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收获多少了？”秦空也不想打击李超。李超想还钱，想挣钱，是李超的事情。李超选择的方式，确实是他们这个年龄段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还不错，十个易拉罐，八个塑料瓶，还有点碎骨头。”李超说道。

“你的伤怎么了？还疼么？”秦空看着李超亮晶晶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转移了话题。

“嗨，男子汉大丈夫，哪里有那么多疼啊痛啊，小姑娘才把这个当回事呢。”李超不在乎的说道。

“话是这么说，不过你还是在意点吧。我给你拿的枣子吃了么？那东西是补血的。”秦空说道。这大枣是秦奶奶在山东的亲戚捎过来的，个顶个的山东大枣，又红又甜。

“吃了，那枣子真甜。”李超说道。

“我陪你找一会吧，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秦空说道。

“别的，怪埋汰的，你凑什么热闹。你抓紧回去吧，我一会也回家了。今天有好东西吃呢。”李超说道。

“我真的没事。”秦空坚持道。

“你个小东西，大人说话你不听是不是？”李超装作一副严肃状。秦空笑眯眯的看着李超，一点也不害怕。

“我要回去了，真的。不然我家里要生气了。”李超看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

“真的？”秦空有些不大相信。

“真的，今天我是趁着家里人多才跑出来的。”李超信誓旦旦的说道。

“那好吧，等过了年，我再去找你。”秦空说道。

“小东西，你是不是就要念书了？”

“恩。”

“去哪个学校”

“一小吧，这个离家近。”

“哦，那行了，你快点回去吧。”李超开始撵人了。秦空想了想，跑出来也不少时间了，再不回去估计家里要急了，这才朝着家里跑去。

李超看着秦空跑远，嘴角一扬，把袋子抗在肩上，准备回去了。李超刚才撒谎了，李超不是趁着人多才从家里跑出来的，而是在今天，李家也是齐聚一堂。众人不带掩饰的同情目光，让李超接受不了，加上李奶奶一直都在和李妈妈说什么儿子啊，孙子啊，一定是个小子之类的。

事情回到李超受伤回家的第二天。第二天，秦空有些担心李超，借着找张信的由头就从家里跑了出来。秦空很礼貌的敲开了李家的大门。开门的是李超的爸爸李强。

“叔叔好，我找李超。”秦空很有礼貌的说道。

“哦，进来吧，李超还在炕上没起来呢。”

秦空进了屋，就看到李妈妈正穿着一套桃红色的夹袄，头发梳成一个辫子。正坐在炕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呢，炕桌上摆着一瓶黄桃罐头。估计是怀孕的原因，秦空觉得李妈妈的脸有些微微的肿，但是精神头看起来很好。

“找李超是吧？这个孩子还没起来呢，你直接推门进去得了。就那个门。”李妈妈指了指自己房门的对面。

秦空微微一点头，说了一句谢谢阿姨。秦空推开门，就看见炕上缩着一个人，正蒙着被呢。

“李超？你醒了么？”秦空凑过去一看，发现李超眼睛湿漉漉的，正看着自己。“你怎么了？”秦空下意识的问道。

“啊？小东西？你怎么过来了？”原来李超睡迷糊了，虽然听到有人叫，眼睛睁开了，但是脑子却是迷糊的。等到秦空在说话，李超这才彻底反应过来。

“我过来看看你，你怎么这么晚还没有起来？”秦空问道。

“我有什么好看的，还是一个脑袋两个腿的。你冷不？把手伸进来暖和暖和。”李超侧了一下身子。

秦空摇摇头，说道：“你起来算了。”“

好好，真的是，你个小东西，一大早上，怎么还有人叫人起床的爱好。”李超晃了晃脑袋。

“外面冷，还是被窝里暖和啊……啊啊啊……不想起啊不想起啊……”李超嘴里碎碎念，但还是迅速的套好了衣服。

秦空有点意外的看着赤条条的李超。想不到李超居然有裸睡的习惯？真是个前卫的习惯啊。秦空在心里如是想到。李超确实是光溜溜的，该长毛的地方连毛都没有，黄豆芽似的身子，四肢长长的，上面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孤零零的小鸡鸡小小的，老实的垂在了双腿之间。秦空发誓，自己只扫了一眼，一旦发觉李超是光着的，自己就别过眼睛了，至于为什么会看这么细，呃，心态问题。

李超穿衣服的速度很快，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衣服搞定了。

“好了，你别躲着了，又不是小姑娘家家的。难道你没有？”李超大咧咧的说道。要不是实在是怕冷，李超绝对会做出遛鸟的事情出来。秦空的嘴角抽了抽，没有理会。

“我给你带点枣子，补血的，你吃了吧。”秦空从书包里拿出一袋枣子，递给了李超。

李超挑眉笑道：“小东西这么关心我啊？谢谢喽。”

“东西给你了，我也要走了，我家里还不知道我来找你呢。我去张信家了。”秦空说道。

“嗨，小东西！你把我折腾起来你就走啊？没你这样的！”李超叫道。

秦空呲牙一笑，说道：“没办法，谁让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第十四章：福利院

热闹的新年很快过去了，整个正月里都洋溢着一股热乎乎的年味。秦爸爸在家里完了十五，才又大包小包的小走了。秦妈妈在秦爸爸走之前的晚上，一直都红通通的，但脸上还是强作着大大的笑容，秦爸爸是秦家老大，秦奶奶摸着秦爸爸的手，一直念叨个不停，嘱咐着秦爸爸在外面要注意身体，要好好的挣钱，家里什么的也不用太过担心。秦爷爷是个沉默的老头子，只是大口的抽着旱烟，脸上的皱纹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秦爸爸笑着安抚秦奶奶，给了秦妈妈一个大大的有力的拥抱，这才蹲下身子，在秦空的脑袋上狠狠的揉搓了一下。

“儿子，老爸要走了。好好在家照顾妈妈知道么？是男子汉大丈夫了，是家里当家人。等过了年，好好的去读书，给咱老秦家争一把脸。咱秦家人还没有大学生呢。”

秦妈妈擦了一下眼角的眼泪，然后说道：“孩子他爸，你就放心吧，家里还有我呢。”

秦奶奶也说道：“是啊，我们两个身体也好着呢。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凡事也都多注意点，别和人家起争执，吃点亏也别在意，老一辈说的好啊，吃亏是福。”

“放心吧，妈。我都这么大的人了。”秦爸爸憨憨的笑道。

秦妈妈牵着秦空的手，一路目送秦爸爸越走越远的身影。秦空在心里也谈不上什么滋味，看着秦爸爸高高大大的身影，消失在目光里。过年的这些日子里，秦爸爸的表现，一直可以说是一个好爸爸，好丈夫好儿子。对妻子很体贴，对父母很孝顺，对秦空也是很爱护。

临走之前，秦爸爸悄悄的塞给了秦空二百块钱。秦空拿钱给李超的事，秦妈妈不理解，甚至很是反对。但是秦爸爸却觉得，男孩子么，就是要这样有义气。做人不能太计较，虽然这个时候秦空的岁数小，但秦爸爸觉得，男孩子么，就是要锻炼。只是有秦妈妈在那里絮絮叨叨，秦爸爸也不好说些什么。上面的这些话，都是秦爸爸悄悄和秦空说的。秦空最开始听秦爸爸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有些惊讶的。毕竟秦爸爸给秦空的感觉，一直都是冷漠的，爸爸一词也只是一个词汇，不代表任何意思。而现在，秦爸爸的表现，让秦空觉得，也许，自己是误会了什么？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等到出了正月，大人们开始上班了，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也正式的过去了。秦妈妈托了人，把秦空塞到了第一小学的一年级。秦妈妈的打算很好，现在是一年级的下半年，先让秦空跟着学习，等到了八月份，在重新上小学一年级。这样一来，又给了秦空一点缓冲的时间，也能让秦空适应环境。秦妈妈喜气洋洋的给秦空买新的铅笔，又买了一个铁制的文具盒。仔仔细细的把每一根铅笔削好，工工整整的书写本子。

秦妈妈心里的得意劲就别提了，想当初秦空才那么小小的一坨，一晃眼的功夫，居然也背起书包上学堂了。而对于这件事，秦空是持着听之任之的态度。

秦空现在，正在把注意力放到了李超身上。李超真是一个倒霉孩子，李妈妈已经怀孕第五个月了，忽然有一天就肚子疼了起来，送到医院里，也看不出什么事情，但是李妈妈疼的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

后来，李家上下没有法子，想到了去看先生。说是先生，其实就是一个算命的瞎子，往日里神神叨叨的，说一些有的没的。什么黄皮子大仙，什么请大神。也有人拿着自己的生辰八字去算命。一些神鬼之道，让人觉得很神秘。

李家人找到了先生，先生围绕着李家的房子转了几个圈，又看了看李妈妈的肚子，再看看李强，又闻闻李超。最后在李家奶奶的追问下，这才说道：“这个孩子命太硬，克人。小孩子命薄，要想把肚子里的这个小的保了，这个大的不能和孕妇在一起。不然，恐怕大的小的都有生命危险。”

一番话说下来，让李强身上的冷汗直流。关于神鬼之道，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事。

“先生，那怎么办？”李奶奶从兜里的悄悄的拿出两张五十块钱，偷摸的塞到先生的手里。先生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在评估价钱的多少。

“先生，个想个法子吧。”

先生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慢悠悠的开口道：“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也未尝不可，只要等到回去，画上几个符，放在孕妇的肚子上。然后把那个命硬之人，先送走就可以了。”

“那劳烦先生了。”

“不麻烦不麻烦。”

算命先生的一句话，让李超陷入了大麻烦。李强夫妻本来就因为有了自己的孩子，对李超有些偏见。加上这一次，一听说李超命硬，克人。李强的妻子，当场就流了眼泪，说是自己这一辈子嫁给了李强，也没有要求过啥，以前一直觉得对不住李家，没给李强生个孩子。如今好不容易肚子争了气，想着下半辈子有了指望，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说什么也要保住。那李超送走吧！

李强心里也是为难的，看着发妻听着肚子，红着眼睛的样子，就是铁汉也要软了心肠。可是李超，也是打小就抱过来养的，也是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当时没有奶水喂李超，还是李强求了人，从大城市里带回来的奶粉，一点一点兑了给李超喝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挖哪哪疼啊。

李奶奶也是一脸的严肃的表情。按着家乡里的道理来说，这个时候把李超送走，那是要被邻居说闲话的。李奶奶沉着脸说道：“把李超送到福利院去吧。”

“妈？”“妈！”李强的妻子擦干了眼泪，心里却是知道的，一旦李奶奶发了话，这个事就八九不离十了。而李强，则是惊讶。

“别说了，这个事情就这么半了，算我老李家对不起他，但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保住，先生和我说了，这一胎，是个男孩。”

大人们把事情决定下来，而李超除了被动接受，还能有什么办法？李强看着李超硬着脖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的表情，心里除了唉声叹气也没有放法子想。只能动动嘴唇，也不知道是解释还是推脱的说道：“李超，你妈肚子里有弟弟。先生说你命太硬克人。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想着把你送走。你也知道，你妈是多在乎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所以，只能委屈你了，等到弟弟出来了，我们再去把你接回去。你看好不好？”

李妈妈在暗地里死死的捏了一下李强，因为在原本的打算里，是没有把李超在接回来的想法的。李超低着头，也不说话，就看着自己的脚尖。李超想过，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如果有了弟弟，自己一定不会像原来那样受到重视。李超也想过，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一定会对父母有意见，也会好好欺负一下那个弟弟。但是，李超绝对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被送走，送到福利院。福利院，那是什么地方？他们怎么能那么做！

李妈妈这个时候说道：“李超啊，你也别怨我们，我们也是不得以的。要怨，就怨你的亲生父母吧，当时我们也是在医院里把你抱回来的。这么多年了，我们对你啥样你也是知道的，拍拍胸口，我们也是对的住你的。”

李超看着自己的鞋面，觉得自己的鞋面真脏，怎么就会那么脏呢？李超想着。

李强看李超不说话，只能叹了一口气，对着李超说道：”今天晚上把东西收拾收拾，明早就我们就送你走。”

李超默默的点头，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腿一下子就软了。手不停的颤抖，像是抽筋一样，藏在眼眶里的眼泪了，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为什么？李超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先不说那一夜，李超是怎么度过的。

不论经历怎样的惨绝人寰，太阳仍旧会在第二天升起。伴随着太阳的微光，李强手里提着一个几个大袋子，借来一个小三轮车，带着李超去了福利院。镇子里的福利院，说是福利院，其实是个中孤寡老人，残疾人还有一些没有人要的孩子，共同居住的大院子。李强找了人，把李超交给了那的一位负责人。

“这里有五十块钱，你拿着。别给人知道了。在这里好好的呆着，别回家，知道么？就是回家了，还要把你送回来。”李强喑哑的说道。

“你好好在这里，别淘气，这不是家里，淘气了可就没有人照顾你了。我都帮你打听了，你在这里也是能上学的，你好好的学习，以后的路，就你一个走了。知道么？”

“爸。”李超说道。

“别叫我爸，我不是你爸了。”李强哽咽的说道。

“孩子，你别怨我，也别怨你妈，别怨你奶奶。都是命啊，这都是命啊。”

第十五章：你有病吧

张信这这几日在家中过年很滋润，过年的时候收了不少的压岁钱。虽然上交了大部分钱，但还是留了一点零花钱。张妈妈是个大方的女人，过节的时候张信给她挣了不少的脸，张妈妈心中一直都很得意。

张信用过年的压岁钱，买了一把仿真枪。子弹是小小的塑料球，枪把手的地方可以退下来上子弹。男孩子么，都喜欢扣动扳机，瞄准目标，击中目标的感觉。子弹是打一颗少一颗的，一袋子弹五毛钱，里面大概二十粒。张信悄悄买了手枪，第一个想要分享的就是秦空了。

秦空和张信念的是一个小学，一个是一年一班，一个是二年一班。两个班级相隔三个班的距离。课件十分钟正好也够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凑上一会，说会小小的悄悄话。秦空在三月份开头的时候，就被秦妈妈托人送进了小学，第一小学。这个时候的小学，还是一排排的平房，每个年级有四个班。每个班大概有三十到四十名的学生。

秦空是班里年级最小的孩子，个子也是最矮的。秦空的班主任是个姓方的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秦空作为插班生，又是个年纪小，老师也不大管他，只是平日里和同学们学学写字，连十以内的加减法，也是很少联系的。对此，秦空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

“秦子，快出来。我带你去上厕所。”张信远远的跑过来，趴在秦空班级的窗户前喊话。秦空瞄了一眼，心里暗暗的摇头。

张信脖子上系着一条鲜艳的红领巾，袖子上别着一个袖章，上面两道杠。这些东西都在从侧面表明了张信的身份，一个光荣的少先队员，一个被老师和同学信任的班级干部。每一年，进入少先队员的人数都是有限的，所以张信也算是学校里另一个意义上的风云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