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也是个受到往事侵扰的人,也在承受着每日夜循环不停的愧疚压迫,邹盼舒开始有点后悔提及他们的往事。
“对不起,让你想起这些往事。我们看球吧,不谈了。”邹盼舒赶紧开口,声音也很低沉。
“喂,小邹邹,你真没良心啊,怎么不是应该给我个安慰的拥抱什么的吗?你看到了我内心的伤口啊,你要负责给我治好才行。”一晃眼又是那个痞子样的肖庭诚,仿佛刚刚的他是魔鬼附身一样,挤眉弄眼的邪魅。
邹盼舒再次在这个人面前目瞪口呆,总觉得自己跟不上他的思路。两个人正对视间,场中比赛已经结束,任疏狂惜败,紧紧咬着以最后两球之差输了第三局。
这一回休息几个人都聚集到一起,张丰唯赢了比赛更是得瑟,竟然还快手一步接过邹盼舒递给任疏狂的水,口里还假惺惺的道谢,再一脸胜利者姿态的高谈阔论,连程清鸿都皱起眉头看着他,却完全不收敛。
话不投机半句多,尴尬的谈话持续不久在程清鸿的邀请下四个人玩了一场双人赛,还是以任疏狂与肖庭诚的败局结束了今天的球赛。细想也很正常,程清鸿虽然当了将军,但是几乎可以媲美职业选手的球技不会差到哪里去,说起来另外两人的网球都还是他启蒙的。而张丰唯打了鸡血似地斗志昂扬,平时在B市整日里混迹马场球场的玩乐,体力球技自然都不差。任疏狂在S市已经几乎找不到单纯的好友陪玩,加上超负荷的工作量,已经受损的胃,要不是每日除了工作外也会花好几个小时健身,估计根本不够其他人一合之将。肖庭诚也同样,从小就没想过参军,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家族放弃者,自然乐的逍遥自在,跟另一对军人的体质没得比。
即使这样,三场完败还是令人很不爽,肖庭诚一想起那个B市小子狂妄的笑声,就咬牙切齿,直到吃晚饭还没缓过劲,把口中的食物当成那小子狠狠嚼下去了。
任疏狂不在意这些没意义的输赢,但是有一样他不得不在意,那就是张丰唯时刻不忘调戏邹盼舒的行为,虽然不是明目张胆的,但也绝对是故意让自己看到的举措。他心底非常的膈应,已经好几年没有人让他如此讨厌了,至于讨厌的原因他自己都没闹明白,只觉得张丰唯从说话到动作没一处让人舒心。
邹盼舒是沉浸在从肖庭诚处听来的故事的氛围里拔不出来,也有担心这两人全败是否会丢面子,不敢多说话,生怕刺激了他们两个高傲的自尊心。
于是一顿饭静悄悄的,只见路过这个台面的服务生都畏畏缩缩唯恐惹祸上头。
“不行。我吃不下去了。太堵心了,这个场子一定要找回来。奶奶的哪里出来的人。”肖庭诚突然把刀叉一扔,哐当一声响,周边其他座位的客人全都看过来,他呲着牙一一望回去,那些目光就飞快消失了。
被他一打扰,任疏狂也吃不下了,他本来胃口就不好,也就顺势放了刀叉,叫了三杯咖啡。
邹盼舒一听想提醒他,不过最终什么也没说。
“不是还有马场?明天正好。”任疏狂提议。
肖庭诚眼前一亮,对啊,这个地方玩乐的项目应有尽有,网球上败了就换一个,高尔夫不够刺激出不了这口郁气,跑马完全可以,同样也是对赛马技巧有要求的运动,而当年他们三剑客笑傲S市的技术可不是吹出来的。
“好。就这个。我马上约他们,敢不同意试试看,哼。”说到就做,肖庭诚已经翻出手机拨通了程清鸿的电话。
程清鸿正郁闷今天牵线效果不好,张大公子的嚣张连他这个S市人都心有戚戚然,要不是立场捆绑了,他都不愿意合这个稀泥,一接到电话他也同样眼前一亮,心想这两个小家伙肯定是心里有气要找回场子了,正好求之不得,希望再来一次让他们赢回去,缓和缓和这剑拔弩张的关系,立马就答应了。
于是这一晚他们都好好的享受了会所提供的桑拿按摩服务。任疏狂虽然没工作到三四点,不过也是有意避开等邹盼舒上床睡着,他一直工作到凌晨一点才进卧室休息。
翌日,任疏狂把邹盼舒留在房间,让他中饭就在房间订餐,不要出去乱晃。邹盼舒自然听话的留下了,虽然他宁愿忍受别人的目光也想去看看任疏狂马上的英姿。
可惜任疏狂不这么想,或者说他根本没这个意识,他只是一想到张丰唯看邹盼舒的目光就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到了今日都没消散,反倒因为等下再次与张丰唯赛马,想着万一自己忍受不了他赤裸裸的目光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都有可能,干脆直接把人留在房里更妥当。
没看到邹盼舒陪同,肖庭诚了然一笑,想着今天要报仇,他也就顾不上邹盼舒了。
几人都是手眼通天的人,每人自己专配的骑马装当晚就有人送来了,四个主要赛手,外加八个其他知道有这赛事闻风而来的赛手,一共12赛道前个个都是飒飒英姿,不管你是高矮胖瘦,一身华贵的骑马装坐在马上也配得上潇洒了。
果然是快意人心的赛事,平地跑和障碍赛,任疏狂当之无愧的两个第一名,张丰唯和肖庭诚各拿了一场第二名,肖庭诚还多拿了一场第三名,而张伟庭的另一场只得了第四名。
肖庭诚心情大好,挎着任疏狂的肩膀开心得像个小孩一样就差欢呼了,任疏狂也难得的呵呵笑了起来,好久没有这样意气风发了。
正好下午2点开始竞标开始,肖庭诚已经知道内定了北天,自然毫无动力前去,不过所有人必须到场,他也就无可无不可的踢踏着跟随主流前去。
赛完就不见影子的张丰唯又如幽灵一样出现了,左右看看开口就问:“任总裁,你公司的小舒呢?”
任疏狂心头火起,眼睛却冷冷的看着人。这确实是个超级令人讨厌的人,拽得二五八万似地,好像会场没一个人能入他的眼,家教都给狗吃掉了,偏偏这个人一得空就要问起邹盼舒。
“啊,你没带来?哦,我知道了。”张丰唯夸张的再次追问,后面一句尾声上翘带着无限暧昧,言下之意却是给邹盼舒定义了身份就是个男宠,因为其他公司老总带来的全部是小情儿或者独身,只有这个任疏狂介绍时却说是助理,助理的话就应该带来投标现场。
任疏狂闻言压抑的暴戾突起,话音未落完任疏狂已经速度极快的上前就一拳击在他的小腹上,在他还来不及反应又就势扯上他的衣领一掼,膝盖抬起就一下擂了上去,直接把他打趴在会场走道上。
张丰唯只来得及双手捂着肚子,膝盖那一下顶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位似地,疼得冷汗直冒,咳了两下口里都带着微微腥气,但是他也是个行家知道这样下手只是疼,真要去检查也查不到什么,恶狠狠的睁圆了双眼直直盯着居高临下站着的任疏狂,一字一句的说:“任疏狂,你好,你厉害,还没有人敢动我一根毫毛。你给我等着,不光你的单子,连你那个小兔儿我都会全部抢过来,我看你还敢不敢再嚣张!”
吐了口唾沫,张丰唯揉着肚子缓缓站起来,就像个嗜血的修罗一样,凶狠暴戾的残狼似地一眨不眨看着任疏狂,他并没有上前出手,就刚才那一下他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凭他瑕疵必报的性子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其他人心里都没底,自然早早都去了会场。正好此处又是个转弯道,并不长,因此也没有路人在。肖庭诚措手不及也只来得及拉住把人打趴下的任疏狂,不让他再出手第二次。开玩笑,他可是知道任疏狂当年小范围训练的成绩在初中时就已经比一般军人强了不少,擒拿格斗术更是炉火纯青,哪怕这几年体力跟不上,身手绝对还在。再说这两个都是有身份的人,在这里闹大了只是徒增笑话,不过肖庭诚心底对邹盼舒的看法又刷新了一下,更是对自己的第六感坚信不移。
22.斗志
会场闹得如何邹盼舒并不知道,一大早任疏狂交代了两句话就出去了,他只好自己找事情做打发时间。看书学习了一阵,脑中总是想起昨天肖庭诚低沉的嗓音,“疏狂和我们不一样,他是从小立志要参军做将军的人,这也是他们任家这一代的期望,他可是独子,他爸爸也是独苗。”
邹盼舒仿佛还能看到肖庭诚憧憬的目光,深远悠长,沉沉的调子说着那些好像不是自己参与过的往事:“那时候我们多傻啊,疏狂说等我们老了也许就能等来星际战争,所以他一定要升得越高越好,到时候哪怕八九十岁了也有资格去第一线战斗。我总是想他要是生在古代,肯定就是个戎马一生的开国大将军,他是个天生的兵马大元帅。”
然后,肖庭诚沉默了几分钟才接着说:“可惜那时候我也太蠢了,一点都看不透小宇。因为我和小宇都比疏狂小几个月,我们都把他当作大哥看待的,什么事情都以他马首是瞻。不同的是我一生只想逍遥快乐就行,绝不参军受那个令行禁止的鸟气,因此才不懂事的帮衬着小宇总是给人制造麻烦,拖他后腿,拉着他玩乐逍遥,我只是想让他别那么累就像个木头一样眼里只有军队那一套。你不知道,一直到我送……”
记得在这里肖庭诚卡壳了,然后调整了坐姿,喝了一大口水略过这段话继续说:“一直到20岁疏狂还是个处,你能想象吗?呵呵,真是个笨蛋竟然能够训练到榨干所有精力到想不起女人这回事,哪怕男人也行啊。我怂恿了他多少回,小宇也一样,灌醉他都没用。呵呵,谁知道呢,小宇竟然是那个用心……”
“我就是太蠢了才会连累了疏狂,要是没有我拖着,小宇一个人也不能成事,说不定疏狂高中一毕业就转军校,那现在他肯定比清鸿哥风光多了。我和小宇一样,毁了他的梦想……”肖庭诚很长时间的沉默,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场中。
邹盼舒放下书,按了按脑门,他想象不出如果这时候任疏狂是一名光荣的军人,会是什么样子?会一扫现在的少言寡语吗?会一脸神采飞扬吗?或者胃也不会出问题,半夜也不会被噩梦惊醒,更不需要学着商人的虚伪圆滑,只需要做一个铮铮铁骨的大将即可。
那样的任疏狂意气风发了,可还是自己能够追逐的任疏狂吗?邹盼舒不停的自问,怎么问得到的回答都是不可能。如果任疏狂没有经历这些惨痛的坎坷,那么自己不会遇到他,不遇到他就不会迷恋他沉默下的温柔,更不会跌入他与自己一样的梦想:一个家两个人……邹盼舒开始怀疑前生是否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没有言明的暧昧是否真实存在过,是不是全部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就像现在一样,自己傻傻的站在这里,与周围格格不入,却陷入名为任疏狂的温柔,而完全忽略了外界的真实。
他觉得不能再想了,于是放开书本,起身整理衣物。按照任疏狂的吩咐,他要在这段时间内把行李都打包好,因为吃完中饭那边就会开招标会,之后自己就可以到楼下大厅等候回城的车子了。
他先收拾任疏狂的东西,几天前拿出去的东西,现在又一件件整理好放回,昨日未来得及清洗的单独用袋子套着放在夹层背面,干净的还原,花了比拿出来多一倍的时间才整理完。然后开始装自己的拎包,换下的正装,而此时他身上已经换上带来的休闲服,毕竟今天不需要工作了,回到S市估计也不会再加班,没必要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装好自己带来的东西,衣橱里还有一套皱巴巴的浅灰色西服礼服,这套当然不会再装到任疏狂的行李箱去,可此刻看着他竟然不知道是喜是悲,穿上时的喜悦还在心头,一切都是臆想的恐惧也萦绕不散,木讷的取下来,扯了扯醉酒后弄皱的地方,带回去后要记得送干洗,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还有机会穿上,他一边胡乱想着一边折叠起来,手碰到兜里的卡片,掏出来一看是张名片,眯着眼看了看上面的字,三个龙飞凤舞的字跃然纸上:张丰唯。
原来是这个家伙的,邹盼舒心底狠狠的唾弃了一把,就是那个坏蛋把自己灌醉了,才不要收好呢。他手一伸正要朝垃圾桶扔去,突然看到抬头:北天集团总裁,一下愣住了。好熟悉的名字,肯定在哪里听过,他叠着衣服,名片就放在床边上,一会又看一看,总觉得这个信息很重要,非要想起来不可。
前生一直呆在任疏狂的公寓里,错过了太多,现在是10年10月,而自己重生是11年最后一天,只有一年又两个月不到了,可随着自己离开庞飞,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邹盼舒很茫然,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茫然了,开始否定自己重生的意义,因此他总想抓住些什么与前生有关的事物,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曾经与任疏狂两情相悦,好像这样就能给他动力,使他有勇气继续在这条路上向前走。
直到把自己的行李也都打包完,他还是没想起到底在哪里听过北天集团,越是想不起他越着急,那些算是往事的回忆是不是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形,他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要坚定,现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任疏狂对自己与其他人还是不同,这很肯定,不是吗?
叨念着,他终于从执念里出来了,把名片放在茶几上,拿起专业书继续学习。他拿着笔划重点,突然一个词跳出来,他想起来了,北天不就是今天的中标者吗?他啊了一声,也就是说张丰唯后来居上,竟然抢了泰恒的项目,这个人竟然是那个坏心眼一堆堆的人?那张名片烫手似地,他三下五除二撕了个粉碎扔到垃圾桶去了,真是的,还不如想不起来呢,害得整个公司大部分人白白忙碌不少时间的坏蛋一个。
邹盼舒心里已经被划为坏蛋的人正发着狠要把他弄到手,以打击任疏狂这个敢对他动手的人。走道里气氛依然是剑拔弩张,谁都不妥协,任疏狂被自己兄弟拦着倒也不挣扎,只是听了威胁的话双眸一睖,竟有点恐怖。
迟迟看不到内定人,程清鸿厌烦的催人出来找寻,赛马后他咨询任疏狂的答复依然是拒绝,气恼的他此刻浑身阴霾,又不能对任疏狂发火,不是自己手下的兵,不是自己家族里的小辈,哪怕叫了一声哥也改不了他是任家独苗的事实。而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嚣张大少爷更是不知天外有天,也不知道有些人的底线不可碰触,三番两次的挑衅,程清鸿只觉得自己老父是昏了头了才要转向B市体系,硬生生破坏了S市任、程、肖三足鼎立的格局,现在弄得程家两边不讨好,而自己堂堂将军竟然要来和这些二世祖打交道。
正心烦着,派出去的人却一脸惊恐的飞奔回来,简直是成何体统,只见那人战战兢兢上前,畏畏缩缩的说:“程将军,不好啦,张总裁和任总裁打起来了!”
不用想又是那个不长眼的小子先挑起事端的,任疏狂的脾性程清鸿自认还是很了解的,能把那人逼得动手,这个张家大公子也真有本事!
怒气冲冲跟着人前去,程清鸿一眼就看到任疏狂睖着眼的样子,心下不由一紧,不要是真捅了什么大娄子吧,哪怕当年那么激烈的变故这小子的眼神也没这么凶悍过。
他赶紧上前往中间一站,尽量不显声色的问:“这是怎么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年轻人做事情不要太冲动了。”
张丰唯看了看程清鸿,掏出雪白的手绢擦了擦嘴角后装回兜里,再狠狠地拍几下西服,一言不发转身向会场走去。
程清鸿看着已经离开的背影,凌厉的五官更见锋芒,军人特别是做到将军的军人,不会一点脾气都没有!哪怕此时不便发火,可被人惦记到心底也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看到这半个长辈到来,肖庭诚也适时松了手,正想随意调侃几句把这过节压下,这是他们和张丰唯之间的事情,自然他们会好好善后,哪怕张家是B市最鼎盛的家族之一,他们也不会怂了。
任疏狂一抬手,肖庭诚了然的不说话了,由他全权代表:“哥,这个项目我们泰恒参与,你看需要怎么配合。”
边上两个人都愣住了,不过两人都是聪明人,一想就想通了前因后果,说穿了还是张丰唯太嚣张,与其把这块蛋糕给他独吞,不如大家各半,没有谁会嫌钱多,何况,任疏狂想到的还远远不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