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曲·同归 上——望珠玑
望珠玑  发于:2012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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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吸气,猛跃,轻跨,一点,借力,一蹲,安然落地。

虽然轻功不会,但是翻个小墙还是难不倒李溢龙。身形躲在假山之后慢慢探出头去,俨然一副贼相。

说是府衙,其实后院与民宅也没有什么区别,供着官家一大户绰绰有余。不知道是不是这胖官子喜欢自然,整个后院里

竟都是假山树木,小桥流水。

蹑手慢行,一番查看下来,院子除了微微的鼾声连个鸟叫鸡鸣也没,黑漆漆里,树枝如鬼爪恶扑,流水空灵细响,宁静

的有些诡异。

李溢龙身体不由一阵激灵,心里只道是入春天尚凉,提了提长剑便推开了屋门。

这是县令的卧室。门一开,那如雷的鼾声就钻进了耳朵,远处床塌之上,棉被高高拱起像座小山一起一伏。

李溢龙当时脸就红了,肚子里的一腔怒火烧得眼睛通红。

“也就那些骨子里坏透的人干了违心的事还睡得那么安稳。”

该杀,李溢龙壮起胆子走到床侧,长剑举起,森森寒光闪的眼睛一晃。

“砰——”

然后,李溢龙以为那一刀可以剁下那人的头颅,可是在剑落下的刹那,一阵黑影动了一下,李溢龙肚子吃痛,还没反应

过来,后背又被人踹了一脚,痛得呲牙。

那一声是李溢龙发出的,身子砸在地上,很响。灯立刻就亮了,晃了眼,也晃乱了少年的心。

“哪来的野小子,敢来动爷爷我。”声音很熟悉。

事实总离幻想有些遥远。华灯瞬间将整个屋子照的通亮,一群人提剑拿刀如看鱼肉般看着李溢龙,李溢龙的心顿时沉了

下去。他被俘虏了。

“老爷,不是镇里的人。”

说话的是一个尖嘴猴腮模样的中年人,眼睛凹了下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纵欲过度所致。反正不是好人。

“哦?”官爷眉毛一抖,肥肥的身体抖啊抖的蹲在李溢龙身侧,右手抓着后者的下巴,疼得后者似乎听到骨头错位的声

音。

被强制的抬起头,李溢龙双眼喷火的看着肥官,然而,他的心是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像一个孩子偷了东西后被抓个现成,慌乱,迷茫,不知所措。总总的纠结凝聚在一起,李溢龙混混的除了表达怒气就

是在思考自己可能的下场。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学个三拳两腿就敢来动爷爷,倒是长得还算俊俏。说,你是哪来的?”官爷嘴角嗤笑,不削的

问道。

李溢龙甩了甩脑袋,无奈那双肥手力气不小,逃脱不去。

“哼!”胖官怒哼,那右手用力一捏,再猛猛一甩,李溢龙的身体朝一边倒去,“跟我嘴硬。兄弟们拿下去消遣消遣,

等破了他的意志就扔去乱葬岗,让野狼收去。”

肥动的身躯退开三步,饶有兴致的撇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少年,得意得胸口颤动。

侍卫们一闻,脸色各异。当目光齐齐刷下地下躺着的少年时,看清李溢龙潘安之貌,眼角的垂涎之色顿起,甚至于有些

人激动的咽了口唾沫。

“我杀了你!”李溢龙怒吼一声,右手握拳,呼啸的追上胖官。随即却是阵阵刀枪响动,至少有五把武器架在他的脖子

上,冰冷的触感让人浑身一抖。

“给我狠着点!”官爷虎目圆睁,一脚补在李溢龙肚子上,吐了口唾沫道,“真搞不清自己是哪一路的啦,有种待会别

求饶!”

狠厉的挥手斥退,官爷嗤笑的对着尖嘴猴腮的中年道:“你去把苗家那个小子送上西天,就当是畏罪自杀,给苗家一个

交待,顺便让苗家姐妹收了尸体回去。”

官爷说的很响,根本没有压低声音,仿佛常事一样。

“你这畜生!”李溢龙扯着喉咙喊,两只腿不停的挣扎,却是被侍卫紧紧夹着,他想起了苗家少女的愁容。

“抬下去!”官爷怒吼,不耐的斥责。

“你不得好死。”

绕过丛林,走过小桥。李溢龙被夹抬着越走越安静,心里顿时冷了下去。

周围的人的眼神是火热的,不带修饰的欲望流连在李溢龙身上。

“大哥,这里就差不多了。”一个偏瘦的侍卫介意,双眼却是紧紧盯着李溢龙,喉间滚动不已。

“嗯。就那山林后面,兄弟们一个个来,别太心急,出了人命可就没意思了。”默默点头,那声音压抑的指了指远处林

立的假山。

“嘿嘿,放心,一看这小子还是个雏又长得俊朗,一定得大哥先破了。”瘦小青年搓手贼贼说道,眼泛春光,身后一群

人闻言起哄。

那老大看了一眼李溢龙,自是咽了一口唾沫。见过可人的小倌儿,这般俊的天妒的倒还是第一次享用。不禁满意点头。

李溢龙闭眼,心冷若死灰。若是,绝尘相伴,自己不会这么无措吧。

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如同鱼肉一般被压在身下欺凌。李溢龙单单一想那场景就浑身得瑟,不由间身体挣脱的更加厉害。

“还是个烈性的雏,放心,待会儿爷会让你满意的。”声音淫淫一笑。

剑光来的很快,那笑还凝固在空中没有散去,声音的主人便已经丢了性命。鲜红的血从脖颈处喷出来,射了一地。

李溢龙感到脸上浇了一层热热的东西,粘粘的,有股淡淡的腥味。睁开眼睛时,满眼都是红色,身前横七竖八的躺着十

几具尸体,都是被割断了脖子,血染红了地面。

在遍地尸首中间,一袭紧衫的青年提剑而立,剑眉倒竖,冷杀的气息让风跟着一滞。

转头,迎面一阵微风拂上脸颊,腥臭味恶心的让李溢龙欲吐。

“你知道自己错了吗?”青年的声音很冷,满带斥责。当他推开屋门,看见屋内空空如也的刹那,他的怒火可以焚烧一

切。

紧咬牙齿,低首不语。李溢龙的双拳紧紧握住,指甲嵌入肉中。他应该骄傲的说自己没错的,可是——在看着绝尘那关

怀中带着责备的询问,他又那么不自信了。

“去客栈等我。”轻轻叹了一口气,绝尘提剑转身,他应该很失望吧。

“我跟你一起去!”

抹去脸上的血渍,李溢龙捡起一把长剑快步追上绝尘,不顾后者惊讶的眼神,坚毅的说道:“那个贪官,我要亲手杀了

他。”

绝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点头不语。

贪官再次见到脸角沾着血渍的李溢龙以及绝尘时,那震惊是不用多说的。手指颤动不已的大声呼喊,结果无人响应。

“你是什么人?”他真的慌了,肥肉乱颤,步步后退。

绝尘交待李溢龙躲在他身后,紧逼着靠近贪官。

“我是朝廷命官,你不能杀我!”

绝尘冷笑,剑尖一抖,在贪官胸口撕出长长的血痕。

“云南赈灾的十万两白银在哪?”

“什么白银,我不知道。”

轻笑,白色的剑花一闪,贪官痛呼一声捂着耳朵,鲜血染红手掌,一丝血顺着手臂流下。

“云南赈灾的银子藏在哪里?”绝尘肯定的说道,长剑横在胸口,恐吓道。

“我,真的不知,大侠饶命。”

剑光再次一掠,李溢龙已经不知道贪官身上受了多少剑痕,流了多少鲜血。贪官倒也坚强,愣是血流成河,自当苦苦哀

求,称是冤枉。

绝尘真的冤枉了贪官?贪官说是,绝尘说撒谎,李溢龙不知道。两边都很真。

最终贪官还是死了,一刀刺透胸口。死之前他还在求饶,不过李溢龙没有心软,那剑是他亲手扎进去的,刹那间带出一

捧鲜血,李溢龙看着是黑的。

至于绝尘口中的云南赈灾十万两白银,至死前那贪官也没有说。

两人并肩走出府衙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鸡鸣已过一个时辰,可是路上的人出奇的少,屋门也都紧紧的关着。仿佛镇上

的人知道今天将发生一场重大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是灾难。

跑回客栈的时候,小二是躲躲闪闪的迎出来的。那小二看了李溢龙一眼,魂都吓没了,对着李溢龙一拜再拜的哭喊。

“大爷,求求你饶了小店吧。”

李溢龙恍然,他杀了县令,这事三搭四引的没准就牵扯到这酒楼身上。想着不禁皱眉,心里踟躇。

绝尘是冷静的,超乎想象的冷静。进屋拿包袱,走到后院骑马,一气呵成,李溢龙只是不知所措的跟在他的后面。龙驹

嘶鸣,一溜烟出了城外。

“怎么?还慌着?”赶了一夜的路,绝尘牵马停在了一处破庙里,转头看向呆呆坐在马上的李溢龙,不由笑了。

“第一次杀人,能不慌?”

理所当然的蹬了一眼绝尘,李溢龙愤愤的说道。

“第一次杀人还懂得生气,已经很难得了,是个好苗子。”绝尘很肯定的说道。

苗子?当杀手?李溢龙惨笑。回想起手刃贪官的刹那,其实还是很痛快的。难道这就是天生嗜血?

“对该杀的人,我才不会手软。”李溢龙硬着头皮说道。

“你欠我十万两。”绝尘淡淡道。

“关我什么事!”

“如果不是你冲动,乱了大局,我迟早查出他藏匿银两的地方。”

“那贪官说了他没有贪灾款。”李溢龙辩解。

“不说可能还有活路,说了一定死。你会不会说?”

“那就跟我没关系了,他本来就死活都不会说。”

“我可以顺藤摸瓜一路找下去,十万两白银不是小数目,一定有更大的官撑着,可是被你这么一搅和,什么线索都断了

。估计那高官在梦里笑呢。”

李溢龙气结,无言以对,十万两白银,自己哪有,随即转移话题道:“我要洗澡。”

逃了一天一夜,血干了又被汗浸湿,又被吹干。难过要命。

“庙后面有条小溪。”

溪水很清澈,脱去了衣服猛扎下去,凉凉的感觉侵到心里去,舒坦。

但是,一个黑影在不适合的时候出现在不适合的地方。然后在李溢龙惊讶疑惑的目光中做出不适合的举动。

“你干什么?”李溢龙大喊。

“满身血腥,我也要洗一下。”绝尘解着衣衫,淡淡的说道。

“你没看见我在洗。”

“溪水那么宽,同时洗五个人都没问题。”

绝尘轻身一跃,活如鲤鱼一跃,溅起一池水花,喷在李溢龙脸上。后者欲骂无言——

“脚不要乱踢!疼!”

“哦……”

“还不拿开!”

“你欠我的。”

“哪有!”

“先用你的身子抵债,以后没我吩咐不许乱来。”

绝尘一点李溢龙下巴,轻笑。

“滚!”

一脚踢空……

第八章

春光明媚,天气朗朗,青云拱日。路边青草依依,莺莺燕燕。

天空中百鸟回旋,谱写自然的婀娜歌舞。

大地上,龙驹缓步,其上少年一身白色薄衫覆体,发间取了一根白带,随意的束了个髻,俨然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倘若

手中捏把纸扇,徐徐间果真能魅惑三千。

马前,黑衣青年冷眉倒挂,左手牵着缰绳,信步走在大路之上,左顾右盼间吹着口哨,那是一个悠闲。

此二人正是李溢龙与绝尘。

说来也奇怪,拼命奔了五十里,至出了雍州,也不见葛家镇的追兵杀来。

按照绝尘的意思是:葛家镇一个偏远破地,招募的兵官估计都在那天被他杀了干净,唯独剩下小命的师爷也成了光杆司

令。等上报朝廷,朝廷降下了令来估计又是几天几夜。上无人证,中无物证,下无动机,估计那师爷也是哑巴吃黄连,

一问三摇头。

“心里有鬼的人越是怕把事弄大。估计那师爷要么明哲保身,要么就是被朝廷查出一箩筐冤案已经上了刑架。”

李溢龙觉得前面那句更靠谱。师爷跟着那胖官干了不少缺德事,若是说的太多估计就得陪着胖官一起去阎王殿了。聪明

的人一定说突然曝毕,烧了干脆。

这么一想通,李溢龙那个放心,同时一个劲的感慨天地不公,朝廷混沌。真是好不犯贱……

云南省,昆明。鸟语花香,四季如春,应该是个很适合人生活的地方,不知道哪来的灾难需要赈。

至于为什么来这里,绝尘只说最大的贪官可能就在这里。

李溢龙不知道,所有的疑惑都让绝尘想去,现在他更喜欢将心思放在怎么样提高功夫上。上次的噩梦依然在脑海里徘徊

,每念及此都是感慨祖上保佑。

如果不是绝尘及时赶到,自己就怕真儿个出师未捷身先失了。由此他就把所有的原因怪罪到了自己功夫平平之上,为了

避免以后有被强暴的危险,他咬牙练武。

为什么会坐马上?

是因为练的累了,绝尘看着不忍心,一把将他拽上了马,又嫌李溢龙浑身酸臭,绝尘才下马当起了马夫。

“前面就是昆明?”李溢龙探着脖子问道。

前方连绵的城墙如同长龙一般横亘在广大的平原之上,举目望去,两边的城墙一路延伸下去渐渐隐入淡淡的尘雾中,看

不到边。

“昆明四季如春,可是有些地方也干旱连连,朝廷多次拨款依然怨声载道。”绝尘淡淡的说道。

“你怎么那么清楚?”李溢龙疑惑的低头,只能看到绝尘阳光下黑的发光的发丝。“有时候你不像盗贼,更像个大内捕

快,六扇门的?”

绝尘一滞,青丝微摆,如水纹慢慢荡开。

“我是侠盗,是侠也是盗。”

“侠是杀贪官,盗是劫富人?”李溢龙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将侠盗分得清楚。

绝尘回头,笑了,却不解释。

“盗有时候也杀人。”

李溢龙一滞,随即莞儿。杀人越货为匪。可是越货的时候被抓个现成的盗呢?还是盗,杀了人的盗。不过通常盗贼武学

都是偏重于轻功一类,被发现了也是轻轻一点,溜之大吉。

踏进昆明的城门的时候,李溢龙还是很怀疑这个地方需要灾银吗?

车如水马如龙,柳灯高悬。沿街的摊位一个接着一个,一直延伸到街尾。摊位后,酒楼茶阁林立。地间赌坊,胭脂巷一

应俱全。

这么一个富饶不输禹都的地方难道连自给自足都无法做到?

“东边日出西边雨。这里只是昆明的一角,也是唯一奢华的一角。”

绝尘说的话立刻就被验证了。只是转了几个街角,热闹声顿时敛去,李溢龙看到远处湖畔,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不停的

搓洗着满满一箩筐的衣物,汗水滴下,融在了水中。

这里住的是平民百姓,虽清苦但还能糊口过日,也是这批人占据了昆明的一大半地区。至于另一边,不足说道,只想想

最下层的百姓聚拢在一起,比贫民窟怕也好不了多少。

逛完整个昆明已经天黑,李溢龙心里感慨着更是没了兴致。下马在清净的平民区找了个客栈,在小儿热情的招呼下就算

定下了。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起身叹气,李溢龙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感性的人,一点煽泪的场景就让他同情心泛滥。

走过绝尘房屋,李溢龙轻轻敲门,却是没有回响,疑惑的一推,屋门吱呀应声开启。

绝尘不在,床被叠的整齐。

“这厮……”悠然叹气,李溢龙心念一转就是猜到绝尘是去查他的十万两白银了,谁让咱功夫连他的一半都及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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