间，你在里面等吧。”

我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去。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却感觉还像从没来过一样。上次一个人进来不认识路，一路笔直走，

也被我误打误撞找到了拜狱。而这次有人带路，似乎是换了条路，没走几步就要转个弯，还不时有机

关。如果换做我自己走这条路，恐怕没走多远就死在四面八方满布的机关下了。

像是迷阵般的黑暗城堡，不知走了多久才到拜狱的房间。

推门进去，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与外面相比仿佛是两个世界，沙漠特有的强烈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外照射进来，给房内一应俱全的家

具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金。

整个房间以白色为主色调，所有家具上的雕刻复古且繁复，让人不由得怀疑是不是错进了哪个贵族的

卧房。

贴墙摆放着一排木质书柜，房中是一个白色床，床上铺着价值不菲的雪白床单和丝绒被。另一边是书

桌，还有墙上挂着的一副古老画卷。

“阳台里有传送阵，要离开的话走传送阵就能直接到梦罗克。”带路的刺客顿了顿，又说，“或者拜

狱来了让他带你出去也行。”

说完，便关上门离开，留我一个人在房内。

看着奢华的房间出神，再想想克魔岛的茅屋，心里又是一种难以解释的酸涩。

书桌上放着几本书，不厚，但却都是木制的封面。

我走上前去，拿了其中最薄的一本，随便翻开一页，第一行写着：赛格，武道家，26，吉芬，C，

1022/4/14。第二行格式相同：法鲁西翁，巫师，34，普隆德拉，D，1022/5/6。之后行行如此。又往

后翻了几页，也是这样。

看样子这本不是书籍，而是拜狱的笔记本。

我又往前翻，翻到第一页。

第一行写着：姓名，职业，年龄，居住地，级别，死亡日期。

我又翻了翻，每页都写了五个人的资料。但只写了几页，后面全是空白。

我正想合上它，却在写了字的最后一页最后一行看到两个熟悉的字——

天翼。

心头一紧，我继续看下去。

服事，15，克魔岛，A。而最后死亡日期那栏空着，又空开几个字的地方，写着一行备注：第一牧师

的天赋。

像是被人用钝器重击一般，我如泄气的皮球跌坐在椅子上。

原来我早就成为拜狱的暗杀目标，而笔记本上我的年龄是15，现在我已经18。这是拜狱闭关前的任务

，但他一直到现在也没动手。而且从我之后，他没有接过任何任务。

而后面的备注是什么意思？

在首都的时候从没看到过职业第一的榜单上有牧师，那么，第一牧师的天赋又是什么意思？

这些事情我无法解释，只有等拜狱来了以后问他才知道。

一直在拜狱房内静坐到天黑，他也没来。

而书桌的角落里放着拜狱的日记本。

在克魔岛就看到拜狱拿出来过，但介于是他的隐私，我也从来没看过，也没想过去看。

但……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想要知道他在想什么，想要知道他眼里的我是什么样的。

所以在忍了一个白昼之后，我还是决定翻开拜狱的日记。

泛黄的书页上，是熟悉的字体。

许多日子拜狱只用三言两语带过，也有很多天因为种种原因没写日记。其中只有为数很少的几篇篇幅

较长。

一直到现在，我也能记得其中几段：

1022/2/8

前几天和翼儿在僵尸洞受了点伤，算是因祸得福吧，他居然亲了我。大概是看到我受伤的样子，想要

安慰我吧？那样的翼儿好可爱……不过我也太冲动了，竟然那样挑逗他。但没想到的是，翼儿竟然真

的答应和我在一起，也要感谢上天眷顾我，让我喜欢的人能留在我身边。

1022/3/17

今天我转职成了刺客。本来想和翼儿一起二转的，但他到现在还不够资格。斐扬的事不能再发生了，

没办法，我就先转了吧，也方便保护他。这一刻想过很多次，其实真的来了也就这样，虽然还不怎么

习惯自己刺客的身份。这些天更加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看到时时刻刻跟在身边的翼儿，就想要变强

，不让他受一点点伤。

但再过几天就要开始接任务，大多数时间都不能见到翼儿。不过排名前十的刺客能拿到令牌，这几天

拼一下或许有可能……

1022/10/15

这次的任务竟然是要我杀掉翼儿，原因是他身体里留着第一牧师的血。也就是说，翼儿现在能力一般

，一旦转职成牧师，体内封印一除，就会立刻拥有强大的魔力。况且翼儿已经决定二转方向是牧师，

转职之日也是指日可待，自然稳坐第一牧师之位。而牧师和刺客向来是两个水火不容的职业，到时候

……

但要我杀翼儿，这是说什么也不可能的事。可师尊怎么会放过我，还有轩傲……

算了，不当刺客也好，再被师尊抽几百鞭也罢，最多拿我的命换翼儿的，不要紧的。

1022/11/16

没想到师尊竟然原谅我了，而代价是我的心。

其实每个刺客转完职都会拿到一颗泯灭之心，原因是提醒自己无论目标是谁都不能心软。没想到，现

在泯灭之心派上了它真正的用处。像我这样被拿走自己的心，用泯灭之心取代的，恐怕整个刺客工会

，我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吧……

真丢脸。

不过为了翼儿，怎么样都没关系了。

1023/1/4

刚收到薇拉的信，她说普隆德拉下雪了，才反应过来一年又过去了。

时间过的真的很快，一年又一年，人生原来很短暂。

很想让自己变得再强大一点，到那时再回到翼儿身边。等翼儿转职成牧师，成为第一牧师，成为站在

这个世界顶端的人……

不过牧师这种职业完全没有攻击力，又是众矢之的，到底还是要我保护他的。

1023/1/8

最近修炼像是到达了一个瓶颈，很难再提升。问了师尊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一下子突破很大，师尊告

诉我转生就行。不过现在朱诺的转生系统还没开启，还要过几年，但真的要转生也不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