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云南捷报,太子爷站在丹陛前清清嗓子开始念。叽哩哇啦一堆满文念下来,太子爷是口干舌燥,又跟着满朝文武朝康熙跪下山呼万岁。终于在索额图和纳兰明珠“暗送秋波”之中,太子爷牵着康熙大帝的手回到帘子后面。
康熙才下来就一把抱起胤礽,拿大脸在他白嫩嫩的脸上一顿乱蹭。“朕的保成真是厉害,精满通汉,气势如虹啊!”
其实您是想夸自个儿吧。胤礽怎能不知道康熙那点儿小心思,捧起康熙的脑袋在他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咧着白牙说:“是皇阿玛教的好。皇阿玛通古博今,天文地理,经史子集,无所不知。”
康熙脑袋一卡,道:“保成真是在夸朕吗?”
看着胤礽一脸崇敬地点着头,康熙心情顿时飞上九霄,顺势就在保成光溜溜的脑门儿上亲了一下,大笑着放下胤礽,牵着往乾清宫走去。把后面三步开外的李德全儿和纳兰容若彻底抛弃。
因为胤礽在太和殿以其“丰神俊秀”的英姿使诸臣为之倾倒,索额图这段日子过的是有滋有味,看着纳兰明珠颓废的身影,怎能不让人心情大好。于是在收到传教士送来的望远镜后,立马进宫面圣,把新鲜玩意儿献给伟大的康熙,乖侄子他爹。
“唔,索额图,来得正好。”康熙正看着从福建发来的军报,招手让索额图过去。
把望远镜交给李德全,索额图放轻脚步走到康熙身边,恭敬道:“陛下,可是台湾的事?”
点点头,康熙把军报递给索额图,顺手端起茶碗喝了口温茶,示意李德全添热水,才道:“朕打算趁它内乱,直接发兵。”
索额图看完折子,双手捧给李德全,拢拢袖子,微笑道:“臣以为,时机已到。”
康熙笑了,端着热茶说:“鳌拜,削藩,台湾。三件事,朕已完成了两件。索额图你看着,朕定在三年内彻底让台湾成为我大清领土!”
索额图听罢,眉间亦现出自豪神色,拱手道:“皇上圣明。攻打台湾,福建沿海尚需安抚,不如让微臣走一趟。”
康熙微微皱眉,没有说话,索额图见此便敛了神色安静地站在一旁。一会儿,康熙笑道:“索额图啊,你刚才是拿了什么过来?”
“微臣得了一个望远镜,也看不懂是怎么回事,知皇上对洋人的东西颇为了解,遂呈给皇上。”
李德全将望远镜递给康熙,康熙拿在手里研究。一个长筒,外面是白色的,两头皆是凸出的镜面,可以伸缩。康熙对着小的一头往窗外望去,远处的树木花草清晰可辨,恰好看见胤礽一身月白褂子往这边走,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就这么拿着望远镜望着。索额图站在一边瞧着康熙心情忽然大好,微一琢磨便知是太子过来了,十分知趣儿地在一旁候着。
胤礽刚踏进乾清宫就见索额图站在里面,康熙端着琉璃茶碗坐在榻上。风度翩翩走进去,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给皇阿玛请安。”
“嗯,胤礽,你来看看。”康熙把手边的望远镜递给胤礽,“你叔公送来的新鲜玩意儿。”
胤礽拿着望远镜左看看右瞧瞧,大感新奇。康熙几句话打发了索额图,摸着胤礽的脑袋说:“这些洋玩意儿你看看就好,切勿沉迷。”
“嗯,保成知道,不能玩物丧志。”胤礽捧着望远镜说。这东西以前玩儿过,本来就没什么兴趣。
可康熙不知道,只当这孩子喜欢,便说:“喜欢就拿去玩儿。还有,回去准备准备,改明儿和朕一起去吉林。”
“谢皇阿玛。”胤礽两双凤眸闪啊闪,看的康熙忍不住一把抱起来,亲了好几口,又留人吃了饭才罢休。
太子爷捧着望远镜跑到惠妃宫里,在小八面前晃荡来晃荡去,逗得小包子快哭了。胤褆摇摇头,只觉胤礽小孩子心性。亲自抱着小八一番好哄,听胤礽坐在一旁看着小八道:“下个月和皇阿玛去吉林,你去不去?”
“嗯,皇阿玛让李公公来传过旨了。怎的?”胤褆随口问着。
“没怎的,第一次出远门儿呗。”胤礽忽然朝胤褆笑了一下,凑到他耳边悄悄问了句:“听说前几日惠额娘给你房里送了两个宫人,怎样?”
胤褆嘴角一抽,斜了眼一脸揶揄的胤礽,道:“还能怎样,就这样儿呗。”随即瞪着眼道:“太子还是过两年亲自体验的好。”
“我这不是想提前取取经么。”
胤褆不理胤礽,脸却是红了。“行了你,今儿的书读了?字练了?你若是闲得无聊,我陪你射箭去。”
“别,我还是练字去吧。”
胤礽说罢逃也似的走了。
第六章:谁娶媳妇
再见胤褆是在去吉林的路上,两人同坐一驾马车,帘子捂得严严实实。时值三月,暖帽已换成凉帽,胤礽掀起帘子一角望着外面早春的葱郁景象,脸上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样子。
放下帘子,闭了眼靠在马车里,胤褆捧了本兵书在另一边看着。一时间马车内十分安静,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和轻微的翻书声,不时的颠簸反而显得有些突兀。
胤褆抬眼看了看闭着眼的胤礽,总觉得这次他有些不对劲儿,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大哥想说什么?”胤礽闭着眼轻声道。
胤褆笑笑,放下书,道:“你这是怎么了,一路上都不说话。”
睁开眼,胤礽叹了口气,“俄国侵扰东北,感觉很烦躁。”凤眸半垂靠在车壁上,胤礽脑子里是百年后那段让人唏嘘的历史。在宫里整天读书写字,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还并不觉得怎样,可真接触到俄国入侵这类消息,大清太子的身份暂且不提,仅凭一个中国人的纯正血脉,便无法置之不理。
脑子里很乱,一路的沉默让胤礽想了很多。千百年兴衰,历史更替,乃至一百年的战乱和落后,不是仅仅一句“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就能淡然处之的。也许在我们学习历史课本的时候,那些生硬的文字对历史的评价过于冰冷,使我们忘却了经历这些事件的人们是活生生的血肉。
历史,不是布满文字的没有感情的纸页。
“处在这个位置上,我才知道,何谓‘家国’,何谓‘子民’。”胤礽淡淡地说着,也许并不是专门说给胤褆听,只是一时感慨而已。
胤褆看了胤礽好一会儿,撑起身靠过去,抬手覆在他脑门儿上,喃喃道:“没有发烧啊。”
“大哥!”胤礽一把拉下胤褆的爪子,死死瞪着。爷好不容易文艺一次,你什么意思!
胤褆摇摇头,笑道:“二弟,你这样子我看不习惯。”
“怎么不习惯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啊。难道你不担心我大清社稷江山?”
胤褆随手拿起兵书,翻了一页道:“有什么好担心的,谁打进来,我领着大清好男儿打出去就是。”
胤礽眨眨眼,瞅着语气虽漫不经心,眼中却显出凌厉之色的胤褆说:“大哥,我大清万顷疆域可就交给你了。”
胤褆看了眼胤礽,嘴角微翘,只道:“多谢太子信任。”
看着胤褆自傲的神色,胤礽笑笑,便靠回车壁,继续闭目养神。
马车走走停停,到吉林行宫已是傍晚,北地的春日显得较为凄冷,晚风一吹将人冻得冷飕飕的。胤礽裹紧了身上的貂裘披风坐在窗子前陪着康熙吃饭,双腿打颤。康熙看了眼胤礽,舀了碗大骨汤放到他面前,道:“有这么冷么,朕怎么不觉得。”
李德全亲自走到窗前把木格子窗关严实了,又将两边的帷幔放下,往火炉里添上几块碳烧红了,胤礽才感觉好些。瞅着粉彩双鱼碗里白花花的大罗卜,胤礽拿起小瓷勺挖起一块往嘴里喂,烫的眼泪直飚。
康熙忙接过李德全倒的温茶让胤礽喝,嘴上说着:“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好不容易舒坦了,胤礽看着康熙道:“皇阿玛,明日还要往前走吗?”
“不了,在这儿歇几天,过几日我们骑马去草原。”康熙拣了块红烧兔肉,剃掉骨头,放进胤礽碗里。“明儿个会有乌喇伊尔根觉罗部族的人来接驾。”
“哦。”胤礽吃着嫩滑的兔肉,笑道:“儿臣听说他家的女儿是草原上的明珠啊。”
康熙瞅了眼笑的欠抽的胤礽,打趣儿道:“你这小子才多大,就想娶媳妇儿了?”
“没,想给大哥找一个既温柔又贤惠的。”
“保成喜欢这类的?”康熙端着饭碗问。
胤礽眼珠子一转,道:“儿臣倒是无所谓,全凭皇阿玛定夺。”
康熙嗤笑一声,只说:“小毛孩子,你就等着吧!”
两人一顿饭下来,胤礽好说歹说是把胤褆给卖出去了。晚上康熙硬要把胤礽留下来同睡一榻。第二日天还没亮,被康熙从被子里挖出来,太子爷揉着惺忪睡眼,伸着软趴趴的小胳膊小腿儿让顺子更衣。
康熙抱着穿的球儿似的太子爷靠在马车里,瞧着迷迷糊糊的胤礽嘟着嘴说梦话,听来像是鸡腿儿、烤全羊。好笑地摇摇胤礽,康熙在他耳边小声说:“懒虫,快起来啦。”
太子爷无意识地抬起手赶开康熙,康熙一把抓住,只有自己手掌一半儿大的小手可以完全包在手心里。
一路颠簸,到地儿康熙不得不喊醒胤礽。
“皇阿玛,不是说今儿个不走嘛。天还没亮啊。”胤礽迈着跨不开的面条腿儿,拉着康熙的衣角道。
那副没精打采又撒娇的样子康熙看着心里冒星星,咳嗽一声忍住抱起来揉揉的冲动,康熙拿出威严的架势,大声道:“太子!”
“到!”太子爷条件反射地缩回手,大喊一声,立刻清醒了。
康熙见胤礽一幅老鼠见到猫的模样,好笑地摇摇头,牵起他的小手就往山上爬。“朕有东西给你看。”
胤礽左瞅瞅右瞧瞧,这是在爬山啊,还是在凌晨最冷的时候爬山啊。周围晨雾低低地伏在草皮上,松树的针叶挂着白霜,山道狭窄崎岖,只容两人并排而行。一路向上,胤礽感觉呼吸渐滞,不一会儿便喘了起来。康熙捏捏胤礽的手,低下头看他,摇摇头胤礽示意不要紧,接着继续爬。
到了山顶,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块突出的空地,对面较矮的是削直的崖壁。此时东方隐隐发白,起起伏伏的藏青色山脉托起一片朦胧云雾,正是山海苍茫,翳翳将明。胤礽放开康熙的手,脚下不自觉地走向东边的崖顶。放眼望去,葱茏青郁延绵不知几万里,山雾若带,间或相隔,乘风飘扬,又似大川奔流,涛涛入海。
“皇阿玛,你看!”胤礽指向东方冉冉升起的红日,橙黄朱赤,交相辉映。白雾青山刹那间全部染上红色,暖光层叠,铺于天地。
“太子,这天下终有一天,全是你的。”康熙站在胤礽身旁,骄傲的说道。
胤礽仰起头大口呼吸,对着康熙说:“儿臣会好好守护这片天地。”
摸摸胤礽的脑瓜子,康熙笑笑。待红日彻底蹦出来,便拉着胤礽从另一边下山。说说笑笑间,看到山脚下远远走来一队威武的军队,仔细看去,正是伊尔根觉罗的族民。两人下了山,胤褆和纳兰容若还有李德全皆在等候。
康熙和伊尔根觉罗部的族长并马而行,胤礽就骑着小马棉花糖和胤褆走在一排。太子爷笑得一脸奸诈,眼神逡巡一周,朝胤褆道:“大哥,你可看见他家女儿了?”
胤褆奇怪地看了眼胤礽,道:“兰济格格在行宫等候。”
“哎呀,连人家名字都打听清楚了?”胤礽故作惊讶。
胤褆忽的脸就红了。想起今儿个大清早听说康熙和胤礽出门看日出,连忙带着护卫赶来,半道上撞见骑马先行的兰济,被人好一番打量,结果居然扔下一句“呆子”,就华丽丽地无视了。
胤礽瞧着胤褆的脸色,想这还真的有戏诶。便道:“大哥,你喜欢上人家了?”
胤褆还沉浸在见到兰济那一瞬间的悸动之中,听胤礽问,随口道:“嗯,爽直率真,单纯可爱……”
“停!”胤礽连忙截住,揶揄道:“大哥若真喜欢,便向族长讨来做媳妇儿。”
胤褆回过神来,苦笑一声,“只怕人家不怎么待见我。”
胤礽开始转动脑筋,拉拉缰绳,看看一脸失落的胤褆,又看看前面的纳兰容若,突然一亮,扯住缰绳靠过去,对胤褆说:“大哥,交给弟弟我吧,保证你娶到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
胤褆看着胤礽眼中不正常的光亮,没敢接话。而沉默的结果就是胤礽当他默认了。
第七章:拦路抢劫
太子爷最近很忙,毕竟拉红线也是需要技巧的。对于没有恋爱经验但又看过很多恋爱故事的胤礽来说,拼命在女方面前说好话,是不现实的。
所以,太子爷想到了一招——英雄救美。不要嘲笑这招有多么的老掉牙,它永远都是最有效的。至于太子爷正在进行外交活动的队伍中,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类的,可以浮云掉了。
纳兰容若很是郁闷地看着一身强盗打扮的胤礽,又瞧瞧自己身上不知哪里弄来的很不合身的装扮,心道这还真是个不情之请。拍了拍身旁同样郁闷地格尔芬,笑道:“咱就当陪太子练练骑射。”
格尔芬的苦瓜脸顿时比锅底还黑,死命握着腰间的精钢宝刀恨不得冲上前去砍死那个二百五太子。爷的功夫是用来保家卫国的,不是给你拿去抢亲的!
胤礽将辫子在脑袋缠了一圈儿,随手扯了块黑色布巾往脸上一蒙,翻身爬上棉花糖,转身朝亲卫队振臂一挥,大声喊道:“兄弟们!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冲啊!”说罢往马屁股上使劲儿一拍,棉花糖非常给面子的抬起两只前蹄,立起来朝天嘶鸣,撒丫子就往林子里冲过去。
纳兰容若苦笑着跟上,毕竟那孩子再瞎闹,自己也得护着他不受伤。格尔芬死死瞪着只剩影子的一人一骑,总觉得将自己的爱马放在这个队伍里根本就是个错误。
那边胤褆奉康熙之命陪着兰济在附近打猎,一行人踏马弯弓,打了一个时辰的猎物,满载而归。胤褆便开始一路介绍北京城里的玩意儿,正讲得欢乐,半道从林子里冲出一队人马,皆是黑衣蒙面,人手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昏黄的尘土漫天飞扬。胤褆一看领头的那个小身板儿,立马一脸黑线,总觉得这事儿非常的不靠谱。
“此树是我开,此路是我栽……呀呸!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太子爷举着大刀指向胤褆的鼻子,放开嗓子大嚎。
死寂,沉默的死寂,太子爷只觉得脑袋上飞过一排乌鸦。
“打劫的你听不懂吗!”太子爷生气了。
“咳!我懂。”胤褆想了想还是不要驳他面子,毕竟人家一片好心。瞟了眼身边呆住的兰济,打马上前,拱手道:“不知足下需要多少钱?”
胤礽一愣,立马火了,“老子腰缠万贯,才不吃嗟来之食!最看不惯就是你们这群纨绔子弟,有身份有地位就了不起?老子抢劫靠的是劳动吃饭,打的就是你们这群败家子儿,维护正义,替天行道!”
纳兰容若眼见着格尔芬怒发冲冠,手中的刀已经拔出了一半儿,生怕这孩子做出什么傻事儿,立马“唰”的一声拔出佩刀,高举大喊:“弟兄们,上!”第一个冲向最近的胤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