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落,李花开(杨广X李世民 一)——sindy迪迪
sindy迪迪  发于:2013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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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民……谢……谢过皇……恩。”短短六个字,却似乎是耗去了他全身的气力,才能说完。

再来一杯……再来一杯的话,我就肯定要醉倒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了。

他那已经是昏昏沉沉的脑袋里,还能转动起来的就只剩这个念头了。

这时他那撑着地面的双手,也只能是支持着身子勉强保持跪姿,头却已经沉重得说什么也抬不起来,自然是无法看见御座上的皇帝如今脸上是什么的神情。

然而,虽然是看不见皇帝的样子,但皇帝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地钻进了耳里:“好啦,世民给朕喝过了这三杯酒,你父亲患个芝麻绿豆的小病就不肯来出席朕这中秋夜宴的罪过,朕就给一笔勾销啦!你回去下面吧。”

刚刚听到皇帝这话的那一刻钟里,李世民一时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帝……就这样放过自己了?明明,只要他逼自己再多喝一杯,自己就一定会崩溃的。

“怎么?世民好像还不舍得离开啊?是不是还没喝够,想再来一杯?”皇帝那满含笑意的话声又在耳边响起。

“不,不是……”李世民大吓一跳,立时清醒了一些儿,头脑手脚也灵便起来,赶紧俯身伏地,“世民……叩谢陛下隆恩厚爱!”

说罢,他腰上使劲,从地上爬起来,正要低着头倒退回自己的位子,一站起来时脚下却是一软,几乎便要跌倒在地。他连忙稳住身子,暗暗担心皇帝看见了会否觉得自己失礼,便悄悄的抬眼向御座上的人看去,见到的却是一分为二的皇帝——原来这三杯烈酒下肚,已是醉得他看东西都看出重影来了。

只见那两个皇帝一同大笑起来,道:“世民还是年纪太轻了,酒量有待提高啊。”说着,他又向身边的宫人一挥手,道:“哎,你们两个,给朕扶世民到旁边的偏殿去休息一下。”

居然……这个刚才一股劲地灌自己喝烈酒的皇帝,怎么突然之间对自己表现得那么体贴关怀?

可是不容他多想,两个宫人已经奉命赶上前来,一左一右的搀扶住他,向着旁边的一座偏殿行去。

李世民走出筵席十几步之后,秋风拂面,头脑就更是清醒多了。他回头往皇帝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在他一挥手间,丝竹声乐随之扬起,一群舞女鱼贯而入,他那双此前一直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已只顾随着那些女子移动,似乎就在瞬息之间他已完全忘记了自己。

他不觉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皇帝在连灌他三杯烈酒之后,已经就此尽兴,再也没有理会他的闲情了。

他转头望向天上的那轮圆月。

这一关,我终于是真的迈过去了吧?

06.猎狼

偌大的偏殿,只有李世民一人待着。

殿内虽然点了不少灯烛,但殿堂太宽敞了,再加上是从外面上有晧月当空、下有华灯遍地的露天宴席上走进来,相比之下这里还是显得光线甚为黯淡。

那两名宫人搀扶他进来之后,又转身出去。须臾,二人再走进来时,只见一个捧着给他拭擦脸面的热腾腾的布巾,另一个则端来解酒的浓茶。

李世民接过布巾,只见那是上等蚕帛的料子,正面还用金丝绣着图案。那解酒的浓茶则是盛在一个五彩琉璃的杯子里。

果然皇宫就是皇宫,即便只是一盏一巾也是这般的极尽奢华!

他一边在心中蹿过这些纷乱的念头,一边以布巾抹去适才在不知不觉之间流了满额的热汗,然后捧起那杯解酒茶一饮而尽。

两个宫人取回用过的布巾和空了的杯子,都退了出去,虚掩殿门,再也没有回来。

外面的丝竹之声仍不绝如缕的从门缝处钻进来,伴随着的自然还有那从一整个沉香山上飘来的熏香之气。

虽然敷过了热巾,还喝下了解酒茶,李世民仍是觉得那头昏脑胀之感越来越厉害。脑子里就像是装进了一块大石头,又像是有人在里面“咚咚咚咚”的用力敲鼓,又沉又痛。脑子的痛也罢了,最难受的却还要数肚子。腹内便像是煮开了一壶的热水,里面一直在翻滚不休。那三杯烈酒,就是三团热火,进入肠胃之后融合成一个大火球,在里面翻江倒海的作乱,有好几次甚至踢腾得一下子冲上喉头,挟着他刚刚在酒席之上心不在焉地吃下的东西,似要涌将出来。

不,不行,我不能在这里吐出来的!

虽然这里是只有他一人的偏殿,不像刚才那样是在皇帝御前,还要是众目睽睽。但等会儿迟早会有宫人进来传他出宫回家,如果他忍不住吐了出来,把这里弄脏的话,他这狼狈样儿就会传进皇帝的耳朵里,不知道要被他嘲笑上多久了。

于是,他只好用力地以手掌捂着嘴巴,一再地与那股烦闷欲呕的感觉对抗着,不住地吞咽着唾液,把那涌上来的酸意强压回去。这样子没过多久,他便觉得喉干舌燥。喉咙本来就在喝下那三杯烈酒的时候像被火烧了三回一般,现在又再隐隐的作起痛来。

真想不到这三杯酒那么厉害!

他虽然一向是不擅饮酒的,但以往也不至于才喝三杯就已经难受成这样子。

然而,难受归难受,如今事后回顾,他却隐隐有些儿庆幸自己被连灌了三杯酒之后,连皇帝也看出他不胜酒力,容许他到这偏殿来歇息。毕竟,要像刚才在席上那样一直强压着眉尖,微翘着唇角,挂着一丝微笑,保持着内敛恭谨的神态,还要举止优雅得体……这真是太累人了!要他用连喝三杯烈酒,来换取此际可以离开那个随时随地都得戴着一副冠冕堂皇的面具的地方,在这灯火昏暗、无人注视的所在偷得一时之闲,他觉得还是值得的。

再说,母亲才刚刚故世,他其实真的是没有什么心情去贺什么中秋、凑什么热闹的。刚才面对皇帝之时,说忆起去年中秋与母亲在家宴之中欢度佳节、转眼之间今年却已与母亲阴阳相隔,然后落下泪来,那虽然是他急中生智而想出来的说辞,但他内心深处确实仍然满怀尽是思念亡母的悲苦之意,那说辞才能如此脱口而出。

不管怎么样,今晚最难熬的时刻已经过去了,现在……现在总算是可以松弛下来,只要挺过了那烈酒的后劲,就好了……

他这样迷迷糊糊的想着,那烦闷欲呕的感觉也终于渐渐的退去。他放下捂在嘴上的手,顺手揉了几下脸部。刚才一直保持着那样端庄严整的笑脸,他觉得脸上的肌肉好像也僵硬了一样,简直比他以往跟随着父亲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打上几天几夜的仗还累。

嗯,好累,好困,我想睡了……在这里,不会有问题吧?就打个盹而已,没事的吧……

可能是因为刚才应对皇帝太累,也可能是因为那三杯酒的后劲已经从让他头上疼痛、腹中作闷恶心变作催他入睡,也可能是二者皆然,渐渐地,李世民的身子斜斜地陷进了那柔软的垫子里……

四周是一片的漆黑。

不,如果是全然的漆黑,那也没什么。可怕的是,一片漆黑之中,遥遥的前方却在闪烁着一个个绿萤萤的小光球,忽明忽灭,还在不断地四处移动。

“世民,看清楚了吗?看清楚那些绿色的光球了吗?”

“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那就要瞄准了。必须一箭中的,立取其命,否则那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噬,是最可怕的!”

“孩儿明白了。”

“好,那就……放箭!”

随着这一声令下,李世民手上的长箭脱弦而出,向着他早就认准的一个绿色的小光球飞去。身边,也响起无数这“嗖嗖”的箭矢离弦之声。然后,是无数鬼哭狼嚎的凄厉尖叫——是的,那是名符其实的“狼嚎”,因为他们正在猎杀的,就是狼!

那些漆黑之中的绿色小光球一个接一个地熄灭,那其实是狼的眼睛。那一年,边地上狼群为患,百姓不堪其扰,父亲领着辖下的军队——也包括了从十二岁起就随父亲在军中作战的次子李世民——,乘着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摸到这狼群聚集之地将它们围而歼之。

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他们又是从下风之处不举火把地靠近狼群,就凭着狼眼那发出的一点点绿荧荧的光芒,万箭齐发,将它们杀戮殆尽。

等到那些绿色的小光球都熄灭了,凄厉的狼嚎也都止息了,他们才点起火把,走近那名副其实是遍地狼藉的所在,检视他们的战果。

李世民随着士兵们也走进了那血流成河的狼尸之群,并从箭杆上是否刻着自己的姓氏“李”来辨认哪些狼是他射杀的,然后当场就把那只狼的皮用插在腰间的短刀割下——一时之间他自然是不便仔细地割,只能是尽量保证狼皮不受破损,往往是连着肉一起割下。这些狼皮固然是价值不菲,但对他这出身富贵之家、从来就没有在钱的问题上发过什么愁的孩子来说,更重要的是这些狼皮是能够用来证明他的“彪炳战绩”的战利品。

这次,我要成为在全军之中射杀最多狼的第一人!

他一边这样兴奋地想着,一边辨认着箭矢、收割着狼皮、计算着数量,渐渐走到了这狼尸群的边上,与其他士卒都离得很远了。

他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再找到属于自己的箭矢。

难道……这就是全部了?

他不觉皱了皱那两道长长的剑眉。他记得自己总共发出了二十支箭矢,可到目前为止他只找到十九支,最后一支怎么都找不到。

忽然,他看到前方躺着一只个头特别巨大的狼,看样子竟似是这个狼群的头狼。但在他举起的火把的照耀之下,这狼静静地躺着,身上流出乌黑腥臭的鲜血,已经感觉不到半点生命的气息了。他再凝神细看,终于见到那狼的腰腹之处深深地插着一支羽箭,箭竿末端分明地刻着一个“李”字!

难道……我这一箭竟是射杀了这个狼群的头狼?

李世民惊喜交集,不假思索就抢步上前,一手拨出那支羽箭,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地辨认。

没错,是我的箭,是我的箭!

他只顾得高兴,竟是一时忘记了,他这一箭是射中那头狼的腰腹,并不是眼睛!

昏暗的火把光亮之外的那一片漆黑之中,蓦地亮起了两个绿荧荧的光球。

在远处忙着清点狼尸的李渊,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一下子转过头去,看到的却是近在自己儿子的身边,一双绿荧荧的狼眼正瞪视着他!

“世民!小心……”最后一个“狼”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他已看见一只个头巨大无比的狼——应该就是这个狼群的头狼——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嚎,庞大的身躯也随之扑向了它身边那小小的孩子的身影……

07.噩梦

当李世民恢复神志的时候,他看到的是父亲和一群士卒都围在他身边,七嘴八舌的在说着什么。但因为太多人同时在说话,他根本听不清楚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话语。

然后,就是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了本来为了腾出手去拨箭而临时插在腰间的那把割狼皮的短刀,但刀刃已整个地没入身前一只直立在那里、个头比他还高的巨大的狼身胸膛之中,那里仍在不断地流出湿漉漉、黏乎乎的血液,把他持刀的手全染红了,一直染过了手腕。而另一手,那本来持着火把的手,倒还是在持着火把,但那火把已经熄灭,因为本来应该燃点着火焰的那一头已经塞进了那只巨狼张开的血盘大口之中,从那里还能闻到一股肉被烧焦了的气味。看来,这只巨狼死了都还能如此像人一样直立,就是因为自己一手持着的火把塞在它口里,另一手拿着的短刀捅进它胸膛,它其实是靠着自己这两手,借助于火把和短刀而被架起来的。

再然后,父亲喝停了其他士卒嘈杂的说话声,一脸惊骇之色看着他,终于让他能听清楚第一句话:“世民,你……你没事吧?”

“我……”他一发声,却发现自己的喉咙痛得像是被割开了一般。

他定了定神,同时也注意到父亲的目光像是在看着这世上最可怕的事物那样盯在他的颈喉的部位。于是,借着身边那么多士卒举起的火把的光亮,他终于看到那只巨狼并不是单方面地被他以一个火把塞在口里、以一把短剑刺进胸膛,而是它的一只爪子也抵在了自己的咽喉之上!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喉咙那处的疼痛是说不出的锥心刺骨。

不过,他还要到很久之后——是后到父亲在一众士卒的帮忙之下把那头死狼搬开,把他抬上担架,对颈喉处的伤口作了粗略的包扎,然后飞快地送回军营之中,让军医再作细致的治疗之后——,经由那军医的解说,才知道他那一刻是多么的接近死神!

事情的经过虽然他事后是完全的记不起来,但按当时的情形,以及士卒们在现场旁边找到另一头眼睛被洞穿、但没有留下箭矢的幼狼的状况来推想,应该是这样的:李世民那一箭其实是射中了那头幼狼的眼睛,但因为那幼狼太小,而箭矢的力量太强,箭矢整支地从幼狼的眼睛进去再从它后脑穿透而出,继续射进了在那幼狼身后的头狼的腰腹部位。头狼的腰腹中箭,肠穿肚烂,其实也是活不了的,但因为心脏、脑袋这些地方没有受伤,一时之间并没有死去,只是闭上了眼睛,于是黑夜之中大家再没有看到绿荧荧的小光球。

李世民搜索自己射出的箭矢来到这头狼的身边,过于兴奋之下没有留意这一箭并不是射中它的眼睛,也一时把父亲那一句叮嘱“必须一箭中的,立取其命,否则那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噬,是最可怕的!”忘到了九霄云外。于是,当他只顾拨出箭矢,靠近火把进行辨认的时候,那只还没完全死去的头狼突然忍痛向他扑来。应该是出于身为军事世家子弟的本能吧,李世民想都没想就把正持在手里的火把一下塞进了那头狼的嘴中,在争取到的那一丁点缓冲的时间里,另一手已抛下箭矢,从腰间拨出短刀,准确无误地笔直插入头狼的心脏,立时便取了它的性命。但饶是如此,那头狼的一只爪子,也已经抵上了他的喉咙。根据军医所说,头狼的爪尖已经刺破了他的喉咙的表皮,只要再往前递进一分,就会刺穿那人身之上最是脆弱的喉管,他可就得跟这头狼同归于尽、共赴黄泉了。

四周是一片的漆黑。

不,如果是全然的漆黑,那也没什么。可怕的是,一片漆黑之中,遥遥的前方却在闪烁着一个个绿萤萤的小光球,忽明忽灭,还在不断地四处移动。

李世民紧紧地拽着手上的弓箭,感到自己的手心在不断地冒出津津的汗液。

前面有那么多的狼眼,可现在只有他孤身一人。他已经在不断地放箭,而且是一箭一个准地杀了不知多少只狼。可是,那些绿荧荧的眼睛的数量是如此之多,即使再怎么减少,还是有不少在不断地向他逼近。

杀,杀,杀……

箭不停地射出,杀戮不断地进行着……

奇怪的是,箭一直都有,狼群却是一直都走不近他身前。但他已经来不及对这些怪异之处感到惊奇,只顾得上不断地从腰间的箭囊一支接一支地抽出箭矢,搭上弓弦,向那一个个绿荧荧的光球射去。

渐渐地,光球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一对了。

可是,就在这时,当他伸手再往箭囊一摸的时候,那个在此之前似乎永远都能无穷无尽地向他提供箭矢的地方,忽然就空空如也了。然后,也好像是在突然之间,那在此之前似乎永远都走不到他近处的狼也一下子就扑到他身前了。

那是一只个头特别巨大的狼,它像人一样突然整个站了起来,比他还高,他要仰起头来才能看见它的脸。然而,说是看到它的脸,其实在这一片漆黑之中,他能看到的,也只是它那一双绿荧荧的眼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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