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彼岸——辜姑娘
辜姑娘  发于:2013年0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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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妥协的。”傅暖玉说道。突入而来的强硬让裴齐惊慌失措,想要挣脱却被箍得死死的硬往船身里托。

“你放开!放开!”无济于事。

进的是船上供有钱人包的船舱,船舱内自然不如客栈里摆设齐全,倒也看着不酸,蜡烛摆在桌子照得舱内黄绒绒的。

被拉进船舱,裴齐为挣脱耗尽了力气,傅暖玉打算让自己坐在椅子上,裴齐却像是被抽去了脊梁一般一下子跌坐在船板上。

裴齐有些呆,喃喃道:“我要走。”傅暖玉看了看裴齐,单膝跪在地板上,轻声道:“我们这就走。” “我不想和你一起……”裴齐声音越来越小,也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头越来越涨,支持不住往后轻轻倒去,傅暖玉侧了侧身,用肩膀接住了裴齐。

透过船窗,看得见江水与月,被雨洗过的皓月,月光凄清,照着脉脉江水,月影被晃得零零散散。水里映着月,月里映着人。从月看到窗,窗内的烛火暖暖,船板上坐着的两人紧紧地挨在一起。裴齐依在傅暖玉的怀里,傅暖玉用双臂环住裴齐。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齐闭着眼,迷迷糊糊地说道:“我们去哪儿?”傅暖玉道:“去洛阳吧。” “洛阳?” “嗯,”傅暖玉笑了笑,“去洛阳。洛阳牡丹冠天下,春风人间富贵城。我们就去那儿,倘若到了你不喜欢,我们再去别的地方。”裴齐身子往傅暖玉怀里窝了窝,没有回应,傅暖玉正以为是睡着了,裴齐张张嘴,“冷……”傅暖玉笑了笑,双臂更用力的圈住裴齐,脑袋放低了些,下巴放在裴齐颈上轻轻蹭了蹭,鼻息的热气立刻钻进了裴齐的领口,“要是我再迟一步,你就走了吧?所以我在也不会离开你身边。”平湖秋月,清冷中也有暖意。

竟然终于睡得安稳。

梦里落花离枝,花朵徐徐飘旋,转程之中,花瓣悄然接踵而脱,转出的流光清冷,落入水中,随波而去,落花无情,水亦无意,荡荡而下,却突然漂入一手掌之中,手掌将花捞起,月光映着从指缝流出的水线晶莹,残花带水,玉掌轻抚,竟,还有余香……

第二十九章:花覆亭(一)

醒来的时候,发现不是梦。

被傅暖玉摇醒,听见傅暖玉轻轻说道:“先就在这里下吧。”裴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等清醒的时候已经同傅暖玉下了船,进了一间客栈。

眼睛一直闭着的,白天的光线有些刺眼,离开凉凉的船板才发现腿在船板上坐得发麻,一路上裴齐眯着眼睛偷偷看了看傅暖玉,心想不知道傅暖玉的腿会不会和自己一样。

已经坐在了房间里,裴齐清醒了些,却还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是到洛阳了吗?这么快啊……

傅暖玉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发呆,突然听到咕咕的声音,裴齐愣了愣,才发现是自己肚子发出来的声音。但不想动,就算是饿也不想动。有些颓废得想就一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门开了,是傅暖玉。傅暖玉端着食盘,后面跟着一个小儿,端着壶热水,傅暖玉对裴齐笑笑,直径把食盘放到桌子上,然后对小二道:“水就放在那里吧。”小二迎和着,把茶壶放在旁边,出了客房带上了门。

傅暖玉看了看裴齐,走过去把热水倒进铜盆里,裴齐看着从壶嘴流出的水冒着热气,突然感觉没有那么冷了。

傅暖玉拧了毛巾过来给裴齐擦脸,一点一点地擦,就如同擦瓷器上面的灰尘一样细致,裴齐看着傅暖玉的脸,呆呆地让傅暖玉擦。擦过了,傅暖玉放了毛巾回来,挨着裴齐坐下,从食盘里端出碗汤来,“昨晚一夜你都在船板上坐着,我怕下了船你着凉,让小二煮了碗姜水,你把它喝了再吃些粥,我还让小二烧好了洗澡水,刚才出去的时候我也准备了几件衣服,一会儿你吃完了粥歇歇,就去洗澡,会舒服些。”裴齐听着,却不说话,傅暖玉也不勉强,用瓷勺搅了搅姜汤,盛了一勺送到裴齐嘴边。

但裴齐不张嘴。裴齐只是觉得自己没任何力气干任何的事,不说张嘴,现在的他连眼睛都想闭着。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变故得太快,让自己无法一时适应。明明那些种种似乎都像是上一刻才发生的,而下一刻,竟然风平浪静似的。但那些悲伤,却依然堵在胸口,如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心脏上面。

而要摆脱,又绝不是容易的事。

瓷勺在嘴边停了小会儿,最终收了回去裴齐呼吸缓了缓,傅暖玉的脸突然放大在眼前。接着嘴唇一热,然后喉咙一暖。

傅暖玉的舌尖只是轻轻一撬,裴齐毫无防御的微微张开了嘴,傅暖玉口中的汤汁便灌进了嘴角。唇齿之间满是辛辣而清爽的味道。

傅暖玉松开唇,伸手把裴齐嘴角漏下的汤汁擦净,裴齐觉得身体里的血液立刻倒流了,看着傅暖玉又把碗里的汤汁搅了搅,更是惊慌。

傅暖玉手里的瓷勺才伸到嘴边,裴齐咬咬嘴唇,伸手端过桌子上的碗一口咬住碗沿把姜汤灌了下去。

差点被呛到。裴齐把碗放在桌子上快速地收回手,侧过头都不敢去看傅暖玉。

而傅暖玉却笑了,收了碗到食盘里,又端出粥来放在裴齐面前。

裴齐不动。

傅暖玉笑得更深,伸手要端过碗,手指才摸碗的边缘,已经被裴齐抢了过去。

傅暖玉露出有些满意的表情,又道:“我们现在还在陵阳,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走。”裴齐低头喝着粥不说话。

有些安静。直到裴齐吃了小半碗粥傅暖玉看到的还是裴齐的头顶,裴齐根本不抬头,似乎都让人怀疑他打算把自己的头埋进碗里。

傅暖玉轻声道:“我知道你现在不好过,你心里想的所有事我都知道,你为什么不同我说呢。”裴齐手中的瓷勺停了下来,傅暖玉伸手捋了捋裴齐的头发,“你不同我说也没什么,但你至少要想着,你还有我。”我还有你。裴齐终于抬起了头,看着傅暖玉一阵,小声说道:“给我准备写纸墨吧……我想写封信。”信是写给茗烟的,裴齐握着笔想了很久,才在白纸上落下墨,却也只写了四个字:一切安好。

傅暖玉问:“还有要写的吗?”裴齐摇摇头。

傅暖玉嗯了一声,接过裴齐手里的毛笔,端详了那四个字一阵,在末尾又添了四字:裴玉齐暖。

到达洛阳的时候已是傍晚。

夕阳如血,尽洒江面。洛阳的码头即使是傍晚也渡人络绎,看得到进港的大商船与小客船,看得到码头上上船的渡客和着装各异的商人,一切似乎和江南一样,只是多了些事物罢了,但感觉一切又和江南不一样,多了的事物给人新鲜感,让路途上的疲劳有所减退。

街就更不用说了,还有余辉,夜市的场面却已经撑开了。街宽而长,望不到头,不论是酒楼的旗幌还是客栈的灯笼,悬得高高的,小贩的吆喝声更是不绝于耳,来往都能看到富商显贵坐着的轿子,一派流苏溢光之景,一片人烟阜盛之势。裴齐看得有些傻了。

傅暖玉拉着裴齐先找了客栈住下,进了客栈,裴齐抚在窗户前看街上夜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到洛阳了。傅暖玉突然从后面搂住裴齐的腰,下巴抵在裴齐肩上柔声道:“没有来过洛阳吗?”裴齐愣了愣,点点头。

傅暖玉笑,“那等安定下来我带你出去玩,我们一起把洛阳的每条街走遍好不好?”都走遍啊……那肯定要走好久。

裴齐看着到处灯笼如星,有些愣,还是点点头。

“放心,我答应了你的,”傅暖玉松了手,“睡觉吧,你该好好休息。”裴齐随傅暖玉到床边,看着傅暖玉铺好了被子,却没有发现傅暖玉并又要走的意思,心里有些发紧。傅暖玉站直了身,对裴齐说道:“怎么不过来?” “……”裴齐不动,绞绞衣角,问道:“你……是要在这儿睡吗?”傅暖玉笑,“我们现在睡在一起有什么不妥么?” “……”裴齐不说话,却也不动,就站在原地。

傅暖玉微微敛了笑,走近,看着裴齐一阵,才说道:“我去让小儿再准备间房,就右边那一间,夜里门也不闩,你有事便过来找我。”裴齐点点头,等傅暖玉出去,裴齐钻进被窝,明明坐船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睁眼闭眼全是傅暖玉的影子。傅暖玉的笑,傅暖玉握自己的手,傅暖玉的背影………傅暖玉傅暖玉……

自己的全部,只有傅暖玉。裴齐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多对傅暖玉说什么,但现在是不想说话的,不想开口,不能适应。翻了个身把头蒙在被子里强迫自己进去梦境。

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多久了,隐隐约约听到屋外有人在大呼小叫,裴齐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一路揉着眼睛走。

刚从屏风后出来,呼叫的声音便立刻断了,裴齐放下揉眼睛的手看了看,蓦然吃惊。

屋内的桌子前,出了傅暖玉还坐着个人。

是位男子,眉目清朗,气质偏偏,颇有风度。只是此时,这位气宇轩昂的公子握着茶杯的手僵在空中不动,眼珠子像是长在裴齐身上了。

静了一刻,那公子噗地把嘴里的茶全喷了出来。

裴齐错愕,才发现自己只是穿着亵衣亵裤就走了出来,甚至鞋子都没有穿。裴齐不好意思地微微向后退了退。

那公子用希奇的眼光把裴齐从头到脚端详了一番,侧头看着傅暖玉,嘴角抽了抽,道:“骗子。”傅暖玉笑笑,“乱说。” “那我怎么有种稀饭配鱼翅的感觉?”那位公子反驳道。

傅暖玉看看裴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样说我也觉得,齐儿是像鱼翅……” “咳咳!……”那公子抬起头看着傅暖玉,哭笑不得,“我说暖玉,你能别让我被我自己的口水呛死么?”傅暖玉倒没有理他,站起来对裴齐说道:“这位是我在洛阳的朋友,姓谢,单名韵。”叫谢韵的公子不满道:“是好友好不好啦?真是。”裴齐愣了愣,轻轻嗯了一声,看了谢韵一眼,最终还是有些怯怯地快步退了进去,反正傅暖玉同那个姓谢的公子说的话他也都听不懂。

在床边坐了一阵,裴齐刚拿起衣服要穿,傅暖玉就进来了。

傅暖玉伸手替裴齐套上袖子,一边穿一边道:“谢韵他已经走了。”裴齐看着傅暖玉自己系衣带的手,“哦……”打上节,傅暖玉抬头看着裴齐,道:“刚才同谢韵商量着生意的事,既然要在洛阳呆一段时间,还是做些生意好,你说我们做什么好呢?”做生意?也是,要吃饭的……裴齐想了想,回道:“做丝绸吧。”傅暖玉问:“为什么?” “因为你以前是做丝绸生意的,比较了解……”傅暖玉摇摇头,笑道:“生意无论做什么都是一样的,主要是看做生意的人。况且都离开江南了,我们不做以前的了好不好?” “那……”裴齐有些发窘,“茶叶……” “茶叶?”傅暖玉道。

裴齐低头重新理了理傅暖玉打好的节,支支吾吾道:“你喜欢喝茶……”傅暖玉笑,伸手握住裴齐理衣带的手,带着愉悦道:“原来你都记得。”裴齐看着傅暖玉的手,想,我是记得,这事忘不了。

你的一切我都忘不了。

第三十章:花覆亭(二)

说起茶,裴齐还真有些迷糊,开始以为会卖茶叶什么的,结果,傅暖玉整了个茶楼出来。

茶楼啊?!裴齐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这茶和茶楼还是有很大区别好不好?但傅暖玉点点头,很自然地说,是啊,是茶楼,怎么了?

没,没怎么。

一大早就被傅暖玉叫醒,裴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傅暖玉的脸,“干什么……”傅暖玉拿过裴齐的衣裳,笑道:“你忘了,我昨天同你说过了,今天是茶楼开张的日子。”裴齐这才突然记起昨天傅暖玉是这么同他说了,只是睡了一觉什么都忘记了。于是点点,“哦,这么快啊……” “不快了,都张罗了一个月,只是你都不知道罢了,”傅暖玉掀开裴齐的被子,顿了顿,又道:“齐儿你已经一个月没有出门过了。”听傅暖玉这么说裴齐才用缓慢的思维仔细地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的。自从进了客栈就没有到大街上去溜达过,天一黑就睡觉,天一亮就发呆,看着傅暖玉进进出出,想到了他大概有事在忙,但即便如此每顿饭都不是小二送进来的,都是傅暖玉亲自端来。要是裴齐现在照照镜子,一定会为自己眼睛周围那两个黑圈吃惊。

日子过得太混沌了,有时候几乎形同走肉。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着些事情。

裴齐侧了侧头不说话。

傅暖玉有些不忍,伸手在裴齐额头轻戳了一下,笑道:“干什么呢,赶快起来,我们一会儿出去。”出去?裴齐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傅暖玉,良久哦了一声。

下了楼才知道谢韵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上次见谢韵裴齐压根没有看清楚这人长什么样,今天在一见,皓齿玉肤,眉宇不凡,透着股不羁的味道,风流不假。感觉不像是坏人。

而谢韵,在见到裴齐那一刻,嘴巴吃惊地合不上,大声道:“你是做贼去了么?眼圈黑得跟墨盘似的。”打死裴齐也想不到谢韵一开口会说这句话,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傅暖玉在一旁打了个圆场,“夜里没有睡好罢了。”谢韵摆摆手,对傅暖玉道:“罢了罢了,不和你说了。轿子就在客栈外,走吧,别耽搁时间了。” “我们走路,”傅暖玉道,“你坐轿子先走吧。”谢韵好不容易合上的下巴又拉了下来,瞪眼道:“傅暖玉你一大早的没事吧?走轿子不坐走路去茶楼,你没吃早饭饿晕了?”傅暖玉笑了笑,拉起裴齐的手,道:“齐儿好久没有出去了,我想带他走走。”手被傅暖玉握着,淡淡传来的温度,裴齐能感觉到从手蔓延到了整个身体。

谢韵却看着傅暖玉,嘴角抽得比那天还厉害,随后一转身叹了口气,道:“好吧好吧,走吧走吧,一起走,谁叫我摊上你这么个朋友。”三人一同并排走在街上,看着街上花花绿绿的小摊,形形色色的行人,裴齐才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那些吆喝声,清脆悦耳,人群中还有成群的小孩子在窜来窜去的追闹,有笑声,满是开心,让自己也不由得舒心。在客栈里的时候像与世隔绝,如今到了街上才真真能谙世音。

裴齐四处瞅,看得有些呆,谢韵忍不住道:“那个,那个裴……裴齐是吧?我说你是不是有些傻?我就没见你正常过。”裴齐一愣,看着谢韵,“没……”谢韵无语道:“额,是没……”傅暖玉笑笑,对谢韵佯责道:“别拿齐儿说笑。” “好好好,我的傅暖玉傅大公子,是我的不是,我的不是,你的齐儿就是个傻子也是你的齐儿对不对?我知道,我知道,”谢韵连连点头,用手肘戳了下傅暖玉,道:“我倒忘了说,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搬到我家去,你就是死赖在客栈不走。”傅暖玉道:“说过了,去你府上不方便。” “嘁,”谢韵不满,“有你这么跟朋友客气的么?”傅暖玉转头看看裴齐,再道:“有齐儿在不方便。”谢韵一愣,才明白傅暖玉前几次拒绝的原因,看来真是自己想漏了,只好点点头,嘴上却道:“好吧好吧,我就放你一回,下次再不给我面子我可不认你了。”傅暖玉看着裴齐微微笑了笑,裴齐的眼睛却瞟去了别的地方。不是不知道傅暖玉为自己做了多少,就是因为知道才越是心里发虚,裴齐有时候暗暗地想傅暖玉那么聪明,他的这些小心思傅暖玉一定看得出来,那么他心里有些没有说出来的话,傅暖玉……一定也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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