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章：我爱上你与你无关

“据我了解，青岚那孩子虽然常常有一些冲动，但是他发泄完之后一定会回来。如果是有什么事情不痛快的话，不可能躲着我们那么久。”王坤揣摩着陆青岚的母亲的言下之意，觉得陆青岚的母亲是想说陆青岚的失踪不是出于他自己的意志。

“但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是被胁迫或者被绑架的。现场没有任何暴力的痕迹，也没有任何绑架宣言的信件。”

“可是，人就是找不到了，是吗？”

“对……”

陆青岚的母亲语气依然是温柔和平静：“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王坤没有想到，陆青岚的母亲非但没有当场发飙，甚至还问他自己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这个女人若不是真的性格像天使一般温柔，那就是城府深不可测。但是，王坤除了摇头还是摇头：“我们哪里都找遍了，没有任何线索。照说这么显眼的两个人，在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躲不了多久，何况林秀幸的护照都在我手里，他不可能出国。”

“这么说起来的话，我想说不定他们是私奔了吧？”比起王坤的慌乱，陆青岚的母亲还是很淡定。

王坤虽然知道林秀幸和陆青岚的关系，不过他没有想到陆青岚的母亲也知道。不对，陆青岚告诉了他的母亲，这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青岚去日本期间收到过一张明信片，上面用日语写着我爱你，我想这应该是林秀幸寄的。”陆青岚的母亲用一句话打消了王坤的疑惑，“我想，既然他们是相爱的，那么事情就不会太糟糕。”

王坤只有苦笑。他由衷感谢陆青岚的母亲像天使那样乐观的性格。他觉得陆青岚应该没有告诉过自己的母亲自己被林秀幸打伤的事情，不然他母亲不会像这样淡定。

既然如此，自己就顺水推舟吧。

“是呀，或许他们只是对这个演艺圈厌倦了吧。希望他们能得到幸福。”

陆青岚的母亲在电话那头温柔地笑了：“是啊，这两个孩子。如果他们都能得到幸福，那么我们做父母的，还能有什么愿望呢？”

王坤哑然失笑，他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林秀幸称为孩子。在他心目中，林秀幸就是那个任性，傲慢，自大，怎么样都和孩子两个字挂不上边的人物。

……

吴晓若的厨艺最近大有长进，至少捣腾两个家常菜是完全没有问题了。促使她的厨艺急速进步的，是她对做菜的热情，和突然多出来的闲暇时间。

因为要准备SuperStar的比赛，到了二年级下半学期，大学的专业课也变得多了起来，所以吴晓若干脆地辞掉了在酒吧驻唱的工作。

“我走的时候，老板说叫我留下来，还说帮我把时薪翻倍！”

吴晓若一本正经地系着围裙在厨房里捣腾小菜，一边说。

“哦？”宁威抬起头来，“那你为什么不多留一阵子？”

“没办法呀，实在是忙不过来！”吴晓若大大地叹了口气。

“其实你可以把做饭这件事情交给我的。”宁威微微扬起眉毛，“反正我比较闲，没有额外地打工。”

“但是你好像不愁生活费哎。”吴晓若回过头来，望着宁威说。

宁威扬了扬眉毛，他的收入的主要来源是帮AJC唱片公司写歌，但是这却不是可以拿到台面上说的事情。至于在LiveHouse演唱，确实为他积聚人气提供了不小的帮助，但是其实却不是一个高收入的工作。

如果自己和其他的地下摇滚歌手一样坚持理想的话，或许也必须过着风餐露宿的日子吧。

所以，宁威保持沉默。

“坏人，有赚钱的法子也不告诉我。”吴晓若的八卦欲望仍然很强烈。

宁威苦笑着说：“你缺钱的话我养你就好了，为什么要问这么多？”

吴晓若开心地当场跳起迪斯科。

“你知道吗，当你喜欢的那个男人对你说‘我养你’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改变！”

宁威看着吴晓若身穿围裙翩翩起舞，苦笑着说：“即使他是有妇之夫？”

“爱情的形式不重要，本质才重要。我爱着他，这一点就很重要。”吴晓若像哲学家一样的发言，和她手舞足蹈的姿势很不搭。

“有点危险。”宁威笑了，“你好像很容易陷入不伦之恋。”

“不怕。我只要一个电话你就会来救我。”吴晓若自信满满。

“你别搞得剧情太狗血我就答应你……”宁威摇头叹息，一边想象着自己或许真的有一天需要把吴晓若从一堆男人中间抢出来。

吴晓若举着锅铲蹲到宁威面前，用手指抠他的吉他弦：“你说爱上一个gay算不算太狗血？”

宁威揉乱了吴晓若的头发，叹息着说：“小姐，所以我想跟你说，别再窝在我这儿了，好好去找个男朋友。”

“可是，窝在这里很舒服。”吴晓若蹲在地上，仰视着坐在床上的宁威，甜甜地笑了，“男朋友不会做饭给我吃，不会帮我收拾东西，不会早上叫我起床，也不会在我看小说看出神的时候提醒我早点睡，更不会临睡前帮我热牛奶。”

“那你需要的不是一个男朋友，而是一个妈。”宁威苦笑，笑吴晓若的孩子气。

“而且，是男人的话，将来免不了出轨。是gay的话，就没有这个烦恼。”吴晓若继续瞎掰，“你可以爱上任何男人，但是你不会为了他们和我离婚。”

宁威放下吉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微微皱着眉凝视着吴晓若：“晓若，你到底懂不懂？你不可能这样混一辈子，老了以后会寂寞的。”

“你才不懂，我想怎样过一辈子是我的事情，我要爱上谁也是我的事情。”吴晓若的语气有些激动。

“可是，我真的不觉得你应该用没有回报的爱来耽误自己的青春。”宁威夹杂着叹息的声音。

吴晓若站起身来，注视着宁威，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皱纹。宁威看着吴晓若，叹了口气，说：“你一定要逼我下逐客令吗？”

第一二八章：陆青岚的前世今生

“真的，不懂的是你……”吴晓若柔软的双手慢慢划过宁威脸颊的轮廓，笑容难得地从她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感伤，“我真的没指望你爱上我，我对你只有一个小小的期望而已……”

宁威扬了扬眉，用眼神询问那个期望是什么。

“不要赶我走。”吴晓若凝视着宁威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不要赶我走。你是个好人，所以我想一辈子在你身边。爱情迟早会淡，但是我知道我在你身边一辈子，你就会护我一辈子。”

宁威拉过吴晓若的手：“可是，你可以找另一个爱你一辈子，并且护你一辈子的男人。你这么年轻，漂亮，怎么可能找不到？”

吴晓若摇了摇头：“我不可能永远年轻，漂亮。但是你却会永远对我好，即使不是出于爱情。你记得我跟你说过陪伴吗？”

宁威点了点头：“但是，我觉得我们之间，基本上来说只是你的单方面付出而已。你看，你为我做饭，你每天不辞辛劳地给我送点心来，我不开心的时候你会陪在我身边，我情绪不好的时候你甚至陪我淋雨结果自己重感冒，我和妹妹吵架的时候你帮我说话，我有话无法启齿的时候你还替我撒谎。”宁威说着，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他说着吴晓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觉得自己的心中越来越暖了起来。长这么大，还真的是第一次，有个人宠着自己。

“如果你有一点点感激我，那就留我在身边。因为你对我最大的回报就是让我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吴晓若的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

宁威苦笑着，他真的能够一辈子留吴晓若在身边吗？或许可以，只要吴晓若不改变心意，只要陆青岚不会回来。可是，陆青岚不会回来吗？他又不确定。他害怕的是，陆青岚被林秀幸伤得体无完肤的时候，会找不到一个归处。他也不确定，如果陆青岚选择与林秀幸共度一生，自己还会不会留在这个世界。

轻易地给吴晓若承诺，对他来说太沉重。他怕自己走的时候会不轻松。

所以，宁威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没有漏看吴晓若眼中闪过的失落。但是吴晓若立刻又恢复了开朗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跑去厨房继续做她的饭，仿佛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

宁威觉得，或许吴晓若比他要坚强得多。但是，他却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太信赖吴晓若的坚强。因为过刚易折，这个成语就曾经在他自己身上应验过。

陆青岚咳嗽已经咳了快一个月了。最近他总觉得自己咳得越来越深越来越剧烈。每次一咳嗽，好像五脏六腑都在疼。他在想，说不定自己这是被林秀幸打出了内伤，就仿佛武林高手互相PK，结果被内力震断了经脉，然后就躺在洞府中不断地咳嗽，须臾还喷出一口鲜血啥的。问题是那些武林高手会运功疗伤，但是陆青岚不会啊。他连咳嗽药水都没有，只能一个人死扛。

还好，距离一百天也就剩了那么二十来天，再熬一熬就能回到文明人的世界了。陆青岚现在最想要的东西是辣椒喷雾，下次林秀幸再发起疯来，直接喷在他眼睛里。有一个电击装置也不错，可惜不会很容易搞到，而且万一被林秀幸发现了反而用来对付他，就不妙了，很不妙。还有就是，回到文明的现代世界之后，手机一定再也不离身，而且一定要把110设为快捷拨号。就算后半辈子都要和林秀幸绑在一起，保住小命也很重要。再说万一，十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林秀幸对自己厌倦了呢？那自己就能逃脱这称为林秀幸的牢笼，重获自由了。

自从那次林秀幸想要掐死陆青岚之后，虐待陆青岚的次数却渐渐少了——那之后只踢过陆青岚几脚，打过陆青岚几个巴掌而已，与之前的频繁的殴打比起来，简直是小菜一碟。

不过，陆青岚不再敢随便招惹林秀幸，甚至不太敢往他的方向看。他生怕他的小眼神又激怒林秀幸，让林秀幸想要置他于死地。所以，他没事就尽量看天花板，看灰色的水泥天花板上面水泥的纹路。想象着这条纹路像奔马，那条纹路像飞鸟。可是，他最近渐渐常常觉得，看天花板看得有些力不从心，仿佛整个天花板都在打转转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内伤已经深入骨髓，快要毒发身亡了，于是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都用来沉睡。

只是，睡也睡不好，常常会被咳嗽震醒。而且，以前一直会光顾的各种各样的梦境，最近也做得越来越少了。

最近他最常做的一个梦，是梦见自己是一个从小被卖入妓院的烟花女子。在妓院苦熬了二十多年，早已看尽了世态炎凉，却有一天，遇到了一位爱他的公子，他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也不是流连青楼的常客。他只是偶然一次，走在妓院门口那青石长街上的时候，看见梦中的陆青岚从窗口对他嫣然一笑，从此，他只为她而活。

但是，梦中的陆青岚，爱的却是一个戏子，每个月出门看戏的日子，是她最期盼的时刻。她会穿上最好的衣衫，抹上最好的胭脂，扑上最贵的香粉，只为了台上的他，不期然的惊鸿一瞥。起初，她看戏，只是为了自己无法经历戏中的种种人生，而感动伤怀，可是，不知何时起，她的眼睛只追逐着他的身影，她的心中，只存了他饰的青衣。

那位公子卖掉了祖产，把梦中的陆青岚从妓院赎了出来。公子的父母早就亡故，从小看顾着他的先生，也因为他卖掉了全部产业只为娶一个青楼女子，愤而将他逐出师门。公子却为她买了最上好的红妆，把她娶进了简陋的斗室。娶她进门之前，公子天天与她同床共眠，却一次都未曾染指过她的身子——即使她曾是个不洁净的青楼女子。两人拜了天地，这才第一次互相拥抱亲吻。然而，这也是最后一次的温存。

第二天，那戏子不知如何得知青楼女子已经被赎身，找到了她。于是，她带着公子所剩不多的全部财产，与那戏子私奔。

但是戏子不爱女子，他劫走了她的财，把她杀了，抛尸在河边。甚至没有在她的尸体上，盖上一块草席。

公子早晨醒来，不见了她的踪迹，疯狂的找寻，却只在河边，看到了她胸口的匕首和一滩血红，以及她脸上未落完的残妆。公子埋了女子，然后在她的坟前用那把匕首自尽，和女子死在了一起。

有个武林大侠路见不平，杀了那个戏子，把他和公子的尸体，都埋在了女子的身边。

陆青岚感到不可思议，梦中的他明明已经死了，却能看能听，他听见一个神仙对他说：“那两个男人，一个爱你，你却伤了他。一个伤了你，你却爱着他。所以，我给了你再一次的机会，让你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你的下一世，依然会遇到一个爱你的男人，和你一个你爱的男人。别再傻傻地放着爱你的男人不懂珍惜，别再傻傻地跟着你爱的男人私奔。别再轮回今生的痛苦。”

第一二九章：愿化作夜莺

每次梦醒，陆青岚都发现自己泪流满面。这个梦太真切了，真切得宛如真实发生过。就连梦中被匕首刺伤的痛，都真切得令他浑身颤抖。他不知道，这泪，是为前生的自己而流，还是为了今世的自己而流。他只是把越来越多的时间用来祈求，祈求梦中的仙人成全他，再给他一次转世。如果有来生，他愿变作石桥，受五百年风吹雨淋，只为了让公子从桥上走过。如果有来生，他愿化作夜莺，用一生的岁月，飞过万水千山，只为找到公子，让他在月圆之夜，赏花之时，听一次夜莺的鸣叫。如果来生有幸生而为人，他要在万千人海中找出宁威，去爱他，给他幸福。

但是，今生的自己，必须和林秀幸在一起，为了一个约定，为了一个赌注，为了一次输赢。今生他仍然选择了与戏子私奔，却不是为了他爱这个戏子，而是不愿欠戏子半点的恩情。今生与戏子恩断义绝，下一世才能和公子没有打扰地相守。

可是，随着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陆青岚也越来越少想到这些了。浑身阵阵的恶寒和越来越让人心慌的心跳，让陆青岚知道自己在发烧。越来越剧烈的咳嗽和越来越短促的呼吸，让他知道自己或许真的得了不用药会致命的疾病。病到这个地步他终于发现，人真的是能够知道自己的寿数的，死亡的阴影也并不是人们的yy，而是实际存在的东西。最近几天，他看出去的世界就越来越狭窄，即使望向窗口，也总是发现蓝天被一种灰蒙蒙的东西所覆盖，就像这水泥房间一样。就连窗口林秀幸的身影，也变得虚无缥缈，他甚至不知道林秀幸是不是还在这个房间。就连身上的伤也不再痛了，他已经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幻。

陆青岚觉得，自己或许要死了。他闭上眼睛，陷入了更深的昏睡，把对死亡的恐惧藏在了意识的深处。

距离一百天还有三天。

……

这一天，宁威走在路上的时候，巧遇了他们高中时候的班主任。但是说是巧遇，也并不是那么凑巧。因为宁威租的房子在他原来住的地方附近，所以距离他和陆青岚曾经就读的高中也并不远。

他遇到班主任的时候，正与吴晓若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宁威手里提着两只超市的塑料袋，袋子里装的是肉类，蔬菜和鸡蛋。

见到对面熟悉的身影，他低头打了招呼。

班主任驻足，笑嘻嘻地打量着宁威和吴晓若，说：“这是你的女朋友？”

宁威摇摇头，说：“不是，只是普通朋友。”

同时，吴晓若在一旁猛点头。

班主任笑了：“看来不是女朋友也差不多了，你们这是要回家做饭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