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心难按——游方
游方  发于:2013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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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翰抬腿去追,可追不上。前边早已不见韩约的身影,他还是只知道追。直到身体实在支撑不住,他直接趴在地上昏了过去。

醒来后他躺在村子家里床上,明白韩约是真走了,去投胎了,他挽留不住。在强烈的思念之余外他心灰意冷,他知道韩约是为了他能够成家,好好生活。他成全了韩约的好意,与刘家姑娘成了婚,因为他知道韩约的好意中更是蕴含了无限的情意。

一年过去,媳妇生了个白胖的小丫头,小丫头一天天长大,她的活力这样长久,渐渐冲淡了于翰的心灰意冷,却不能留住于翰每隔几天去往那曾大雾弥漫的乡路的脚步。于翰时常盯着那地方发呆,每次发呆之后心里既失落又有些满足感。

他肯定能投个好人家,不会像这世这般苦楚。他想。

韩约那夜离开于翰后,手里头拿着两个小木人上了奈何桥,在他喝下孟婆汤的那一刻,怀里的两个小木人紧紧挨在一块儿,似乎期待了哪一世要再次相遇……

******

听完故事,李执吸了吸鼻子,良久才问:“那他们后世遇到没?”

秦丕捏他脸:“这事发生在几年前,哪儿那么快相遇。”

“唉。”李执叹口气,觉得自己听了有些伤心,忍不住往秦丕身边靠,两人的肩膀靠在一起。

秦丕喜滋滋的,但只做脸上的表情,不能出声。一出声小美人儿就要气恼,从他身边跳开了!

“对了,你说韩约和我有什么联系呢?”李执问。

秦丕道:“他是京城人士,你也是从京城来的,或许曾打过照面也未可知。”

“那韩约是什么样的?”

秦丕回忆一阵,把地下邻居的模样幻化出来。

李执仔细一瞧,叫了出来:“呀!我小时候曾与他玩耍过!”那时韩约比李执大几岁,两人家皆是富贵,李执的父亲和韩约的父亲有过往来,因此两人曾一起玩过几回。只是年岁久了,他忘记了韩约的姓名。

想不到韩约后来的命运竟然这样苦楚,他记得韩约那时是个精致受宠的少年。想到这里,李执又是黯然。

秦丕瞧不了他难过,从侧面搂住他:“下次讲个欢喜的故事给你听。”

李执嗯了一声。

第三章:先生

秦丕昨夜许诺今晚要讲个欢喜的故事给李执听。他早已想好要讲谁的故事了。

他捏了只从镇上顺来的小笼包放进李执嘴里:“小美人,我今天要讲的是个大美人的故事,那大美人比韩约还美。”

李执翻白眼,而后细细咀嚼嘴里的包子皮和馅儿。

秦丕又把茶水推到李执面前:“再喝口水。”

李执心道,该喝水的是你吧,整天那么多话。

秦丕把醒木放在手边,在桌上一拍。

******

话说这是十年前的事了。

付先生从坟里飘出来后还不晓得自己已经成鬼了。他觉得身体很轻,脚下步子走不稳,直想飘。谁知他真就飘了。他起初没察觉,反应过来时“呀”得一声惊叫起来。然后抱住身边一棵树不撒手。

借着明亮的月色他仔细看清了周围情状。他打小胆子便大,作为一名到处作案的偷子,他睡过田垄,也睡过坟地。此时见这竖着几百个墓碑的乱坟岗并不害怕。他思想起来,最后的回忆停留在他被人抓住殴打,之后后脑勺很疼世界就黑了。原来我被人一个闷棍打死了。可我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到地狱去吗?算了,都说地狱里惩罚恶鬼十分残酷恐怖,我还在这里不痛不痒的也很好。

他随即想找自己的尸身,像是有股力量牵引自己,他飘到了一座坟墓前。他知道自己是葬在下面了。死小五,这些年攒下的钱不少竟然就将我葬在这个鬼地方。这地方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寒碜!

小五是他行窃的同伙,两人从小就在一块儿东躲西藏地过生活。因为穷怕了,也因为他们这个营生收入不定,所以两人都是铁公鸡,平日里恨不得将一块铜板掰开来花。付先生没想到小五会在自己死这事上抠门。

他坐在自己坟墓上想,我就这么死了?他有些伤心。他这辈子命挺苦,还未记事就被父母抛弃了,独自一人流落街头。为了活命,做了两年小乞丐后他就开始偷开始抢,直到死也没能摆脱偷儿的身份——他钱不够。

付先生越想越觉得自己悲惨,他最后嚎啕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惊动了旁边地下的元新。

元新躺在棺材里想些诗词句子,刚想出个好字就被哭声打断了,那字也随之跑了,再也想不出。他恨极了,从墓中飘出来,往那哭的人身上狠踹了一脚。

“吵死了!”

付先生哭得好好的,忽然被人踹倒了,他爬起来一看,一个怒目的男子狠狠盯着他。

“你干嘛啊,你凭什么踹我!”付先生下意识揉屁股,可手一摸上屁股觉出了不对劲——他压根不疼!他惊了一下,喃喃道:“原来鬼摔着了不痛啊。”

元新觉得这新鬼傻透了,他愿打理他,只又警告一句:“不许再哭。”说完就从付先生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付先生愣住,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的鬼……真美。

元新的美貌确实无俦,至少在付先生见过的人中是最好看的。付先生心脏陡然狂跳,他一边回味元新的样子,一边想他怎么能找到他。

突然,毫无预兆的,他再次大哭起来。这次是干打雷不下雨型的。

果然,元新不堪其扰,再次出现。他正要发作,欲将吵闹鬼修理一番,谁知对方忽然跳到他身上,手脚并用地缠住了自己。甩了很久甩不开,他戾气大作,使了法术把吵闹鬼震了出去。

付先生仗着感觉不到疼痛,连滚带爬又缠住元新,这次还用牙在元新精致的下巴上咬了一口。咬着美人了!付先生心里乐开了花。

元新这次直接把人拍到了半里地外,自己钻进棺材里,摸着被咬的地方。又想到吵闹鬼咬到自己后眼里狡黠明亮的光,思绪一乱,再作不成诗词了。

******

“不会吧?元新对付先生动心了?”李执张大嘴巴问。

秦丕故作忧愁状,垂下眉眼:“是啊,想当初我追在元新后面两年,他都不为所动,我以为他是铁石心肠呢,谁知他被付先生这偷儿咬了一口就有了情愫,唉,我可比付先生强多啊!”

李执睁大了双眼:“你追过元新?”还未等秦丕回答,他就自己道:“也是,你这样好色,遇着元新可不是老鼠见了香大米么。”

秦丕眼珠子一转,欢喜道:“吃醋了?”

李执冷道:“我吃什么醋?我要为之吃醋的人还未出现。”

他这话秦丕听懂了,知晓自己这番情意他只当玩闹,或许也信,但是他却不准备回应。秦丕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做鬼这么多年,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出现。看来,自己是真对李执上心了。秦丕微默一阵,龇起大白牙,捏李执的鼻子:“不和你瞎扯了,故事才到一半。”

******

付先生从半里地外跑回来,蹲在自己的坟头。他想,活着的时候从未体验喜欢的滋味,自己一死,就遇到个好看的男鬼把自己的魂魄勾住了。而且他做鬼这大半夜,衣衫单薄,但是感觉不到寒冷也觉不出饥饿。他想,做鬼比做人好多了,再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偷东西,还能谈情说爱!他高兴得抚掌大笑。

他仔细思索,方才他两次大哭都把大美人哭了出来,大美人一定在附近。他一个个石碑查看,可惜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是。最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大美人的面貌身段在脑海里反复复习,流了一大把口水。

忽然间,他觉得身上一阵不自在,仿佛有东西扯他的每寸肌骨,有种撕裂般的疼痛。原来鬼还是会疼的!他捂着心口,趴在地上呜呜地叫。疼痛越来越深,简直要再让他死去一回!

突然,有人把他抱了起来,迅速钻入地中。付先生并未觉得大地阻挡了自己的身体,他只觉一入黑暗,身上的疼痛便消失了。

他心有余悸地捏胳膊腿,还好他们都在,他方才几乎认为自己要被痛楚撕成几瓣!

“蠢鬼!”一个清冽的声音插入他的心惊。

付先生抬头一看,立刻张开双臂跳了过去,可惜扑了个空。

元新皱眉头:“少来这招。”

他这番皱眉,丝毫没有破坏五官的美感,付先生看得心里痒痒的,想在上面亲一亲摸一摸。

元新道:“下次别这么蠢,天快亮的时候就赶紧藏到地下,否则会被太阳烤把魂魄烤散了。”

付先生觉得大美人十分关心自己,热热络络地道:“我叫付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元新不答反问:“哪个先生?”

“你把教书先生的生字念成平音就是。”

元新心中把‘生’字念成轻声,将‘付先生’三个字演习一边,而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谁起的名字,这样好笑。”

付先生见他笑得开怀,面目明艳得连出水红芙都及不上,心里跳得厉害,咳嗽一声才道:“我这名字是自己取的,原本小五都叫我小六,我不愿意,就取了‘首先生活’的意思。我这身世逼得我记事便要讨生活,因此我将这道理印在我名字里,希望有一天能得到真正的生活。”

他一番话说得异常认真,整个人变得正派英气起来,元新忍不住盯着他的眼睛问他是什么身世。

付先生便说了一遍,元新一阵慨叹,有种把它作成诗的冲动。然而他首句还未打好草稿,付先生就问了他是什么身世。

元新简言道:“我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子弟,自小爱读书。一次出游路过此地不远的淮阴,被人打劫,他们兼要劫色,我只好自裁了。”

付先生大着胆子握住他的手:“你竟然是自己断送的,真可怜。”他说可怜二字是有着怜惜之意。他把元新的手贴在面颊上,蹭了两下,以示安慰。

元新任他动作,因为他的思绪早已被对方含着温柔的眼眸吸引。

自此,付先生便赖在元新的棺材里不肯走。反正他们是鬼,愿意的时候,可以将身体叠在一块,一点都不嫌挤。元新对于他的做法不说欢喜也不说不喜,只由着他闹。

付先生时常讲些好玩的事情给元新听,也愿意听元新说他写的诗词句子,时间长了,他竟也能自成一两首七绝。元新觉得他是可造之材,便教他读书写字。两只鬼从此便不是孤魂了。

付先生最爱干的一件事便是趁元新手把手教他写字时,偷吃他豆腐。

这天他故意让元新教他‘爱’字怎么写。元新抿了抿嘴唇,随即作无谓状,拿起毛笔写下一个隽秀的‘爱’字。

付先生一笔一划跟着写,态度无比认真。待终于写成元新满意的模样,他对元新道:“元新,我心里爱你。”

元新神情慌乱,头一扭:“蠢鬼,瞎说什么呢!”

付先生拽住他的手臂,又道:“元新,我心里爱你。”他站起身掰过元新的脸,盯着他的眼睛执着地重申:“元新,我心里真爱你。”

他没了往日嬉笑胡闹的模样,元新无所适从,他想避开对方火热的眼眸却控制不住身体,目光被对方黏住似的,逃不开。

付先生吻住元新线条优美的嘴唇,仍从唇中吐露衷肠:“元新,我……”后面几个字被元新的舌头阻断了。付先生心内狂喜,和他亲得难舍难分。他紧紧抱住元新,觉得自己的死是这辈子最好的一件事。因为它让他遇着了元新!

两人身心合一,自是有说不清的恩爱缠绵。付先生事后一想到元新那时在他身下情动颤抖的样子,就浑身发热,心里的甜滋味不断向外涌出。可惜元新并不总让他如愿。

他用尽各种手段求欢,时而撒泼,时而佯作强逼,手段使得十分频繁,故而起了些作用,让他多得过几次,然而更多的,也不能了。

元新觉得自己是个男子,雌伏于旁人身下本是件绝不会做的事,可如果那人是付先生,那就另当别论。可若是他一要自己就得承受,那也是件屈辱的事情。付先生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是从不真的强逼。他心里爱元新,只想着和他一直在一起。

他们这样子,很是甜蜜地过了两年。谁知一日鬼差忽然来了,要带走元新。说他阳间缘分已尽,该去往奈何桥了。

元新面对鬼差,并不反抗,他只是长久地望着付先生。这偷儿怎么就轻易把我的心魂偷走了呢?他微笑起来,他道:“先生,保重。”

付先生不让他走,他走过去要拉住他,可鬼差法力高强,轻易便把他隔在三尺之外。付先生的眼泪一直淌着,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元新最后见到的便是他的泪光。蠢鬼,哭得丑死了。

他见到了传说中的孟婆,那并不是个老妇。是个中年妇人,而且很有几分姿色,她浅浅笑着,盛起一碗又一碗的忘川水递给来到他面前的鬼。她看着他们或急迫或无奈地喝下去,表情岿然不动,仿佛这与她全无关联。

元新随着队伍缓慢前进,眼看着快到自己了,他把脑海里付先生的样子又过一遍,看着他前面的鬼扬起头颅。忽然,他的衣袖被人拽住,他回头一看,是付先生!

付先生在他脸上啵了一口,笑嘻嘻道:“元新,我来啦!”

元新惊道:“你怎么来啦?”

付先生在他耳边说出一个名字,元新了然,他凑过去在付先生嘴唇上亲了一口,和他十指相扣:“蠢鬼。”

付先生收紧五指:“蠢鬼下一世还要缠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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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丕对李执道:“放心,他两人的红线下一次还紧紧连在一起呢!我说他们这是欢喜的故事,就一定不会假的。”

李执喃喃道:“但愿如此……付先生在元新耳边说了什么名字?”

秦丕捏起一只小笼包,用法力把他捂热了,递到李执唇边:“我不知道。”

骗子!李执暗道,张口咬住小笼包,顺便咬住了秦丕的手指。秦丕哈哈笑:“你忘啦,我是不会疼的。”

李执把他的大手拽过来:“不疼也咬。”随即又连咬了好几口。

第四章:周卜

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被身上人架在肩膀上,那处被人撞击地愈发厉害,周卜终于承受不住,唇间溢出破碎的声音:“轻、轻点……”

然而这声呻吟反而刺激了身上的人,周卜在浪涛中颠簸几乎喘不过气来。及至身上人满足得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他才终于得到解放。那人很快发出轻微的鼾声,睡着了。周卜伸出手,轻抚他的面颊,又用手指将他刚才在动作中披散的头发捋顺。仔细地凝视他的面容,直到一声鸡啼惊醒了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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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执两颊通红:“你何必将他们那、那样的情形细讲出来,你前面那番话不过是表达周卜对那男人的深情。”

秦丕亲了一下他的脖颈,果然换来那人的一巴掌,他全不在意:“我的用意你还不懂?”见李执皱了眉头,秦丕脸上换上嬉笑:“小美人儿,我是在给你普及这方面的知识呢,不然你日后碰到心上人可怎么办?”

李执心里像被猫爪子抓了一下,竟是替秦丕苦涩。李执心烦,他快言快语道:“我心上人必是个温柔可亲的女子,你尽拣两个男子的恋情与我听。难道这坟岗子里埋的都是短袖不成?!”

秦丕走到窗边细捻水仙花叶,声音低沉:“不是我的鬼邻居都是断袖,而是讲故事的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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