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 中——旖草
旖草  发于:2012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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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儿,他们的爱都太过霸道,如果承受不了,那就逃开吧。”

霸道?逃开?楚长歌我可以躲,可以避,而怀瑾,我要怎么逃?我的心,逃得了吗?

我甩甩头,算了,算了,不想了,一切都会好的,不是吗?等我回到尉迟城,等时间慢慢流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果实在逃不了,忘不掉,那就记一辈子吧。

69.

心中虽然难过,但我还没有忘记,武林大会仍然在进行,不免隐隐有些担忧,玉门庄的事一出,恐怕江湖又要大乱了,琼玉楼,弄影山庄,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打了盆清水,洗洗脸,又换了身衣裳,希望现在的样子至少不会看上去太憔悴,我不想让他担心……

他?谁?我愣了一下,怀瑾吗?自嘲地笑笑,为什么现在还在想这些?怀瑾已经放我走了,他放手了,我们以后……再没有什么瓜葛了,而我,只是不想让大哥二哥他们担心,对吧?

带上房门,长吁一口气,武林大会,之前还一直期待着,现在我却希望自己从未来过。

腾腾的杀气,狂暴的怒气,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我一到擂台,见到的便是这番景象。

我左右打探了一下,弄影山庄的人还没有来,而其他门派的人几乎将琼玉楼的人团团围住,每个人都紧握着兵器,紧张而压抑的气氛笼罩着御园。

只是,有些出乎我意料的是,杀气和怒气并不是来自琼玉楼的众人,反倒是在场的其他人都显得十分愤怒,尤其是麒麟山庄的厉氏兄弟。

突然,厉南麒一声怒吼:“怀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怀公子?心中一阵抽痛,我缓缓地抬眼望去,重围之中,怀瑾的身影并不明显,前面挡着黑压压的人群,但是那修长英俊的人影,只一眼,我便认出。

依旧是昨夜那身月白长衫,淡雅超然,与周围剑弩拔张的氛围格格不入,他是那么特别的,清逸的,站在那里,仿佛是坠落凡尘的仙人,圣洁,而不可侵犯。

幽深的黑眸淡淡一扫,凌厉的光芒,冷冽的气息,让所有人都不由地一颤,下意识地退了几步。然后,他的眼定于一处,冰冷的眼神中渐渐多了几分柔和,所有人都顿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来。

一向都不喜欢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可是我现在却连一寸都移动不了,从怀瑾的眼对上我的眼的那刻,四目相对,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熟悉而陌生的感受,渴望,却惶恐的,心中充斥着酸涩的苦味。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我也看不清他眼中流露出的情绪,相距太远,朦胧的双眼只能模糊看见他的轮廓。我努力克制着自己,泪,不可留下,颤抖的双手也已藏入袖中,我想留给你的,是我灿烂的笑容,可是,我现在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那至少,印入你眼中的,不要是悲伤。

无法忍受这样的漠视,厉南麒冲着怀瑾喊道:“怀瑾,你不要太狂妄了。”

厉北麟接着冷“哼”一声:“依我看,琼玉楼也不过是一群不成气候的叛徒罢了。”

话音一落,诡异的静默弥漫开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怀瑾身后的琰哥。琰哥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没有反驳,没有发怒,只是漠然地注视着眼前那些不善的眼光,那陌生而冰冷的表情令我心中一痛。

“叛徒?”狂不屑地“嗤”了一声,双手随意地环抱胸前,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厉南麒和厉北麟,“你们不要搞错了,琼玉楼的楼主,又岂会成了你们这群乌合之众的‘叛徒’?”

不知是对狂凌厉的目光心有余悸,还是惊诧于他话中的内容,厉南麒和厉北麟僵了一下,一时间,说不清是愤怒,是忌惮,抑或是怨恨的情绪涌现上来,粗犷的脸上,表情渐渐扭曲。

其他人的脸上也写满了疑惑和诧异,良久,游子竺缓缓开口:“狂堂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狂刚想开口,就被怀瑾的一记眼神止住了,怀瑾看着游子竺,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冷冷道:“游掌门,这个……你可认得?”

怀瑾一开口,令游子竺诧异地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定睛一看,温润剔透的玉牌上刻着一个娟秀而苍劲的字体——玉,僵了几秒,游子竺面色凝重地说道:“莫非,你就是传闻中的那位‘玉楼主’?”

怀瑾收起玉牌,淡淡地扫过一眼:“正是在下。”

不足一月的时间,武林大会已经发生了太多变故,而怀瑾的身份无疑令所有人心中一震,尉迟府的养子竟然是琼玉楼的楼主?突然之间,尉迟的传说,琰哥的叛变,琼玉楼与弄影山庄的关系,玉门庄的灭门……这一切之间似乎都有了匪夷所思的关联,恐慌,惊惶,无以名状的恐惧慢慢渗开,不由地令人发寒。

那些突然投射过来的探究,不善,愤恨的目光令我难堪,心中有不服,委屈,可是却不知如何开口,无论说什么,都会被当做是狡辩吧?但是我心里明白,琼玉楼和尉迟府之间毫无瓜葛,只是碰巧,琰哥离开了,而怀瑾是楼主罢了。为什么会这样?我也想知道,可是他们,都宁愿自己背负一切,没有人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嘶……”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肩上猛地一痛,被人死死按住,一柄长剑架在咽喉之上。

“尉迟公子,老夫也不希望在你细皮嫩肉的身上开出几道口子,所以你还是乖乖配合一下的好。”缪天吟在我耳边轻轻说道,手中的力道又加了几分,剑锋冰冷犀利的触觉抵在脖子上,微麻的刺痛感慢慢散开。

缪天吟冲着对面一吼:“玉楼主,老夫心中有一个疑惑,还望楼主告知一二。”缪天吟顿了顿,“琼玉楼最初应该只是敛财杀人,可是如今这般大开杀戒,扰乱武林,争夺盟主之位,不禁令老夫有些好奇,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愤愤然,我在心中偷偷骂着,你个臭老头,竟然利用我威胁怀瑾?而且,会有人问这么直白愚蠢的问题吗?换做是我,也不会回答吧?

倏然,对面的所有人都静了下来,鸦雀无声,诡异的安静,怀瑾面无表情,眼神却泛着冷冽的杀意,眉头微蹙,冷冷地注视着缪天吟。他的身后,琰哥握着剑的手紧了紧,眼神也犀利了几分。

不知为何,看见他们两人的神色,我的脑海中猛然想起狂曾说过的话。

“你难道想一辈子活在别人的保护之下吗?”

心中一震,我……

不想……

70.

在所有人惊诧的眼神中,我抬手,轻覆在剑刃上,缪天吟警惕地按住我的肩:“尉迟公子,你还是老实一点……”

话音未落,“啪——”一声脆响,长剑从我轻捏住的位置断开,缪天吟显然吃了一惊,看着手中的残剑:“你……”

我将指间夹住的断刃扔在地上,“!当”一声,众人脸上流出的错愕令我不禁暗叹,难道我平日里的形象就那么柔弱吗?

我瞪了缪天吟一眼:“缪宫主有事请教琼玉楼,又何必为难晚辈呢?”半侧过身,我不敢正视对面,无论是怀瑾,还是琰哥,我都不想让他们看见,脖颈上的伤口,皮肤撕裂的痛楚异常的清晰,温热的血慢慢渗出,有轻微的眩晕感。

偷偷瞥了怀瑾和琰哥一眼,心中竟有些庆幸,我虽然没有你们强大,但至少,可以保护自己,所以……不用担心我……

缪天吟和我离得最近,被剑所伤的裂口,他自然是看见了的,扫过一眼,他叹了口气:“果然是老了啊,旻庄主,没想到你竟然还偷偷留了这么一手。”

他在跟谁说话?我奇怪地打量着,刚一回头,就看见不知是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师父以及影徒。

师父大笑两声:“缪宫主说笑了,徒儿不懂事,毁了宫主的宝剑,还望宫主多多包涵。”

缪天吟听后也大笑一声:“旻庄主太客气了,在下一时心切,伤了庄主的爱徒,还望庄主不要介意才是。”

师父瞥了我的脖子一眼,对着缪天吟说道:“缪宫主言重了,”又扫过一眼围聚着的众人,“诸位何不坐下再说?请。”说着就向擂台前的坐席走去。

经过我身边时,师父严肃地看我一眼:“跟上。”

我愣了一下,虽然不太明白师父的意思,还是蹭了蹭脖子上的血迹,悻悻地跟着他身后。

师父坐在盟主的席位上,我和影徒就站在他身后,左右打探了一下,才发现,长无师兄并没有来,上次之后,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因为弄影山庄的出现,刚才僵持不下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众人对琼玉楼的态度依然很戒备,下意识地与他们划分出一道界限。

这样的局势不免令我有些沮丧,尴尬,而又不知该如何面对。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和怀瑾,会这样对立而站,就像我之前也从未想过,我和怀瑾能够互通心意一样。

我一向无心涉足江湖之间的纷争,却还是被卷入了这场是非恩怨之中,并且还要与我最爱的人和最亲的人分庭而立,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不懂。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会让一切变成这样?

从看见怀瑾的那一刻,我的心就一直在颤抖,心里两个不同的呼唤交替折磨着我的心智,越是渴望他的温暖,就是越是害怕,害怕发现以前的美好都只是一场虚梦,害怕看见更多的人死去,害怕知道自己根本不了解他,害怕他的一切离我太远。

我没有办法像琰哥一样,抛下我身边所有的一切,毅然决然地离开,即使有怀瑾在那里,琼玉楼也始终不是我的归属。

我想过要劝怀瑾一起离开,可是我没有开口。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怀瑾骨子里的执着和倔强,他决定的事,就再不会改变,在完成他的心愿之前,他不会离开,即使代价是失去我,否则昨夜……他不会放我走。

他的心愿具体是什么,我猜不出,但是琼玉楼的出现,草菅人命,令人闻风丧胆的传闻不是捏造,影翼的死,玉门庄的灭门,我知道怀瑾很强,却从未想到,他的武功会强大到这样的地步。

我甚至想不出,究竟是为什么,一向温柔淡雅的怀瑾,在传闻中会是如此的心狠手辣,残忍无情,那个“玉楼主”不是我所熟悉的怀瑾,可他却的的确确是怀瑾,一个我既陌生又熟悉的怀瑾。

“旻庄主。”

清润微沈的嗓音轻轻响起,心中微颤,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抬眼一看,才发觉原来真的是怀瑾在说话。

怀瑾负手而立,长衣飘飘,淡淡地开口道:“在下对盟主之位并不兴趣,也无意与弄影山庄为敌,只是有件事,想请教一下庄主。”

师父注视着怀瑾,思索了片刻:“玉楼主的嗓音清澈淳厚,倒不像是长久失声之人啊。不知……楼主是在何处寻觅到如此高人?旻某也想前去拜会一下。”

之前因为气氛紧张竟未发觉有何奇怪,经师父一说,众人才恍然惊觉,警惕地打量着怀瑾。

不理会旁人的目光,怀瑾冷冷地说道:“这就不劳旻庄主费心了。在下只是想向庄主打听两个人。”

“哦?”师父饶有深意地望着怀瑾,神情却更加严肃,“不知玉楼主想要打听谁?”

怀瑾的脸上依旧平静,但是眼神却犀利了几分,毫无起伏的语气中弥漫着一丝危险的味道:“万俟淼和怀依依。”

万俟淼和怀依依?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字,他们和怀瑾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怀瑾会向师父打听这两个人?万俟?好少见的姓氏,而怀依依,怀瑾,他们会是……?

越想越茫然,我望向师父,而师父则是眉头紧锁,默不作声地沉思着,我正疑惑,却发现神色异常的并不止师父一人,尤其是武林中资历较深的那些前辈,每个人都是面色严肃地思量着什么,我不禁奇怪,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良久,师父并未开口,倒是缪天吟先打破了沉默:“玉楼主,不知你与他们二人是何关系?”

怀瑾没有回答,只是仔细地打量着师父的神色,然后缓缓说道:“旻庄主既然不愿说,在下也不便为难。琼玉楼无意争夺盟主之位,再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了。告辞。”

在场的其他人都是一怔,这是什么意思?琼玉楼退出武林大会了?

怀瑾扫过众人一眼,微侧头,对身后的众人说了声“走吧”,就领着琼玉楼的人离开了,两侧的人群悻悻地让开一条路。

我看着渐渐远去的怀瑾,心脏随着他离去的脚步,一下一下地抽痛着,真的要分别了吗?

倏地,怀瑾定住了脚步,我的心也仿佛停住了一般,他慢慢地转身,我屏住了气息,咸涩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被我强撑着不让它留下。

怀瑾望着我的眼神依然温柔,秋波似水,沁人心脾,也痛彻心扉,他淡淡地开口,没有对他人的那些冰冷和漠然,温润的,缓缓说道:“溟儿,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心中一紧,莫名的窒息,痛苦得让我想要大口大口地喘息,可是不能,我拼命抑制住自己颤抖的身子,回望着怀瑾,慢慢地摇了摇头。

怀瑾像是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回应,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轻合上透着淡淡哀伤的眸子,转身,这一次,是真的不再回头。

71.

那天之后,我找到大哥二哥,说我想回去了,回尉迟城去,离开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大哥和二哥什么都没有问,大哥摸摸我的头,说了声“好啊,小溟想回去了,我们就回去吧。”

二哥点点头,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精明冷静的眼中透着温和的关怀。

莫名的感动和温暖涌入心田,还有家人在我身边,真好。

静静地在大哥房里坐了一天,不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那里到处都像是印着怀瑾的浅笑,潮湿的空气中微乱的喘息声时隐时现,帘幔之下是两人交叠的身影,胸口的字迹还在隐隐发烫,那些缠绵的画面,甜蜜和酸涩,都令我无所适从。

陪我吃过晚饭,大哥二哥相继退出了房门,留一个安静的空间,让我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我占了大哥的房间,那大哥应该睡哪儿,我没有问,只是轻声地说了句“谢谢”,不是见外,而是真心的,感谢着。

空旷的房间,依旧是我一个人,心里平静了许多,也空荡了许多,夜,与昨日并无分别,心绪却有着微妙的差别,至少,现在的我,冷静了许多,平淡了许多。我把手轻轻按在胸口,心跳的节奏,“怦——怦——”,一下一下,只是,这颗心,忘不掉吧……

我本以为又会是一夜无眠,却入睡得很早,很沈,或许梦见了什么,起来时,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跟师父的告别很简短,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说了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那不是生气或是厌恶的语气,怅然的话语却更令我有些难过,师父虽然依然是严肃的面容,但从他有些黯然的神色中,我知道,我和琰哥都离开了,对他而言,是带着些许遗憾和失落的伤痛,永远都不会说出口,因为他是庄主,是盟主,无论哪一个,都决不允许流露出一丝一毫内心的脆弱。

本来还想跟长无师兄道别的,可是在山庄内却没有见到他的身影,询问其他人,也都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那次之后,他似乎就常常这样不知所踪,让人担忧,却又无处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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