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何家凡受伤了，而刺杀来的措手不及，他手下的八个保镖有四个一出车厢就被子弹射中了，另外四个中有两个是在另一辆车子上下来的，枪声一响就立刻被对方的火力有意识地与何家凡隔开了，而最后真正能保护何家凡的，只有两个人。
方路杰来不及多想，只能尽可能快地冲到何家凡身边。那两名拼命保护何家凡的保镖被子弹压的抬不起头，只能借着车身的掩护勉强开枪，而在还击的过程中，始终没有看到何家凡自己露面。车子挡住了对方的视线，也挡住了方路杰的视线，他心里有些隐隐的刺痛，也许等一下冲过去时，看到的场面会是被血染红了的。
从何家凡车队的角度来看，方路杰是从他们后面出现的。这时候所有保镖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稍微的突发情况都能激起他们从枪林弹雨中积累下来的本能反应。所以尽管他们跟随何家凡多年，都认识这个对他们少爷来说意义非凡的人，但是危机关头，一感到后面有动静时，第一反应都是回头开枪。
子弹贴着胸膛和额头擦过，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方路杰勉强躲避过从何家凡保镖手中射来的子弹，惊魂未定地重新扶正身体。
“路少爷！”保镖中的一个、也是开枪的那一个首先反应过来，紧张地叫了一声方路杰。听到他的称呼，方路杰心里哭笑不得，看来何家凡平日叫他“小路”叫惯了，所以他的手下都真的以为他姓路了。
保镖给方路杰让开了地方，于是方路杰正好可以看见被他们掩护着的何家凡。
何家凡果然受伤了，身体勉强地靠着汽车，忍着伤痛勉强一下一下地呼吸。
“你们掩护，我带他走。”
看到方路杰出现，何家凡眼睛睁开。他先是一惊，然后才是松一口气，整张脸苍白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子弹伤在他左腹部，血把他西装下面的白衬衫染得通红一片。也许他十分想跟许久未见的方路杰说些什么，可是剧烈的疼痛逼得他发疯，没有精力再去说话。只是，那双眼睛始终带着一种眷恋和苦涩不肯退避地看着方路杰。
“我带你从后面逃，你撑得住吗？不然我背你。”
不是第一次见血，不是第一次见到朋友受伤，所以方路杰并不是非常的紧张和无错。他看到伤口并不是在要害，所以心中的压抑减缓了许多。那么接下来的重点，就是努力从对面的枪林弹雨中逃脱了。
何家凡这时伸手握住了方路杰的手，轻轻的，带着眷恋的眼睛伤感地看着方路杰。“小路，对不起……”疼痛袭来，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两个人出不去的，你走吧。”
回答他的是方路杰带着责备的眼神和不容反驳的行动。
方路杰手被何家凡握着，于是反手将何家凡拉到自己怀里，准备转过身将他背上来。但是这时又犹豫了一下，转过去一半的身体重新转回来，面对着何家凡。
“小路，你干什么？”
何家凡完全意外了，他没有想到方路杰竟然会打横把他抱起来。“你前面受了伤，这个时候背你会要了你的命。”方路杰皱着眉和他解释了一句，然后手臂一用力就将何家凡脱离了地面。
“不行！”何家凡咬牙喊了一句，同时眼睛瞬间涨红。他明白方路杰这是准备用自己给他当盾牌。这次是要背对着敌人逃跑，火力都在后面！他不配合地推攮着，不愿意被方路杰抱。“你放开，你不欠我什么，我的命也不用你来救。”然而这时轻声明显的多了起来，好像从刚才的七八人瞬间增加到了十七八人。
方路杰脸色一变，只好抱着何家凡重新蛰伏下来。如果说对面有这么多的火力的话，逃出去依然没有了希望。
然而这时候一直被隔离在另一个区域的两名保镖却奇迹般的冲了过来，一边开枪，一边有些惊喜地看着何家凡和方路杰。
“少爷，有人来救我们。但不是我们的人。”
他们能够冲过来，完全是因为人群中突然出现的近十个蒙面人。他们出其不意，从外围包抄过来，所以一直在追杀着何家凡的人措手不及，连找掩护的机会都没有。
激烈的枪战只持续了一会，那些前来刺杀何家凡的人很快被逼退，狼狈地逃离了现场。而那些蒙面来营救的近十个人也几乎是在同时消失在了四周的转角和人潮。一时间，所有的枪声和激战都平息下来，除了依然混乱的人群，街头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和安全。
枪声一停，何家凡的保镖死里逃生般的松一口气。“路少，刚刚那是您带来的人？”
方路杰脸色苍白，在保镖说话的时候他依然怔然地看着那一批人消失的方向，好像陷在意外里还没有恢复过来。
过了一会他才反应，回头有些木然地看那问他话的保镖，摇头。“不是我，不是我带的人。”
从何家凡的角度看，方路杰的表情不仅仅是用震惊来形容，里面还有一种深刻的期待和不敢相信。他知道，以方路杰的聪敏和敏锐，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非常希望、却又不敢过分相信的事情。
第三十三章
医生很快给何家凡做完手术，去除了子弹。虽然流了不少血，但是和方路杰想的一样，他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脸色苍白了一点。
“你好像平静很多了。”
何家凡躺在床上，看着方路杰微笑着说。
方路杰原本看着病房窗户外面，一张脸木木地回过来。“怎么这么说？”
“看到我受伤的时候你的表情也没有那么意外，可是后来一切平静了你反而很震惊，我当时还在想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事情了。”
“哦，没有。”方路杰摇摇头，“我只是想那群人的来历，不是你的人，我也不认识他们。”
何家凡心里微微地翻着苦涩，“你真的不认识？”
怎么可能真的不认识，不认识怎么会那么惊讶？是不想说吧……何家凡心里其实还沉浸在刚才方路杰不顾自身安危要救他的感动里，其实心里已然很满足。本来嘛，自己就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然后被狠心地绝交不要了的朋友了，他能在危机关头来救他，已经是没什么可怨恨和不满的了。可是怎么说呢，现在方路杰已经不对他说心里话了，有什么事情和危机也不会向他求助了。想到这些，何家凡心里就忍不住，明明知道方路杰不想说，却还是旁敲侧击着叫他难堪。“真的不认识那些人？……小路，其实有些事情你可以跟我说的，我不会……”
“不是不信任你。”方路杰抬头对何家凡笑着说，“只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而且我自己也没有弄清楚呢，你不要胡思乱想。”
“说你这个人敏锐，一点都不假。”一句话就说破了何家凡的心事，知道他担心的东西并且指出来。如果这些话是别人说出来，何家凡一定觉得那是人家变相地拒绝说实话，而且那句所谓的不是不信任的真正含义就是赤裸裸的不信任。可是这话换方路杰说，他就真的安心了，他知道，那是他的真心话。“其实啊，你还是不要对我说真心话的好，因为我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可靠的。你别打断我，我这话不是挤兑你，是真的。”
病房里没有别的人，何家凡终于觉得有些话，现在他可以说出来的。“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了解，我知道，我们都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们。有时候我常想，我要是可靠的话，你也不会被逼得跟我绝交……”
“那件事情，算我错了，好么？”想起绝交的事情，方路杰有点难堪。他忍住惭愧，道歉。“对不起，我知道我错怪你了。照片应该是你二伯发出去的，事先你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你也阻止不了你二伯。”
何家凡觉得心里猛地照进来一束阳光，那阳光是金色的，照得他整个内心都像沐浴在春天里一样温暖和喜悦。“小路……”何家凡突然有些冲动，那是他对方路杰不可遏制的爱意和思慕。他听着方路杰对他说的话，觉得心里像爆发了山洪一样轰隆隆的一片连他一直觉得阴暗的世界也都充满了光明。他突然全身一震，猛然将方路杰方路杰拉近来，一个幻想了很久很久的吻终于向心中的渴望落下去。他和方路杰已经没有距离了，没有程潜，没有误会，没有谁欠谁谁对不起谁。接下来的一切都将是美好的，愿意的，没有挫折和阻挡的……然而一只手按住他，瞬间将他从纷乱的幻想中拉回。
“被把我们都逼到绝路，家凡。”
何家凡有些木然，慢慢地从已经靠近到不足三寸的方路杰的脸庞前退开。他有些怔然地望着方路杰不喜不悲、不怨不怒的眼睛，好像沙漠中几近渴死的人看着明知道不存在、可是又偏偏无比真实的海市蜃楼。他心里充满了苦涩，却还是忍住了难受而和方路杰拉开到了正常的距离。
“对不起，但是我身不由己。”何家凡低着头，很久才如此微弱地说了一句。
第三十四章
“你回去吧，现在我已经安全了，你不用再担心了。”何家凡想一想，决定劝方路杰离开医院。
“你确定么？”
“嗯，你放心吧，这医院是青帮的地盘，敌人还不至于嚣张到这个地步。”何家凡对方路杰笑一笑，面上尽力想要表现的没有心虚。看他那一张苍白的脸，方路杰心里有一点无奈。现在青帮和洪帮是真的势如水火，在青帮的眼里方路杰依然是洪帮的潜堂堂主。“你快走吧，记得不要走正门。”不走正门的话，应该就不会和正在赶来的青帮的人碰上。青帮的二少爷遇刺不是小事，现在整个青帮恐怕已经闹得天翻地覆。
“嗯，你以后也要注意安全。保重。”方路杰简单地告别几句，就站了起来。
“小路！”何家凡突然又从后面叫住他。
“嗯？”
“以后，你要是再看到类似的情况，不要再冲出来了，不值得。”
“值不值得的是另一回事，我只是不能抛弃我的朋友。”说完，就打开门出去了。外面的世界光线很好，成片的阳光像纯金打造的流苏一样从天际落下来。方路杰忍不住抬头透过医院的窗户朝窗外看过去，那朗朗的乾坤之间，飘荡的都是一片充满不可思议光彩和奇迹的光芒。
方路杰没由来地想要笑出来，单纯的嘴角带出一抹他自己都觉得窘迫却忍不住的笑容。现在他开始从心里感谢上天的仁厚和宽容，所以才会有今天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肖？你怎么来了？”
出来医院一段路，方路杰偶然才在人群中发现了陆肖的身影。他低着头跟在方路杰身后，一直低着的头像是一个正要实施偷窃的盗贼。方路杰一眼就认出他，毫不留情地把他从人群里拽出来。“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鬼鬼祟祟的？”
“呵呵，方哥好。”陆肖完全忽略方路杰的问题，咪咪着眼睛殷勤微笑，脸却很苍白。方路杰一眼就看出他古怪，因为每次只要心里有亏心事，他都会是这么一副讨好殷勤的表情。
“说吧，是不是他又派你来监视我了？要不要再把我所有的行动记录下来，装到信封里再打上个‘密’字的戳放到他桌面上？”阳光从头顶上散下来，方路杰觉得舒服极了。
“啊？方哥您在说什么呢？”陆肖一脸无辜，莫名其妙地看着方路杰。
“肖，别再骗我了，我已经知道了。”方路杰这一刻把心里猜到的事情才说出来，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是可以再去执着和计较的，任何事情都已经不重要，什么背叛什么阴谋什么不忠，那些都已经无所谓，现在他只有一件事还是在意的，那就是让程潜快一点地回到他面前吧。刚才蒙面来救他的那群人虽然都看不清脸，可是稍微久一点的相处都能够认出一个人的大致特征来。一个人的相似可以是巧合，但是一群人的相似就一定不是了。那群人正是程潜不离身的二十一人的私人卫队，方路杰不会认错。
这二十一个人的卫队从程潜出事后就一直没有出现过，因为特殊的经历使得他们只忠于程潜。刚才的行动如果不是程潜调动，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肖，你别骗我了，快告诉我吧。”是啊，程潜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呢，他都没死程潜怎么可能会死？也怪长青演戏演的太逼真，真的让他无从判断和怀疑。现在细细想来，还是自己关心则乱了，不然怎么会那么容易上当呢。
“方哥，那、我说了……你不要太激动啊。”陆肖脸色很难看，他握紧了双手，带着一种暗淡颜色的眼睛十分纠结和痛苦。他是一个开朗的人，可是也是一个不善于掩饰自己感情的人。他与自己的内心里僵持了一会，突然咬牙用手捂住眼睛，悲痛地几乎忍不住哭腔。“方哥，我对不起你，我没能保护好方会长！”
反应过来陆肖提及的是父亲，方路杰全身轰然一震，整个脑海中一片雷鸣炸开。头顶明亮的天空似乎不再明媚，连远处吹来的微风也变得刺骨。
第三十五章
“你回去吧，现在我已经安全了，你不用再担心了。”何家凡想一想，决定劝方路杰离开医院。
“你确定么？”
“嗯，你放心吧，这医院是青帮的地盘，敌人还不至于嚣张到这个地步。”何家凡对方路杰笑一笑，面上尽力想要表现的没有心虚。看他那一张苍白的脸，方路杰心里有一点无奈。现在青帮和洪帮是真的势如水火，在青帮的眼里方路杰依然是洪帮的潜堂堂主。“你快走吧，记得不要走正门。”不走正门的话，应该就不会和正在赶来的青帮的人碰上。青帮的二少爷遇刺不是小事，现在整个青帮恐怕已经闹得天翻地覆。
“嗯，你以后也要注意安全。保重。”方路杰简单地告别几句，就站了起来。
“小路！”何家凡突然又从后面叫住他。
“嗯？”
“以后，你要是再看到类似的情况，不要再冲出来了，不值得。”
“值不值得的是另一回事，我只是不能抛弃我的朋友。”说完，就打开门出去了。外面的世界光线很好，成片的阳光像纯金打造的流苏一样从天际落下来。方路杰忍不住抬头透过医院的窗户朝窗外看过去，那朗朗的乾坤之间，飘荡的都是一片充满不可思议光彩和奇迹的光芒。
方路杰没由来地想要笑出来，单纯的嘴角带出一抹他自己都觉得窘迫却忍不住的笑容。现在他开始从心里感谢上天的仁厚和宽容，所以才会有今天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肖？你怎么来了？”
出来医院一段路，方路杰偶然才在人群中发现了陆肖的身影。他低着头跟在方路杰身后，一直低着的头像是一个正要实施偷窃的盗贼。方路杰一眼就认出他，毫不留情地把他从人群里拽出来。“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鬼鬼祟祟的？”
“呵呵，方哥好。”陆肖完全忽略方路杰的问题，咪咪着眼睛殷勤微笑，脸却很苍白。方路杰一眼就看出他古怪，因为每次只要心里有亏心事，他都会是这么一副讨好殷勤的表情。
“说吧，是不是他又派你来监视我了？要不要再把我所有的行动记录下来，装到信封里再打上个‘密’字的戳放到他桌面上？”阳光从头顶上散下来，方路杰觉得舒服极了。
“啊？方哥您在说什么呢？”陆肖一脸无辜，莫名其妙地看着方路杰。
“肖，别再骗我了，我已经知道了。”方路杰这一刻把心里猜到的事情才说出来，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是可以再去执着和计较的，任何事情都已经不重要，什么背叛什么阴谋什么不忠，那些都已经无所谓，现在他只有一件事还是在意的，那就是让程潜快一点地回到他面前吧。刚才蒙面来救他的那群人虽然都看不清脸，可是稍微久一点的相处都能够认出一个人的大致特征来。一个人的相似可以是巧合，但是一群人的相似就一定不是了。那群人正是程潜不离身的二十一人的私人卫队，方路杰不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