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是不是只有我永远离开你，你心里才会有我？”

“大王，看着我，喊我……”

“大王，不许你碰我的大王……”

你，也不许碰大王。”

“大王，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哥哥，你看，大王睡的很甜呢。”

“哥哥，你做的衣服真好看。”

“哥哥最好了！”

馥钗，是你告诉我的，一个人离开人世的时候。

他看进眼里的最后一抹影像，会深深烙刻在灵魂里。

就算下辈子，依然会记得。

就算喝过孟婆汤，也依然会记得。

你当初说的时候，我还嘲笑你。

说你想的太多了，是迷信。

可是那一天，你满身血痕。

你一直灿烂的笑着，那么执着的凝望着我。

一直到最后，就算星光陨落，都不肯挪开视线半步。

若有下辈子……也许，我依然无法还你今生的情债。

那么，就让我替你背负，所有的罪孽吧。

若有下辈子，你一定，要幸福。

178.若道缘散终须别

馥钗，是你告诉我的，一个人离开人世的时候。

他看进眼里的最后一抹影像，会深深烙刻在灵魂里。

就算下辈子，依然会记得。

就算喝过孟婆汤，也依然会记得。

而你，那么执着的凝望着我，不肯挪开视线半步。

若有下辈子……

将馥钗厚葬后的第六天。

“大王，刺客已查明身份，是吴国的人。”

我站在窗边，背对着门口。

来者正是范蠡。

他因护驾有功，已被我提升为禁卫军总管，御林大将军。

所谓国事家事，内廷和边疆，都要受到他的保护。

他也许是我，目前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了。

从吴国到越国，他一直跟随着我。

无论我做任何事，他都第一个支持。

就算我领馥钗回来，他也只是在最初强烈抗议。

看到我执意坚持，后来也不再反对，而是去极力劝说那些古板的大臣们。

“大王？”见我半天没有回话，他迟疑询问着。

我没有回头，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吴国的人啊……夫差派来的么？

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一点也不想知道。

不，我想要知道，我想要当面问清楚。

他对我，究竟想怎样，究竟要怎样。

不惜血本派出的刺客，只是为了刺杀，越王身边的一个贴身侍从。

呵，呵呵。

用手按了按太阳穴两侧，我慢慢转过身。

看到范蠡那双担心的眼眸，他还没有走。

我扯动唇角，笑了笑，向着大殿中间走去。

那里，还有满满一桌子的奏折，需要被批复。

虽然这几天睡的很不好，甚至可以说都没怎么睡，可国事不能耽误。

这样走了几步，忽然天旋地转，大脑一片空白……

睁开眼的时候，我躺在寝宫的床榻上，范蠡坐在身旁。

看见我醒来，他急忙端了杯温水，要喂我喝下去。

我坐起身子，伸手接过杯盏。

没那么脆弱，我自己能喝。

不知道为何，却手抖的厉害，一杯水都被我洒在前襟上。

我手指未到，范蠡已经解开了我前襟的带子。

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沾染上点点温水，止不住微微颤抖。

“大王，你瘦了……”

范蠡盯着我裸露出来的那一片肌肤，他喃喃自语。

我赶忙束好衣襟，对他笑了笑。

“是么，没什么胃口。”

我没有说谎，自从馥钗离开之后，精神变得很差。

夜里经常做各种各样的梦，醒来也没有半点食欲。

可是，我清楚，自己不能倒下。

对馥钗的亏欠，我一辈子也无法偿还。

也许下辈子，下下辈子会有机会。

这辈子，我还有鹿儿，有越国。

有他……就算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就在太湖的彼岸，就在水天相接的地方。

有他在，地狱也是天堂。

夫差，虽然你不在我身边。

可是我知道，就算身处地狱，我和天堂也只有一步之遥。

就算统一六国的是秦王嬴政，就算早已注定的历史无可变更。

可我也要赌一把，我要在上天的眼皮子底下，与天争。

我要越国国富民强，我要这里就是天涯。

我要我们在一起，就算不再是王。

普天下之大，总有一个深藏的角落，会是我们的家……

179.梦里乾坤何谓真

范蠡忽然伸出臂膀，将我拥在怀中。

我一惊，微微挣了挣，却没有挣脱。

“睡吧，大王好多天都未安寝了。”他轻声在我耳边说着。

也只是抱着，再没有其它的举动。

忽然觉得很困倦，忽然觉得很安心。

至少这个时候，还有范蠡在我身边。

如此的忠诚，又如此的无欲无求。

于是，我闭上了双眼……

再醒来，已是第三天清晨，头疼的厉害。

整整一周的失眠，整整睡了两天的负担。

大脑轰鸣不止，手脚也用不上太多力气。

也许我老了。

也许心老了。

再看到范蠡，是在第五天的早朝之上。

连续几日未上朝的我，将一切国事都拜托给了他。

当我再次坐上高高的龙椅，俯视一切的时候。

目光掠过他站立的地方，武将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

他站在那里，低垂着眼帘，满脸的谦恭。

范蠡，到底哪个你才是真实的你？

想起那天的一幕，我总觉得有些异样。

被他抱在怀里的温度，他手臂的力度，一切都是那么清晰。

君与臣，本就应该这般信赖的吧。

可是，他的有些举动，我依然……

早朝过了大半，我一句话也没听入耳中。

满脑子都是那些带着喜悦的，忧伤的，迷惑的眸子。

“启奏，吾王。”有位大臣进谏。

我放眼看去，他站在文臣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是文种。

“滕国派来信使，求越国参与联合伐吴之事。”

我猛然睁大眼睛，又微微垂下眼帘。

朝堂之前龙椅之上，我，是一个君王。

滕国，怎么又是滕国！

他只知道要对付的吴王是夫差，可他不知道，被邀请的越王是我么。

不，他确实不知道。

也好，区区一个滕国。

我要你灭吴不成，反被灭！

我挥一挥手，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那些冠冕堂皇的措辞和恰到好处的字句，都没能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

我想的太简单了，不只是滕国，还有好几个国家。

他们的目标，都是要吴亡。

若我对付一个滕国，是小菜一碟。

同时对付这么多国家，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只能暂且应允，随机应变了。

听文种报上一个个国家的名字，在我脑海中，回响起一个声音。

“宿命，夫差的宿命。”

“不，夫差，不要……”

自从同意联合伐吴之后，无数次深夜梦醒，我大汗淋漓。

总是梦到同一个梦境，战争的梦境。

滕国、楚国、很多很多的国家。

我们一起攻入了吴国的都城。

城楼上，屹立着一个人影，是他。

是夫差，他疯狂的笑着，拎一只长剑就跳了下去。

跳入那些攻入他国家，闯入他领土的乱军之中。

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眸，在玩命拼杀。

那简直是玉碎瓦全的行为。

而我，只能坐在高高的战车之上，看着这一幕。

看着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再也躲闪不及。

无数的兵刃，划过他的脚踝，划伤他的肩膀和手臂。

鲜血渐渐染红了盔甲，也染红了我的眼。

不顾周围的阻拦，我冲入人群，拼命向着他跑去。

却怎样，都到不了他身边……

不，夫差，你不可以这么狼狈。

若高傲如你，必定会抱着这样的决心，战斗到最后一刻。

不能，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不能让你落在乱军之中，倒在乱箭之下。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离开我！

夫差，等着我。

也许这样的救赎，不是最好的结局，却是我唯一能用的方式。

请你相信我，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

一直，一直，都和你站在一起。

梦境不可重现，我绝对不会让它重演，哪怕开端已不可改变。

我们重逢之日，就是凤凰涅盘之时。

请你，等着我。

180.不破楼兰终不还

坐在高高的车幔之上，抬起头。

面前视力的尽头，就是他的城，王城。

身边，是其它诸侯国的使臣。

他们，与其说是来辅助我的。

不如，说成是监视，五国国君的耳目。

听闻五国联合攻吴的消息，用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

我派出使节，劝说他们放弃攻吴的计划。

我知道，这一回，不会再像七年前那样。

七年来，夫差荒诞不羁，将一国之君做到了极致。

不只是楚国，滕国，不只是当年与之争夺盟主之位的晋国。

他与太多的国家为敌，其结果，就是大家要灭了他。

我知道，这一回，不会再像七年前那样。

不是我派兵做做样子，收一些降礼，其它国君就会作罢。

他们这一战，是要夫差国灭家亡，不破楼兰终不还。

既然无从阻止，既然无法改变。

那么，夫差，就由我来做这个人吧。

至少，我会下一道旨，必须留下你的活口。

只要你活着，我不惜与全世界为战。

只要你活着，我不惜当着全世界的面，去与你为战。

最终，五个国家的国君都答应了我的要求。

写给他们的血书上，是这样的文字。

“三年会籍之耻，辱寡人之妃，残寡人之儿，十二年之后，寡人愿御驾亲征，以一国之力，踏吴国之城，平吴国之躯，恳请诸位国主体恤，收兵以坐享胜局。”

我用自己的鲜血对天起誓，此役定当灭吴。

所以，他们都答应了。

他们收回了自己的军队，改派使臣随我出征。

因为有了这些人，一切变得真刀真枪。

大军过境处，不再歌舞升平，到处都是战乱的硝烟与血腥。

夫差，为了你，我挑起战争。

夫差，为了你，我嗜杀无辜。

只要你活着，我可以去做所有曾经被禁忌的一切。

哪怕背负骂名，哪怕成为暴君，我都不在乎。

终于，国破，山河亦不再。

越国十万大军挥师城下。

那是载满我们记忆的城池，那是我夜夜入梦的地方。

而今，我越国将士们的手，将沾满它的鲜血。

我越国的铁骑，将践踏它的泥土。

夫差，这些都是我的不得已，都是为了你。

这些，你都懂得么，你都懂得么？

远处城郭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城外的吴国守军，早已经被我军击退，围剿的一干二净。

夫差，这些都是做给他们看的。

做给那些想要亡你的国君看的。

如若不这样，他们的军队，会带着更残暴的屠杀来血洗你的国！

当年元宵之夜，热闹繁华的城池，现在如同夜幕一般寂静。

高大的城门紧闭着，高高的城墙矗立着。

城下有几处燃烧的火堆，袅袅青烟笼罩着城池。

笼罩着，这座城内悸动的不安，和反抗。

城墙上的每一处哨位，都站立着全副武装的士兵。

他们手握长矛，尖锐的毛尖直指城下。

而城下，黑压压的一片，是我的万千将士。

他们包围了这座城，此时按兵不动，只是在等我的攻城指令。

一路上，发布了那么多大小军令。

唯有这一条，我迟迟没有下达。

夫差，因为你在里面。

我要保证你的安全，如果你受到半点伤痕，我都会懊恼的想要自尽。

我又该如何让你明白，明白我所有的苦衷。

也许，这些都是徒劳。

但是我，只要你活着。

夫差，你一定，要活着来见我。

181.兵临城下抚琴弦

手中的圣谕，被我牢牢握紧。

里面，只有一句话。

“活捉吴王者赏，伤其毫毛者杀。”

已事到如今，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我扬手，将圣谕交给范蠡，再由他向全军传令下去。

当传令官返回，就是攻城之时。

我微微眯起眸子，望着烟雾缭绕中的，寂静的王城。

不消片刻之后，这里，将是一片血雨腥风。

夫差，你又在哪里呢？

与你的西施依旧寻欢作乐，还是带着她私奔而去？

抛下吴国几多苍生，只为红颜一笑。

后一个念头，让我止不住心痛。

可是，那样也好吧，夫差。

只要你活着……

一抹修长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高高的城楼之上。

朱红色的门漆，青灰色的墙砖，和那抹黑色的剪影。

组成一幅精美的水墨画卷，带着遗世独立的韵味。

在袅袅烽烟中，仿佛人间仙境。

那抹修长的身影，穿着黑色的镶金长袍，怀抱一只七弦古琴。

他抬手扬袖，又倾身落座。

将那把古琴放于身前，他轻抚琴弦，顿了顿。

昂起头，他环顾城下，微微扬起唇。

孤傲的神情，凄清的笑意。

朦胧中，看不清，他狭长的眸子。

朦胧中，看不清，他高挺的鼻梁。

甚至，看不清，他昂起头时下额优美的弧线。

可是我，依然被来自心底轰然的狂跳所晕眩，被心底涌出的热浪所吞蚀。

看到最喜欢的人，该涌现怎样的狂热和甜蜜？

这便是答案，如此欣喜着激动的幸福。

这是我对你满满的想念，夫差。

我清楚的知道，就算时间相隔再久远。

我对你的想念，仍日渐弥深。

如同汹涌的海啸，它足以将我吞没。

可是我，为何这样悲伤？

喜欢你的我，见到你的我，为何又这样悲伤？

夫差垂下眼帘，将手搭上琴面。

他的发，沿着肩膀的弧线，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夫差，你从没有告诉过我，你还会弹琴呢。

当年虽有听说，可都被你顾左右而言他，支吾过去了。

那么，现在呢？

我们重逢之日，谜底揭晓之时，你我决战之刻。

其实胜负早已知晓，为何你，决意要此一战？

因为你的骄傲？因为你的野心？因为你的臣民？

夫差，对不起。

我想你。

手指分飞长袖翩然，隐约传来某种旋律。

带着熟悉的音阶，带着熟悉的味道。

传入耳中的，竟然是，《青花瓷》。

“素胚勾勒出青花 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冉冉檀香透过窗 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MV中男女主角的前世今生，与我们现在的处境混杂一起。

心猛然抽痛，我用手扶住胸口，微微喘息着。

又不得不将手很自然的放下，身边，依然有那些耳目们。

只有不穿帮，才有在一起的可能。

我调整了一下表情，若无其事般，远远看着他。

看他将一首本就幽怨的曲子，弹奏的如泣如诉。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