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囧者胜——苍瞳
苍瞳  发于:2013年09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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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之后,他们之间似乎就再无法回到,那般青涩甜蜜的爱恋。

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亲密不再。

然后就是毕业,结婚,到底有哪个地方不一样?

面对面看着也不复脸红心跳,日子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泛不起波澜,被零零碎碎种种琐事慢慢磨光当初心有灵犀欣喜相拥。

或者,花前月下和油盐酱醋本身就不相容。

13

这一路过去气氛就搞得有点沉重,沈师弟没想到首次出马就挖到个极品八卦,坐在那儿看杨湿兄玩儿打火机,有点小尴尬“那什么——”

沈衡斟酌着字句“其实……”

“噗。”

杨松明喷笑“别想着要安慰我哈,我还没落到那步田地。看你那样啊哈哈哈哈。”又伸手过来揉了把师弟的头

“快到了,收拾收拾吧。”

到昆明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一刻,杨松明打了个电话回去然后两人一起上了汽车,继续摇两个小时到他家。

杨湿兄前脚刚下车,听到他弟在外头喊“哥!这边这边!”就笑开了,!!!准备跳下去,沈衡在后面扛行李扛得要断气,连忙拦住他“包包包,背上!”然后默默补了句“个正太控。”

杨松明探头看到妹妹也在,挥了挥手凑到沈衡耳朵边说“松琳也来了。”

沈医生一愣,直觉想缩回去湿兄眼疾手快两把给他拽了下来。他这看到杨松琳就有点小囧“好久不见哈。”

杨松琳一笑出来俩小酒窝。

湿兄的家人沈衡都见过。

妹妹杨松琳高中毕业后就跟着老爹管建筑队,长得特甜,乡里说亲的那是一堆一堆,不知是眼界太高还是怎的,二十三了都还没有对象,也难怪杨母着急。弟弟杨松清今年才小学三年级,虎头虎脑的总也坐不住。

弟弟非要帮杨松明拿包,没办法就挑了个装零嘴的袋子给他拿,四个人沿着小路往乡头走,松琳忽然想起来了,回头对哥哥笑“啊呀我都搞忘说了,嫂子也回来了!”

沈衡就看到他的背脊一下子绷直了。

那天回去杨妈妈就给了沈小同学个BIG抱抱,沈衡当场就给抱傻了,说“阿阿阿阿阿姨,我——”

的,肋骨,要断了,啊。

湿兄在旁边闲闲地说“妈你是不是该配副老花镜,您亲生儿子在这边。”

杨妈妈呸了他一声,又回头捏了下沈衡,叹气多好的小伙啊,怎就不是自家了呢。然后甩甩手说“我给小衡做米线去,晚饭要等会儿,先打个尖。”

杨妈妈进了厨房,跟老头子嘀嘀咕咕,然后向外头喊“明子愣到起干啥子,过来帮忙!”

杨松明看了眼沈衡“靠,敢情我俩还真是抱错了?”

沈医生还在震惊之中,转过头来就是一脸傻笑。湿兄又靠了一声准备进厨房打下手,刚才起就一直坐在木凳上的李芸忽然站起来挽了挽袖子,说“我来吧,你去休息一会儿。”

杨松明顿了一下“行。”

一顿接风宴丰盛得很,杨妈妈亲自下厨,板栗烧童鸡,爆炒黄赖头,冬菜扣肉,清炖围子,玻璃白菜,凉拌北风菌,沈医生吃得泪流满面心说这他妈才叫菜,熊向东做的那个就是一坨屎。

其乐融融看起来就是欢乐的一大家子,只有杨松明吃到嘴上没什么味,李芸坐在身边微笑,夹菜,媳妇儿这个角色扮演得真是完美。只是这将进两年不见,哪对夫妻会是这样连眼神都没有接触?

吃完饭收拾了碗筷再闹腾一会儿就九点过,这里天黑得早,李芸过去跟杨松明说了句什么,然后就站起来说“爸妈,我们就先回去了。”

杨松明也站起来披上羽绒服然后把外衣递给她。

沈医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去年他老婆没回来,老家也住不下他就是在湿兄的家里住,也不远几分钟就走到。这会儿人夫人回来了,他他他他他,那个啥,啊?

杨松明抬了抬下巴“沈衡你……”

沈衡立马狗腿地想站起来,被杨妈妈一把拉回去坐着“小衡就留到这儿嘛,喊清子去松琳那儿挤挤。”

“呃,那什么,我……”

“唔,也成。”

“……”湿兄!湿兄你不能!!

结果沈衡一晚上被折腾得没睡好,追根究底也是自作孽,不好意思让松清跟松琳挤就说我俩凑合凑合得了。谁知道杨松清简直就一祖宗,睡觉也不安生。

沈衡有点认床,又被清子一条手臂横肚皮上,就睁着眼看窗外月亮,特大特亮,还有星星也是,城市里都看不到。

忽然听到松清念念有词一个犯抽凑过去偷听,然后被“天马流星拳!”给揍了回来。

第二天杨松明和李芸一早过来,湿兄拎了一塑料袋的饺子皮,看到他就问“唉?你嘴角——”

松琳跟着瞧了一眼噗嗤笑出声,连忙接过饺子皮跟芸姐去厨房忙活。

杨妈妈咚咚咚地敲清子门,“再不起床就掀被子了哈!”

老头子照例眯着眼睛听破广播里头的京剧,婉转的唱腔被老式收音机拖得又沙又哑“君瑞呀,你个大雅才~~”

沈医生眯眼瞧这小子气色不错,心里有点小小不平衡,问“想知道?”

“恩。”

“那你过来些过来些。”

“恩恩。”

“其实……是这样的。”

“恩?”

“天马流星拳!!”

“啊啊啊啊啊——”

这真是个闹腾的大年三十,除夕夜。

杨妈妈的白菜饺子热气腾腾端上桌,芸嫂子也围上围裙炒几个小菜,杨老爹开了瓶老白干,非要沈衡也来一口来一口,这一口下去沈医生看啥都是双的,红着脸捏着筷子冲人乐。松琳捂着电话在角落叽叽咕咕,一张俏脸笑得真是甜。清子把一抱鞭炮拿出来放在院子里,不停瞧表就等着十二点那么一刻把所有火炮冲上天。

沈衡把头靠在墙上,看他们,然后转头对杨松明说“老子真他妈的羡慕嫉妒恨。”

杨湿兄一口酒差点呛进气管里,在长辈小辈面前爆粗口就只能说明这货没种的晕乎了。瞧瞧也没人注意这边,就挑眉看了他半眯着眼,问“羡慕谁?”

“你啊。”

沈衡说

“我是个直的就好了。我喜欢你妹妹就好了,”

湿兄大惊“妹夫!你……”

沈妹夫依旧昏昏地笑

“赚回一个家,死都值了。”

14

那天晚上简直闹腾死了,一大家子。

杨湿兄看沈小衡再坐在桌上非要跟老爹喝睡过去,连忙拉了他去院子里吹风。

乡下的每户人家都隔得有点儿距离,从这里看过去,远远近近家家户户窗口透出的灯光柔和至极。

还没到新年,四周还很安静,电视里春节晚会的声音影影绰绰,弟弟妹妹的笑闹就在身后,那么近。

杨松明说松琳给我坦白也在谈朋友了,只是对方家境不是很好现在还瞒着。

沈医生一脸做作的遗憾,哎我没机会了。

湿兄白了他一眼继续,我倒是觉得只要人好,那些都不是太重要。相信爸妈也这样想。再怎么样我们都是支持她的嘛。

沈衡蹲下去摸杨家的老猫,老猫眯了眯眼就把脖子扬起来让他挠。它真是太老了,姜黄色的毛发稀疏得很,眸子浑浊,老态龙钟。整天就瘫在院子里晒太阳。

还有,

杨松明接着说,我跟你嫂子打算今年要个孩子。

十几岁时候尚有大把青春挥霍,而现在怎么着来年就小三十了胡闹下去像什么话,什么祸也都闯过了,什么轻狂都经历过了,闹够了闲散惯了总该到了妥协的时候。

天底下哪儿有那么完美的事,将就将就凑合凑合才能过日子。夫妻两人磨合到激情爱情没了,总要有亲情来维系,而“孩子”就是最重要的一步。早都不年轻,说白了就是要定下来,后面不长不短的岁月一个人走太累。

冷风从院子里盘旋了一圈又无声离去。

沈衡被冻得清醒了一点儿,抬头看师兄双手插大衣里,说起这些那么随意。

想想觉得无法认同这样消极的态度,张了张嘴却无从反驳。

杨松明见他这样子就知这货在酝酿大道理,连忙接着说,但这不是坏事儿。

他也跟着蹲了下来,想想吧,再过个几十年,也能够像我爸妈这样,平平和和一辈子,和和美美一家人再有几个孩子,不是坏事儿。

沈衡挠挠老猫的耳朵说我怎么觉着你在给我洗脑?我个gay能有屁的孩子。

湿兄一巴掌扇他脑门上,我日,什么悟性!老子这是在教导你凡事莫钻牛角尖!

松清从门口冲出来冲他俩喊,哎,要十二点了快点儿过来拿火炮!

沈医生摸着后脑站起来,来了来了!终于要放了哇啊啊啊。然后就欢脱地奔回屋里。

杨湿兄站起来抖抖腿,从大衣口袋里把烟摸出来,找了半天打火机没找到才想起早就被弟弟莫收一会儿点鞭炮用,只得又把叼上的烟放回盒子,然后用食指弹了弹硬纸皮。

他跟这个沈师弟熟悉起来不到两年。

想他当年跳了两年读大学,非常优异,一路优异,太过优异以至于骄傲得有点儿不近人情。对周围摆着亲切面孔骨子里总是疏离,从来不曾有想要真心相交的朋友。说起来,沈衡是唯一的例外。

不是校园八卦传的那些暧昧难言情愫,更不是张妈私下里调侃的把他当弟弟过不完大哥瘾,实在是他和多年前的他太过相似。

永远朝前看,永远不回头。

只是,自己已经在现实社会打压下学会了退让和低头。就像本科毕业,一腔热血下基层,跟着扶贫医疗队的一年所经历的一样。

理想只是一时热情的产物,也谈不上人格高尚,日行一善,就算是想要学以致用那时候是真的就是单纯的想去。可日子久了,烦了,就发现了,原来也就这么回事儿。

很无趣。

但铁面小金刚沈衡同学至今没有认输,带着“老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就TM没想过要活着回去”的劲儿得瑟着,同性恋也好工作也是甚至连他的整个生活也这样,一如既往,未曾退后一步。

不得不说,他得对这个师弟表达下小小的敬意。他也更愿意看他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一路欢脱而去囧奔到底。

杨湿兄把烟盒放回口袋,插着双手跟着回屋,那么,干巴爹。

农村的火炮没那么多花样,就图个闹腾图个响。

之前还那么安静的小庄子,十二点一到简直跟要炸了一样劈里啪啦劈里啪啦。老猫被吵得跳起来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儿又缩着个肩胛骨巴巴地蹲回草垛子。

松清满场子大呼小叫,松琳围了个大围巾站在边上看她哥拿烟头去点炮,李芸扶着老爷子都是一脸暖暖的笑,杨妈妈抱了抱沈衡,春节好。

沈医生正要乱感动一把的,那边就听到一声惨叫,杨松明捂着手背看老猫对他龇牙咧嘴,还没来得及告状就被妹妹批斗,哥!你踩人家尾巴作甚!

杨湿兄吊起眼角与老猫对瞪的场面过于诡异,沈衡没忍住幸灾乐祸大笑出声。

杨妈妈就说,哎,也给你女朋友打个电话吧。

沈衡说,啊?

被一脸“害臊什么,我懂的”的杨妈妈赶到僻静角落,沈医生拿着手机发愣。

女碰友,女碰友你妹啊。

然后手机就开始嘻唰唰呀嘛嘻唰唰,他手一滑半天才稳住看都没看拿着接起来,喂?哪个?

那边听起来非常安静,静得和欢乐气氛如此格格不入,只一个呼吸的声音。

沈衡说三二一,再不说话我就挂。一,二——三!

靠!

老熊在那边没忍住骂了一句,你自己家的电话号码都他妈不认识了?

沈医生哦了一声,有事?

……

饭饭还好?

熊向东回头瞧了眼四脚朝天躺平在沙发下面睡觉的蠢狗,再次觉着自己做人真失败,相当失败。

喂?说话。不然我挂了哈,一,二——

这次没等沈医生数到三,那边就掐了线。沈衡握着电话有些愣,里头已经是一片忙音,嘟,嘟,嘟。那之前听到的一句“我想你”是错觉吗错觉吗错觉吧?

熊向东挂了电话,又盯着看它了好久,然后抹了把脸踢踢踏踏走回沙发用脚尖轻轻踹盖浇饭的软肚皮,饭饭饭饭饭饭饭饭,喂,起来。

饭饭的睡姿一向非常销魂,此时正是面朝天花板张了大嘴极其不雅地流口水,被老熊搞醒了就相当不开心鸟都懒得鸟他,嗷呜一声翻了过去找个角落继续趴着。

老熊顿觉相当凄凉,简直是狗不理,只有忿忿地跑去阳台抽烟。

成都市区内都不准放鞭炮,但总有小贩子偷偷在卖,快十二点时候春晚主持人一脸喜气洋洋地在说,让我们一起来倒计时,十——九——

他坐在沙发上,就着一罐啤酒啃个老妈兔头,吃得一手一嘴的油钟声就当当当的响起来。

电视里面,小区外面隐隐欢呼,春节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红包拿来!

熊向东蹲下来看盖浇饭雷打不惊的睡相,对此狗的定力和淡定表示十二分敬佩之余就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空虚。

爸妈都在美国,毕竟八小时时差总不能让老人半夜起来接个电话,所以中午时候就已经问候过了。这时候手机短信的音哔哔乱响,他却一点看的欲望都没有。不外乎各种牛逼或者自认牛逼的下载祝福短信,千篇一律,真的没意思。

刚从英国回来不久,这边的朋友就还猴子他们几个,去年上着网几个单身哥们儿一起搞搞魔兽扯扯皮就过去了。今年猴子要陪未来猴嫂以及丈母娘,兄弟们也各有各的忙,

他大冬天的穿了件羊毛衫就站在阳台上抽烟,外加一只死狗客厅里觉觉,连声春节好都没人问,若不是怕张大爷扔东西上来,当真想捏了袖口唱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

按了烟头忽然想起杨松明说过的话,这样的春节,之前沈衡一个人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个。

没喝多少酒,熊向东却想要糟,自己肯定是来不起了遭不住了。

不然怎么会说出那种暧昧不清,万分不该的话,就像真正恋人之间平静又波涛暗涌的坦白。

春节快乐,恩,我很想你。

15

沈医生打电话过来时候,老熊正在大扫除。

头上套了个塑料口袋,穿着毛衣还围个格子围裙,手里揣着拖把跟盖浇饭干架。饭饭在他旁边跳来跳去摇着尾巴扑拖把头,吼都吼不住。一人一狗争锋相对各不相让进行着考验体力和耐心的持久战。

所以接起电话的熊向东就灰常灰常暴躁,鬼吼鬼叫地说沈小衡你他妈赶紧给我回来,盖浇饭不服我管,老子要招架不住了。

沈医生听着挺乐的,在那头笑,说你去拿个衣架在它面前敲桌,它保管立正稍息老实了。黄金条子下出人才,此话极是。

扯了会儿皮沈衡才想起正事儿,说杨妈妈爬梯子拿东西时候摔下来了,他跟湿兄都得晚点儿回来,大概初七初八。

熊向东嘀咕着初七初八我都得上班了,这春假还真是凄凄惨惨戚戚。还是只得说行,照顾老人家要紧。

挂了电话正惆怅,饭饭就扑上去开始咬拖把。

老熊气不打一处来回阳台拿了个晾衣杆子,刚准备跺地板就看到盖浇饭贴着墙壁悄无声息地溜回厨房,顿时乐了,不由表扬它两句真是甚会察言观色,当官的料啊饭饭。

打扫完屋子都是下午四五点,老熊瘫在沙发上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所以有人敲门的时候真是分外窝火,心说这收水电费的也太尽业了吧,这才初二呢就上门了地主要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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