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砰”的阖上并锁上了,不明就里而又满心好奇的戚露露悄声来到门前,附耳偷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她掩脸哭泣,为自己心爱的男人居然是个gay。
******
“事有凑巧,你的漂亮女人今天不在。”桌球俱乐部里的常客,“老枪”对好些日子不见的摇滚偶像说。
“我不是来找她的,我来找点乐子。”熟稔地从吧台下取出专用的球杆,选了一张正中央的斯诺克球台。“比一场?”
发挥大失水准。该进的球一个也没进。
心情仍然不错,没有撂下球杆就走人,反倒和这个老朋友闲聊起了家常。
“孤身一人这么多年,没想过找个女人?”
“老枪”摸了摸瞎了的那只眼睛,耸肩一笑,“‘女人爱变卦,她水性杨花’,那句台词是不是这样?我有殷之纯这样美妙的朋友,还能要求什么?”
“别想用花言巧语套近乎,”将脸向对方凑近,嘴角挑起一侧挺邪的弧度,“我不会让你上我的。”
“你这照个镜子都能高潮的自恋狂!”这话让一头白发的老家伙吹胡子瞪眼气得要命,马上不予客气地还击,“你真的认为全世界都爱着你么?!”
“不不不,我没有这么认为。”殷之纯俯下身击打一个难度并不大的红球,结果又一次晃袋而出,引来周遭一片嘘声。他无所谓地站起身,回眸极是勾人地笑了笑,“但,至少半个世界正爱着我。”
“之纯,我认识你五年,”“老枪”顿了顿,因宽慰一笑而将脸上的褶皱悉数舒展了开,“从没见你像现在这样快乐过。”
“Because,”围着球桌转了一圈,寻找着合适的击球路线,白皙手指像弹琴般在绿色台尼上轻轻叩打,“I’m falling in love.”
“我来猜猜……”似乎毫不惊讶,接口便说,“那家伙是个男人。”
“你怎么知道?”
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蓦地生于唇边,“老枪”猛一扬手用力,在年轻男人的屁股上打了一下。
“……痛!”
“平日里不在话下的远台进攻,你今天可一个都没进。还有,你俯身击球的姿势那么怪异,就像有人正拿着锥子扎你的屁股。看来,你们昨天夜里干得相当激烈。”
“好吧,夏洛克。”下身真的很疼,殷之纯不自然地挪了两步,口吻忿然地说,“你的推理十足正确。”
“嘿!你们一个晚上到底要干多少次,能让你连走个路都不自在?”
抬起脸,做了个努力回忆的表情,随后摇了摇头,“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每当我们要睡的时候,都发现天已经亮了。”年轻男人撅了撅漂亮嘴唇,居然一本正经地抱怨起来,“夜晚太短,而白天又太长,不公平。”
“年轻人该懂得‘适可而止’。”老人以一个“过来人”的口气向对方谆谆施教,“你们还有漫长一生可以拥抱、亲吻、或者……咳,乱搞……”
“可以‘适可而止’,但是我不想,因为我已经浪费了二十七年的时间。”俯身瞄准,黑发垂于眼帘,眸光如此犀利而坚定,“打我出生的那刻起,我就该与他相爱。”
“之纯,我真喜欢你俯身击球的动作。”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一个穿着得体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走进了门,朝一屋子的客人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暗自骂了几声“晦气”,桌球俱乐部里的客人顿时散如鸟兽,连“老枪”也不例外。只有一个人仍站于原地,不客气地回了声,“你是跟踪狂吗?”
“太美了。”警察局长将饱含欲望的视线投向摇滚偶像那曲线诱人的后臀,露出一个无限赞美的笑容。稍事停顿后说,“那个程子华,已经找到了。”
“很好。”也不看来人,继续俯身击球,“他认罪了吗?”
“很遗憾,恐怕他认不了罪了。”李以手帕掩口,优雅地咳了一声,“他死了。尸体惨不忍睹,全是凌虐的伤痕。”
“好啊。”殷之纯勾起一侧嘴角,作了个“笑”的表情,“至少,这世上以跟踪我为嗜好的变态,少了一个。”
“更遗憾的是,他似乎在临死前为警方指认了凶手。”不为指桑骂槐所羞恼,李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微笑着置于对方眼前。照片里是一具因高度腐烂而早已面目全非的尸体,但可以清楚瞧见,它的手中紧紧攒着一根链子。
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那根链子。
不挂心、无所谓的笑容终于干涸在那张美丽面孔上,傻瓜也知道接踵而至的将是大麻烦。
“奇怪的是,就在你说的那个你被绑架的时间,很多人都看见这位可怜的、缺了一个鼻子的摄影师正在快餐店里与服务员争执。我试图给这个案子一个合理的定位——也许,是个该死的绑架犯咎由自取自尝恶果;也许,他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真正的凶手正逍遥法外。”眼见殷之纯似魂灵出窍般一动不动,儒雅面孔上的笑意更深了。从身后将他箍进怀里,俯脸贴近他的耳郭,柔声说着,“之纯,如果你是无价的宝藏,那我就是掘金人。我从没奢望过可以将你完完全全据为己有,我只求你怜悯我,给我一点甜头就好……”
嘴唇擦过耳郭,又向颈窝探近。眼前的美丽身体散发出摄人魂魄的清香,蛊惑着他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
“……不要把这个想象成一个交易。你大可以这么理解,只是一个一眼就深深爱上你的人在努力博取你的欢心……”
他一面如获至宝般细细啃吻着他的脖子,一面颤抖着双手抚摸那具令自己朝思暮想的身体,探进他的衣服,无比贪婪地留恋于他的每一寸肌肤。
殷之纯仍然没有动,一眼不眨,满脸茫然,任凭那干枯瘦长的手指肆无忌惮地滑过自己的腰身、腹壁、胸膛、乳尖……
摇滚偶像从未有过的温顺强烈鼓舞并激发了警察局长。嗓音嘶哑不清,往日的威严与风度荡然无存。血管贲张,胯间之物狼狈高昂,已然肿胀难耐。于是他更加大胆,伸手拉开对方的裤子拉链,向着那温热的目标探了过去。
“我的之纯,我永恒美丽的宝藏……只要让我一尝所愿,我绝不会阻止你同时也向别的男人大张双腿,比如那个整形师迟傥……”
突然用力按住了对方的手。
“我再说一遍,”恋人的名字让殷之纯从入梦的状态中彻底惊醒,他掉过眼眸,嗤出一声冷笑,“你太老了。”
第三十九章:罗密欧与罗密欧(2)
风流韵事从来不会在医院这种地方密不透风,身为院长的谢罗彬很快就从护士们面红耳赤的窃窃私语中知道了这件事。一天的工作结束后,他以“临时手术”为由,把迟傥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能告诉我,你今天下午在办公室里都做了什么吗?”
“何必明知故问呢。”
“对啊,”谢罗彬端坐于办公桌后,轻抬下巴,蓦地勾了勾唇,“整个医院都听见了他叫床的声音。”
听见这话的迟傥居然笑了。
“哪里好笑吗?”
“如果他在这里,一定会说,”男人作了个耸肩的动作,“‘你应该感谢上帝,那可比圣歌还动听。’”
“你忘记了是什么原因让你的手术刀下出过人命吗?难道你想重蹈覆辙?何况,包括那个程子华在内,那么多前车之鉴都不能阻止你迷恋这刀尖上的蜜糖吗?”
“你要么解雇我,”迟傥掉头即去,“要么就买一些隔音材料重新装修一下办公室。”
却于门口被谢罗彬叫了住。
“别误会,我只是好心提醒,并没打算干涉你的性生活。今天请你留下来,是因为有一位客人指名道姓想要你为他动手术。他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你很长时间。”
谢罗彬起身离开了办公室,迟傥走进内间,看见那个客人的背影时就感到四肢冰凉,动弹不得。
“其实一星期前我就回来了,可是我天性仁爱,想给一对美妙而匹衬的小情侣一点自由发展的空间。”霍伯特转过身来,啪啪啪地鼓起了掌,“你没有让我失望,整形师!你终于放弃执着于自己那‘伟大的自制力’,享受到了身临天国的快乐!”
******
殷之纯到家没多久,迟傥也回来了。
他看见他沿床而坐,手肘搁在膝上,视线全无焦点地投向前方,一脸不知所想。
“对不起,本想去那里接你,但……太晚了,想你应该已经自己回来了。”
“确实很晚了。”
两个人于霎然而至的沉默中长久相望,用一种恨不能将对方凿穿的目光。
似是需要一些声音来打破沉闷的尴尬,最后还是迟傥率先出声,他努力勾起一个掩饰情绪的笑容,“早些时间,谢罗彬对我说,今天下午,全医院都听见了你的叫床声。”
“那他应该感谢上帝,那可比圣歌动听。”
迟傥大笑。这回是货真价实的。
接着他走向他的身前,跪于他的脚边,说,“恐怕你明天得回去了。”
殷之纯点了点头,“是的,该回去了。”
各自揣着心事,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默契十足地同时开口——
“最后一夜了。”
对视一眼后,立马匆促掉转了视线。他们都发现了气氛的不对劲,然后都有些内疚地以为是自己造成的。
若按平常应该立刻就脱衣上床,可这回他们谁也没有动。
又是好一阵子的令人窒闷的安静。
这回是殷之纯先开了口,“还记得上个周末我们出门,在大街上被人认出的情形吗?”
“怎么会不记得,我从未如此疯狂。”
“天!那是不是殷之纯?!”
就在迟傥去便利店买咖啡的短短时间里,殷之纯就在闹市区的大街上被人认了出来。女孩们一拥而上,团团围住她们的梦中情人。递上各色临时准备的“签名本”,拥挤着要和他合影。无论殷之纯怎么潦草而迅速地签画,堆挤在眼前的手始终有增无减,根本一步都挪不动。
迟傥知道这些狂热的女孩子们总是得寸进尺,永远不会善罢甘休。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一个老头着着金属拐杖,于是走上前去借了来。
用金属拐杖用力一击,将街边绿化带里的自动喷水装置给砸开了栓。往前几步,又砸开了一个。
几米高的冰冷水柱辐射般四周喷洒,猝不及防下女孩们惊声尖叫,四处乱逃。
趁着短暂空隙,迟傥在不远处向同样浑身湿透的殷之纯递出手掌,大声叫着,“Come on!”
在倾盆而下的水幕中他拽着他的手突出一大群女孩的包围与追堵,俩人边奔跑边大笑,跳上停于路旁的路虎后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连闯好几个红灯后,车子终于在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停了下来,急促的喘息声萦绕于狭小空间中。
两个人都湿透了,头发贴于脸庞,晶莹水珠潸潸而下。互相打量彼此的狼狈,又毫无节制地大笑起来。
“以前遇上这样的情况,通常你会怎么做?”
“踹离我最近的那个。”解开黏在身上的冰冷透湿的衣服,手背与手臂赫然几道紫红的抓痕,姑娘们的热情有时真叫人吃不消。“我甚至会想,或许该去弄一挺重机枪,好向她们扫——”
迟傥一把捧过他的脸,狠狠堵上了他的嘴唇。
被卒然深吻的年轻人也不甘示弱,一边以唇齿热烈回应,一边又将手探向男人的下体。感到敏感部位被五根冰凉手指绕有目的地轻擦挑弄,迟傥触电似的放开了对方。
“这里会有人看到的。我会和你一起被扔上各大报纸的头版。”
“害怕了?”殷之纯停下了手上动作,淡色眼眸轻佻一瞥,唇角挑衅地微微翘着。
“不,”用最快的速度解开对方腰间束缚,将恋人背对自己推在座椅上,“荣幸之至。”
“她们为什么要触摸我?触摸我能让她们感到更快乐吗?”这个红极一时的摇滚偶像至今仍然不擅长也不喜欢被人潮拥挤在中央,这让他感到不太安全。
“因为她们喜欢你。”
“喜欢我?”
“对,喜欢你。”仰起脸,凝视着那双时常像伤心欲绝时常又天真未泯的淡色眼睛,将他的手握于手中,吐字既慢又认真,“因为喜欢你,所以想要触摸你,确认你在探手可及的地方……因为喜欢你,所以想要抱你,担心你会因为寒冷而恐慌……因为喜欢你,所以想要吻你,祈祷你的嘴唇再尝不到苦涩……”
“她们”变成了“他”,眼眶渐渐红了,声音也好些嘶哑。男人抓起恋人的手指凑近自己的嘴唇。指甲轻轻嵌入他的皮肤,亲吻细细覆盖他的指尖。“因为喜欢你,所以想要进入你、拥有你、与你合为完整一体……尽管他也愿意只是替熟睡的你摘一些花,悄悄把它放在你的门廊旁……”
这夜披盔带甲,如此坚硬而漫长。
殷之纯俯下目光,目不交睫地回视着自己的恋人。多少年不曾为谁消融的封冻目光逐渐有了温度,几乎难以察觉的浅淡笑容浮现在他的唇边。
“……他是那么喜欢你,超出他所能表述的,超出他所能想象的,超出他此生已经经历的、以及可能还将经历的所有情感……”
他们发现对方哭了。
He loves you, he loves you soooo……ooo much.
“嘿,罗密欧!”这样的场面就像他们即将生离死别,殷之纯呈现一个红着眼眶的动人微笑,将恋人的头按向自己的颈窝,故意以全不在乎的口吻说,“我可不是茱丽叶啊!”
******
“你终于放弃执着于自己那‘伟大的自制力’,享受到了身临天国的快乐!”宾主完全颠倒,霍伯特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坐下,“我很高兴过去这么些年,终于有人取代了那个孬种的位置——夏左泉虽然是条无耻的癞皮狗,可我真的怀念了他好一阵子,至少他活着的时候,我总能想出法子让我那美丽又淘气的心肝宝贝儿听话。”
整形师捏紧拳头立于原地,阖着齿冠,一言不发。他当然听明白了美国佬的言下之意,就像当初迫使殷之纯签约一样,很多时候只要给那个没骨气的小警察一点“颜色”看,摇滚偶像再桀骜不羁也得乖乖就范。
“正如我上次向你作出的慷慨允诺,我不介意你曾伙同一个龌龊的家伙来向我讹诈,我甚至可以给你投资让你也开上这样一家属于自己的整形医院,但是你千万不要试图把他从我身边带走,毕竟你们可都有成为通缉犯的潜质……”美国佬抽出一支雪茄,白花花的手指捻着它放在鼻子下面深深一嗅,笑了,“最起码,他得先把因为你而欠我的两亿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