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看刺刀 上——淮上
淮上  发于:2012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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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就乖乖回家去吧啊。”

任家远很少看到韩越临走前跟什么人告别,他小时候韩家颠沛流离,长大后又去参了军,到哪都是行囊一背、开路走人

,有时候连声再见都等不及说,潇洒得很。这样珍而重之告别的待遇,就是韩老司令和司令夫人都没享受过。

任家远看看楚慈,忍不住说:“……他是真心喜欢你。”

“但我是真心不喜欢他。”楚慈看着韩越的背影,冷笑着道。

……

韩越离开北京后不到两天,楚慈就出院了。

这时他的身体已经养的非常好,根本不用任家远开车送,自己溜达着就出门招的士去了。任家远一方面为了尽责,一方

面对这个工程师又有点愧疚,就坚持要在私人会所里请他一席,庆祝他出院。

楚慈在电话那边迟疑了一下,才说:“中午没时间,……晚上吧。”

“那行,晚上就晚上。听说你车还坏着?到时候我去接你好了。”

楚慈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到晚上任家远果然来接楚慈,两人都是刚下班,都穿着白大褂,里边恰巧又都是衬衣长裤,看上去就像同事一般。任家

远忍不住开了个玩笑:“你说咱俩这站在一块儿像不像兄弟?”

楚慈脸都没偏一下,淡淡地道:“我可没这荣幸有你这样的兄弟。”

任家远被活生生哽住了:“……喂楚工,我说你在跟赵廷说话的时候不也有说有笑的嘛,怎么跟我就阶级敌人似的?”

“我对韩越的朋友都一个态度。”

“喂你这是无差别攻击,你这样是不对的!喂你……”

楚慈不温不火的打断了他:“你可以理解为我不识好歹。”

任家远僵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楚慈走进酒店大门。

说来也凑巧,今晚光顾这家私人会所的不仅仅是任家远和楚慈,韩强的一帮朋友也在这里。

韩强本人没来,但是赵廷来了。他们一帮人在楼上包了个房,叫了一大帮少男少女陪着喝酒唱歌,气氛搞得十分HIGH。

任家远中途离席去洗手间的时候还看到赵廷,两人站着说了好一会儿话。

他回来的时候楚慈正坐在扶手椅里,一边看包厢电视一边慢慢品伏特加。边上酒瓶已经空了小半。任家远一看就炸了,

冲过去一把夺下酒杯:“你疯了!胃出血才好的人喝什么酒!你想韩越回来找我的麻烦吗?”

楚慈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盈盈的醉意,然后微笑起来:“他为什么要你的麻烦?他曾经当着人面逼我喝酒,我不喝

他就……”大概是醉意翻上来,他捂了一下嘴,又说:“你放心,他绝对不会找你麻烦的,他也就对我一个张口就骂,

抬手就打罢了。”

“你……你借酒浇愁呢在?”任家远头疼的叹了口气,把酒瓶远远拿到一边去:“好了好了,不管韩越怎么样,作为一

个慢性胃溃疡患者你就不应该沾这些烈酒,烟也少抽。真是的我以前听说你不喝酒的啊,怎么今天就可着劲灌自己呢。

“我不是、不是不喝,是我不想被、被逼着喝,你懂吗?”

楚慈扶着椅子想站起来,却一个踉跄差点倒下去,幸亏任家远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他:“你喝多了!”

楚慈抬起眼睛来看他,脸上浮着酒气熏染出轻淡的绯红,眼底仿佛有一汪水流转着,明亮得让人不敢正视。他喝多的模

样真跟平时截然不同,平时他总是面无表情,少言寡语,偶尔说出来一句话能把人哽得半天缓不过来;眼下他却对任家

远微笑着,那笑容真是漂亮,甚至可以称得上十分温情:“你……你真的懂吗?”

任家远心跳漏了一拍,赶紧定了定神:“我懂我懂。”

“我不想、不想被……被逼着,你知、知道吗?”

“知道知道。”任家远扭过头,不敢近距离正视楚慈的脸,“你你你真的喝多了,我这就送你回家去。”

所幸楚慈还是比较听话的,叫回家就回家,任家远把他半抱半扶着弄上车,心说幸亏韩越不在,韩越要是看到这幅景象

的话绝对醋意大发,把自己生蘸着吃了。

楚慈一开始喝醉的时候比较闹腾,几分钟后亢奋期就过去了,坐在副驾驶席上闭着眼睛静静的睡觉。甚至到家的时候任

家远把他从车上抱起来送上楼,又从他裤子口袋里找到钥匙开门,这一系列动作都没把他弄醒。

这是韩越给楚慈弄的那套公寓,现在家里就楚慈一人,他又睡得非常沉,一时半刻醒不来的模样。任家远不好在他们家

多呆,也不敢跟熟睡的楚慈共处一室,于是匆匆把他安置好盖好被子,就赶紧走人了。

这时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

同一时刻的酒店里,赵廷也喝多了。

这个时候正是夜生活最酣,春宵刚刚开始的时候。新认识的那个千娇百媚的小姐把他扶起来,跟一众同样醉醺醺的朋友

一一告别。

“赵哥,去哪里?”小姐一边扶着赵廷往外走,一边甜腻的问。

赵廷大着舌头,哈哈笑道:“去……去春畅园!”

凡是圈里的朋友都知道,春畅园是赵廷的一个外室,专门供他群聚招妓喝酒打牌等等的一套豪华公寓。这年头凡是有点

身份的人都有警惕心了,就算招妓也不随意在外边酒店开房,谁知道会不会惹来麻烦的媒体呢?虽然麻烦一点,但是置

个专门寻欢买春的外室总归是更安全的。

赵廷显然是不能开车了,那小姐熟练的拿了车钥匙,把车从停车场里开出来,接了等在酒店门口的赵廷,然后往春畅园

那边开。到了地方她把赵廷扶出来,这时候赵廷已经很难自持了,哈哈笑着就在小姐身上揉捏。

也幸亏天色暗,否则这场景真是不堪入目。

“去、去楼上!”小姐娇嗔着拍打赵廷,“讨厌,不要在外面啦!”

赵廷一边满口应承着,一边去拉她柔软丰满的身体。谁知道这一拉却拉了个空,他满怀醉意的睁大眼睛一看,只见那小

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软软倒在地上,被人给打昏了!

被酒精麻痹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赵廷就只觉得后脑一痛,就像是被重物猛力一击,让他刹那间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不好!

对于危险的感知来得太迟太迟。坠入昏迷之前的最后几秒,他只觉得右肩处传来一道刺骨的寒冷,就仿佛透体的寒风一

般刹那间浸透骨髓。

赵廷竭力的睁大眼睛,只看到鲜红的血伴随着雪亮刀光才冲天而起,刹那间他的视线完全被鲜红所覆盖。什么都看不清

,什么都感觉不到,他最终只来得及听见一阵沉闷的跌响。

——那是他整个右臂掉到地上所发出的声音。

赵廷竭力抽搐两下,紧接着昏了过去。

17、疑云

任家远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十二点半整。

这时他正坐在车里,懒洋洋的搭着方向盘,准备回家好好睡一觉。突然他的手机响了,电话是楚慈打来的,但是在任家

远接起来之前就断了。

任家远没怎么在意,他想也许是楚慈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了家,打个电话来跟他道谢。

谁知道过了几秒钟,电话再次响起,大概响了不到几秒钟,又断了。

任家远愣了一下,反手打回去。出乎意料的是电话很久都没有被接起来,就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才突然接通了,楚慈带

着醉意的声音朦胧传来:“……喂?”

任家远皱了皱眉,他听见那边传来哗哗的水声:“楚工,怎么了?”

电话那边静默无声,就好像楚慈已经睡着了一样。任家远等了又等,等到忍不住喂了好几声的时候,才听他懒懒的说:

“……我摔了一跤……”

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起不来了。”

任家远内心愤怒的骂了声操,啪的一声挂断手机,调转车头往回开去。

任家远从楚慈家出来的时候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找了家茶馆喝了杯茶,稍微把酒醒了一下。所以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一个

小时,但是当楚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任家远还是离他家不远的。

十五分钟不到任家远就开了回去,站在公寓么口大力拍门:“楚工!楚工!过来开门!”

他这样嘭嘭嘭拍了大概有一碗茶功夫都不见有人来开,打手机又没人接,搞得任家远暴躁不已,心说老子真是今晚真是

被折腾够了!老子堂堂一个外科主任,怎么沦为当车夫干体力活的了?!

“楚工你再不开我砸门了!我真的砸门了!”任家远重重一锤门板,又烦躁的顺手去拧门把手:“我告诉你我也会报警

的!我可是……”

咔哒一声。

门开了。

任家远愣了一下,看看门把手,又看看自己的手,半晌才迷惑的挠了挠头:“……没反锁?”

亏老子敲了半天,这门竟然压根没锁?

偌大的公寓里毫无动静,除了从浴室里传出的哗哗的水声以外,连盏灯都没开。任家远一路拧亮大灯,推开浴室的门一

看,差点被扑面而来的水蒸气熏出去。

到处都是水。

花洒哗哗的开着,也不知道开了多长时间,浴缸里、流理台、地板上……到处都是温热的水迹,而楚慈就蜷缩在浴缸边

的角落里,头垂在一边,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他身上穿的一件白色棉质浴袍已经被打得透湿,因为水汽而更加柔黑的头发贴在额前,显得皮肤越发瓷白光洁。长长的

眼睫沾着水汽,垂落在眼睑上,有种让人一看就触目惊心的脆弱和优雅。

任家远就这么站在门边上看着他,足足看了十几秒,才猛地回过神,用力的咳嗽了一声:“楚工?楚工?……你还醒着

吗?”

楚慈慢慢抬起头来,没有睁眼,只哼了一声。

任家远大步走进浴室,没有在乎水浸湿了他的铁狮东尼小牛皮鞋。他把楚慈从地上扶起来架到自己身上,狠狠关了花洒

,然后把这个漂亮的危险的极有个性的工程师弄到了卧室。

走进卧室的刹那间他觉得自己死定了,韩越亲手买下并布置的这座公寓,却从来没跟楚慈一起在这间卧室里呆过一秒钟

。如今他却已经进来了两次,并且两次都抱着人事不省的楚慈。

不管真相如何,起码韩越知道了是一定要杀人的。

“你的睡衣在哪?身上衣服湿了必须要换。”

为了杜绝自己看到楚慈的可能,任家远背过身去面对着衣橱,做出一副正准备翻找睡衣的架势来。

“……”身后一片沉寂,半晌才听楚慈懒洋洋的问:“你怕我?”

任家远扶着衣橱门的手指都僵硬起来,喉咙也有点发紧的感觉:“我为什么要怕你?”

“是,你不怕我。”身后传来楚慈的笑声:“——你怕韩越。”

“……每个人都怕韩越,我只不过是其中之一。你以为侯瑜不怕他?你以为裴志不怕他?并不是只要被划归到太子党这

个圈子里就能跟这个圈子的每一个人平起平坐,太子党的家族也有强有弱,太子党本人的能力也有强有弱!韩家和韩越

,已经打破这个圈子好几年以来的平衡了!这样一个人,我稍微有点怕他又有什么错?”

任家远猛地回过头还想说什么,但是在触及楚慈的目光时猛的顿住了。

楚慈倚坐在床头上,微微扬起头来看他,目光平稳沉静,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孤僻的意味。

“你看,我就不怕他。”楚慈缓缓的说,声音里带着舒缓的轻慢,“我从第一次跟他打交道开始起,他对我展示出的就

是绝对暴力、强势、不容拒绝、铁血无情的那一面。他打人不犯法,他合法持有枪支,他可以算作这个社会的暴力典型

,所以我不愿意跟他打交道,我甚至看他一眼都觉得厌恶。不,这不是害怕,就像我整天看到一只苍蝇在家里嗡嗡的飞

,我不会害怕这只苍蝇,但是我憎恶跟它一天二十四小时呆在同一个屋檐下。如果赶不走这只苍蝇,那我就自己离开。

他顿了顿,说:“你曾经说韩越是真的喜欢我,韩越也说他以后会改,会学好。这话的真假姑且不论,但是在我这方面

来看,不论他以后变成怎样的一个好人,在我眼里他始终都代表着暴力和冷血,代表着卑劣、自私、自高自大和仗势欺

人。因为我永远都记得第一次请他离开我家的时候,他用手铐把我反铐在椅子上,足足两天两夜。”

任家远呆了一下,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半晌他才咳了一声,从喉咙里发出紧巴巴的声音:“为什么好好跟我说这些?”

“因为你今晚,看上去像是喝多了。”楚慈淡淡地道,“尤其是你看着我的时候。”

任家远自认早就过了毛头小子的年龄了,但是楚慈话音未落的瞬间,他脸色轰然一下精彩起来,全身血液都涨到了脸上

,紧接着他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我,也喝多了。”楚慈仰起头,深深的靠在床头上,叹息的声音轻微到几乎不闻,“我只是……只是太累了…

…”

任家远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却也挪不开脚步,头脑空白手足无措。而楚慈就维持着那个姿势,深

深的疲惫的仰起头,毫无防备的露出他线条漂亮的喉咙。

任家远知道这时他应该赶紧离开,应该立刻告辞,但是他张了几次口,都没法发出正常的语调。

就在这时他手机响了,在静谧的卧室里格外刺耳。

“……喂,裴志?”

裴志在电话那边劈头盖脸的问:“你在哪儿呢老任,怎么打电话去你家没人接?”

任家远不论如何也不敢照实说他在楚慈的卧室里,不过幸好裴志也就是那么一问,紧接着就转移了话题:“赶紧来医院

一趟,出事了。赵廷在春畅园楼下被砍了一只胳膊,正送到你的医院去急救,你赶紧过来看看情况!”

任家远大惊:“什么?被砍了一只胳膊?!”

……

任家远赶到医院的时候有点晚,因为楚慈听了电话之后要求同去。任家远本来不打算带他的,第一是他知道楚慈身体不

好,胃出血刚刚出院,今晚还喝多了;第二是他知道韩越已经忌讳上了赵廷,要是他知道赵廷出事的当天晚上楚慈特地

去看他了,估计又是一场麻烦。

任家远本来是打定主意劝楚慈在家休息的,但是楚慈坚持要去,态度异常坚决。他这么大的人了,任家远又不能把他关

家里不让他走,何况他本身又很难拒绝这个工程师的要求,所以最终只能妥协。

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三点,手术还没做完,手术室外的走廊上围满了警察。裴志正和医生等人说话,一见他们来

,顿时愣了一下:“楚……工?你怎么来了?”

任家远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解释,楚慈说:“任医生载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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