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揉按两下,又泄了气一般抱住吴桥,揪着浓眉忍气吞声地说:“不闹了不闹了……”
吴桥推开他说:“你不是……对着谁都能发情么?”
“以后只对你!真得!”乐骋耍赖般死死抱住他,将头埋在他颈窝中。
吴桥伸手摸摸乐骋的短发,软软的。
“小桥你别这样对我……”乐骋吻着他的侧颈闷闷地说。
“……”吴桥目光有些空洞的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一般道:“活该。”
第4章
次日清晨,吴桥是被刺眼的阳光晃醒的。
乐骋不见人影。
吴桥站在阳台上随意望去,这是一个半旧不新的社区。
还是乐骋他爸当年赶着最后一拨单位分房置办下的,一百多平,地段也不错,西二环边上。就是几间
房间全朝阳,冬天比较舒服,夏天能活活热死。
后来老爷子去了,老太太死活不愿意住这边,说舍不得那么多年的老街坊,自己一个人还住在快住了
一辈子的七十多平的老屋。乐骋也拿她没辙。
这房子就乐骋一个人住着,倒是离学校也近,也就不到五分钟的路程。
吴桥莫名的笑了笑,若不是当年乐家老爷子有先见之明,就乐骋一个月不到三千的工资,不吃不喝攒
上一辈子也买不起这套房子。
这样想着,吴桥却为这个假设隐隐地兴奋起来。
乐骋简直是他见过最没出息的男人,可是又怎样呢……
正在出神,乐骋依旧没什么声息的回来了。
“小桥……”乐骋从后面抱住他,用新长出青茬的下巴蹭他的脸,有些欢快地说:“我发工资了,去
买手机吧——额……只能买三千左右的……”
吴桥这才想起昨天把自己的手机摔坏了,他打了个哈欠说:“不了,今天我有约。”
乐骋知道是工作上的事,“哦”了一声看似随意的把话题岔开。
这并没有影响乐骋的好心情,他想了想说:“这个月一定要省着花,上个月月初买了个音箱,就花光
啦,吃饭都成问题。”
吴桥默默听着忽然一挑眉,问道:“那你后半个月吃什么的?”
“……”乐骋维持着刚才的表情心中飞快的转着,低下头笑了笑说:“我妈那吃的……”
“原来苏阳是你妈……”吴桥恍然大悟地说。
乐骋怔了怔,正要说什么就听见楼下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吴桥撑着阳台对下面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从床头拿上眼镜,转身出去了。
乐骋没什么表情的听着大门的响声,不一会儿,只见吴桥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吴桥穿着黑色的风衣,
衬得他身材更是修长,他有些畏寒地双手插在兜里,只对那个司机点点头。
直到那辆奥迪平缓的消失在他视线里,乐骋才抿着唇自嘲的笑了。
何必呢。
他动了动唇,如此无声地说道。
乐骋转身从壁橱上层翻出落满灰尘的琴盒,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连盖都未打开又粗鲁的塞了回去。
就算是最亲近的人,心意却无法想通。
并不是故意的,但是每到这时总会分外想念苏阳也是事实。
于是吴桥又逐渐忙碌起来,乐骋隐约知道是在为独奏音乐会做准备什么的……却也从来不问,反正对
他来说并没什么区别,除了上课无非是打游戏睡觉,吴桥在不在也是这样。
唯一有些不习惯的是吴桥比他还不会做饭,即使会也没有那个美国时间给他做。
于是就在这样平淡略显沉闷的生活里,逐渐入冬了。
那天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刀一般的寒风刮过,乐骋打了个寒战,推着半旧的单车快走了几步。
这车从他高中买来就一直骑到现在,一点毛病都没有,谁知今天却掉了链子。
眼看着离家还远,这么磨蹭下去不知还要走多久。
看了看附近没有修车摊,乐骋只好把车子推到路边,蹲下来仔细检查,虽然只是掉了链子,但是这好
歹是变速车,各种链条甚是复杂,乐骋只好用手试图把那链条扳回正轨。
鼓捣半天,冻得牙齿打战,弄得一手黑油也没能连上。
忽然一辆黑色轿车平稳的停在他面前,后排门缓缓开启。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直到一双皮鞋出现在他视线里一动不动,他才些许疑惑地抬起头。
这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一身西装革履,成功人士一般。
那人并不十分年轻,但是保养得很好,笑起来仍是很迷人,他就这样,微笑地看着他。
有病啊……乐骋心中这样腹诽着。
又低下头鼓捣起车链子,直到另一个再熟悉不过声音响起,他才愣了愣。
“车坏了?”吴桥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他不远处,像是刚从那辆高档轿车上下来,蹙眉这么问道。
乐骋“啊”了一声点头说:“嗯,链子掉了。”
吴桥也想蹲下来看看似的,乐骋用手肘将他轻轻顶开说:“小心蹭到。”
这时那个成功人士才看够了一般说:“既然是吴先生的朋友,不如把车子放我后备箱,我们送你回去
?”
乐骋眨了眨眼,温良地笑着说:“好啊,那就麻烦您了。”
一路上有的没的聊着,才得知这个男人姓徐,叫徐松年,本市有名的儒商,最喜爱小提琴,是吴桥这
次音乐会的赞助商,简直就差在脑门上刻上“我有钱”三个字了。
把乐骋和他掉链子的单车放下后,吴桥却没有下车的意思,看起来像是还有行程安排。
乐骋不以为意的冲他摆了摆手,便推着车跑去找楼下修车的老大爷。
徐松年带着鄙夷的笑看着乐骋单薄的背影,忽然嗤笑着说:“就是这个人?”
吴桥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吐出两个字:“怎么?”
徐松年忽然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力,他咽了口吐沫,勉强地说:“好……好看死了……”
等傍晚吴桥进门的时候,乐骋正在可怜兮兮的蹲在沙发上就着酸奶咬烙饼……
他一个没忍住,背过身装作脱鞋的样子无声的笑了出来。
“小桥小桥……”不用招呼乐骋就像摇着尾巴一样缠了上来。
吴桥十分配合的摸了摸他的脸,将手上提着的饭盒塞给他,又摘下眼镜放在矮柜上。
“小桥小桥!!”乐骋揽着他的腰死活不撒手。
吴桥任他抱着,直到被他叫烦了,才不冷不热说:“不会说人话了嘛?”
“卖卖萌嘛……”
“哦哦……”吴桥扬扬眉,推开他走到卧室门口转过身,轻笑着对他一抬下巴,倨傲又带着一种难以
言说的诱惑:“过来。”
乐骋有些郁闷的捂住脸,暗骂自己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了,竟然这样就起了反应。
吴桥难得主动地吻了吻他,叹息道:“你除了发情还会什么……”
“大概……还会做爱?”
卧室的门不知被谁一脚踢上。
第5章
乐骋对吴桥的一切都是不过问的。
即便认识那么多年,他仍然可以坦然地用“知之甚少”来形容吴桥。
所以当看到自家楼道口堵着一群工人和一架三角钢琴的时候,他丝毫没意识到什么。
他好脾气地插着兜等着他们上楼。
这时一个小个子工人有些为难地说:“这楼道太窄了……勉强搬倒是可以,只是剐了蹭了怎么和老板
交代?”
另一个工头模样的说:“少废话,送不到更没法和老板交代。”
于是这群人沉默了,只有在上楼的时候会发出用力的声音。
到了三楼转角的时候,小个子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他摆摆手连声说:“歇一会儿歇一会儿……不行了
我……”
别的工人也趁机歇歇手,骂道:“这破玩意死沉死沉的……”
乐骋抬头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家家门,又看了一眼不知道要歇到什么时候的小个子。
他扯了扯帽檐,走过去对那个为首的说:“我帮你们往上搭一层吧。”
为首的工头眼睛一亮,痛快的答应了,众人摆好架势,乐骋托住下面一角,只听工头一声“起”,只
有他这角却是纹丝未动。
乐骋面无表情地擦了擦额头说:“没思想准备呢……再来。”
等帮着这群人费劲巴力地把钢琴搬到四楼,许久没做过重体力活的乐骋就只剩喘气的力气了。
工头翻出地址,抬头对了对乐骋家门牌号,就去按门铃。
于是吴桥睡眼惺忪地一开门,就看见一群不认识的工人和一架钢琴,还有搭着琴盖喘粗气的乐骋。
吴桥心中立刻明白了三分,只听那个工头对他恭恭敬敬地说:“吴先生好,这是我们徐老板送您的生
日礼物,一点心意请笑纳。”
吴桥不置可否地望着的乐骋,淡淡地说:“你也是?”
乐骋一脸从围观模式被强制切换回来的呆滞,想了想答道:“哦对……今天你生日,我怎么忘了光棍
节是你生日来着……”
“大概……是你好久不过光棍节的缘故。”
“……”
工头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打哑谜一般早已一头雾水,赶快将单子和笔递给吴桥说:“您签个字吧……”
吴桥的视线这才落在他身上,将单子推回去说:“就说我心领了,别的我会和他解释。”
工头傻眼了,说话都不利索了:“可可可是……”
吴桥这次似乎连话都懒得说,对着乐骋一抬下巴倨傲地说:“你——还站在那干嘛?过来。”
于是工头眼看着刚才好心的小哥被拽了进去后,门干脆的在自己眼前甩上。
“头儿……咱咋办?”小个子一脸呆滞地问。
工头一咬牙,说:“还能咋办,送回去呗。”
乐骋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
电视上正在放一个叫“流言终结者”的节目,
他们正在进行验证如果两辆以八十公里时速相撞,车的破损程度等于八十公里撞墙还是一百六十公里
撞墙的实验。
吴桥看的无聊,他是艺术生,从小文化课就不是强项,对这类问题一向敬而远之。
揭露真相之前照例插入一大段广告,吴桥便随口问道:“等于一百六十公里的?”
乐骋迟疑地说:“这个把一辆车的磨损度平均到两辆车上了,不能这么算吧……”
吴桥有些气结,这人说话从来都要绕一个大弯子,仿佛不这样会死一样,提出的条件明明都摆在那里
,他偏偏有本事得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结论。
“你就说等不等于一百六十公里的伤害吧。”
乐骋听着他的口气又冷了下来,有些莫名其妙,只得说:“”动能是一样的……但是磨损度不一样,
应该还是接近八十公里的……”
广告时间一过,节目组用四辆车的代价证明了的确等于八十公里的磨损度。
乐骋有些兴趣寥寥的边换台边说:“其实我真的不能理解这个节目啊……明明高中物理就能算出来的
……”
“结果出来之前你怎么知道你是对的。”吴桥微微皱眉说:“而且你那么笃定的话,就不会看结果吧
。”
乐骋将弦外之音置在一边不理,对他笑笑说:“这个结果是给你看的啊……”
吴桥顿了顿,轻轻垂下视线说:“是么……”
气氛再次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吴桥难得有些迟疑地从大衣兜里拿出一张票。
今天乐骋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这让他并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合乎时宜的。
“这个……”终于还是开了口,用尽量随意的口气说:“有空的话,就去吧。”
乐骋有些惊讶地看着那张票,随即欢喜的接过来说:“小桥的独奏音乐会啊……我还愁一票难求呢。
”
吴桥盯着他的眼睛不语,总有人说想要判断一个人是不是说谎看他眼睛就知道。
这一条似乎对乐骋不管用。
乐骋这个人在需要的是仿佛都能把自己都骗过一样,他此刻简直由里到外散发着喜悦的情绪。
吴桥移开视线走向浴室,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有事就算了,我只是想看着你。”
乐骋点燃一支烟,懒懒地说:“干嘛不去……”
干嘛不去呢。
乐骋想不出理由。
第6章
吴桥的个人独奏音乐会,在本市最好的音乐厅。
日期是十二月二十四,晚上九点。
圣诞节什么的对于乐骋来说没概念,只是觉得满大街红红绿绿挺好看。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从衣柜拿出最贵的黑色西服。
这还是吴桥临去维也纳之前送他的,从来没穿过,一直挂在衣柜里落灰。
镜子里的人实在称得上英俊,虽然下垂眼显得有些的轻浮不正经,不过若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
恐怕也会被人误认为是什么成功人士吧。
出门前习惯性的拿起单车钥匙,忽的一怔,随意仿佛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笑了起来。
乐骋一边笑着一边脱下西装随手扔在地上,换回牛仔裤和外套,甩着钥匙下了楼。
他家离国家大剧院真的不远,大概四站地,他慢悠悠的骑着单车一点也不着急,
估计着差不多了,将单车停在一站地外,剩下的路他决定步行。
眼看着那个坟包样的建筑物在视线中越来越大,他胡噜了一下早已被风吹得没型了的短发,正要迈步
,忽然看见两个人。
第一个人他认识,只是不太熟。
徐松年意气风发地从黑色轿车上下来,伸手捋了捋一丝不苟的头发。
旁边马上有相熟的人上前来打招呼,他摆着最得体的笑容从容应对。
第二人他也认识,非常熟。
曾经大学的导师,誉满国内的音乐大师,明明桃李满天下,却偏偏独爱他俩。
几年不见导师越发显得老迈了,好在看起来还算健朗,只是听力更加差,旁边的人对他嚷着说的话,
这么远的乐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乐骋远远看着他,直到他们消失在入口。
他插着兜站在角落里漠然看着这座华丽辉煌的建筑物。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缓缓地顺着原路走回去。
路过西单的时候,有人锲而不舍地问“卖手机么卖手机么?”
乐骋对他笑了笑,从右边兜里掏出一个崭新的手机递给他:“卖。”
那人仔细端详半天,说:“这么新?没用几次吧?”
“是啊,看着给吧。”
那人斟酌了一下,问:“有发票充电器么?”
乐骋想了下说:“没带……算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