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疼极了,但是邹盼舒没有还手没有躲避,他听到了肖庭诚的话,也看到了肖庭诚脸上的肃杀,他现在只关心任疏狂到底怎么了,让一向嬉皮笑脸的人都如此愤怒,待得疼痛稍微缓和了下去,他吐出一口涌上的酸水,他已经四天都没怎么吃饭了,才抬头问:“疏狂是不是出事了?你带我去找他。”
肖庭诚没有使出全力,也知道一般人是受不住自己全力一拳,特别是像他这种本来体质就差的人,一拳下去搞不好就脾脏碎裂到出血了,但是五六分力还是使出了。
整整三天的怒气如果不这样抒发,他很难再正常的面对这个人,不过看他这个态度,第一句话不是叫疼而是问起任疏狂的情况,再看看他脸上霎时青白到冷汗直冒,手指更是青筋凸起按住下腹,可见是疼得厉害了也没叫唤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前几天才入院过,肖庭诚心底微微泛起点怪异,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出手第二次了。
“他在医院,正好,你也去吧。”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肖庭诚的手却已经伸出去,先接过他的双肩相机包,一手拎起掉地上的行李包,再一手搭在他的腋下把他扶起,完全不理睬四周异样的目光,领着人往停车场走去。
“医院?为什么在医院?咳咳……疏狂到底出了什么事?”邹盼舒一手攀在肖庭诚的肩上,五指紧紧攥住他询问,脸上的青白更是褪去变得隐隐泛着青,还带着一丝疯狂涌动的血丝在脉动下跳动,一双眼更是透露着焦灼懊悔担忧重重思绪。
肖庭诚看他这样,正斟酌着该如何说,是说重一点呢还是轻一点,还有那些往事该不该说,一下没回答他只把人拖着往前走。
顾不上身体还蜷着直不起身,邹盼舒的眼神越发绝望,他想不出到底出了什么意外能让肖庭诚变化这么大,他也知道肯定是发生了大事情,不然曾经对自己很好的肖庭诚,一直在促进自己和任疏狂关系的肖庭诚,不会这个样子。
“你说,他是不是出大事了?”邹盼舒突然站停,就要挣脱肖庭诚的扶持。
“别闹了!”肖庭诚一怒,旋即又想到是自己误导了,强制性扶着他继续走。
邹盼舒哪怕全盛时力气也比不过他,何况现在病弱之体,只好被带着走。
肖庭诚看他沉默着,才缓缓说:“我们找了你整整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翻遍了S市的整个军区,他怕你被人劫持了,也怕是他家里人出手了。”
邹盼舒震惊地瞪着双眼,简直不能相信他说的话,可是他知道肖庭诚没必要骗他,百感交集中最悔恨自己的不辞而别,静静地随着肖庭诚的脚步,他知道没说完,肯定不止这些。
肖庭诚托了托他无力的身体,调整了一下步伐,放慢了速度,微微喟叹一声才说:“你怎么能这么任性,有什么不能当面好好谈的,你们是吵架了还是什么?他为了你,亲自一人回去给他爸爸示弱,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他向谁认输低头,也就为了你他踏入了几年没进过的家门。后来知道你没被人挟持,那就是你自己走的。我们又开始查你的行踪才得知你去了国外,你厉害啊,一声不吭就走了,短信也不发一个,你不知道他担心到吃不下睡不着?胃病复发到要叫120,他已经躺医院两天了,今天还吵着要出院,被我按住了,我没告诉他你回来了。”
陆陆续续上了台阶,下了电梯,进入停车场,肖庭诚的声音一直不疾不徐,可是邹盼舒只觉得浑身血液流尽似地,彻底的冰凉。
他真的太懦弱了,只想着没有得到一个承诺,就要做个逃兵,心底还隐隐盼着因为自己的离开,让任疏狂去着急着急,可是真的得知任疏狂这种反应,他反而颤抖起来。
这不是一个爱人所应该做的事情,更不是他应该带给爱人的伤害,那个男人,从前生就知道不善诉说感情,做尽了一切也不会说一句好话给人听,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开口问问他那几天忙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去猜忌呢?
瞥他一眼,肖庭诚帮他把保险带拉上,方向盘一转往出口开去,见他实在有点失魂落魄,又担心这样去了医院反而让任疏狂担心,开口安慰道:“好了,他现在没事,胃也还好,只是需要静养,再不能像现在这样三餐不继,把酒当水喝,还有休息时间也要足够,不然胃出血再来一次,看他有几条小命够挥霍。”
“胃出血?他曾经胃出血过?”邹盼舒心情更低落,就连嗓子都是粘乎乎的,说出的声音很浑浊。
既然开了头,肖庭诚也没想着遮拦,索性都摊开了说:“是。当年为了小宇的事情闹的,也有他家里人的关系,不过都没告诉外人,还是我送他到医院去的,不然那次就丢了小命了。这也是我为什么看好你,你一出现我就觉得他对你不一样,他是我兄弟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比你看到的还在乎,如果有什么误会,我希望你能冷静的和他谈,不要闹脾气。”
车子停下交了停车费后,很快就上了高速公路,彼此都知道一个半小时后就能看到任疏狂了,该说什么这段时间都要说出来,何况这样的话题以后可能谁都不会再提及。
“我们的身份有点不同,不过他的压力最大。我只提醒你,既然跟了他,就要多多考虑他的身份,他进出都有很多人盯着,你他也没有藏着,在有心人里面肯定会拿你做文章,甚至还会出一些不好的情况,就像你一失踪,我们都以为是谁出手了,从没想过是你自己走的。”
“对不起。”邹盼舒简直要把自己缩到椅背离去,声音闷闷地从他抱着的膝盖上传出来。
“你不要和我说对不起,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只是看得有点累,看我兄弟这样心也难受。不介意我吸烟吧?”
肖庭诚问了一句,以前他们一直都是在公共场合见面居多,到很少再这样封闭的地方,因此也只是象征性的问一下就点了香烟。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呼出一个烟圈继续说:“我们刚查到你的消息时,他是恨不得追过去绑你,但是随后马上他胃病复发,醒来就不让我联系你了,说让你好好玩几天,兴许这样你能心情好点。”
双手稳稳地抓住方向盘,肖庭诚眼角余光看了看人,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他们突然之间就这样了,年前好像都还挺好的,不由纳闷地说:“他是不知道你前几天闹的什么劲,把自己给弄到医院去了,心情一直不太好。我这还是偷偷来接你的,我派去找你的人去晚了,只查到航班,这样算来也不算我违背他的意愿了。”
邹盼舒的泪水静静的滑落了一滴,悄无声息地打在了膝盖上。
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都觉得没有脸去见任疏狂,只要一想到自己做的混帐事情,就觉得心扎得生疼,他只顾着想要努力配上任疏狂,要有能力站在任疏狂的身边,却从头到尾忘记了任疏狂身边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人什么都不缺,偏偏就是想要一个共度一生的人,明明自己也只是这样一个相同的心愿,却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工作上,租房的初衷是要给任疏狂调理胃,也变成了独立的筹码,甚至让任疏狂搬过来一起住,降低他的生活标准,再累到深夜回来也没有办法泡一泡浴缸解乏。
两个人从未沟通过未来,没有人走出第一步,邹盼舒只怨自己被花花世界迷惑了双眼,哪怕再强大如果失去了任疏狂,又能够如何?重复任疏狂之前的人生,住在豪宅里没日没夜的工作,然后每天面对冷冰冰的家吗?
肖庭诚也不好受,他并不愿意介入别人的感情,特别是好兄弟的,当年小宇闹事的时候,他就因为不懂事在里面插足起哄,闹着要任疏狂陪着玩乐,生生把事情推到了不可解决的地步。
但此时又有点不同,起码那时候是程清宇一个人一厢情愿,还隐瞒了真正的心意,这才使得任疏狂和肖庭诚都没有觉察,而这两人,明明都这么在意对方,看上去一个个都可以为了对方放弃一切的样子,偏偏就总是缺那么临门一脚的感觉。
把车子使下高架,转入去医院的大路,肖庭诚递了湿纸巾过去让他收拾一下,最后说:“以后你出门也警惕点,陌生人的搭讪轻易不要理会,当然不是说不能交朋友,就是稍微多注意自己的安全吧。疏狂不是给你请了教练,张哥那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的,你多用点心学。好了,你可不要哭啊,不然疏狂以为我欺负你,那还不揍死我。好啦,小邹邹,我求求你,你还是笑一笑吧,不然他肯定会看出来……”
被他这么一番打岔,邹盼舒脸上倒是平和了不少,不再那么僵硬,伸手拍了拍脸颊,从后视镜看去一脸的憔悴无神,他顾不得这么多,胡乱又用湿巾拍了几下,把行李包和相机包带上催促肖庭诚带路。
“谢谢你,肖庭诚。”推门进去之前,邹盼舒对他说,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他为任疏狂有这样的兄弟而高兴。
“得了,进去吧。记得解释清楚,好好说。对了,给我说几句好话,让他不要趁机揍我。”肖庭诚潇洒地挥挥手,让他赶紧进去。
邹盼舒想了想,没敲门而是轻轻一转门把手,门开了,他一眼望向里面靠墙的病床,任疏狂静静地睡着了,肖庭诚说过医生开的药里面有安神的作用,他这两天会比较嗜睡。
轻声把门关上,眼角还能瞅到肖庭诚鼓励的笑脸,邹盼舒心中一暖,褪去的勇气也汇集而来,愧疚悔恨不如面对现实,放下身上的东西,他悄悄地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贪婪地看着任疏狂的脸。
仅仅只是几天不见,邹盼舒却有种恍如走过千山万水跋涉前来的感觉,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面容,浓而密的眉毛,此刻不自然地拧向中间,嘴唇干燥得起了皮,邹盼舒看了看桌子上只有杯子,进了浴室才找到棉签,接了点温水用棉签沾了水给他点在唇上。
往日里总是会分泌一点点油脂的挺直的鼻尖,此刻也有点粗糙,两颊和眼眶处是最明显的暗沉和消瘦,下颏已经明显的看出变尖了,想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注视过他的脸,都没注意他这段时间压力这么大,反而斤斤计较他的早出晚归。
当他一个人在为两个人的未来努力时,自己却疑神疑鬼地胡乱猜忌,眼里不由得起了雾气,本来一双水亮亮的大眼睛此刻更是迷蒙了。
从没有见过这么虚弱的任疏狂,邹盼舒看着看着双眼模糊到看不清他的样子,心中更是悲恸。
“别哭,盼舒,不要哭。”不知何时醒来的任疏狂,抬起手指划去他滴落的泪珠,心里一阵收紧,不管什么原因的哭泣,他知道自己不想看到这个人的泪水。
任疏狂犹记得很久以前有一次在邹盼舒的宿舍,他那时候就是嚎啕大哭,那回自己心里就有点异样,只是不知道那时候的心情,现在他知道,原来那么久以前就已经心疼了,那种情感就是疼惜。
邹盼舒一慌,赶忙伸手擦了一下,果然是有泪水滴下来,觉得自己有点懦弱了,看任疏狂心疼的目光,不由绽开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意。
看他这样,任疏狂无奈只好起身,拿起桌上的毛巾给他,看看不见肖庭诚的影子却看到沙发上邹盼舒的行李,以为是肖庭诚还是私自打了电话通知他回来,才说道:“小城通知你回来的?我没事,他这家伙小题大做了。擦擦吧,不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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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去浸湿了冷水敷面,邹盼舒才走回床边,伸手一把抱住任疏狂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肩上说:“我自己回来的,他去接我了。”
任疏狂抱着他,原先预想的等他回来了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可真的抱在怀里,看他脸上像个花猫一样,甚至还落泪了,只觉得心里软软的,疼惜都来不及,真是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伸出手搂着他讶异地问:“你怎么会回来的?不是偷偷一个人出去散心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听他语气里的焦急,邹盼舒只觉得更是惭愧,其实他早该发现的,任疏狂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是一涉及自己的事情,他总是不由自主就很上心,这种有人牵挂的感觉自己怎么会忘记了呢。
“没有遇到什么事情,我想你了就回来了,然后遇到肖庭诚。我不知道你病了,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情,我自己一下没注意。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去一次希腊玩。”任疏狂拍拍他的头安慰。
邹盼舒猛地退出来,狠狠地瞪他一下,才又很泄气地说:“肖庭诚都告诉我了,你不用开导我。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你打我吧,要不骂我也行,这样我会好受些。”说完又抱起人来,头还是低低的没什么力气似地。
任疏狂侧脸看看他,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这样坐着挺累人,他的身体恢复还算好,可是长期紧绷后一放松,人也有点疲懒了。
他干脆把邹盼舒整个人拉上来,等他把外衣裤都脱了两人都躺下来侧着身子面对面,任疏狂才略微严肃地说:“我们谈谈。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不过你要告诉我这段时间你突然间怎么了?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情令你难过了?”
一张一合的薄唇,吐露出略带沙哑的声音,这声音在邹盼舒的耳里就是世界上最性感的声音了,突然两个人就贴合得这么近,彼此的呼吸都喷在脸上,顿时有点心猿意马,他扭了几下,浑身燥热起来,眼神瞟了几下才敢定在任疏狂的脸上,直视着他说:“那几天我胡思乱想了,以为你是不喜欢我的,都是我纠缠着你才能跟在你身边。”
“胡闹!就为了这个你把自己弄到病倒,还不声不响就跑出国外去?”
任疏狂只觉得脑中一热,一股闷气从心底升起。
他原先思来想去最后断定还是有谁肯定找上了邹盼舒,要么是威胁要么是什么动之以情动摇了他,可一听仅仅只是这个人的胡思乱想而已,不由眼睛都睁大了,嘴角抽了几下,不知道该不该惩罚他一下,可是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一时倒是无语,更严厉的责罚话也就说不出来。
“也不全是。”邹盼舒一看,缩了缩脖子往墙后面靠了靠,如此一说好像自己真的太逊了。
任疏狂出手把他拉回来,一手正好压在他的臀部上,干脆啪啪两下拍了下去,故作凶狠地说:“把话一次性说完,有什么怀疑的都说出来,我也正好有话要问你。”
任疏狂这两天在病床上,仔细回想过两人之间的一点一滴,还是决定把心底的疑惑坦诚说开,既然他知晓了自己的心意,那就绝对不允许邹盼舒退缩,也不想再在心底留着疑虑。
只等把话都说开,他要开始把工作重心放到国外去,如果父母真的最后还是不能接受的话,他就打算把邹盼舒带到国外去定居,绝对不会让邹盼舒跟着自己还要受到各方的掣肘。
看他一脸的严肃认真,邹盼舒只能不计较被打的部分,鼓起勇气问:“我觉得你对我有戒备心,可我想不通哪里做得不好,还有我听到说你有未婚妻……”
病房里的空气刹那间冰冷了几度,任疏狂冷着脸沉思是谁的小动作,想了想醒悟应该不是有人找到他,不然他不会是这个样子,这才收了一身寒意,结合他出院的时间,随即问:“是不是肖庭诚和我姐说起了?那时候你在永园的公寓里?”
看他点点头,任疏狂暗骂一声那两个多事的人,难怪他要跑,不过这样不能成为他逃跑的理由,再次狠狠地拍了两下,刚刚还只是假意的两下,这回用了点力气,邹盼舒被拍得直抽气也不敢反抗。
“你就这么笨,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拿出点当初你来追我时的勇气,直接问我不行?竟然敢一个人跑了。你真是……真是……”
任疏狂一时找不到话来形容他,只是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如此没有信用,别人三言两语他就信了,这么一来不免有点心寒,他还从未对一个人如此上心,废了如此多的心思,结果顶不过别人的片言自语,一双眸子也黑沉沉的,在酝酿着什么危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