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电话接通时应该说些什么，是不是还是要先和他道歉。然后问他今天回不回来，和他说有话对他说然后对他坦白这几天想的事情。

却在第一声电话风音响起前挂断，心碰碰的跳。

迅速下床洗脸换衣服，在到玄关时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回到餐桌前拿起筷子照着离自己最近的菜也没看是什么就狠狠扒了两口。站在原地想了想，又跑到冰箱拿出一瓶鲜奶这才跑了出去。

第24章

第五天了，郑暖阳坐在办公室里发呆，二十八楼的窗外看下去，下面的人和车都那么渺小。

自从惊鸿在身边，他从未在双休日加过班，那天早上他赌气回了公司，在办公室里坐到了下午，把当天值班的人弄的胆颤心惊。

下午时终于没忍住自己开车回去，远远的就见到那孩子站在离家只有几步的距离却没进去，那孩子不喜欢强烈的阳光，就连看书时也会找个阴暗的角落，可那时，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

阳光正烈的时候，他站在那里，从下到到晚上，那太阳从他的背一直照进他眼里然后终于退了下去，天都黑了，他却一动也没动。

他知道那个少年，从小受过天大的委屈也没有人可以倾诉，也知道自己得到他的时候他多么伤心，这个小小的少年，他从小就把所有事情全部装在心里，只十几岁的外表，却不肯再相信有人会真的喜欢他。

郑暖阳一向自信满满，那是他用真心去筑建的感情。

关于惊鸿的事情，他每一桩每一件都会设身处地的想过才会支持惊鸿自己动手去做。他也分明就不止一次的见到他的小孩儿被感动或被鼓励的欣喜的目光。

因为珍视他爱护他，他一直隐忍着自己生怕吓到那个小小的惊弓之鸟，因为有自信两人要走很远的路，所以并不急着让他把心里面原有那个人以鲜血淋漓的方式一把撕掉。

这个小孩他长这么大受了那么多苦，如今没有父母没有了靠山，总要有一个人给他依靠，让他以不太疼的方式一点点长大。

郑暖阳深信终有那么一天，那孩子会笑着，会发自内心的对自己伸出手来。

可是他太过自信，所以没有想到，就算是隔了这么久，那人只需一个电话，就能让惊鸿对自己说谎，只需一次见面，就能让惊鸿连他自己亲手布置的家，也不敢进。

那一日，惊鸿在外面站了多久，他便远远的看了惊鸿多久。

那个艳阳高照的九月的下午，直到凉风徐徐的晚上，那个孩子一动也没有动。

感情里，先动心的那个人必然要付出的更多吧？

他心疼了，拿出手机打，想多说句什么，却最终迟疑的问了他去图书馆怎样，那一刻，就算他的心怎样的强大，在惊鸿静默那一刻，也是提了起来。

惊鸿，其实我早上就知道你去了哪里。

惊鸿，你不要对我说谎。

但是惊鸿只是嗯了一声。

只是那样一个单音，却足以让郑暖阳的心一下就冰凉。

惊鸿，我们的感情才刚刚开始，你还羽翼未丰，每迈出一步都步履艰难。我可以慢慢的等待，可是如果你这时连信任也不能给我，我们以后要如何走得远？

那一夜，他坐在车里，在距离他的小孩的那个家仅仅几十米的地方，直到天色大亮。

第二天。

第三天。

听到管家对他说这几天惊鸿根本没有吃饭，强忍着冲回去看看的念头。

第四天。

听到管家说惊鸿连学也没去上，他已紧紧握着手中的电话放到耳边，半晌后，却又无力垂下手去。

索性狠下了心不再接管家的电话。

这个孩子，终究是不愿与自己一起的。

那，

就放了他吧。

终究，对于自己而言，这样的事，是可以挺得住的，但对于这个孩子，他从小没真正得到过什么，如果他真的那么想要回去，他又怎么舍得拦着，看着他茶饭不思，连那么喜爱的学校都没心思去。

叶竞成当时提的条件，也只是条件而已。

他郑暖阳自己从未将惊鸿当做筹码。

今天是第五天了，再不吃饭，会把身体弄坏吧。

所以，如果，他想回去。

那，

就放他回去吧。

郑暖阳将头仰靠在椅背上不愿在看下面那样小小的人，那样小小的车。

那下面，一条一条的道路，通向哪里的都有，只是他这样看下去，唯独有一条路，只走了很短的时间，却仿佛被涂了颜色一样，就那么深深的刻在脑中。

曾经他工作累时，就会看看下面，他一直喜欢这样看下去。

那些年，这个城市还没有这么高的大厦，那时，他看下去就有一种睥睨一切的帝王般的成就感。

可如今，却被一条路迷了心魂。

他一直记得母亲留给他的日记中写着：爱情面前人人平等。

爱情面前人人平等。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像小学时那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样的一句话。让他理解了父亲，也愿意同尊重自己父亲一样尊重苏叔叔。

也就是这一句话，他曾经怎么玩乐也好，当遇到那个他觉得对的人的时候，就一直尊重他，爱护他，想要对他好。

他一直也坚信，他的那个小小的少年，总有一天会长大，那时，两人就会如同现在的父亲和苏叔叔，无论多么大的风雨组碍，也无法动摇他们。

多可笑啊，他常见那个少年孤单落寞的眼和强言欢笑勾起的唇角，于是他就想，要为他建筑一个他喜爱的世界。

可是，郑暖阳闭上眼轻轻的笑。

可是他明明就知道，这双眼是可以对着某个他极度热爱的人发出热忱如太阳的目光。

他建造的那个世界，对于那个小小的少年来讲，什么都好，却独独少了最最重要的那个人。

现在，就放他回到他真正喜欢的人那里去吧。

因为不放回去又能怎样？

他是真不想放手啊！他可以继续等下去，那孩子现在已被他感动，早晚有一天，会投入他的怀抱。可是这孩子正因为从小就什么也没有得到过，所以对认定的东西就永远也不会背弃。

他大了惊鸿近十岁，阅力不知多了多少。却只是半年，就深深的陷入，陷入在一个他自己小心建筑的世界，而那个少年，勉强迈进了双脚，却依然回头张望。

到时又要如何？让少年带着对他的感动和他在一起吗？自己怎么忍受？

如果不行，倒不如早早散开，如果自己可以淡忘他，再见到他时就对他笑笑，如果一直也忘不掉，忘不掉怎么办呢？

如果一直也忘不掉，那就再也不见他吧！

第25章

惊鸿坐在车里，用力的喝着牛奶，心跳越来越快，连手也在抖。

现在他要去的那个地方，那个自称他男朋友的人曾经在第一次带他出门买东西时就指给他看，那时他说：“惊鸿你看那座大厦，它不是现在东邦最高的楼，也不是最新的，但是它是东邦的总部，你男朋友我就在二十八楼，如果你来看我，只要你说你是叶惊鸿，就可以找到我。”

惊鸿坐在出租车上，焦急看外面，前面堵的许久没动一下。

惊鸿是如此沉静的人，可以一天一天的不说话，什么也可以沉淀在心里也可以忍受。

他曾经这样安静的仰望一个人整整的两年，每日每日的翘首以盼。

那时，他只要每天看一眼那人的侧脸，都可以带着笑容入睡，一直美梦到天亮，从未有过任何多余的奢求。

而如今，惊鸿想，人果然都是得寸进尺的动物。如今，他真的很急着，要去见那个人。

从未想到，这样沉静了十六年后，如今，却急的仿佛是热锅上的蚂蚁。

再晚一点也有可以发生什以变化吧？心里真的生怕会出现一丁点儿的差池，这样的担心简直让他如坐针毡。

不愿再这样等下去，惊鸿下车朝他记忆中那个方向跑去。

没有车也没有关系，还有脚不是么？

这个与他认识了只有半年的人，半月前才真真下定决心跟他牵起手，几天前还在左右迟疑，如今，却真的是急不可耐。

这个人身份地位与他简直是云泥之别，但是这个人，从不需要他的仰望，如果他躺靠在床上，那么他就会坐在床边；如果自己站起来没有他高，他也会轻拥着自己的肩臂。

从来也不需要他仰望，就算他那样强大，亲吻他时也会低下头与他额头抵着额头。

自己笨的要命，一次次的错过一次次的犹豫，他始终眯着眼轻轻的笑，如今，却是自己的欺骗让他伤了心。

郑暖阳。

暖阳。

你要等等我，我已经看到自己的心。

我知道迟一分钟可能也会多让你伤一分钟心，所以我能早一分钟到你身边就绝不会拖延。

也不知跑了多久，惊鸿只是觉得胸口发闷，似乎带了点血腥味，脚也不再听使唤，却不愿停下。

终于到了他想要到的地方。

郑暖阳没有骗他，他只对前台说了他叫叶惊鸿，对方就立刻对他尊重起来，并未询问其它的，甚至连询问总裁办公室的电话也没有，就直接帮他按下直通二十八楼的电梯。

在电梯中，惊鸿喘口气，对着四面的不透钢照了照，看到跑的狼狈不堪的自己后，才想抬手理理头发，却发现，手里竟然还拿着牛奶瓶。

不自觉的勾起唇角，还真是，紧张呢。

自己的名字还真是好用，出了电梯这样一路报过来，都是畅通无阻。

这是总裁早就交待下来的，突然召开了全员例会，总裁亲自讲话，一些鼓励大家的话后，总裁笑着说：如果有个叫叶惊鸿的小鬼来找我，那时无论我在哪里在做什么，无论他问了你们谁，不必知会我，也要让他顺利找到。

如今这少年来了，一身狼狈的样子，却是任谁也不敢阻拦的。

二十八楼这几天空气仿佛凝结了一样，谁也不敢大喘一口气。谁知道呢？也许这个少年，就是他们一直在等的解药也说不定。

惊鸿一路在保安制度不下于政府的东邦总部里，不到两分钟就一路走到二十八楼他要找的那人的办公室门前。

在门前停下了脚步，双开的深色实木大门，这里不同于他以往见到郑暖阳的任何地方，他以往只生活在这人精心为他构造的世界中，心安理得的一点点成长，却从未接触过这个男人世界。

现在，只要自己打开这扇门。

他双手都放在门把手上，却顿了下去。只要自己打开这扇门，从此就是走入这个男人的世界，同时，也是再次将自己的心打开。

不可以再任性的利用对方对自己的喜爱与心疼，只索取自己想要的然后又缩回到自己的壳里。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那几天郑暖阳的突然离开让他明白。无论是住在哪里，不管吃什么也好，如果身边没有那个温暖的人，他其实一无所有的。

本就是一无所有，为何不去抓住这个机会。

听到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郑暖阳回过头，就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

办公室里灯也未开，然而只凭一个身影，他也能认定。

那，就是他的少年。

苦涩刹那就溢满了心头，自己曾经那么兴奋的对所有人说，如果有个叫叶惊鸿的小鬼来了，第一时间也要让他找到自己，也不必通传。

那时他想，等到小鬼的心再坚强一点，没准有一天，他就会来看自己，那里没准手里会拿个爱心午餐什么的也说不定，不能让他在等自己回答的时候，就失去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不能让他在找到他之后，递给他一顿已经冰冷的饭。

不能让他有一天在等待中，失去勇气。

可是如今，那个少年真的来了，没有任何人通报自己，自己却无法感到一丝的欣喜。

惊鸿推开门，室内昏暗的灯光和室外的明亮差异太大，让他一瞬间什么也看不清楚。满屋的烟味，他从不记得郑暖阳在他面前抽过烟的。

待到适应了看得清楚一点了，他看到那个宽大的老板桌后面本来背对着他的椅背轻轻转了过来。

那时，他握紧的双手。

那个男人，帝王般坐在那里，却，如此的落寞。

那少年就站在他目所能及的地方，脸色潮红，衣裳有点邋遢，带着微微的喘，可见来得有多急。

“你其实不必来的。”郑暖阳说。

“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了，但是占线，”男人声音中都是苦涩，“后来再打，你没有接。”

前面是在给他真正喜欢的人打的吧，他打过那么多次电话给惊鸿，从未占过线。

他连自己的电话都不想接了，却愿意这样急的就来到自己面前，是为了他真正喜欢的那个人吗？

“这几天我已经仔细想过，”经过多少次谈判，对手无论多少强大，利益无论如果巨大，也不像这次，好像喉咙里都是尖尖的刺，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尽所有气力。

“我不会用答应叶竞成的事做为要挟，你回叶家吧。”

“……”那时，几乎要灭顶的悲伤，让惊鸿几乎站也站不住，很多年后，经历过那么多事后，他也记得，那时的感觉，痛不欲生。

还是，谁也不要他了吗？

“那幢房子，离学校很近，住着方便，你如果喜欢，就常回去看看。我不会再回去打扰你。”

还是，来晚了是吗？

终于，谁也不要他了啊！

第26章

是自己先开口将他推走的吧！

郑暖阳一直盯着门的方向，如果他想留下惊鸿，无论什么样的理由，也是可以将他留在自己身边的。谈判的技巧他不仅懂而且用的已经烂熟于心，别说是惊鸿，就连叶竞成来了，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可是自己开口放他离开了。

因为这样，就不算是这个孩子自己提出来的。

这个孩子其实是很善良的，虽然他并不爱自己，可是，如果让他自己提出来，他是会内疚的吧！

既然给不了他爱，还要他的内疚做什么？那还那么小的年纪，从小到大没得到过什么东西，好容易有了自己的所爱的人，又怎么忍心让他的爱中还夹上愧疚？

既然大他那么多，就为他多承担些好了。

还能做什么呢？只能做这么多了。

可就算是这样，郑暖阳也还是盯着门的方向。

如果，唉，只是说如果，如果他能回来多好？

夹杂着苦涩又讽刺的笑，郑暖阳啊郑暖阳，你怎么刚刚做的事情现在就后悔了。

可是真的，如果，他还能再回来一次，自己就算无论如何也再说不出那样的话。

如果他还能再回来一次，那么，就算他心中另有所爱，就算要用尽所有的手段，无所不用的卑劣的手段，多么下三滥多么可耻的手段他都会用上，也不会再就这么放手！

所以，

所以，你还是不要回来的吧！

我就再叫你一声呆呆，你就静静的走，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呆呆，祝你幸福！

惊鸿来时，这条走廊他跑得一头是汗，只是十几秒钟，也觉得自己走的怎么这么慢；灰败的从那扇门中走出来，只是调头重复了刚才的路，却又觉得，他无论多慢慢的走，每走一步心都疼的要命，因为每走一步，都是又远离了那人一些，走了快两分钟，却还觉得时间过所如此得快，都没有让他再多留恋片刻。

我很贱！惊鸿想，我很贱，别人对自己的爱护从来也不知道珍惜，等到终于要失去了才发现根本放不了手。

停下脚步，站在电梯口，手指却按不下去。

突然就想起苏辰风说的话，他总是那样温和那样慢条斯理，他说：惊鸿，如果两人在本不该放手的时候就放弃，日后若还能寻得更加喜欢的真爱还好，那样只会在心中留下一丝遗憾，怨自己当时并不成熟；可是如果你其实也是深爱那个人的，当你已无法再回头时，或当你回过头去，那人身边已站了另一个人时，那就是毁天灭地的痛苦。

就这样想着，惊鸿用力握起了拳。我们本就是云泥之别，如果不相遇，那其实是一辈子也无法超越的距离。

如果现在离开，二十八楼到一楼，只要我出了这里，就永远，永远也失去了他。

郑暖阳不可思异的眨眨眼，看来这世上真的有海市蜃楼的吧，他真的就又看到了惊鸿出现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