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借由店内的道具来接受客人,这还是第一次。虽说是惯熟的工作,却也总是带给他无可言喻的恐惧,深月忍不住紧揪住和服内衣。
肯拉特倏地将脸贴近,吸吮着深月的眼角。往太阳穴移去的唇,舔舐并啮咬着深月的耳朵,让深月背脊猛然弹了起来。腰被揽过去后,深月才发觉到后穴已经被一股炽热所抵上。
冷静的思考,也只能到此为止。
恍若被抛入暴风之中,在有力的臂膀中摆荡的同时,敏感部位被修长手指撩拨着。肌肤处处被抚弄舔舐,扬起的声音霎时化为喘息。
本应揪着和服内衣的指头,不知不觉失去力气。仰望着一次又一次地变换姿势挑逗他的人,在那与熟客明显不同的身影下,深月浅促的呼吸牵动着肩头的起伏。
连是何时结束的,也毫无记忆。
冰凉的手掌抚上额头,深月睁开双眼。
「咦……啊——!」
周围洁白的光芒让深月眨了眨眼,这才想起自己身在岛上。眼前的格子窗映着万里无云的晴空,在清朗的光线照耀下,深月的心情却宛如胸口深处被冻结了一般。
竟然已经完全天亮了。
肯拉特坐在枕边,正以若无其事的表情俯视深月。他的发丝在阳光中呈现轻柔的褐色,眸色则是比起昨夜的印象更加深遂湛蓝——若深月能看清至此的话,这人应该也已将深月瞳色看得一清二楚了才是。
不假思索地转过脸去。尽管明白自己已束手无策,但深月仍用双手遮掩着脸,扭过了身子。从上方落下的陌生外国语叫深月更觉恐惧,身体益发无法动弹。
「深月。」那人突然叫唤他的名字。
强大的力量捉住他的肩头,将他扳回仰躺的样子。遮掩眼际的手腕被抓住,强硬地扯将开来。即使缩起身子,紧紧闭上眼睑,深月也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身体的中心冻结了。
然后又一次更加清晰的呼唤。
呼了口气慢慢地睁开眼睛,那人正以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他。
除了诧异之外,感觉不出还有其他意涵。在有趣似地注视着战战兢兢回望的深月后,捉弄般摸了摸他的脸颊,大掌便干脆地离去。
此时深月才注意到那人早已着装完毕。
终于发现自己睡得太晚,深月慌慌张张地跳了起来,踏出的脚步却虚弱地颓软下去,瘫坐在睡床上。
「——」听见人声靠近,接着手腕被抓起,深月转眼一望,不知何时回来的肯拉特,正以吃惊的表情望着他。轻轻牵起深月后,旋即将他抱起,抛放回睡床上。男人意味深长地以手抚弄深月腰间后,为深月盖上棉被,如同对待孩童般地拍拍深月的头。
待肯拉特步出房间之后,深月才恍然到对方似乎是要自己不要逞强好好休息。
该怎么办才好呢?深月摸不着头绪。即使等了一阵子,也没有人从楼下上来的迹象,于是他明白了肯拉特为了交易,已经出门去了。
尽管浑身乏力,深月仍勉强挪起身子,步行至窗边。
格子窗上有着染上淡淡色彩的玻璃片镶嵌其中,深月忍不住为其之奢华而瞠目,而后,又望向被放置在墙边架上的镜子。
镜中反射出的深月瞳眸,是银灰色的。与肯拉特的眼眸相同,是在阳光下不会错认、在这个国家中绝无可能出现的,颜色。
那个人大概没有察觉到深月的瞳色。
或许因为自己仅仅只是他一夜情的对象,所以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亦或根本对这种事在这个国家里所代表的意思毫不知情也说不定。
恐怕就是如此吧。软瘫般偎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深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三章
再一次从楼主那儿被告知道要前往岛上,是从岛回来隔日的午后。
尽管被嘱咐了「夜晚招客之前就会前来迎接,所以准备准备吧!」深月却无法立即回应。楼主特意瞅着径自发愣的深月,咕哝着吐了一句:「究竟是怎么被看上眼的。」
关于这点,深月自己也想不透。
别说是被看上眼了,连好好谈上一句话都不曾。自那之后,明明早已觉悟眼瞳的颜色被察觉会是多么糟糕的情况,但到了日落时,却还是平安无事地穿过门扉回到花街。
与那位外国人之间的关系,在早晨的临别时应已划下句点才是。
无暇思索原因,深月又被看似意兴阑珊的楼主交代了几件事项,让前来迎接的千早打扮成跟前次相同的游女姿态,于黄昏时分被送往岛上。
指名深月的,果然就是那位外国人——肯拉特。深月得知此事时,已经是被千早护送至上次过夜的宅邸之后了。尽管想要询问详情,千早却无法久待,只回应了深月:「明天会过来接你。」点亮油灯后便返回商馆去了。
待屋主回来,已经到了半夜。
肯拉特因注意到深月而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因为不知如何是好而待在一楼的深月。大步迈近后,随即说了些话。
虽然从音调中可了解他是在询问些什么,但深月也只能默默望着对方。
似是等深月回应等了好一阵子的肯拉特,再度说了些外国话后便径自走上二楼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虽然纳闷,但既然被指名了就得要工作。带着觉悟的深月跟着爬上二楼,在偷偷窥伺了房间之后,随即了解到今晚恐怕没有自己出场的余地。
因为肯拉特早已在睡床上就寝。
擅自在屋中闲晃也有点不好意思,深月再度回到楼下。
与装潢成住家外观的二楼呈现对比,一楼似乎被当成仓库使用。正中央有个高度直逼天花板的、由木材堆栈而成的物品,角落则堆放着绘有花纹的箱子与袋子之类的东西。
深月环视四周,试图寻找歇息处。他发现了采光用的小窗下有张木制椅——小窗的构造是由块板子所制成的拉窗,因此应该不会受到日照才对——深月因此安下心来。
已许久未曾形单影只地度过黑夜了。寂静之中,浪潮声比在街中所听见的还要更为猛烈,仿佛就要迫近过来,深月感觉自己宛如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所追赶着。
在几乎未眠的情况下迎接早晨,屋内开始微明不久后,从二楼走下来的人察觉到了椅上的深月,于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对着深月又是一串简短的异国语,在深月尚无法回答之际,那人就快步出门去了。
为避人耳目,深月无法外出走动,但在主人出门期间上二楼又过于无礼,于是只好在窗边消磨时间,直到千早来访时,外头已是天色大亮。
此时深月才初闻自己将要暂居这里的消息。换洗衣物与日常生活用品之类的,似乎也预定会在今日送到。
「虽然三浦屋嚷嚷着这违反规矩、应该仅此一次之类的话,好像拒绝了数次。但肯拉特大人说,无论如何都想要叫你来,若不答应的话便要取消交易,打道回国。」
「咦……」
「商馆长大人在他们国内时,便曾与肯拉特先生见过几次面。听说这人打以前开始,便是个与众不同的人物。听说他也曾在与其他国家交易时,因对方得罪了他,而取消货物买卖打道回府,所以商馆长才希望三浦屋的楼主能设法让步。」
面对因内情而瞪大眼睛的深月,千早苦笑了。
「还有,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要拜托你照料肯拉特大人的生活起居了。起初也是有派男佣跟着,但对方说是不知怎么就是觉得不中意,所以把人给辞了。」
「由我来照料?」
「只要习惯了,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啦。而且那位大人会在这里的时间也仅有夜晚。」
如此一说,深月也就没有异议。
听说在停留岛中的期间,平时肯拉特会为了交易而一直待在商馆里,也在那儿用餐。假日则会在停泊海上的外国船中度过,因此白昼时大多不会在家的样子。正因如此,据说楼主也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请托。
千早送过来的餐点似乎是外国式的,都是些未曾见过的颜色、形状与气味的食物。虽然被告知说若习惯的话便会觉得美味而吃了一些,但却连一半都无法吃下。
在看似未曾被使用过的厨房中将餐具稍事清洗后,深月借由狭长敞开的窗户射下的光线,摊开和千早借来的书本消磨时光。内容是以平易近人的词汇所书写的故事,相当有趣。
花街中虽也有租书业者出入,但在大白天无法和他人会面的深月却无缘见到。结果却因为看得过于投入,以致到大门开启听见声响之前,他都没察觉到周围已陷入一片昏暗。
「啊……欢迎回来。」
深月仓皇站了起来。
肯拉特看着跑过来的深月,微微蹙起眉头。用大手抚摸深月的脸颊,并以夹杂着手势的异国话示意着入口外头,但深月却怎么样也不得其解。还在不知所措的当儿,魁梧的那人便往二楼上去了。
深月想着自己应当要帮忙更衣和铺整床铺,因此立刻从后头追了上去。就在因跑得过急而在楼梯上险些摔倒的深月好不容易抵达二楼房间时,对方早已更衣完毕。
全身泄了力气。被肯拉特投以诧异般的表情,深月也只能道声:「请好好歇息。」
回到黯淡无光的楼下,深月借由窗户间隙撒下的微光,摸索着坐回椅上。
他感受到自己没有容身之处。
若没被召去工作的话,至少也希望能照料生活起居。对于自己没能派上用场的事实,深月的胸口深处就像是被闷了住。
在椅上抱起膝盖,将头靠上墙壁之际,深月不知不觉地沉睡过去。他把侧脸倚在坚硬的墙边,因寒意而稍稍缩起身子,耳畔仿佛听见了低语声。
再次睁开眼睛时,周围已大放光明。
以为睡过头而跳起来后,深月才恍然发现自己身在二楼的睡床上。还在思索着为什么时,忽然从旁被捉住了手腕。
肯拉特正横卧在侧地看着深月。
「为什么睡在楼下?」
对于这低沉的询问,能够理解无碍真是不可思议。深月犹呆然回望之时,对方便伤脑筋似地蹙着眉头,抬起上半身,慢慢地说道:「听不懂我的话吗?」
「不,那个……擅自、行动了,真的非常抱歉。」
慌忙地回答之后,发现到肯拉特所说的,竟是深月国家的语言。
「为何道歉?」
「这儿是客倌大人的宅邸,而我乃承蒙召唤的工作之身,也未得到许可,若待在那儿碍着您的眼……」
「什么许可的,召唤你的是我吧?比起那个,你前天晚上也是睡在楼下吧?」
「不是!那个,由于我有工作在身,晚上是不睡觉的。也已经在清晨时休息过了。」
「你总是在椅子上休息吗?」
这掺杂苦笑的话语,深月无法否定。
「对你真不好意思,没有设想到你睡觉的地方。」
对这低声的道歉,深月仓皇摇首。
「我在什么地方都能成眠,客倌大人无须挂心。」
「总觉得不是那个问题呢。罢了,今晚开始在这里睡吧。像你这样,就算再多三个也不成问题。」
指着宽阔的棉被说完后,肯拉特下了床。像是想起来似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深月。
「我会说这个国家的语言这件事,暂时别跟其他人提起。对千早也是——懂吗?」
为什么?深月觉得莫名其妙。
若能说到这种程度,应该不需要透过通词来进行买卖,并且也较为省事才是。
或许是读出深月的表情吧,肯拉特追加说道:「因为所学尚浅,还不能运用自如呐。使用自己的语言似乎比较容易沟通。」
被这么一说的话,深月就没有异议。顺从地点个头后,深月感觉到碧蓝眼眸满意似地笑了。
「我要出门一趟,你就在这里随意度过便成。」
语毕那人便随即完成出门的准备,让深月尽管想帮忙也无从插手。充其量只能追随对方的脚步下楼,在大门口送行。
而后深月折回二楼,整理了凌乱的床铺,打开窗户透个气。虽然他的手脚俐落,但要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乱动房间内的东西,总不免让人有些顾忌。
走下楼梯坐回窗边,时至此刻,他都未曾戴上圆帽——尽管如此,肯拉特对于深月眼瞳的颜色,仍是只字未提。
椅子的坚硬感让深月想起了昨晚的事。
在这儿熟睡的深月,是被那个人特地抱上二楼的。除此之外,还让他在同一张床上休息。
『对你真不好意思……』
像那样让人关怀着,还是头一遭。
坐在椅子上,深月试着微微打开窗户,外头正一片鲜亮清朗,天空的颜色令人想起睁开眼时,在极近之处所见到的深邃碧瞳。
第四章
总觉得听见了乐曲声。
在已成他的老位子的一楼窗边,深月望向略为开启的窗户外头。
每年一到秋天,位于镇上的神社中便会举办盛大的庙会。那喧闹的声音,似乎也传到了这座离得甚远的岛上。花街中艳名远播的头牌会以舞献祭是广为人知的特色,据说有游客会为此远道而来。
方才将午膳提前送来的千早,也说接下来要去参拜一趟。曾听闻献舞的舞台附近设有外国人专用的包厢,所以今天大概一整天商馆长与其他外国人皆会从岛外出至陆地上吧。
不知是否因风向改变,乐曲声忽然响亮了起来。仿佛与硬质的声音混合着,人们的喧闹声也漫流而来。
摊贩林立,因叫卖声而显得热闹非凡的庙会,深月当然未曾亲眼目睹过。
即使著名的庙会就在步行可及的距离,但对生活在高耸围墙与双重门扉内的花街中人来说,却几乎是无缘之事。除了被召唤的头牌之外,其他人顶多只能隔着围墙聆听乐曲,或者接待在庙会的归途中顺道而来的客人罢了。
即便如此,深月还是喜欢倾听庙会的乐曲。坐在椅子上,将后脑勺倚靠窗棂竖耳倾听。
——像这样居留在岛上,已是第十日。
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比起在花街的时候更加静谧平稳。
原本以为外国人的生活,会有着超乎想像的奇风异俗,但看来似乎是有所误解了。
『虽说是外国人,但仅是头发和瞳孔的颜色与我们不同,其他部分差异不大的。』
正如千早所言,这儿的屋主每天很早便出门,约莫是日落时分才会返回,大致上也都很早就寝。
『我不喜欢请人帮忙呐。不用在意我,你就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吧。』
肯拉特在深月初次在睡床上迎接早晨的那天,对他如此说道。他并不打算让深月帮忙身边琐事,而屋内工作只不过就是些零星散活儿,大多数的时候都闲暇无事。
该怎么办呢?为此叹气时,外头突然传来人声。
由于是不曾听过的声音,深月慌忙关起了窗子。
用随身携带的手巾把脸遮起,当他背对着关上的窗户屏住气息后,大门却传来声响。惊愕地看了过去,见开门进入的人是肯拉特时,深月松了口气。
大概是外头还有人在吧,肯拉特一面说着话一面关上门。当他回头瞧见在窗边缩成一团的深月时,瞪大了碧蓝的眼。
「没有去庙会吗?」
俯视着正在眨眼的深月,肯拉特继续说道:「在陆地那边有庙会吧?听说商馆长他们也去逛了庙会。」
「不,那个……客倌大人,您没有去吗?」
「才刚从那里回来。虽然看见了颇为罕见的东西,但旁边有人啰嗦地说这说那的还真讨厌,大致看过也就够了。」
端详着呆住的深月,男人扬起了眉毛。
「明明是去这国家特有的庙会,差役和女人却始终跟着在一旁转来转去烦人。话说回来,为什么你没去呢?千早没有来邀你吗?」
面对肯拉特讶异般的提问,深月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好含糊地歪着颈子。
等了半晌却等不到回答的肯拉特,很干脆地放弃追问,换了话题问道:「晚餐呢?已经吃过了吗?」
「还没有……那个,千早姐姐若回来了,就会帮我送过来。」
对于深月的回答,肯拉特明显地皱起眉头,在沉默了半晌之后道:「还想说在商馆里没有看见你,原来都是在这里吃啊。中午呢?在哪里?怎么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