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惊鸿在天色大亮时醒来，发现自己还是枕在郑暖阳腿上，郑暖阳一只手盖在自己额头上，靠坐在床头睡觉了。

感觉到惊鸿头轻微的一动，郑暖阳便醒来，看看惊鸿已经退烧了，才放心的笑笑。

脚麻的没了知觉，手指点点惊鸿的鼻尖，笑道：“你老公我要被你枕成残疾了，呵呵。”

惊鸿赶快睁开装睡的眼，挣扎着坐起来，回头却捏那条被他枕了一夜，如今已变成木头一根的腿。

“对对！敲敲！呵呵对对！再捏捏——”郑暖阳看到惊鸿专心的对付那条腿，高兴的笑。

惊鸿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抬起头，看着郑暖阳的眼睛。

“谢谢你，暖阳。”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对我那么好，我一一记在心里时刻也不忘。

“对自己老公这么客气干什么！”郑暖阳心情好的不得了，自动把自己从男朋友的身份一下提升为老公。

看到惊鸿红的像番茄样的脸，他笑着把脑袋已经严重充血的少年揽到胸前，这样子惊鸿啊，不论他做什么也好，自己是怎么样也宠不够的。

惊鸿想起前一天对方曾经拉着他的手对其它人说的话，然后就突然想起郑暖阳送他那个玉坠子时那个叫陆景的男人的惊讶表情和他说的话。

挣扎出郑暖阳的怀抱，他拉起脖子上的坠子，就想往下牵。

“这个太贵重了！”

他知道郑暖阳的心意就好，却不能要这样的东西。

郑暖阳按住他的手轻轻的笑，声音温柔和煦：“不能摘啊小傻瓜。”

“可是，我不想要你的钱。”他小小声说，自己和他在一起，也不是因为他的钱，郑暖阳已对他足够好，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收。

郑暖阳搂着惊鸿的腰把人带到自己胸前，额头抵着额头。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祖先是个妻管严啊，俱内俱的无与伦比，他在成亲当天就把所有家业都归到青梅竹马的妻子名下，后来啊，还是妻子怕他没面子，才又给了他一半的！”

那是个不知多少代之前的故事，女子是雄霸一方的商贾巨家的掌上明珠，那个身份普通到低微的男人，相爱了却不敢提亲，只留下了一句：如果你愿意的话就等我回来，我一定回来！就在隔了半个江山的地方奋斗了十年，音信全无。

那时的女子哪有超过十六岁还没有出嫁的，他其实早已死心，不想再回到那个他地方，怕看到他唯一爱过的女子已经有了爱她的夫君和成群的儿女。

可当他终于回去时，才知道，那女子依然在等他，那个脾气娇纵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子，稍稍有不顺心也会闹脾气的女子。只因他当年一句等我，便等了他整整十年，拒绝了不知多少个比他完美的男人，错过了人生最美的年华，等他回来。

他无父无母，从未跪过任何人，却在成亲那日跪在那女子面前，将十年来打造成的富可敌国的产业悉数交于女子手中。

今生只娶一妻，定不负你！那时女子张扬着一如十年前娇纵的笑容，轻轻挑眉：这份聘礼我收得下，但哪能让我夫君从一方巨贾变成一个管家，我给你一半当做我的嫁妆。

“所以啊小呆呆，是做妻子的大方，才没让做老公的变成一个打工仔！”

郑家从来不需要用婚姻来做事业的筹码，就算有了全世界，身边没一个真心分享的人，又有什么乐趣。

世世代代的结合都是双方的爱恋最终的归依，这个玉坠早已不只是家产的信物，这块玉流传了不知多少代郑家子孙，却从未有过哪对相爱的人，因它而成怨偶。

如果有真爱，那送什么来表达，也都只是心意而已。

对那个人，想将世界上所有的好都捧到他眼前只为他开怀一笑，那还有什么是不能送出去的。

郑暖阳轻柔但坚定的抱着他的宝贝，他本想等到这少年十八岁时再长大一点，再成熟一点，那时就算在国内无法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婚礼，也要在国外注册结婚。

可是，他实在等不到那时了，他看到叶竞成的眼神时，嫉妒的心里发了狂。

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会私下里诋毁也不会偷偷觊觎他的惊鸿，于是，他前一日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怀里那是一块细瓷一样珍宝，越是长大，时间越久，越会被人发现他内敛而温润的光，他多么庆幸他能够很早就发现，然后放在手心里珍藏着就不放开。

“惊鸿，你是我的荣耀。”他轻轻说，世人都应该给他们最好的祝福的，他怀中这个人，得到所有的幸福都是理所当然。

惊鸿凑上前去主动亲吻男人的嘴唇，那样的小心和珍视。那人刚刚醒来，还带点胡茬，有一点扎脸，目光，却如同阳光般晃了他的心神。

他又往那怀里靠了靠，感觉对方在自己揽着自己那条手臂又紧了紧，他闭上眼，心中溢满幸福。

“郑暖阳，你要相信，终有一日，我会成为你的荣耀。”只要你还爱我一天，我便会努力追上你的脚步。

与你，并肩而行。

……

“暖阳，我出门了。”休息了快一周，身体终于彻底恢复健康的惊鸿终于又可以回到学校。

看着出门去的人影，郑暖阳皱眉。

其实他是高兴的，那日起惊鸿真的开始很努力很用心的改变，好像由一个低头羞涩的孩子抬起了头来，他开始真正的正视自己的目光，有些忐忑不安，但游移后终于还是坚定的抬起头来。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惊鸿从那日起，就称呼他为暖阳。

他想要纠正，他其实想要惊鸿像叫叶家大少一样叫他一声哥哥，他其实对这两个字始终有些不甘愿。

也不是一直叫，就是有想逗惊鸿，听一下，这样这个称呼就不是一对一个特定的人了。

其实没有哪个人能对于心上人喜欢的人，即使只是曾经喜欢的人宽大到毫不介怀，他也只是没有借爱情之名实嫉妒之欲而已。

让他一点也不在乎，除非他不稀罕小孩儿了。

他甚至使出了谈判的方式进行了诱导，可他无论怎么讲自己大了他快十岁走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还多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还多这样的道理，惊鸿都是安静的听他说完后，很仔细的点头，用崇拜的眼神看得他飘飘然，然后温顺的回答一句：“知道了——暖阳。”

第37章

再次回到学校，走在每天上学都会走过熟悉的道路。

有什么不一样了。

惊鸿一边走一边想。

好像连脚步轻快了许多，心里也踏实了，不像原来那样，一直隐隐有什么要失去的感觉。

“小叶子~~~~”身后的人飞奔过来，听起来跑得很急，因为随着脚步啪啪的节奏，那人的声音都在一步一步的抖着。

陆一一整周没看到惊鸿，正郁闷着也没他手机时，就看到了前面的身影。

将书包甩给身边的梁念，脚下轮起一阵青烟，冲了过去。

“小叶子！你一整周也没来上课哦！说！是不是出去玩了！出去玩的话为什么没有礼物带回来，是不是不当我是朋友了！不当我是朋友了还和我走这么近干嘛！”陆一一用手勾住惊鸿的脖子往惊鸿身上一扑，扑得惊鸿一个趔趄。

而他还在精神十分集中地顺着自己的思路不断总结着，一个接一个的结论连珠炮似的打过来，让惊鸿连喘口气解释一下的机会也没给。

梁念从后面赶了上来，敲了下陆一一的头，从中间把两人分开后一只手就制止了陆一一想再次粘上惊鸿的举动。

“小叶，一周没来上课，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梁念问。

“没什么事，我自己感冒了而已。”

“什么！感冒了？！”陆一一听说惊鸿生病，就要扑过来摸摸惊鸿。“你快来传染传染我！我也感冒了的话，我家里人就能给我吃饱饭了！”

梁念用一只手就从后面捏住了陆一一的脖子，陆一一在那里划着手脚，却还是动弹不得。

“刚才破折号没把你弄疼吧？”陆一一向来手重，惊鸿前几天看来是病得不轻，从后面看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没事，早就好了，家人担心，就让我在家里面多休养了两天。”惊鸿好脾气的笑笑。发低烧而已，郑暖阳把他当成残废一样连床也不让下，天天变着花样补啊补的。

“对啦小叶子，我上周去打工时，你没在，明天我要去，你和我一起好不好！真的赚得好多啊，可以吃很多东西！”

“不会耽误上课吧？”惊鸿小心的问，他已经落下很多课了，本来赶的就吃力，如果再多落几堂课，可能就更不好追了。

“不会，是课余的，我家人说如果不是病的起不来床，绝对不能落下一节课的！所以是不会耽误的。”陆一一说，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打了个冷颤，然后恢复正常。

“那好，我和你去。”惊鸿下定决心，暖阳快过生日了，他想用自己赚来的钱给他买个礼物。

和陆一一来到这个时尚杂志的摄影部，还没站稳，便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惊鸿晃了一下稳住了身体，看着那个踩着快十厘米的高跟鞋却依然走路像风刮一样的背影。

不想正看着那背影又倒了回来：“你是一一介绍过来的吗？”陆一一已经去拍摄了，让他在这里等其它的摄影师。

“是的，你好，我叫叶惊鸿。”惊鸿看着那张本来清清秀秀的脸上面五颜六色却不难看的彩妆，暗暗心惊，果真是时尚杂志啊……

那边高跟鞋女子一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肘，抱着胳膊歪头看着惊鸿，眼睛一眨也不眨，看了一会突然对着场内喊：“今天排那组魅惑！”她回过头来对惊鸿说：“我叫李悠。”接着一把拉起惊鸿的手转过头去对一个打扮的妖里妖气的男孩子喊：“小美，给他画妆。”

惊鸿在一片他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忙碌中穿着一身在他看来和一大块布没什么差别的白色的据说是某新锐设计师的设计新品被推了一把站在蓝色的布上。

李悠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却是这个组的主摄影师。

当她站在设备前面看着台上的惊鸿时，全场都安静下来。

“靠，小绿，你这是什么灯光啊，要暖光的！”李悠对着旁边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灯光大吼然后转过头来突然就变了个温柔到声音也要挤出水的语气来，“小美人儿啊，你看我这边，我漂不漂亮啊？”

惊鸿本来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当看到李悠变脸如此之快后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还不知怎么回事就看到镜头一阵乱闪。

看了下镜头，李悠低头调了下设备，然后吼。

“阿树，给我在旁边放一块闪光板！”

“是。”旁边的人嘴上答应，手上就已经把活干好了。

“哎呀小美人儿，你笑起来怎么那么好看呀嘿嘿嘿！”李悠猥亵的笑。

惊鸿摸摸自己的脸，会吗？是不是上妆上得太好了。

从头到尾，惊鸿换过几套在他看来其实没什么区别的白布做的服装，他站在摄影台上过几乎都没怎么动过，李悠无所不用其极，最后连灯炮都被挪过好几个角度之后，李悠终于大吼了一声：“收工！”

一时间，片刻前还是除了李悠女士的吼声外连根针掉落也听得见的摄影棚又回复了先前他进来时那片乱哄哄的样子。

陆一一已经拍完了站在门外等，看到李悠女士亲自把惊鸿送出来还摸摸他的头后，很是惊讶了一下。

“惊鸿啊，下次再有合适的，姐姐给你打电话啊。”说着还依依不舍的挥挥握着手机的手，陆一一打个冷颤，那个女人！他敢打赌，如果能将她的眼神实体化，那一定是一堆粉红色的玻璃心。

两人一起往回走时陆一一说：“李悠是《尚品》的首席摄影师啊首席，脾气像狮子一样的女人啊！为了拍这届服装大赛获奖设计师的作品，听说已经赶走N个人了，竟然一脸舍不得的把你给送出来了！”

狮子一样吗？惊鸿想着刚才她对其它同事爆吼而其它人显然早就习已为常的样子可是却对自己挺温和的。

“可她对我说话时是轻声细语的。”说人家女孩子是狮子不太好吧。

没有纠结原因，陆一一边起边小声说：“果然啊，狮子也是猫科的。”

女人啊，果然是善变啊善变。

第38章

十二月的天，已经开始小小的飘起雪花了。

惊鸿站在商场里，看着各式各样的商品，有点迷惘的想。

送什么好啊？

真是很奇怪，郑暖阳说过的话，他好像全部都记得，那还记得那是他们第一次逛街，他好几天什么都没吃，无力的被那人拖出来，在这里买了一大堆五颜六色的衣服然后又去吃了馄饨，那时他还不知道，他吃的饱饱，可郑暖阳回去拉了一夜肚子。

现在，大婶原来开店的地方已经拆迁改建了，大婶在宽敞明亮的临街的崭新楼房里卖着他的馄饨，他的儿子上高中了，上次他和郑暖阳去吃时，听大婶说那小子学习不认真，所以她没事就要揍他一顿。

那时他并不喜欢郑暖阳，对那个男人满心的戒备。

可是，他还记得那人揽着他的肩膀说：“这是咱们家的商场，以后要买东西记得先选这里，肥水不流外人田么，哈哈。”

于是，他现在就站在这里。

那时郑暖阳还说：“如果你买不到想要的东西也要告诉我啊，自己家开的商场不可以连自己的小男朋友想要的东西都买不到！”

惊鸿细致的像一个的古代瓷器，仔细细致的想着：那我现在选不到给你的生日礼物了算不算？你这家商场太高档了，东西有点贵，呵呵！

这样想着，却还是没有去其它地方买东西的打算。

他的包里放着这段时间拍平面打工赚的所有的钱，其实还不够买一个他认为足够配得上郑暖阳身份的东西，可是，这是他心上人的生日礼物，一定要用自己赚的钱来买。

惊鸿一层一层细细的逛，喜欢一个人，原来就是这样一种心情，无论你是穷还是富，无论明天是否还有饭吃，只在想起那人脸的那一刻，就可以将自己的一切需要放在他后面，只想着，什么是他想要、哪样是自己能给他的最好的东西。

终于，有什么东西让他眼前一亮。

看到不远处那个男人从停车场那边快步走来，只穿一件简单的黑色的呢大衣，却显得那样的优雅高贵又气宇轩昂。

冬天到了，天色越来越短，此时已完全黑了下来，在路灯及橱窗内的灯光映照下，那人连身上落下的小小雪花，也闪着亮晶晶的光。

惊鸿看着男人一步步走来，勾起唇角轻轻的笑，却不知他只是站在这里轻轻的笑，就已经让很多来往的人侧目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就如同那古老的细瓷一样，如果对面走过去，不仔细看也不会觉得惹眼，但是只要略微留意一下，凡是看到那瓷器周身内敛却细腻到极致的光韵时，就会让人再也移不开视线。

郑暖阳看着站在商场门边那个清清秀秀的男孩子，穿着浅驼色的大衣和蓝色牛仔裤，脖子上围条厚厚的乳白色羊毛围巾，背着一个双肩的书包，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天气有点冷，男孩子将脸低一点，小小的下巴都缩近脖子上那条围巾里，轻轻的笑着看他走来。

呵呵，那样出色的小孩呢！

他是自己的！

多好！

“怎么想起来逛街了？”走上前去，拿下他背后的书包，然后从惊鸿大衣口袋里拉出他的手，有点凉。

惊鸿不太逛街，开学时郑暖阳拉他出来，想给他买块表，看到合适的腕表想买，惊鸿只看一眼价钱就拒绝了：“我还是个学生，买这么贵的东西用不到。”对于衣服一类也一样，如果郑暖阳不拉他出来时常添些衣物，那他就只穿已经有的，他从未对杂志上的奢侈的饰品、皮具这样的东西感兴趣过，今天给他打电话时，他竟然说在逛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