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响起纸票飞扬的声音,秦明宇的声音继续如豆大雨点般急促地说:“不仅是你小保,还有庞飞你,当初邹盼舒来的时候,你们是不是也打了他的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不说而已,毕竟我也需要这笔钱。那次他受伤,眼看时间不够了,你们才彻底死了心换的我……”
“好了,秦明宇,你说话也不要太过分了。小保这样他也不好受,你的钱我们真的一分都没动,小保早就说要还给你只是不好开口,现在过完年你就要准备出国了,好歹这笔钱你带上。不管怎么说,感情不成,就当朋友一场……”庞飞出口相劝,他的声音任疏狂听得出,而肖庭诚是用排除法知道他的身份。
“屁的朋友!别以为这段时间好言好语和你们说话,尾巴就翘天上去,我不吃这套。以后不要来烦我了,你明知道……明知道那时候我都决定不去任疏狂那里了,可你还是……”
“哐当”一声摔门,秦明宇红着眼急匆匆朝里面去了,包厢区域的公共卫生间就在里面的尽头。
“庞飞,我真后悔……真后悔……把人一送走我就知道没有机会了,哪怕他回心转意这件事情也成了死结,他愿意我也会终身悔恨。这样也好,这样他起码不会受伤,可以找到更好的人……”小保充满悔恨的声音传来,还有庞飞沉默后的劝解。
“已经成了事实了,他说的也对,做出这种事情,是没有脸再求他回来……保,放手吧,以后重新找个人……”
47.中奖
任疏狂黑黝黝的双眼看着虚掩的门,后面那低低的呢喃声就没有再听了,光是听到的一部分就够他浑身冰冷,已经太久没有人这样触动他的愤怒了。
重新换了个位置,肖庭诚要来一瓶芝华士威士忌和冰块,挥手让服务员没有召唤尽量不要把客人带往这边,倒了两杯酒,给了任疏狂一杯,碰了一下他的杯子,一口喝干才压抑着怒火说:“对不起,疏狂。我没想到出这种事情。”
任疏狂瞥他继续倒酒,也不去管他,知道他从小就烟酒不忌,随他喝死估计都不会醉,不过碰了杯的这酒他也是一口就喝干,呼了一口酒气没说话。
肖庭诚也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当年找了一个男人给任疏狂,让他从一蹶不振中走出来,也就沿袭了习惯。自己出国后就托付给小保,小保是个天生的同性恋,眼光一直不错,还以为交给他会妥当些。
那是他十三四岁出来混时就认识的混子,觉得人很灵活比较可靠就收了做跟班。后来开了酒吧让他打发打发一些二赖子很有效,也就一直留着了。至于庞飞是通过小保认识的,也是个混子,看着人不坏,长得人模人样的,等肖庭诚出国前,那两个人都一个个看上去很成样子了,谁知道几年不见竟然闹了这么一出敲诈任疏狂给别人的包养费的龌龊事情,亏他们想得出来知道要悄悄地做。
憋着一股火,要不是任疏狂压着,他刚刚非出手削那两个人不可。
这会儿只好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他自己就已经这样憋闷了,还不知道当事人会如何呢。弄得他面子里子都没有,开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何况竟然还涉及到邹盼舒,他只觉得头疼欲裂,想着这哥们儿还不如让自己去打一顿呢,可别弄出什么大乱子来。
“不行,我一定要去修理他们一顿。还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遇到这种事情!”肖庭诚恨恨地说,叮一声掼了喝干的酒杯到台面上,酒吞咽太急呼哧呼哧地直喘气。
“坐下。以后也不会有这种事情了。”任疏狂的声音还是平平的,只是双眼黑黝黝的瞟了他一眼,肖庭诚泄气地坐下了。
遇到了邹盼舒这么久,他已经很明确的知道心底的野兽已驯服,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压抑不住。当然,在他的心里邹盼舒这个人绝对不能离开的念头是决不动摇的决定,要留住一个人就给他所有最好的东西,让他眷恋到舍不得离开,这是任疏狂的信条,他也确实是这么贯彻着。
他并不太在意那些人被敲诈,虽然这个事情是有点不地道,但是既然被人敲诈了去还不知道找自己帮忙,那只能说明那两个人做得高明,能够做到这个份上也是本事,弱者不值得同情。何况这几年里来来去去的那几人,除了秦明宇因为邹盼舒的事情交流了一下,他现在连那几个人的脸都回忆不起来了。
他的怒火是冲着邹盼舒去的,一想着当时如果不是邹盼舒受伤离开,那么他就会与自己有一个糟糕的开始,而这种开始据秦明宇说过他是知道的,也就是说邹盼舒曾经这样想过要接近自己。他一直极力暗示自己邹盼舒是值得相信的,对自己的感情也是真的,可是一切回到最初,这个立场始终站不稳。虽然现在他同样不会放走邹盼舒,可这个心结一直存在,时不时就这样被触动出怒火来。
对于曾经打过邹盼舒主意,而今又来纠缠的人,他眯着眼想了想是否该给点更狠的教训,原先预想的似乎还太温柔了一点,不过,还不清楚邹盼舒的想法,他好像并不太讨厌庞飞,这就有点难办了,一个亚历山大调走还算平和,任疏狂不会笨到让他明显看出自己身边的朋友一个个被迫离开,这种事情多了迟早都会穿帮。
任疏狂猛然意识到除了曾经程清宇做下超级恶劣的事情时愤怒到想杀人外,他还没有如此对一个人在意过,邹盼舒已经越来越能挑拨他的神经,好的坏的,一样样渗透到心底去。
“是。我知道你不在意,不会浪费精力在这种小人物身上。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他们这样对我兄弟耍手段,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不修理修理我气不过。”
“你怎么这么大了还是靠拳头说话啊,没出息。”任疏狂擂了他一下,倒是给他气乐了,想起小时候肖庭诚嚣张地聚集一大群混子的情形,就连自家老爸都提点过让自己尽量离他远点,说他父母不在了有点可怜,但是如此自暴自弃不是好男儿所为。也不知道如果自己没出事,是不是就该轮到他出事了,想着肖庭诚曾经在家族里受过的对待,任疏狂就有点担心他不知道是否还介怀。
“好了,不管他们的傻事。说说你今天回家,家里还好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我爸呢,身体怎样?”任疏狂把他掼一边去的酒杯给拿过来,招了服务生换了个干净的来,重新倒上酒让他缓口气说话。
“还能怎样,就那个样子,这回跟进了YVA项目,他们倒是眉开眼笑的,切……不说他们。倒是任伯伯身体还不错,硬朗的很,听我胡扯了一通也没见他不耐烦,你说是不是老了以后耐性好了?”
肖庭诚的气来得快也去得快,说起了这事就乐呵起来,不过眨眼间他又说:“对了,我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好像是黄静怡往外走,礼盒都还放在茶几上呢。那黄静怡是不是几年前说的人?”
任疏狂眯着眼想了一下,点头,名字应该不会错了,人什么样子他根本看都没看一眼。
肖庭诚灌下一杯酒,略微遗憾地说:“可惜小曦姐不在家,不然可以问问她是否知道。你说会不会和小邹邹有关?不然几年也没看到动静,怎么一下就登门拜访了。”
门开开合合,不停有新的客人进来,舞台上还有穿着一袭长裙的女孩在弹钢琴,叮咚如泉的音乐缓缓地流淌,任疏狂看着这个流动的世界,半响才说:“不关我的事,当年没同意,以后更不会同意。开年后德国那边步伐要快一点,我总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肖庭诚也严肃起来,挺直了背坐着,手指在杯沿上绕来绕去,“你都发现什么了?”
“你能解释张丰唯为什么一定要这个时期到S市来,我看他水土不服有点严重,就这么一个独子张家能放心?你没看他出入两辆车的保镖,一明一暗跟着。还有程家,希望背地里不要使什么绊子,把我爸惹急了他们也没好果子吃。本来因为小宇的死,我爸已经退了一步……黄家这几年一直有点活跃,那黄静怡也不过是一颗棋子,想往我身上推没那么容易,不用担心。他们应该影响不到我们两家的根本……”
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分析着,时不时还会停下来斟酌一番,这样的任疏狂有着别样的魅力,统领全局的胸怀气势总是能够吸引着大批追随者,肖庭诚这么多年走过不少地方,就连家族的面子都不买,却独独喜欢跟随他鞍前马后也觉得是一种逍遥。
任疏狂虽然离开了那个环境,可是军政官商在国内从未分家,没有哪一块是可以独立于外,因此他凭借着敏锐的政治嗅觉游刃有余的拓展自己的商业王国,此刻好像又到了需要站队的关键时刻。
两人就这些沉重的话题讨论了一番,虽然他们不想参与,但是两家的大船不稳的话,他们一样会受到牵连。
任疏狂在去卫生间的路上接到了邹盼舒无比兴奋的电话,还说有个大惊喜要告诉他,现在就要见面,任疏狂说让司机去接他,邹盼舒忙拒绝,说自己过来。
“盼舒说要过来,看他挺兴奋,估计话不少,换到包厢去吧。”任疏狂招了服务生过来,把台面的东西转到包厢,另外重新叫了一瓶威士忌、一扎果汁和一扎黑啤。
“这黑啤你喝?”肖庭诚指着送上桌的黑啤问,他们两个都不喝这东西。
“不是,让盼舒试试看。他不能总是一点酒量都没有。我问过医生说他的体质没问题,那就是没练过了。”
肖庭诚吃不消地摇摇头,指了指烈酒,挂着一副招牌笑容说:“是男人就应该拿这个锻炼酒量。来,你把这两个都撤了,拿瓶水来。”肖庭诚指挥着服务生撤了果汁黑啤,重新换了一瓶依云矿泉水进来。
等邹盼舒来到进入包厢,留给他的就是一杯加了冰块的烈酒放在任疏狂边上的位置前,邹盼舒不疑有他,任疏狂知道他不喝酒,因此一般放着的都是果汁类,他正好兴奋得口渴着呢,端起被子咕嘟咕嘟就往下灌,一大口下去立马被呛住,任疏狂只来得及抓住他的手抢下一半的酒而已,就这一半还都泼洒到地毯上去了。
看他呛得眼泪鼻涕齐流,任疏狂被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拿着湿纸巾给他擦着,肖庭诚哈哈大乐,笑弯了腰狂捶着沙发来舒解,几次张口愣是没说出句囫囵话来。
“你们真是太坏。我的好消息不说了。”邹盼舒红着鼻头红着眼说,又是肖庭诚捉弄自己的把戏,不过任疏狂没阻止,他一并恼恨上,这两人一扎堆就爱看自己的笑话。
肖庭诚一看他要生气,忙抱拳向他解释是他自己喝得急,两人都还来不及提醒。
这也不是任疏狂的本意,他是觉得以后邹盼舒的人际交往肯定要扩大,总需要与人应酬,多少练出点酒量很有必要,哪知道他自己一点平日的镇静样都无,如此牛饮一下子呛到了,这下再劝酒就有点开不了口,任疏狂好笑又遗憾地看着他,拧开了依云水倒出大半杯,让他今晚就喝水吧。
笑闹了一阵,邹盼舒知道他们不是故意的才消了气,不过肖庭诚那家伙还是被他追着打了几拳,美其名曰让他检验一下自己的擒拿力道是否进步了。肖庭诚本就有心让让他,因此在任疏狂的眼神高压下不得不装装样子闷着受了,直嚷嚷着任疏狂见色忘友,此言一出又被邹盼舒踹了两脚才罢休。
看他解气了,任疏狂才把人拉回沙发坐下问:“你刚才电话里那么兴奋,遇到什么好事情了?不会是中了特别幸运奖吧?”
“嗬,真的假的?要是真的小邹邹你可要请客,浪费了我的酒,这桌就算你的帐。”肖庭诚腆着脸凑上前,指了指地毯上还没有完全吸收掉的污渍,双眼猛闪,比他自己中奖还开心的样子。
看他们一猜即中,邹盼舒很不好意思,想着又要被说一句大惊小怪,兴奋劲头一下被打消了不少,老实地点点头说:“就是那个奖了,另外一辆女款车是前台的小陈中的奖。还是严总抽的奖,你没看他给我发奖的时候那个脸色好黑,哈哈,估计是没想到抽到我的名字。喏,这是车钥匙,我刚刚开过来了。”
看着邹盼舒从兜里掏出来摆在白皙掌心里的车钥匙,任疏狂竟然一下子惊出一身汗来,比肖庭诚速度快的一把夺了钥匙严厉地呵斥出声:“你多久没碰车子了敢这个时间上路?”
肖庭诚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年底了醉驾是屡禁不止,而且这么一说他想起邹盼舒还真没什么驾驶经验,不由得也愣住了,心想这人真够大胆的。
一路上险象环生,不然怎么会一进门就冲过去找水喝,他那是紧张到极限后一下释放才急着要喝水,没想到炫耀不成反被呵斥,邹盼舒一时难以应对,这两个人气势这么强,猛然都释放出来,整个包厢的空气仿佛都停滞了,他只觉得脑中轰隆隆犹如电闪雷鸣压制不住,胆气猛地上升对着任疏狂一吼:“我就是开来给你看的,然后问你能不能卖掉!”
两人都傻了,第一次看到他红脸脖子粗地吼人,一下没反应过来,肖庭诚大半个身子还腾空在茶几上,冷不防差点被他的手摔到高挺的鼻梁上,而任疏狂捏着钥匙的手也还在他另一个手掌上方,邹盼舒一看他们卡住了一样,不由得胆气又小了,知道他们是关心自己才会着急,臊着脸伸手推了推任疏狂说:“你看我好好的。还有你肖庭诚,我刚不是还揍了你一顿,要不要再试试看。”
简直是欺软怕硬的典型,不敢跟任疏狂横,就来挑自己找茬,肖庭诚败给他了,也没理会他的挑衅,知道那不过是他没话找话,退回到沙发上,灌了一杯酒下去感叹地说:“真是个傻大胆,不过傻人有傻福。小邹邹,你请客了啊。走,我们去看看你的新车子,要卖掉之前干脆今晚开个够,就来个夜游S市。”
邹盼舒眼睛里星光闪闪,那可是他生平第一辆车子呀,刚刚光顾着紧张了什么都没感受到,这回有人开自己只是坐着应该很爽快,而且人生到现在都没中过这么大的奖,一听忙点头附议,眼看着兴奋劲又攀升了。
“你想死自己去,别拉上他,喝了这么多还敢夜游S市。”任疏狂的音调平平,却让人听了只觉得阴森森。正哥俩好凑一块的两人猛地打了个寒战,互望一眼嘿嘿笑着给他赔小心,再不敢提这混帐话。
结果车子还是叫了司机来开走,顺便让司机第二天转卖掉以后把钱打入邹盼舒的卡里。为了庆祝这件喜事,邹盼舒还是果断的碰杯喝酒了,肖庭诚更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让他喝下去不少,这个不少是针对邹盼舒自己而言,用肖庭诚的话说是比猫都小的酒量。
邹盼舒自然是不服气,往日里他还很冷静不太容易被激,只在任疏狂的事情上容易失去理智,这一晚倒是像个孩子一样反过来揪着肖庭诚比酒玩塞子猜谜,把自己灌了个迷糊糊最后怎么回家都不知道。
也亏他不知道,否则肯定又是不依的,他是被任疏狂抱着出了酒吧,边上肖庭诚还一个劲逗着他说胡话,任疏狂看他们这样只是宠溺的笑笑,并没有阻止,一个是他生死兄弟,一个是他目前最在意的人,随他们怎么闹,只要不是去做什么酒后驾驶这种危险事。
邹盼舒实际并没有喝很多酒,酒里兑了了大量的矿泉水,估计是太兴奋了喝酒时间又有点长,才会自然而然进入一种很玄乎的醉酒中,甚至很有点像吸食了毒品后的晕眩,全身都暖洋洋轻飘飘,想来第二天也不会太头疼才是。
这一晚任疏狂倒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半醉半醒的邹盼舒无比地坦诚配合,让他怎么做就怎么做,而且索要得天经地义,嘴里又稀里糊涂说了些终于等到你之类的胡话任疏狂每每听到会更亢奋,还有晚上旁听到的那些话都刺激着他,对这个人怒也不是恨也不是,喜欢是不是也不知道,反正不想放手,干脆一起沉沦在欲望的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