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转 下——笑过红尘
笑过红尘  发于:2013年0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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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祉望着欢乐开怀的胤礽,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胤禛坐在胤祉对面淡淡地开口:“大哥此番回京,怕是没见过几位弟弟。”

胤礽猛然想起,招手拉过十一、十二、十三、十四,一一指给胤褆看。然后又指着胤褆朝小包子们说:“这位就是咱们的大哥。”

十四小包子仰头瞅着胤褆,看了半晌,举起手中的大红苹果,含糊着说:“大哥,给。”

胤褆大笑着抱起小十四,掂了掂,笑道:“小十四好轻,应该多吃一点儿。”

胤礽摸着十三的脑袋,拿了桌上的糕点盘子给几个包子分点心,一边说着:“赶明儿咱也去看看小侄女,可是和十三十四一般大?”

胤褆点头,想起两个可爱的女儿,连笑容都越发深刻,竟带了分慈祥的味道。胤礽瞧着惊讶,这当爹了变化也忒大了点儿。忽而笑道:“大哥,您那皇长孙没生出来,可就丢了爵位啊。”

胤褆面色一僵,随即瞪了眼嬉皮笑脸的胤礽,只道:“弟弟们还小,要封也是一起,你着什么急。”

胤礽点头,嘿嘿一笑撑在桌子上说:“你信不信,这皇长孙肯定是咱家的。”

胤褆望着胤礽瞧了会儿,温声道:“选定人了?”

“还没。要是弟弟成婚,大哥可别忘了备份儿大的。”胤礽用左手端起茶碗指向胤祉,“你们谁也别想逃。不上脸面的,别往我面前放。”

胤祉只是笑得风度翩翩,难得没有推辞。兄弟们玩玩闹闹,胤礽回到毓庆宫已是晚上,进门见到屋里又换了一批宫女,瞪了眼低头装鸵鸟的顺子,走到饭桌前坐下,后面跟进来的却是胤禛。

“怎的,还不回去?”胤礽看胤禛端起碗喂了一勺白米饭送到嘴边,愣了会儿,含笑吃下。

胤禛一勺一勺舀着白饭,不说话。胤礽瞟了瞟桌上的菜盘子,想着该怎样开口让他夹菜。

“二哥。”胤禛面朝胤礽低着头,停下动作。

胤礽笑道:“怎么?”

沉默一会儿,胤禛摇了摇头,只说:“今晚我能留在你这儿吗?”

胤礽奇怪,还是颔首答应了。吃了一顿白饭,胤礽在胤禛沉默的坚持下脱了衣服跨进浴桶,冷汗淋漓地享受了一次未来雍正的亲手服务。躺在床上睡不着,胤礽转头去看同样睁着眼睛的胤禛。

他紧抿着唇,望着淡黄色帐顶,似在神游,又似乎是刻意放空思绪,什么也没想。暗影铺上他瘦削的侧脸,胤礽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也许是一如往常的冷淡,也许是连他自己也认不清的迷茫。

胤禛突然侧了身子,和胤礽的正脸对上,他仔细看了会儿胤礽隐在暗处的面孔,淡淡地说:“我能挨着你吗。”

“嗯,当然可以。”胤礽轻声笑道。

胤禛便挨了过去,将脸搁在他肩头。半晌又道:“我能抱着你吗?”

胤礽还是笑着答应。“不会碰到肩膀。”胤禛在他耳边低喃一句,伸手抱住胤礽的腰,恰好留了右臂碰不到。

胤礽觉得他抱的有些紧,扭了扭身子,胤禛却抱的更紧了些,呼吸凑到胤礽颈间,湿湿热热的,胤礽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瞟到胤禛已经闭了眼睡觉,胤礽也不好再说什么,努力自我催眠。

第二天醒来,身边已是冰凉了。顺子把胤礽扶起,慢慢穿好衣服,却听得德住带来一个消息:佟佳氏封后。

胤礽呆住,半天才消化,竟是到这个时候了。

不知为何,胤礽觉得这一天过得很慢。好像自己就是在等待死亡的人一样,望着天空找寻太阳的方位,仔仔细细地去看廊下四只画眉鸟的模样,它们吃了什么东西,喝了多少水,叫了几次,学了什么话,夜色来临时是什么时辰。

然后,终于在黎明破晓之后,听到报丧的钟声。

那钟声不如五台山的佛钟浑厚,却更加悠远,似乎一声一声,传到紫禁城的每个角落,不放过一处空隙。

胤礽走进承乾宫的灵堂,入眼是胤禛直挺挺跪在灵前的背影。他抬头仰望那个大的过分的“奠”字,周围素绸白花,铺了满墙。

直身跪在胤禛身边,恭恭敬敬上了一炷香,静静地陪他。

胤礽听见一个突兀的声响,膝边掉落的泪滴,湿了一块沾灰的地板。他转过身,伸出左臂将胤禛搂在怀里,轻声道:“就这一次。”

胤禛埋头在胤礽肩胛处,凉凉的沁湿只有两人知道。

他累了,歇在胤礽肩上,就这么一起跪到傍晚。胤禛在灵堂喂胤礽吃饭,还是只送米不送菜,胤礽哭笑不得,见胤禛也只吃饭不吃菜,只得闭嘴不说。饭后,胤禛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胤礽伸出手指,在他掌心缓缓写下一个字。

“忍住了,才能走到最后。”胤礽笑笑,“你的路,没人能陪你。”

胤禛抬眼望着胤礽,那笑容为何是苦涩的,他不知道,却深深记下了这个字。

“小四。”胤礽轻唤,这声音比刚才更加柔和。

胤禛不解地看着他。

“答应我,以后不管如何,得饶人处且饶人,尤其是对待兄弟,不可赶尽杀绝。”胤礽轻声地说。只希望他不再背一世骂名。

胤禛忽的愣住,不解地道:“二哥,我不明白。”

胤礽却直接说道:“我要你发誓。”

胤禛见胤礽眼里显出的厉色,沉默了会儿,举起三指,缓缓说着:“我爱新觉罗胤禛在此立誓,将来不管如何,绝不滥杀无辜,残害手足。须谨记,得饶人处且饶人。”

胤礽才点头,松了口气。

这句誓言在一时的无助消散之后,还能记得多久,胤礽不知道。或许会像这场突如其来的丧礼一样,悲哀过去,记忆渐淡,活着的人继续平常地生活。也有可能如黎明时划破黑暗闪现的那道光芒一般,刺入心底,而久久不忘。

第四十七章:老康表白

尼布楚条约的成功签订,使康熙得以专心对付准噶尔的烂摊子。从二十九年年初开始,葛尔丹就没安分过,东奔西跑地打来打去,胤礽深切以为这人是吃饱了撑的。

虽然吃撑了,但大败清军于乌尔伞,逼近距京师仅九百里的乌珠穆沁,胤礽还是不得不承认噶尔丹那家伙也有两把刷子。

接到这消息,康熙把军报往地上一摔,站起身就下诏亲征。胤褆、福全、常宁什么的全往前线派。七月十四号,康熙大摇大摆地往西边儿去,可惜才四天,半道上就病了,拖了九天还在发烧。不得已,只好停下来治病,眼睁睁瞅着第一次亲征就此泡汤。

胤礽抽打着棉花糖狂奔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心里恨不得抽打的是康熙。当初早就让他不要来,非不听劝。这下可好了,病的不省人事,急的还不是自个儿。

没日没夜地狂奔,终于赶到康熙的大帐,翻下棉花糖,直接往里闯。

“太子爷!”李德全跑上来,看见胤礽才算是松了口气。“皇上睡了三天都没醒,您可轻点儿声。”

胤礽点头,直接掀开帐帘,扑面而来的药味差点儿让他吐出来。他慢慢走到康熙的床前,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康熙紧闭着眼躺在床上,脸上皮肤凹陷,颧骨凸出,脸色是不正常的暗黄。若不是胤礽早有心理准备,乍一看,绝不会相信这就是平日里威严庄穆的康熙。

没来由的,眼泪就冒了出来。胤礽暗骂自己没用,迅速抹掉泪水,转身出帐,找了所有随行太医,一一询问。然后安抚众人,将混乱的局面压下来。

胤礽以为自己再经历这件事会很淡定,至少知道结果,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差错。可谁想,在看到康熙没声没气躺在床上的时候,心里撕裂一般的痛楚,竟是愈加分明。他用温热的布巾擦着康熙的脸,手竟是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慌忙地将脸贴到康熙鼻下,微弱的呼吸时常让胤礽以为他会就这么去了。这般慌乱,完全不似重活一世看淡生死的人,所能预料到的。

胤礽抓紧了康熙的手,贴住他寒凉的身子,明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可心里就是难受的像要窒息。他脑中一遍一遍地回放着康熙揪自己耳朵的情景,那些带笑不正经的训斥,明知说了也白说只剩无奈的谆谆教诲,还有刻意的嘲笑鄙视宠溺放纵……

胤礽想,就算他爬起来指着自己鼻子骂“不法祖德,不遵朕训”,也比现在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好。

“皇阿玛,你醒醒。保成来看你了,你醒醒啊。”胤礽趴在康熙胸前喃喃低泣,“以前是保成不听话,你别生气,起来跟我说,保成都改还不成吗。”

“皇阿玛……”

这些呼唤,没有目的,随空气淡淡漂浮,迷茫地寻觅落处。

药片很快送来,康熙服下药病情便好了许多。他睁开眼,看见胤礽趴在床边睡得很不安稳。轻手轻脚将人扶到床上,掖好被子,细嫩的脸上被袖子压出红红的痕迹。

康熙接过李德全递来的布巾,给胤礽细细擦去泪痕,然后靠在床头看他。纳兰容若走了好几年,他身边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而自己身边也只有他。有时候会觉得,孩子长大了,该有自己的生活,却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康熙想过很多,在胤礽不在的时候,每一次走出界线之后,都会仔仔细细地想。然后自然而然地记起纳兰容若,他在自己面前坦然地承认对胤礽的感情,临走还要自己照顾好这孩子。他离开后,心里是确确实实的高兴了好一阵。

一时的迷惑,的确不代表什么,但总是控制不住的举动,又怎能看不清。拖拖拉拉,遮遮掩掩,康熙竟觉得自个儿比纳兰容若还要差劲。

许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胤礽蹙起眉头,显得很难受。康熙伸出手轻轻抹去皱纹,将额头抵在他眉间,试了试,还好没有发烧。

胤礽却是感到额上的温度,迷糊着睁开眼,看见康熙的眼里是自己的一张大脸。才反应过来他已经醒了。

两人静静地对望,或许是相互看着对方,又或许什么也没看。

距离太近,总会误导什么。

胤礽垂下眼眸,淡淡地说:“皇阿玛醒了。”

康熙没有答话,伸手抬起胤礽的下巴,抚上他微挑的眼角,轻轻地,缓缓地。胤礽有些错愕,不知这又是何种情况。

康熙却是知道,在沉睡中耳边不断响起的声声呼唤,胤礽抱着自己的怀抱,想睁开眼看他,只是无力。站在生死边缘,他想到的只有保成,想着他会伤心,会哭,会和自己分开,再也不见,就不舍得去死了。

还好,终是醒了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恰是自己想看到的人。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甚至,突生了一个念头:如果每一次睁眼都能看到他,该多好。

不,不是如果,而是本该如此。

胤礽瞧着康熙黝黑的眼瞳有些莫名其妙,眨眨眼,可在闭眼的一瞬间,鼻尖突然一片温热。他愣着没敢睁眼,只觉得鼻尖湿湿痒痒。温软移到嘴角,竟是有一分甜腻的味道。

猛的推开康熙,胤礽吓得不轻,瞪着他手足无措。

康熙眼神飘忽一会儿,撑起身下了床,转身走出大帐。胤礽愣愣地望着帐顶,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连忙爬起来跑到给自己准备的帐篷,灌下一大壶茶水,才清醒些许。

看着被大风肆意耍弄的帐帘,上下翻飞,胤礽好笑地摇摇头,坐下来仔细揉着额角。

可能又是一次错认吧。

康熙病好之后,便忙着乌兰布通的战事。而那一次的尴尬,谁也没有提起。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无所事事的胤祉晃荡到胤礽帐前,想了想,还是掀帘进去。抬头却见胤礽背朝上趴在被子面儿上,走过去一巴掌拍向他屁股。

胤礽吓了一跳,转过头见是胤祉,龇着牙把人一把按到床上,“你还敢偷袭我了!”

胤祉笑嘻嘻地搂住胤礽脖子,“臣弟哪儿敢,这不是乖乖躺着让太子爷骂么。”

扒下胤祉的胳膊,倒在床里头,胤礽有气无力地说:“是你自己讨骂来着。”

“可不是看你最近闷闷不乐,所以很好奇,咱英明无比的太子爷,又被谁惹着了?”胤祉一手支下巴,侧躺着问道。

一斜眼,胤礽哼了声,沉默一会儿,却是问道:“你说咱皇阿玛是不是很爱我额娘?”

胤祉一愣,伸手在胤礽眼前晃了晃,说:“你哪根筋不对了?怎么提起她老人家?”

“你才是老人家。”胤礽叹口气,翻身面朝墙壁,挥了挥手,说:“你没事儿就骑马去,别打扰爷思考人生。”

胤祉莫名其妙地望了半天,胤礽动也没动。摸摸鼻子,没趣儿地走开。

康熙埋头在一片军务里,地图看的眼睛发麻,伸手一捞,摸到一个杯子,看也没看就喝下茶水。

又看了老半天,身边亮起一盏油灯,送到眼前的地图上,照亮山川水脉。康熙才抬起头,看见胤礽举着油灯站在一旁。

愣愣地瞅着灯火之下胤礽泛红的脸庞,细眉轻皱,薄唇微抿,再熟悉不过的脸每一次都能看出更深的味道。却听得他说:“儿臣长的很像额娘吗?”

康熙微微苦笑,这般心意,只怕说出去也不可信。他转身面朝胤礽,抚上他的侧脸,轻声说:“保成,阿玛不糊涂,我看的一直是你。”

他见胤礽轻吐一口气,眼中放松不少,又小心地道:“以前,我也弄不懂,等想清楚了,才明白过来。应该不会晚吧。保成,你可愿接受我?”

胤礽心里一跳,这句话暗含了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瞧着康熙双眼清明,还显出那么一分期待,胤礽只道:“皇阿玛未免草率了,您到底把儿臣当做什么?”

康熙手指一顿,胤礽转身出了大帐。望着浓稠的黑暗,康熙忽而无声地笑了,这么简单地被拒绝,还是第一次,真不愧是自己的保成。

那一句问到了坎儿上,把儿子不当儿子,臣子不当臣子,偏生荒唐的自以为是。

此番苦涩,含在嘴里,吞吐不得。

胤礽躺在山坡上心里也翻滚的难受,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望着沉闷的天空,山鹰翱翔,低云阴霾,凉风吹过,湿气扑上面庞,像是要下一场淋漓的大雨。

忽而又想起纳兰容若,却是再无感觉了。他的一颦一笑,倒有些记忆,总之很帅就是。也想问他过的好不好,身体怎样,还记不记得自己,只和想念远方的老朋友一样。摇摇头,叹息一声,这一世,总该不会救了纳兰,情深不寿的命就传到自个儿身上来了。

直至战事结束,两人也没单独谈过此事。胤礽才算松了口气。

第四十八章:太子娶妃

回程的时候,康熙坐在马车里,掀开窗帘,看见身边骑马护驾的是胤礽。他望了望背影挺直的少年,自嘲一笑,放下帘子,靠在软垫上闭眼催眠。

停战之后的第一件大事,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太子爷要立妃!

“有没有搞错!二哥,这也太快了吧?”胤祉拿着咬了一半的苹果,吓得大声一吼。

胤礽扒在万春亭的栏杆上掏了掏耳朵,笑道:“哪里快,大哥都生了一窝,我怎么着也该赶上不是。”

胤祉张着嘴巴,半晌才缓过来,叹口气笑道:“恭喜了。”

胤礽点点头,看了眼亭子外头亮丽的春花春草,说:“到时候,请所有兄弟去我宫里,咱们痛痛快快喝一场。”

胤祉应了声,双臂架在栏杆上,翘起二郎腿,仰倒着感慨:“二哥,你这太子妃娶了,就该轮到弟弟了。趁此机会,问个问题?”

胤礽偏头瞧见胤祉没有笑,却是放松的坦然,一身天蓝常服倒在暗红的栏杆上,背后一片淡粉牡丹,衬得亭内春意盎然。他苦笑着道:“我能不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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