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语者——尽余欢
尽余欢  发于:2013年0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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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时,楚铎也不得不认真思考了:到底是为了什么,梁青如此处心积虑对付他。就为了地盘吗?他就不怕拼个两败俱伤?

“老板也不必太过忧心,”胡风这时再次发话,“如今咱们既然有所防备,也不用怕他,无非走一步,看一部,见招拆招。”

胡风说得乐观,但他心知肚明,这回的生意,楚铎怕是要钱货两空了。

常听人说梁青手腕了得,诡计多端,果真不假。

楚铎心里也明白。梁青既然费尽心思弄出这么多事来干扰他的视线,肯定不会错过这次打击他的机会。

他心里暗叹,到底还是小觑了这个对手。小觑了他的手腕,也小觑了他的决心。

……

孟元觉得,他也小觑了楚婕。

楚婕对卓一,仿佛格外执着。

因为她这种执着,在医院时也好,出院回家也好,孟元几乎没什么和卓一独处的时间。

楚婕十分擅长投其所好,送给卓一一大摞各种画册画集,卓一果然看得入迷,入迷到把两人晾在一边。

孟元有些沮丧,他早该想到卓一会对这些感兴趣。以前两人虽然一直在温饱线上挣扎,买两本画集,孟元自认还负担的起。

这么简单的事,他竟然没想到。

他竟然让卓一在单调寂寞的世界里封闭了那么久。

想到这里,孟元不由又对楚婕生出由衷感激。

感激归感激,时间稍晚,孟元还是迫不及待送她回去。孟元仍负责着楚婕的安保工作,不过楚铎加拨给他几个人,因此采用轮班制,孟元只轮白班。

看着孟元和楚婕并肩出门的背影,卓一缓缓合上画集,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他眼神投注在空处,默默发了会儿怔,才拿过纸和笔,不大习惯地用右手画起画来。

孟元回来时,卓一的画刚好落笔。因为是不常用的右手,他这幅画有些失水准。

孟元拿起看了半天,还是不大明白。

卓一指了指画面上一个小人,又指指孟元,孟元明白过来,“这是我?”

卓一又指着画面上另一个小人,一头长发,还压了顶帽子,帽子上画着一个红十字。孟元明白过来,这是楚婕。

再后面,不用卓一指点,孟元也能看懂了。那纸上的“孟元”和“楚婕”,手牵手,外部轮廓还用一颗歪歪扭扭的心框起来。

孟元先是笑了,“哥,你怎么和我开这种玩笑?”

卓一脸色始终如一的认真。

孟元的笑再绷不住,“哥,你误会了。”

他有些开心,卓一果然并不喜欢楚婕,但又有些莫名愤怒,他认为自己喜欢楚婕吗?

一时欢欣一时气苦,孟元的脸色十分复杂。

卓一仍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他的回答。孟元于是把那幅画对折了一下,沿着那颗心的中线,一撕两半。

卓一有些懵了。弟弟怎么染上了这么个喜欢撕东西的坏习惯?

孟元拿着画有楚婕的那半张纸,对着卓一,认真地摇了摇头,然后将之扔进了垃圾桶。

“哥,我不喜欢她。”

虽然卓一不懂,孟元还是低下头,一字一句在他耳边说。

看着似懂非懂的卓一,他忽然有些不满,有些冲动,他又拿起画有自己的那一半纸片,贴在卓一胸口上。

他指指自己,指指卓一,“哥,我只要你。”

卓一的心跳骤然加速,慌乱的节奏让他有些不适。

孟元的动作,太容易让他误会了。他脑子里,无法抑制地生出了异想天开的想法。

不,怎么会呢?那只是小元在表达一种关心、一种亲近而已,是自己想多了,想多了……

他如此提醒着自己,手却鬼使神差靠近孟元的脸。

孟元的脸离他很近,孟元仰头看着他,眼中幽幽深深,仿佛含着许多未说出的话。

卓一的手摸上孟元的脸颊,卓一的唇落在孟元唇间。

孟元脑子里轰然一声炸响。

哥。孟元唇间喃喃。卓一已经松开嘴唇,他看着孟元,有些不知所措。

孟元同样不知所措。

他们呆滞了几秒钟。卓一有些惊慌地支起上半身,孟元却一把扯住他,像扯住遥遥未知的命运。

孟元热烈地吻下来。他的吻像野马脱缰,他整个人像脱缰野马。

街道喧闹着,房间沉寂着,卓一颤抖着。

孟元也分不清,颤抖的是卓一还是他自己。他们的身体在床上翻滚,床板嘎吱作响,仿佛快感迭起。

孟元不是雏儿。他十五岁就被唐虎带进夜总会,破处。在那里孟元见识了各种人,女人,还有男人。

可是面对卓一,他紧张了。他生涩得像未经人事的无知少年。

卓一对这些懵懂不觉,他的手在孟元背上游走,他的身体在凌乱的床单中起伏。生涩的孟元受不了了。他才找到地方,根本来不及深入,身体就一阵阵颤栗,白浊的液体自作主张奔泻出来。

哥。孟元蜷在卓一怀里。卓一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小时候哄他睡觉。

孟元手指在卓一脸上流连。哥,你真美。

卓一神情复杂,似乎平淡,似乎忧郁,似乎……羞涩?

换句话说吧,孟元看不懂卓一此时的神情,可他迫切想看懂。

徒劳无功。

卓一在他探究的眼神下睡着了。

他自然不是真睡。他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刚刚,引诱了自己的亲弟弟。

他潮红的身体还在微微发颤,欲望仍然一波一波在体内不甘地翻滚。

卓一指尖狠狠掐进手心,怎么会这样呢?

终于还是这样了。

孟元发现了一点端倪,从卓一绷紧的脚背和紧握的手掌。

他轻轻抚上卓一的后颈,卓一立刻在他手下轻轻一颤,孟元本已压下的欲火,“腾”的一下重新燃起来。

他将卓一拥在怀里,却依旧兴奋又紧张,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卓一仍闭着双眼,他鼻息时轻时重,脸上红潮一阵一阵,却咬紧了唇,仿佛怕泄露丝毫呻吟。

哥,孟元把头拱在卓一胸前,像是呢喃,又像呻吟,哥……

他迷迷痴痴中,又想起当年画室外见到的那一幕,原以为已经在记忆中模糊的影像,居然像摆在眼前那么清楚。

孟元再忍不住,将卓一衣服一件件褪下,直到那具身体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有些清瘦,但依然美得惊人心、动人魄。

他就是与这样的卓一夜夜同榻。他夜夜忐忑,夜夜小心,怕自己体内那团火,一不小心就烧到体外来。

试问,柳下惠算什么?

孟元再次涨得发疼,他握住卓一一只手,递到自己身下,同时伸手去触碰卓一那里。

两个人都忍不住,同时发出一阵颤栗……

卓一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清清澈澈,只有孟元的投影。

那是他的弟弟。

他的珍宝。

他的太阳……

15、练枪

接连数天,楚铎脸色阴沉,连带底下人心绪也很压抑。

郑天尤其如此——楚铎最近两天颇看他不顺眼。

他跟了楚铎三十多年,也是腥风血雨走过来的,性格虽然大大咧咧,心里其实什么都清楚。楚铎给他脸色看,那是信任他、不拿他当外人。所以,天叔抑郁,不是因为挨了楚铎的骂,而是真心替楚铎着急。

东南那笔生意,到底是黄了。

楚铎虽然根深底厚,还不至于因此就倒下,但也受到沉重一击。

郑天脑子里转着念,脚下不停,走进射击房。他脑容量有限,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现在只想打打枪,发泄发泄。

出乎意料,射击房里似乎有另一个人,同样想发泄发泄。枪声连环响起,中间都不带停顿的。

郑天好奇地望过去,是孟元。

郑天对孟元,其实颇有点儿喜欢。

所以他看到是孟元在练枪时,也不出声,就在一旁看着。越看,越心惊——这孩子接触枪的时间不过数月,枪法就已经这么好了。

郑天被激起了好胜之心。

“好小子,我们比一比。”

孟元这才看到他,恭敬一垂头,“天叔。”

郑天面上不说什么,其实老怀大畅。他虽然不喜欢那些虚礼,但这虚礼由孟元做出来,显得格外真诚。

这年头,郑天找不出几个真心敬重他的小弟了。他虽然是元老,但没什么元老的样子,打起架来,倒总冲在最前面,比起小弟更像小弟。底下人能毕恭毕敬喊他一声“天叔”,无非是因为他是楚铎身边最亲近的。

但孟元不是如此。至少郑天觉得他不是。

他对谁都是不卑不亢,绝不是阿谀奉承拍马屁之流。孟元混这碗饭,凭的是他的真本事。

总之一个人觉得另一个人好时,那他怎么做都是好。因为我们的眼睛,只看我们想看到的。

郑天对孟元,就是这么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郑天想了这么多,比试已经要开始了。他深吸一口气,摒除心中杂念。枪这玩意,他浸淫多年,输给一个新手,实在不好看。

不是什么正规比赛,他们的规则很简单:十连射,看谁射中的靶数最多。

比起郑天的严肃,孟元面色轻松,似乎毫无压力。

郑天看了他一眼,本来平静的心态不由一阵震荡,这小子,是故意的吧?论心理战术,天叔自认比不上大多人,或许不经意间,就着了道。

他摇摇头,重新收敛心神,手指扣上扳机。在那瞬间,他的身体四肢都作出微小调整,幅度虽不大,气场却不同了,犹如蓄势待发的猛虎。

孟元仍旧随意站着,他的手指,也在同一时刻搭在扳机上。

枪响了。

郑天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成绩不错,子弹射出时,他就有了这种感觉。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心理经验:不管枪还是子弹,都是冰冷的金属,没有生命、没有灵机,但是用的久了,你仿佛可以和它们建立起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比朋友更亲密,比爱人更长久。

郑天兴高采烈。

但是当他看到孟元的成绩时,终于明白,有一种震撼,叫做无语。

十发子弹,孟元的成绩竟比他高出七环——他几乎枪枪都是正中红心。

郑天极度不服。

这是运气,一定是运气。新手往往运道好。

他决定再比一次。

他和孟元各自重新站在线外,举起枪。

射击之前,好死不死,郑天又看了孟元一眼。这一眼,看得他怒火噌噌往头顶冒——孟元,竟然把枪换到了左手!

郑天扭回头来,一张四方脸憋得通红,好小子,够嚣张,就让你看看,我郑天是不是那么好欺负。

孟元不是没看到郑天火冒三丈,但他神色不变,仍是好整以暇,只是身体姿势略作调整。等郑天手指搭上扳机,他也才跟着动作。

他的动作瞧着缓慢不经意,偏偏又给郑天带来莫大的压力。

如果真是心理战术,郑天认为孟元实施的很成功。但他又有些怀疑,以孟元的水平,是否有必要对自己用上什么心理战术?

打枪的真髓之一,在于冷静,郑天已经不能冷静了。

枪声再次连贯响起,又迅疾落下,郑天脸色有些难看。他这一局的发挥,比上一局要差了很多。

孟元这时走过来,脸上带笑,“天叔,你赢了。”

郑天险些呕出一口老血,他是赢了,以一环之利。可是,孟元他,用的是左手啊!

这种胜利,更像敌人的施舍。郑天觉得虽胜犹耻。

好在他没有恼羞成怒,他喜欢强者,孟元强得让他心服口服。

即使郑天没有恼羞成怒,依旧给了孟元很大困扰——他嚷着,要拜孟元为师。郑天这个粗人,为此还绞尽脑汁想了句哲言: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孟元自然没有答应。他笑得十分谦逊,“还是天叔教会我用枪的,我也算您半个徒弟。”

郑天的确是教会他用枪的人,他教导的方式,直接、残酷、血淋淋,孟元这辈子难忘。

郑天没看到孟元眼睛深处闪动着冷光,他只看到孟元脸上的真诚恳切。

他心里暗叹,要是自己的侄子郑成才有孟元一般本领也好。哪怕没有孟元一半本领,有孟元一半会做人也好……

郑成才注定要让他叔失望了。他此刻正被楚铎指着鼻子骂。

楚铎妻子早逝,只给他留下来一个女儿。楚大佬在男女之事上似乎寡淡得很,这么多年,也未见他养一两个情妇,更不要说续弦了,子嗣因此无着落。

郑天单身了大半辈子,更不会有儿子,他们这一对难兄难弟,都是后继无人。郑成才作为两人最亲近的后辈,免不了常常聆听教诲——旁人对此艳羡不已,郑成才自己,则苦不堪言。

郑天进来时,楚铎才刚骂完一轮,喝了口茶润喉。

郑成才委委屈屈小媳妇儿一样看了郑天一眼,又被郑天瞪了回去。

“大哥,成才又惹你生气了?他怎么了?”到了楚铎面前,郑天有点儿嬉皮笑脸。

楚铎横了他一眼,“还不是和你一样,笨!”

郑天挠了挠头,笨手笨脚拿过楚铎桌上的茶杯,给他倒满,送到手上,“大哥,我们爷俩是笨,有聪明的呀!”

“谁?胡风?”

“非也,非也。那小白脸,忒圆滑。”

楚铎抬起头,眼中带点好笑,“行了,在我面前,你就别咬文嚼字了。说说是谁,别卖关子。”

郑天面色认真起来,“孟元。我看这孩子不错。”

楚铎稍微有点意外。

他不意外郑天对孟元的欣赏。

孟元在年轻人里头,表现的确拔尖,而且是最拔尖——功夫好、脑子灵活,又会做人。现在很多小弟都自发叫他一声“元哥”。

要不是认可了他的本事,楚铎也不会放心把女儿的安全交给他。

他意外的,是郑天这么认真,着意举荐。

“大哥,孟元这样的年轻人,值得重用啊。何况,现在咱们士气正低,也该提拔两个人,激一激这帮小子。”

士气正低,这句话结结实实触到了楚铎的痛处。

他眼含伤心看了郑天一眼,不说话了。

他伤心的不只是士气低,他还伤心于自己的威望越来越低。连遭打击,他却没还手,底下兄弟能服气吗?不能。

他们明面上虽然不敢说,心里一定在嘀咕。

楚铎心中十分郁结。他不是不想还手,只是,要还手,得先布局。

这是个和平的年代。和平年代里,打打杀杀是最下乘的选择,和平年代里,讲究的是生意,是闷声发大财。

梁青对他的打压,也就在生意。

他倒是可以振臂一呼,带上几个精兵强将,一拥而上,到梁青的地盘去把他给做了。可是那之后呢?

且不说还能不能把命带回来,就是带回来了,也治标不治本。

因为,倒下一个梁青,又会站起另一个梁青。

这是梁青们的时代,不是楚铎的时代了。

楚铎要想斗倒梁青,他得先把自己变成梁青。

那就卧薪尝胆。

卧薪尝胆是个苦差事。这是常识。

他苦哈哈准备卧薪、准备尝胆时,郑天却兴致高昂跑来要求他提拔一个年轻人上位。

提拔上去做什么?让他的英明神武,比衬得自己更老而无用么?

楚铎心中,醋意翻滚。

他转了两圈手上的茶杯,“茶凉了。”

郑天一愣。楚铎幽怨的眼神恰好扫过来,扫得他一激灵,他夺过茶杯,“那我喝了吧。”

……

孟元在郑天之后走出射击房。

他来练枪,的确也是来发泄的。他与郑天发泄的手段虽然撞车了,发泄内容却截然不同。

他要发泄的,是心中兴奋。

——如果不来练枪,他怕他会忍不住发泄在卓一身上。

他走出射击房,迎面遇到胡风。胡风望着精神抖擞的孟元,双眼放光,神情颇有些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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