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不上？”男人略微惊讶，手上也稍微松开一点。陆琛趁机回过身来，头抬起来面对面地看着徐晏城的脸，很快又低下去了。男人追问：“什么配不上？”

“我觉得……恐惧……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做得和你一样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配得上……和你站在一起。”无助的眼泪在眼圈里转了许久，终于还是渗出来了。

男生的身体被拽着离开身后的墙壁，紧紧地按在男人的怀里，身体和身体是那样紧密地贴在一起，隔着彼此的上衣，仍能听到胸腔里撞击着的不安，和想要呼喊出来的焦躁情绪。

陆琛用尽全力平复着因为哭出来变了调的声音，继续说着：“但是，老师……”

“别说，别说。”徐晏城阻止了他的话，轻轻亲吻着陆琛的头发，“让我说，我先说好吗？”

男生幅度极小地点点头，知道他能捕捉到，抹了抹脸上的水痕，露出红红的眼睛盯着男人的眼睛。

两个人分开了一点距离。

“陆陆，老师……”男人的话戛然而止，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喜欢你。”

陆琛想要张嘴说话，却再次被一根食指制止住了。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他的重复，像是一个反复确认的仪式，那样坚定的陈述，任何听到的人都没有任何漏掉或是误解的机会。再清晰明确不过的陈述之后，他柔声问，“你那些担心和恐惧，都不重要，扔掉它们，你愿意回应我吗？”

男生的眼睛里再次不受意志约束地滚出眼泪，他不停地点头，只有点头，深深地点头，像是要用光身上所有潜在的力气，每次都是和男人的语气一样坚定的动作。

两个人站在洗手间外紧紧相拥，却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要不要打破这样表面温馨，内心却都波涛涌动的僵持。两个人都吸了气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缓缓松掉，等待了太久，谁都不敢轻易打破现状。于是有了第一次见面之后的一千零二十三天，第一次动心之后的几百个日日夜夜的自我折磨，到了此刻终于完整地带着彼此的心意相互确认。

那种求而得之的幸福感来得太过汹涌，两个人都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

徐晏城突然笑出来，弯下腰用鼻尖轻轻蹭着陆琛的鼻尖。

紧接着，男生的眼睛就被宽大厚实的手掌遮住，眼前瞬间陷入黑暗，还未来得及条件反射地挣扎，就被男人吻住。

和上一次离开他家时那个出其不意的浅吻不一样。

和那些轻轻点在头发上，鬓角上，头顶上的宠溺亲吻不一样。

和他躺在客房的床上闭着眼睛醒转时听到结束了通宵工作的人偷偷印下的偷吻都不一样。

占用了大脑中感觉输入百分之八十以上信息量的感官被男人夺走，只剩下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只剩下唇齿间分不开你我的热烈液体，只剩下皮肤相贴的原始触觉。

在黑暗中，只想要更近，更紧密地连在一起。闭上眼，关上所有多余的感官，这个世界只有彼此。渐渐地，陆琛连仅剩下的感官也失去了，整个人都软下来，只是容纳着，承受着，顺从着男人的进犯，那种交织在一起的情绪，不用言语，不用动作，已经能够被无限放大着传达给对方。

狂风暴雨的交流终于结束，陆琛听到男人说：别睁开眼睛。

眼皮上的手掌松开，灯光透过眼皮，在视网膜上落下模糊的浅红色。

陆琛听话地闭着眼，还未反应过来，很快双脚一轻，他控制不住自己，顾不得瞬间刺入眼睛的明亮光线，竟是方向颠倒了的世界。

瞬间的失重，让他下意识地闭了眼睛，感觉到身下并不是失重后的撞击，而是柔软的材质。再次睁开眼睛，又是男人压下来的极尽缠绵的吻。

第14章

陆琛的手慌乱地举在半空中，随着口腔里另一个人舌头不断深入，他的眼神渐渐迷离，双手无意识地环过男人的后背，徐晏城的深色条纹领带松松垮垮地垂下来，夹在两人胸前的地方，随着两人头部的动作骚刮着陆琛下巴和脖子。

徐晏城两只膝盖都跪在陆琛右手边，看到男生逐渐放松下来，右腿换到左手侧，两条腿和左臂支撑着身体，嘴唇离开的瞬间扯下了碍事的领带抓在手里，立即又贴上去。继续舔舐着陆琛的牙齿，深入到最后的咬合齿，随后慢慢撤出来，鼻尖顶着鼻尖，额头抵着额头，眼睛对着眼睛。

“老师……”抓住男人动作停下来的空档，陆琛轻轻地喊。

听到他的呼唤，徐晏城稍稍抬高了上身，让出一段距离，让自己的脸出现在男生眼神能够聚焦的位置上。

看着不住喘息的男生湿润的眼睛，男人伸出一只手轻轻抚弄陆琛额上的碎头发问：“吓到没？”

“有点……以为会摔下去。”

徐晏城把手里早就团成一团的领带扔向床头，抓起陆琛的右手，用此时已经露出些许胡茬的上唇轻轻地蹭着。

“你身上这点儿肉，我还抱不动？”

陆琛听他像是无比熟稔自己的身材的话，想抽回自己的胳膊，腕子被男人用了很大的力气抓住，挣扎了几下男人见他还在害羞地往回拽，冷不丁的一松手，整个小臂不受控制地想着脸部打了下来。

“啊——”

卧室的灯“啪”地打开，刺得眼睛一时睁不开，徐晏城眯着眼扒拉开陆琛下意识遮住眼睛的手臂。

“打到哪里了？疼？我看看——”

陆琛胳膊被扯开，就看见徐晏城眯着眼睛找他脸上的痕迹，紧接着就看到了两个人一上一下贴在床上的尴尬姿势。黑暗中感受是一回事儿，真正在明亮的灯光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儿，男生脸瞬间红了，可整个身体都被男人四肢限定在床上，挪动也不行，坐起来也不可能。

“我没事，不疼，老师你把灯关上……关上……”

可徐晏城就像是和他作对一样，还紧盯着他热起来的脸颊猛看，直看得他忍不住把头扭到一边。

“不好意思了？嗯？”男人恶劣地揭露他，一只手隔着衬衫贴着腰侧抚摸。

“没……没……把灯关上吧。”陆琛看他变本加厉地逗弄自己，不禁哀求起来，“关上吧……老师……”

陆琛以为喊出来“老师”，会让男人想起两个人在外面的关系，能不由自主地冷静下一些，可他不知道，徐晏城就是爱极了他软糯的声音轻轻喊着“老师”的语调和神态。

极其暧昧的气氛维持了一会儿，徐晏城突然跳下床，还伸出一只手来拉陆琛。

“行了，起来吃点东西。”

陆琛呆呆地看着站在地上的男人早就情欲褪去的表情，想起来自己刚刚沉浸其中的时候，立刻爬起来羞得不敢看对方。被抱进卧室的时候脚上的拖鞋早就被甩丢在走廊里了，尴尬地穿着袜子站在屋门口。

徐晏城踩了拖鞋出去，在走廊里捡回一路上掉下来的两只拖鞋，走回卧室把鞋放在陆琛脚下。不是平常的轻轻一扔，而是蹲下来摆正，站起来前又抓着陆琛的手“啾”地故意亲出声音来，本就脸红透的男生这次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鼻子皱起来的样子看得徐晏城几乎要后悔刚才的紧急暂停了。

“弄东西吃去，我也饿了。”徐晏城带头往厨房走，看到还放在玄关柜子上的纸袋，拿过来放在厨房的台子上拆开，“先垫点这个，你不是挺喜欢这个，说这个红豆奶酪好吃来着。”

陆琛接过来，低声说：“其实也不是很喜欢……太贵了。”

徐晏城明白过来这孩子是今天看到价签就记住了，看着他小口地咬着，伸手用食指从男生送到嘴边的甜点上刮了一小块抿在嘴里。

“好吃就行，你喜欢就成，管那么多干嘛。挣钱干什么呢？钱就是拿来让人过得好的，花了才是货币，不花是废纸。”

得意的语气让陆琛有些不舒服，微微皱起眉头，放下嘴边的东西，低着头拿起旁边的小叉子挑弄着上面的红豆，一个一个挖出来吃掉，弄得表面坑坑洼洼。

徐晏城那边已经加上了煮锅，拆了速冻饺子的袋子，见水开还要一阵子，转过来就看到盘子里被戳得千疮百孔的那一团乳白色食物。

男人看看盘子里，又看了看好像情绪又有些不对劲儿的陆琛，弯起食指关节点了点他的鼻子。徐晏城觉得今天特别喜欢逗弄他的鼻子，只要看到就忍不住想揉一揉摧残一下。

“你又想什么呢？跟老师说说。”

“没，没想什么。”

徐晏城突然靠近过来：“怎么？你以为我会做到最后？觉得被冷落了？”

他知道陆琛当然不会这样想，看他被亲一亲就脸上泛红羞得软在床上的反应，他反而只能更加紧张地在心底里响起约束好自己的警告。有些线，不是不可以跨，但是要看时机，感情是人最美好的上进动力，但失了分寸也会把人带着坠下深渊。

三十多岁的男人已经走出自己的路来，即使是现状要改变，仍然有转圜的诸多余地，但眼前的男生还有极长的路要走，他的未来不应该过早就被感情和某些关系限制。

果然不出所料，陆琛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脸色又回去了，一个劲儿摇头。

徐晏城轻轻隔着袋子捏着带了冰碴的速冻饺子说：“总不能做到一半肚子叫吧？咳，这个上，我还是要面子的。”

说完就丢下彻底被言语调戏得脸上热透了的男生，回去下饺子了。果不其然，等他故意前所未有地一心一意地弄好了饺子，捞出来放在盘子里端出来的时候，陆琛接过盘子的手都透着层粉红。

两个人配合着一个倒洗洁精，一个在水龙头下冲洗餐具，收拾完了这顿可以算作夜宵的晚饭。徐晏城从洗手间出来，甩了甩手上没擦净的水，坐在陆琛对面的沙发上。

男生还是每次紧张时都会出现的小动作，坐在那里手贴着腹部，四指紧紧攥着拇指。

“你不是说，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吗？”徐晏城竟然张嘴就是接着在学校时的话题。

“我……我想说的就是，那个……老师你说的那个……”

“但那是我说的，我说了，你回应我了。那你呢？”男人投过来期待的目光，嘴上的笑意让陆琛觉得自己好像是被骗到了陷阱里被猎人救出来，又被猎人逗弄了一番扔了回去，关键是站在外面的那人还一脸玩味看着他在里面挣扎。

“我……我又很多话想说，但是，现在都说不出来了。”男生沮丧地咬着嘴唇。

“没关系，想什么说什么，我一直都听着呢。”男人循循善诱。

“老师，我……想了很多事，很多很多事，但是你说……你说喜欢我，我好像吓到了，我现在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了……”陆琛碎碎地说着，眼睛盯着完全没有任何花纹可言的透明的钢化玻璃茶几，“我觉得现在像不是真的一样……真的……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徐晏城坐到他旁边，把他揽过来，轻轻安慰着不安的孩子。

“别急，我听着呢，你慢慢想，只要你说，我都听得到。我……其实和你一样啊，有两年了吧这一晃……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们，慢慢来。”

在他怀里的男生轻轻点头。

陆琛把手围过徐晏城的脖子，这是他最大的主动动作了，男人也热切地揽着他，用胡茬蹭着他的侧脸。

突然，男生仰起头来，耳朵红得能看清皮肤绒毛下的毛细血管。

“老师……我，我准备好了，要……那个……那个吗？”

“什么？”明知故问的男人。

“那个……那个，就是……做……”说到后来，声音小得大概还没传出嘴边大概就已经消失了。

可徐晏城听到了，带着前所未有的轻佻神态看着他。

“你想要？”

听到自己用尽最后的勇气主动献上去的话被男人弹回来了，陆琛坐直身子看着徐晏城。

“我以为……不都是确定了，那个，确定了关系就要……就要做的吗？”

“你听谁说的？……等等，你……你以前，”徐晏城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没……没有过？”

陆琛极为认真地点头，眼睛里全是坦诚地看着徐晏城。

“没有过，从来没……”

“那……”

“我是高中的时候发现的，发现自己……后来，也知道了一点……那些事吧，后来来Z市，打工什么的也知道了一点，看到这边也有那样的地方……什么的，还有也在网上了解了一点……再有，就没了。”陆琛解释着，觉得自己把一辈子的口吃都集中在这一天里了，而且，是对着这么重要这么在乎的人。

等了一会儿看徐晏城没反应，陆琛眼神逐渐黯淡下去：“以前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人，但是……被骂回来了，说我是……变态。”

徐晏城看他说起以前的事情，安静地抚摸着他头顶上的发旋。

作者有话要说：1、这一章陆学长表现得很CJ，其实他什么都懂（陆陆：啊啊啊你不要瞎说啊），但是面对某个人就羞涩是木有办法啊……

于是——又没吃到=口=

2、接下来是男男小H书（尤其是现代背景）里面最常见的、讲述过去经历以及处理父母关系和出柜问题的阶段……

但是桑酱不想写那种经历一番坦白、争取、劝解，不成的话消沉甚至自杀给父母看的那种受，只要不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危机，就不算虐——桑酱是这么想的。

（啊喂你个文笔幼稚小新人有虐的余力么！）

所以妄想着走少见一点的道路……那就是……

不同意的话，就不管了……

这也是陆学长一直以来面对事情一直采取的逃避态度，有问题，就在空间上远离，心理上隔绝……

实际上这种所谓的坚强能坚强到哪里？要强的受需要有一个包容的年上攻来领着他啊啊啊啊……

3、所以说年上攻才最萌了嗷嗷嗷！

——以上是有话要说都能写这么多字的桑酱看到到嘴的肉又跑了之后的激动口胡

第15章

“刚开始，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和我说话了，难过死了，可是后来，他……”陆琛深吸了一口气，动了动嘴角，无奈的语气接着说，“他告诉了班主任，然后……”

徐晏城心里一紧，手上加了些力气抚摸着男生的头发，鼓励他接着说下去。

“我做错了，我担心高考之后再也见不到了，就忍不住对他说了。我们那里是小县城，老师你知道的，那种地方，就像上次你带我去跟着危机干预的那个县，比那里还要封闭。后来……我以为即使被他骂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但是以前都是好朋友的，每天都在一起的，即使觉得我恶心也不会那样的……”陆琛把双腿收到沙发上，紧紧抱着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