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而不得 上——小楼
小楼  发于:2012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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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一位正是当今皇上卓不群,他转头看了上官白一眼,冷冷道:“只怕这些伶官不只吹拉弹唱这点本事吧。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必定还是一处寻花卧柳之地。”

上官揉揉鼻子,讪笑道:“在下什么心都瞒不过您……我在那处本有一个相好,容貌资质都属上乘,床上功夫嘛……嘿嘿,也很是地道。日前忽然又听说他家于中秋推出金榜之夜,评选状元、榜眼、探花各一人,而且当晚开苞,绝无推辞。在下听闻这等风雅之事,当然不肯甘于人后,巴巴请了您来帮我掌掌眼,看看哪个伶官最合眼缘。”

卓不群斜睨着身边那人,不由笑了起来:“你这人……让你去监考你说太累得罪人不想干,几个风月弟子搞一个金榜之夜你倒兴趣十足。哎,若是你肯将这份心思放在正事上……”

两人正说着,已经来到一处酒肆门口。只见大红灯笼高高悬挂,门口行人穿行不息。卓不群抬起头来,看见正门上方的牌匾上两个大字——

离、合。

“离合……”卓不群细细念了两遍,点点头道,“有些意思,此间主人看得很透。”

上官转过身去,与旁边的小厮耳语了几句,于是那小厮高声唱喏道:“公子两位,进士出身,楼上雅间伺候……”

第十三章:两王争美

“进士出身?”卓不群斜着眼睛望向上官,似有不满。

上官连忙解释道:“今晚不是金榜之夜嘛,讨巧的说法,也就是贵客的意思。”

卓不群这才面色稍霁,随着小厮进了酒肆。只见这屋宇成“口”字型,中间一个诺大的天井,中间置着戏台子,背板是一副硕大的棋盘。四周围着三层木楼,一层是散座,入口处写着举人席,二层是包厢,自然就是贡生席,三层全是雅座,名为进士席。卓不群入座后,看见一条水渠沿着四壁蜿蜒而过,渠中飘着朵朵睡莲花灯。而雅席的正中央摆着一张黄木棋盘,棋盘两边各有一个棋盒,一色作墨绿,一色作乳白,卓不群未曾见过这样的棋子,不由拿在手中把玩,这才发现原来是山涧里的石子打磨而成。卓不群再抬头往下看,只见两条长长的写满字的白绢从三楼一直拉到一楼,悬挂在戏台旁边,只不知作何用处。

“此间主人也算颇费心思了。”卓不群点点头道。

“布置什么的倒还次要,这里面的人啊……”上官正说话间,忽见一个小厮捧着一个红漆木盒蹭蹭蹭上了三层,一路小跑着来到二人所在的雅间,跪在地上唱喏道:“请二位公子领签——”

上官见卓不群一脸倨傲,并不理会,于是对那小厮道:“今儿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总该解释一下吧?”

“回公子话,这盒中所呈之花签,意指一会儿上台的一众伶官。公子要是瞧中了谁,就选谁的签子,获签最多的伶官将评为状元,依次往下是榜眼和探花。想要和诸伶官共度春宵,就需先把签子给他。”

卓不群“哼”了一声,冷冷道:“若是大家都把签子给了那状元,这楼上楼下这么多人,他一个人陪得过来吗?”

“回公子话,这状元得的签儿一定多,但是给了签儿的不一定花得起价钱,花得起价钱的还要状元合眼缘。这要双方都你情我愿了,才能情至浓处,良宵美满。就算中不了状元,我们这里的伶官也都是上品,公子尽可择选一二,定能让您高兴而来,乘兴而归。”

这小厮牙尖嘴利,听得卓不群终于笑了起来:“好一个口齿伶俐的小厮,把那木盒呈上来吧。”

小厮连忙膝行几步,把那木盒递给了旁边的侍从。卓不群抬眼望去,只见那木盒里规规整整放着五支竹签,卓不群随意拾起一支,看那顶上雕着一朵梨花,下面写着一句诗:“雪暗梨千树,烟迷柳一川。”

“偏要让人起那争强好胜之心,才够得着么?”卓不群摇摇头,把花签依旧扔回木盒中。

然后他转过身去,执起一粒石头棋子,对上官道:“来来来,你我对棋一局,笑看他人头破血流吧。”

上官满心不是那么回事儿,但此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打点精神陪皇上下棋。不一会儿,楼下一阵喧嚣,戏台子上眼看是要开演了。

只见第一位上来的伶官穿了一身十分华丽的唐装,头饰也学做那盛唐宫娥的模样。此人柳眉杏目,长相甜美,一上场就得了个碰头彩,获得满场叫好声。而他表演的唐时歌舞也端是好看,水袖舞得那叫一个花团锦簇。上官忙问侍从此人是谁,侍从答曰:“此人叫文亮,是木盒里的牡丹花君。”

“您瞧着这个怎样?”上官笑嘻嘻地看着对面那人,而卓不群只是看着,过了一会儿,才淡淡答道:“学舞三年有余。”除此以外,没有下文。

下面又上来了几个伶官,清秀的妩媚的漂亮的清雅的各色都有,但是卓不群只略略抬了抬头,便不再张望,只专心面前的棋局。如此一来则苦了对面的上官,又想看表演又不能忘下棋,被卓不群追杀得满棋盘乱逃,不由苦笑道:“温柔乡里还能如此镇静的怕是只有您,我看这棋局我索性认输算了,免得鸡飞蛋打一场空,什么也没捞着……”

卓不群捏着一枚棋子噗嗤一声笑出来,正要说话,忽然满座哗然,人人抬头望天,有几个不雅的甚至合不上嘴。卓不群抬眼望去,只见一人缓缓从楼顶降落,他的身子挂在一段红绫上,身上也是大红的华服。因为离得近了,反而比戏台子上的人看得更清楚。卓不群看到的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五官、轮廓却又极清晰,像印在画儿上的一样。他原本一直低着头看下面,忽而抬起头来,只见一双极清澈的眼睛盈盈看了过来,就连卓不群这样阅尽千帆的人也不免心中一动——

这个小孩,长得倒还干净。

只是,岂止是干净可以形容。

只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降到了戏台子中央,一把甩了红绫,便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卓不群只觉得他的动作有些奇怪,有时大开大合,颇有些劲道在里面,有时又妖娆轻佻,回回把人撩拨个心痒难耐。卓不群回过头去用目光询问上官,而对方沉吟道“似有些东洋歌舞的意思”,于是心中豁然,继续转过头去看着楼下那人——

此刻乐曲越发轻柔淡缦,如海棠春睡,似午夜情迷,果然只有男人才知道男人的撩拨点在哪儿么?这一番舞蹈,却是渐渐去了那旖旎去处,而舞台上的身姿也越发慵懒撩人,一只手沿着眼、鼻、口、颈一路向下,撩拨着,引诱着,甚至探进了自己衣内……卓不群惊得差点连棋子也握不住了,正自觉惭愧,忽然听见旁边“啪”的一声,上官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上官立刻惊醒,回过头来讪笑道:“君前失礼,死罪啊死罪。”

卓不群心中慨叹,脸上却不作颜色,依然拿眼睛瞧着下面。只听音乐又改了比较激烈的曲调,那人飞跃起来,一把拽过戏台子两侧的字绸,整个人旋转着飞升起来——

原来四面的字绸是做这用处的,只见他的身子飞旋吊起,下面扳搅着层层叠叠的白绸宣字,如细浪翻滔,似柳舞春风,那一份雅致,那一抹红艳,似乎都在绚烂之极的飞天中说尽了——

开到荼蘼花事了。

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飞舞的红衣人儿旋落下来,手中的字幅也抛了出去,这时候,他接过童子递过来的一人高的大毛笔,用尽全力的在一幅巨大的白绢上龙飞凤舞的书了一个“梨”字,然后微微偏头,目光冷冽地朝着四下里一扫——

几百号人的屋子里窒息一般没有了声音,而后,花签如雪片般飞向戏台子,叫好声如惊雷乍响!

卓不群终于也露出微笑来,拿起木盒里的花签递给了旁边的侍从,一回头,看见上官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怎的?”卓不群偏着头看向他。

上官揉揉鼻子,悻悻道:“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然后他也伸出手去,拿起木盒里的一支花签递给侍从。卓不群目光闪了闪,并未说话。

这少年原本就是压轴的,过不多时,一名青年走上台来宣布结果,果然最后那名叫小斐的少年得了状元。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直把那屋顶都要掀翻似地。这时候,台上青年清朗的声音越过诸多嘈杂,直接送人楼上楼下所有人的耳朵。

“下面,宣布金榜之夜的下聘规则。状元,一千两白银;榜眼,八百两白银;探花,五百两白银……”

一千两白银啊,可不是一个小数。呼喝的声音顿时小下去一多半,只有十来个人还咬着牙往看台上扔花儿……卓不群微微一笑,把侍从递上来的一朵白色绢花也抛了下去,旁边一声“不会吧……”,上官一脸考妣,正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这次又看中同一个人,岂不是又要被您争先了?”上官拿过一朵绢花来也抛了下去,脸上却是说不出的失落。

“不是说还要合他的意才能结缘吗?你还有机会。”卓不群好心拍拍老友肩膀,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少年忽然从台后转了出来,立刻引来一片赞叹景仰之声。只见他谁人不理,只一路埋着头来到三层,走到这两人的雅间外,对着竹帘子跪在了地上。

“两位公子皆意属小斐,小斐感激不敬,然我只得孑然一身,无法同时报答两位抬爱,心中委实难以决断。”

卓不群隔着竹帘,淡淡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俩都看上了,谁都可以?”

那少年以头触地道:“小斐惶恐不已,还请公子见谅。”言下之意,却是应了。

卓不群笑道:“既然小斐想不清楚,那就给你时间好好再想想罢。”

然后他忽然又道:“你会下棋不会?”

“略微懂一些。”

“一会儿我和这位公子再下一盘棋,你若是无事,能将这棋局在下面的大棋盘上复盘出来么?”

那少年欢喜道:“这个甚好。能替两位公子一助雅兴,是小斐的福分……”于是他又拜了拜,一转身下了楼,依然回到那戏台上,取了一根长长的棋杆从旁候着。

原来是要“战国对弈”(在巨棋盘上的对弈称战国对弈)!楼下的人见此又都兴奋了起来,一个个连寻欢作乐都忘记了,只把那棋盘以及棋盘前的人儿瞧个仔细。

卓不群推了面前的残局,手执一颗墨绿色的棋子,放在左上角的星位上,旁边立刻有侍从对外唱喏道:“左上角——星位——”

于是那少年便取过一粒圆盘大小的黑色棋子来,挂在旗杆上,再送到大棋盘的左上星位挂好。他一番动作轻盈、流利、腰肢轻摆,只一个背影也足以魅惑。上官的眼睛粘着他,手上的棋子便有些放不下去了。

卓不群抬眼睛略看了一眼,淡淡道:“而雅,你还是专心下棋吧。”

“你若是输了,小斐今晚便归我了。”

什么?!

上官白猛得回过头来,不相信似地看面前的皇上。

卓不群把玩着手中的墨绿棋子,嘴角似笑非笑。

这是要宣战么?

上官只觉得一口血勇之气梗在喉处,手中棋子顿时重愈千斤。他呆立半晌,终于抬起手来,异常慎重地,异常艰涩地,将那粒白子摁入棋盘之中。

第十四章:首夜

收官整地,尘埃落定。

上官白呆坐在棋盘旁,看着面前的残局,良久不能做声。

当中也不是没有奋力夺地,争一时血勇,而后就渐渐的隐了,忍了,正如他的人生一般,最后都渐渐归于平静。上官有时候也会想,这样做到底对是不对?

楼上楼下依然欢声笑语,离了状元、榜眼和探花,依然有各种乐子可找。这时一个侍从走过来,悄悄问道:“这位公子,不如小的找一个伶官陪陪您吧……”

上官摆摆手道:“不用了。给我上两壶好酒,我略坐坐就去。”

“是……”侍从垂首退下,过不多时,便送了酒食过来。上官一手持杯,一手秉壶,自斟自饮,一口一杯。外人只道他喝得痛快,但事实上只有他自己知道,有时候酒也没什么滋味,解不了忧,散不了愁……

他抬起眼睛,想着那一夜也是月光如许,长袖善舞——

鲜明得……就像昨天一样……

另一厢,莫斐端着酒食,来到了卧室之内。

卓不群正负着手站在屋里张望着,见他进来,便目不转睛的一直盯着。盯到莫斐心中都有些异样了,于是笑道:“公子平时也是这么看人么?叫人好生紧张。”

卓不群垂下眼睛,淡淡道:“你在人此地之前,是什么户籍?”

莫斐心下一跳,连忙把上官白教的谎话说了个圆满:“小人本是官籍后裔,因叔舅间一人犯了错,被株连后贬为庶民,无以生计,故流落自此……”

“这么说来,是你之前的身份在允许你抢在我前面说话了?”

他的声音明明不大,说得也很缓慢,但不知为何,就是一股子冰寒沿着躯体慢慢爬着,让人不寒而栗。

莫斐立刻跪地曰:“小人知错了,请公子原谅。”

过了许久都没有人回应。而后,一只脚伸了过来,用脚尖缓缓挑起莫斐的下颌,使其正对着自己。卓不群微偏着头看了一会儿,轻声道:“你叫小斐?”

莫斐就着他的脚尖,简单回答道:“是。”

“今年多大了?”

“十九。”

“真是处子之身?”

“嗯……”

卓不群看着莫斐脸上泛起的红霞,点了点头,终于放下了脚。他转过身去,对着面前的酒食抬了抬下巴。

“给我倒酒。”

莫斐连忙爬起来,拿起酒壶倒酒。但不知为什么,他的手指一直在抖,一想到这窘迫的一幕也全都落在那人眼中,莫斐便觉得心中一阵一阵的发寒。好容易斟了一杯双手奉上,卓不群接过去,饮了半盏,又转手递了回来。

“你也吃了罢。”

莫斐伸手去接,然而他却缓缓的转了半个杯子,不做声,只盯着他看。莫斐也看着他,慢慢跪下身去,从下往上看着,就着他喝过的印儿饮了那半盏。然后,他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点,应许道:“你起来吧,不必行礼了。”

莫斐只觉得浑身肌禸都僵了,要扶着桌子才能站起来。现在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官几次三番要强调卓不群是个强者——他给人的压力是无形的,就算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你也会觉得他可怕得不得了!

见莫斐缓缓站起身后,他也站了起来,对着莫斐抬了抬下巴,淡淡道:“夜已经深了。”

莫斐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说该就寝了,于是走过去替他宽衣解带。他穿着虽然普通,但不知为何盘扣异常繁琐,莫斐解了半天才解开一个,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触到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莫斐心中一紧,连忙又低下头去解第二颗,而这时候他却忽然迈上一步,身子紧紧地贴了上来——

莫斐受惊抬头,看着他那张极其英俊,却又妖异莫名的面孔,情不自禁退了一步。心中害怕又不敢表露出来,连忙低了头继续解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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