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彼岸——辜姑娘
辜姑娘  发于:2013年0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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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傅暖玉就不是凡人也说不定。裴齐有时候是这样想的。不然不会感觉到他同傅暖玉的距离如此遥远,像隔着银河,隔着千万星辰般的遥远。

裴齐就是偷偷看着也有些痴了,傅暖玉突然抬眼看向他。

裴齐连忙收眼,挪挪茶杯。

“这么急的要账本是有什么事吧……” “嗯,有点。” “大不大?”傅暖玉合上账本,笑道:“等我弄清楚就知道了,不用担心。” “哦……”然后都不说话。安静中听得道两人略带不稳的呼吸声。

傅暖玉突然道:“齐儿……”只是着一声还是未果,傅管家已站在门外,行动匆匆,脸色慌张。

“大少爷……” “什么事?” “老爷在大堂等你过去。” “好。俞伯你先回去吧。”但傅管家并没有要走的意思,顿了顿,诚惶道:“老爷说让大少爷你立刻过去,还有……” “还有什么?” “裴黎也一同过去。” “我?”裴齐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但傅管家说:“是。”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如同当年傅暖玉说你不要在来我家里一样。背后,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出门,天正泛起阴霾。

转过侧廊,直望大堂。

然而,当望见那人的身影的时候,裴齐便走不动了。

心跳不起来了。呼吸也停止了。秋日的天,突然冒出冬日的寒气,冷彻入骨。

不用的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不行!不能过去!过去就什么都败漏了!过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过去一切就都完了!

裴齐想要逃回去,手却被突然握住。

裴齐回头,看着傅暖玉,急急道:“不行!暖玉,你放开!”傅暖玉不说话,亦没有笑,他望着大堂,神色带着异常的严厉。

裴齐用力要挣脱手,“放手啊暖玉,我不能过去!我不能!” “可是……”傅暖玉看着裴齐,道:“可是已经到这一步了。”裴齐看着傅暖玉,他不能想象,此时此刻,傅暖玉竟然要选择去面对前方的窘境。

傅暖玉的眼神透着一丝坚定,包着一丝让自己放心的安慰。裴齐看着,全看在眼底。

然而……也许傅暖玉能,但自己一定不能!

裴齐突然更用力的要挣开傅暖玉的手,甚至可以说露出了乞求的眼神。

“暖玉,你放手,真的,你放手!”一切却都晚了。

还不待傅暖玉拉裴齐入怀,裴迟已经走到廊头,熊熊的怒火一泻而来,声音颤抖,如山欲崩。

“你们把手给我放开!”傅暖玉惊了惊,手却不但没有松开裴齐的手,反而握紧了些。

傅暖玉道:“伯父。”裴迟气得发抖,“你们傅家的人我都不认得,喊伯父给谁听!”傅暖玉笑笑,道:“伯父说哪里的话,暖玉小时候伯父还总是带些小玩艺儿给暖玉呢。”那笑自然是很勉强的,讨好的笑,谁都知道此时毫无用处!裴齐看着那笑,竟然心惊肉跳。

暖玉,你这是何苦……

裴迟果然置之不理,对裴齐怒道:“你愣着干什么?!跟我回!”回去?

回去……

裴齐抬头看向傅暖玉,心似乎没有跳了。但手里的感觉是真的,裴齐觉得自己和傅暖玉此时就在一处悬崖上,寒风凛冽,自己却是坠在悬崖之下的那个人,傅暖玉紧紧地拉着自己的手,那么紧,似乎是生怕一松手自己就坠了下去,粉身碎骨。

天上黄泉隔千里,芳华碧落迟万年。

裴齐不知道,此时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取舍。

而不知何时,傅与之已经从大堂亦过来了,也许是觉得太过托遢,皱眉对傅暖玉道:“暖玉,你还打算骗我几时?”傅暖玉道:“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可你要明白,我们傅家同裴家的人,这辈子都要形同陌人!” “那是因为爹你对不起伯父,爹你们上辈的爱恨我们何必在乎” “你……”傅与之气得发抖,对傅暖玉厉声道:“你给我放手!”但傅暖玉没有放手。不为所动。

怎么办?此时应该如何办?!

裴齐心如火灼,裴迟猛地咳了一声,竟喷出一口血来,那么鲜艳的颜色,狠狠地,狠狠地刺着所有人的眼。

“你……咳……你还是我裴迟的儿子吗……”你娘死了你知道吗?

你还记得吗,你娘死的时候叫的是谁的名字,一边咳着一边有气无力地叫着的是谁的名字?

我同你娘同你,我们离开江南,在别处为生意叹气奔波又是因为什么?

我们沦落至此,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知道吗?你记得住吗?

那些裴迟对自己说的话,在裴齐周围围绕,围绕,如同铁索,紧紧地缠住自己。

那些以前梦里缠着自己同那人的绿藻呢?怎么不见了?断了吗?

断了。

“你放手。”裴齐平静地说道。

“……”傅暖玉睁大了眼看裴齐。

“放开,”裴齐又重复了一遍那只戳过自己额头,为自己剥过莲子,替自己擦药的手,就那么,一松而落。

都平静了。当一切似玉的希望都摔为碎瓦,心,就平静了,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裴齐想要不是自己咬着嘴唇,大概就已经哭出来了吧。在傅暖玉面前,那是委屈,在傅与之面前哭,那是懦弱,在裴迟面前哭……此时,他不能哭,不能在裴迟面前哭。

“爹,我跟你回去,我回去,再也不过来了。”裴齐扶住裴迟,用袖口为裴迟擦嘴角的血,裴迟狠狠地瞪了眼裴齐,转身往回走。@同傅与之擦肩而过,裴齐感觉裴迟的手在颤动,裴齐轻声道:“爹,我们走吧。”没有回头一顾,一顾回头都没有。

怕的只是一回头便不想走。

迈出傅府大门的那一刻,那一脚跨出的,不是生离死别,却胜似生离死别。

桃花何处?桃花何开?桃花桃花为谁摘?桃花何处?桃花何开?桃花桃花谢何哉!

裴齐看向人来人往的大家,人群往往,不知谁在人群中迷失了谁。

正此时,庭树后的那道目光收了回来。有人从后闪了出来,晃晃悠悠地往西厢去了。

那人穿过长廊,廊侧的花草也引不起那人的丝毫兴趣,推开西厢门,在合上,那人头一仰,把门抵在门上。

屋内发出茶杯落桌的声音,叶翼道:“走了?” “走了。”叶翼没了下文,傅砚更用力地抵着门,顿了顿,突然问道:“这样真的好么?”叶翼看着傅砚,突然哼笑了一声,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道:“至少我认为是好的。”也许吧,也许这样对谁都好。

傅砚想,或许不是,也许对谁都不好,没有谁能真的解脱。自己不是除外,只是得到了发泄。

第二十五章:风满楼(三)

裴齐看着药罐里发着呆,茗烟跑过来,垫着湿布端下药罐。

“唉呀,再熬就干了。”裴齐这才回过神,伸手要端过罐子来看,茗烟的烫字还没有说出口,裴齐已经如针扎般缩回了手。

茗烟连忙抓过裴齐的手看,手指烫红了一块,气道:“想手连筷子都拿不是了是吧?”看着烫红的手,裴齐觉得出奇的痛,似乎是痛到了心尖。亦或者是……从心尖痛到了指颠。

茗烟去拿药还没有出来,裴齐忍了忍痛到出药。

自几日来似乎自己除了煎药送药以为再也没有干过别的事,裴齐每次看着罐子里的药沸腾,都不清楚自己煎的到底是药还是自己。

盛好药要端进屋子,裴齐站在门外,顿了一下,踏了进去。

裴迟依然咳得厉害,只是很努力的忍耐着,咳得肩膀不停地抖动。

裴齐走到床前,“爹,喝药了。” “咳咳!”裴迟咳出声来,脸色苍白如纸。裴齐连忙扶裴迟坐起来,抚着裴迟的胸口,急道:“爹你不再气了,我知道错了,你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好得了。” “那就,咳,那就死了算了吧!”裴迟突然说道。

“……爹……”裴齐急促地呼吸以缓和眼睛的酸涩,但声音却还是带上哽咽。

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认错也得不到丝毫谅解,裴迟是那样记恨,至于自己而不顾。

只好把药凑过去,重复道:“爹,喝药吧……”裴迟却突然把头转向窗户,透过窗看外面灰蒙蒙地天,眼神苦涩如药,那脸上的皱纹似乎变成了沟壑,人,突然就老了。

“他娘,我想去陪你了。”落花无情,流水无意,去人已逝,怅然天明。或许,人老了就会这样迷茫吧,裴齐这样想着,或者自己安慰着,心头的弦崩得太紧,一触即断。

裴齐不说话,放下药碗出了房。

裴齐觉得重心有些不稳,便靠在院子的墙上。一仰头,就看见了青灰的天。被院子框住的天,四四方方。

娘……

还来不及再想,看见茗烟找了药从屋里出来,裴齐站直了身,对茗烟低声说道:“我出去走走。”茗烟从过来,皱眉道:“那也得上了药再走吧。”裴齐看看手,道:“不用了,就这个样子吧。”说完不等茗烟拉住他,已经出门去。

在大街小巷来来回回地走,似乎是有所去处,却又在左右徘徊,像是迷了路一般。裴齐兜兜转转,等抬头之时,傅府两个字已跃入眼前。

怎么不知不觉就走过来了?还是……就想着这个地方所以过来的?

裴齐也说不清楚。

但现在看着眼前熟悉的宅府,裴齐心生畏惧。那府似乎是海市蜃楼般的存在,看似有的,可是进不去,也摸不到。而里面的人呢……就更是不可想了。

一切都是可远观而不可触摸。

裴齐向后退了一步,却似乎撞到了人。

一回头,裴齐看着傅砚一阵吃惊,他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

傅砚扶助裴迟,抱怨似的道:“真是,退步也不打个招呼。”我也没跪下来求你站在我身后。话是这么想的,但裴齐说不出来,什么都说不出来,挣脱了傅砚扶住自己的手,看着傅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傅家的人,看见就觉得不安。

傅砚也不在意,瞅了眼府,道:“是要进去?”裴齐摇摇头。

“那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我家宅子修得好看?”裴齐点点头。

“那我带你进去看吧。”裴齐摇摇头。

“你……是想见傅暖玉吧?”裴齐便呆了,也不摇头亦不点头。

傅砚轻松似的地挑眉,唏嘘道:“怎么?猜中了?”裴齐不说话,只是又后退了一步,想要离开。傅砚却快他一步一把抓住裴齐的衣袖。

“你,你放开……”傅砚不理会,自顾道:“你这些天都没个人影,我想你总是要过来偷偷看的,结果我太高估我的料想,你现在才过来。你就这么讨厌我?”裴齐用力的摆手想要挣脱,急道:“不是,是我爹要我照顾,你,你放开!”况且傅砚说的话其实是没有道理的,自己之所以不过来,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傅暖玉……

挣脱手实在是徒劳,反而被抓得更紧。傅砚看着裴齐,气不打一处来,“你别总装好人模样!” “那是因为你才是坏人!”裴齐脱口而出。

傅砚一愣,想是真的把裴齐逼急了,顿了顿,松了手。

“我哥不在府上。”傅砚说道。

“我又不是要见他……” “那你过来做什么?” “我……”裴齐咬咬嘴唇,怯怯道:“我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走,出奇地傅砚也没有拦他,只是走了几步听见傅砚在背后说道:“我爹让我哥去周庄办事了,暂时回不来的,你若有事,尽管来天德茶楼找我。”裴齐急急走掉了。

当天夜里,果然下起细雨。

裴齐缩在被窝里,风从敞开的窗户灌了进来,竟然有些冷。裴齐也不打算起来把窗户关上,干脆用被子捂住头,似乎这样子能与外界隔绝。

但一闭眼,全是那个人的影子。

只不过是十多天没见罢了,为何感觉像是十多年没有见了?

越是想不想,记忆越涌得厉害。

那人在笑,目光如三月阳春,神色如桃花淡雅,他伸手,撇开柳枝,笑容浅浅,说道,我们去游湖吧。

游湖?可是江上没有船啊,我们去不了的。

不用,踩着荷叶便可以过去。

荷叶?

嗯,荷叶。

我不敢。

来,我拉着你,你就不怕了。

手感触到淡淡地温度,被那人拉起手,真向荷叶上踏去,那荷叶如玉欲滴。顿了一下,看着那人踏了上去,好好地端立在上面,吸了口气,亦抬脚,一步跨了上去。

不待立稳,叶片蓦地沉没。

冰凉的江水瞬间将人灭顶。

抬头望去,那人却踩在另一片荷叶上看着自己,目光直直地看着自己被江水灭顶。而手,早已松开。

裴齐突然睁开双眼,却感觉心是怦怦跳着的。

而屋外,雨似乎下大了,听得到哗哗的雨声,树枝被风吹得唰唰作响。裴齐裹紧了被子,移动到窗前,才发现窗片的被子已被雨打湿了一片,于是伸手要关上窗子。

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裴齐一惊,竟然打雷了。又想起不知裴迟那边会不会有事,连忙关了窗子去了裴迟的房里。

幸好一夜无事。

只是翌日,雨并无停。

茗烟一大早就带着洗好的衣服过来,看到裴齐撑着伞在收拾院子里被淋湿的草药,喊道:“裴齐。”裴齐回头,道:“这就过来。”说完端起盛药的竹箕回了屋檐下。

合上伞,裴齐喃喃,“这雨应该停了。”茗烟道:“是啊,这季节里下这么大的雨真是不常见。说完把衣服递给裴齐,又随意道:“听说因为这雨,回来的几辆商人的马车在路上被坡上滑落的泥土冲得车毁人亡呢,唉。”裴齐惊愕道:“可雨势并没有大到那个地步。” “是没有,只是周庄那里正逢修水堤,才修了不到一半,这雨一下,自然就松了……” “茗烟你刚才说哪儿?”裴齐突然打断茗烟的话问道。

茗烟错鄂地重复了一道:“我说周庄啊……”周庄……

不会是……

不,不一定,回来的商人那么多,不一定是……

如果要是……

裴齐的心突然跳得厉害,呼吸变得不顺畅,心里如一团乱麻再搅。

茗烟推推裴齐,道:“你怎么了?”裴齐不说话,发呆地盯着雨看,那雨一丝一缕,砸下来,重重地穿向青石板,但漏了个洞的,好像是胸口的某个地方。

屋里传来裴迟咳嗽的声音,茗烟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裴齐,快步进了屋,留下裴齐一人还在呆呆地看着雨。

痴痴地想着人。

因下雨的缘由,天一直是阴暗的,估计不到时辰,风吹得倒是比夜里的还凉了,坐在门口,裴齐不由地紧了紧衣裳,再看看雨,不曾小。

坐了多久裴齐也不清楚了,只是看着茗烟来来往往了好几回。或是端着药或是送着热水。而裴齐就只是看着。@“你到底怎么了?”@茗烟在裴齐旁边坐下小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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