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心苦(生子)下——卿寒
卿寒  发于:2013年09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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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走了……就拿走了吧。”林重楼终是轻叹了一声,无限遗憾的说了这一句,转而道,“后来是不是长公主带着人来了,还有倚月楼的人?”

林东易点了点头:“后来长公主带着人来讲家主和盟主都带回来了,倚月楼的人和宫中的太医都来了,楚盟主那边属下是,真的不知。”

林重楼早已料到,只是点了点头,又问了集贤阁和如今江南那边的情况。

林东易道集贤阁的人已经回去了,顺带带来林重楼无事却要留在京城的消息回去,林南鸢回过来说是要面呈的林重楼的信都收好,问他要不要看。

林重楼摆手道:“等下一封来的时候一起看了回复吧。”

说完便沉默了下去,没再说话,只是目光直直地看着花圃里的一株四季桂,看着那淡黄的花蕊似绽非绽,竟然微微笑了下。

林东易忍了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忍下来,开口问:“家主,难道你不担心楚盟主的安危了?”

林重楼看了他一眼,“东易,你让南鸢带坏了。”

林东易怔了怔,面上浮上了疑似红云的东西。

林重楼没有看他,而是抬头看了天上日一眼,低头说道:“你能出去的话,去找长公主,就说我醒了,要见楚盟主。”

林东易迟疑道:“盟主他……”

“你自去,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是。”

林重楼在阳光下站好半天,又寻了石凳坐下,坐了一阵,林东易没有出现,而是一个红衣的侍女款款走进来,林重楼抬眸看到她,仅仅注意到了她嘴角的一颗小黑痣。

那侍女道:“林家主,长公主有请。”

“还有别人在吗”

“奴婢只是传信的,不知道有谁。”

林重楼站起身,他现在已经能很自然地行走了,轻轻抚平了衣袍上的褶皱,他道:“烦请姑娘带路。”

第六十九章:赠子以自爱,道远会见难(下)

林重楼已经在吴清和林东易的话语间了解到,楚青岫还活着这个事实。

他欢喜过一瞬,却又再度失落下去。

这一次见到楚青岫的林林种种在自己脑中盘桓了不知多少百遍,楚青岫的异常让他太不安,再加上后来秋水剑自杀的事情,如若不是他他亲身所感他绝对不会相信楚青岫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究竟是为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想到去了结生命,还是用情人的剑。

林重楼想象着那柄神兵利器贯穿楚青岫胸口的模样,心中战栗,面上却不露半点。

不管因为什么,他知道一定是自己错了,自己害的楚青岫如此,所以他在一遍遍反思,一遍遍想自己和楚青岫见面的时候要说什么,要……怎么说。

但一个下午过去了,他依然没有想出他该如何去面对楚青岫。

或许是他们的确分开了太多太长的时间,这其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辜负”。

少年最初的悸动,林总管说得不错,是要付出代价的,可是他逃了,不管是不是被迫的。事实是他逃了,只留下楚青岫一个人去面对、去承担。

母亲的遗愿,他完成了,他有千百种理由去为自己辩解,可每一种都不能对楚青岫说。特别是从月姬那里知道当年楚青岫根本没有爱过月姬之后,他当初的责怪和怨怼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事实是楚青岫从没对不起过他,他却在所谓的不得已里太多对不起楚青岫。

还要再加上一个林北静,说来说去都是他自己造成的阻碍,那些年岁和隔阂像一堵厚厚的冰墙隔绝在他们之间,哪怕是他们面对着面也再也看不清对方。

时间太久,秘密太多,苦衷无数,都抵不过心底的情,只是他看不清,他不够勇敢。

楚青岫说得对,太晚了,他们走到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

可是,即使太晚了,他仍然想,对楚青岫的渴望,从来没有变过。

无论何时何地,何年何月,哪怕他们真的生生站成两端,他也要触碰到他心底最渴望人。

丹阳长公主很明显是在审视着眼前的人,或者说,是一个侠客。

这个男人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大,甚至远远超过了武林盟的盟主,提起林重楼就像提起江南富贵乡的扬州,让人无限地向往,特别是未经人事的女孩们。

看了一会儿,长公主终于说话了:“林家主身体可恢复康健了?”

林重楼道:“承蒙长公主照顾,林某已经好了。”

“既然好了,孤就不留你,孤知道你也是大忙人,北上一趟不容易,还是早点回去吧。”

林重楼看着长公主弯弯的笑眼,“长公主,我相见一个人。”

长公主的笑看上去很艳丽,却没有笑到肉了,“是人呐,还是鬼?”

“长公主……”

“林家主这么忙,怎么还有空见闲人。”

“他不是闲人,”感觉到对方已经十分尖锐的敌意,林重楼刻意放缓了声音,“青岫是我爱的人,我……”

“爱人?!哼!”长公主冷哼了一声,气得连话都几乎说不出来,深吸了几口气才咬牙道,“你和他是有海誓山盟在还是有三书六礼的婚约呀?哦,就算是有海誓山盟也是你一个人口说无凭,孤不——信!”

说着起身一拂袖,“如意,送客!”

边上十二三岁的小丫鬟给她吓了一跳,踌躇了好一会儿才上前去拦林重楼。

林重楼却突然跪下了,膝盖磕在地上发出一声响,让长公主不由顿了脚步。

“长公主,我知道我现在做什么都不能弥补青岫的痛,也许我再见他也只是给他带来更深的伤害,可是我仍然要见他。”

林重楼一字一顿,恍若起誓:“只要他亲口说让我走,让我离开,亲口说他不再爱我,我才会死心。否则,就算是等到天荒地老我都不会放弃!”

誓言很震撼很感人,长公主清丽的面容却一阵扭曲,要是林重楼是寻常人她只怕是要上去踹,如今她只能磨牙,声音愤怒地颤抖,回头瞪着林重楼道:“天荒地老谁不会说?承诺谁不会给?但是你林重楼给得起吗?你又有舍命资格给!”

林重楼仰着头看她,带着几分傲然:“除了我,谁给的,他都不要。”

“你!”长公主再也忍不下去,几步走过去,朝林重楼当胸就是一脚,林重楼生受了,没躲一点。

纤纤十指揪着他的衣襟拉到眼前,咬得鲜红欲滴的唇瓣颤抖地张合,怒气四溢,刹都刹不住。

“我找了十几年的弟弟,你知道我看到他有多心疼吗?我想给他最好的一切来弥补他,锦衣玉食楼阁轩馆,呼婢成群,每日做他想做的,不求有成但求开心。但是他什么都不要,守着那个武林盟,他都是为了等你,你在江南做什么?你没看到他伤心痛苦难过吗?日日夜夜都在想你,你有想过他吗?你什么时候想他?”

“从你妻子床上下来才想起他?”

“从秦楼楚馆回来才想起他?”

“子母蛊发作的时候才想起他?”

“你是不是还曾经怀疑过他什么?他连你的孩子都替你养了他还有什么没拿出来让你糟蹋的!”

长公主咆哮完了 ,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林重楼那和自己手一样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色,手一松,“他为你做的一切你知道多少?你还敢在这里求我让你见他!”

“来人!把他给孤扔出去!打出去也行!孤不想看见他!”这一回是真的拂袖离开,不再回头。

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公主平复了心情,快步向自己的寝院而去。

夏日的夜晚来得晚,暮光往往蔓延地非常漫长,在一片绚丽的光晕里,桂花树下白衣男子的身影仿若融入了光彩,从发丝到衣袂指尖都弥漫着暮色的光。

长公主看到他,不由微微皱起眉,走过去颇有些埋怨地道:“怎么就出来了,虽然有神玉护体,你毕竟不是神仙,要好好休养的。”

双手拉住了他的手,低下头看了看,又添上几分心疼:“你看看你这个手腕,跟鸡爪又什么区别!”

对方给她的话逗得一笑,这一笑又不知牵动了哪里痛楚,微微蹙起眉,眼角却都是笑意。他轻轻咳了几声,笑道:“阿姐,你还没吃够那家的鸡爪吗?我看给你买鸡爪的下人的腿都跑细了。”

“外面风大,进来说吧。”长公主拉着他慢慢走进屋,一面道,“你都没有吃过呢,怎么能真的有多好吃。哦,也晚了,晚膳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我吃不下,”摇了摇头,他又轻咳了一阵。

“你是真要去当神仙啊,人哪能不吃饭的。”长公主瞧了他一阵,特别是盯着他左胸口看了好一阵。

忍不住伸手去除了出,嘴角忍不住叹息:“青岫,你怎么这么傻。”

楚青岫低下头,感受着胸口隐隐传来的疼痛,和系在颈上那一双玉珏阵阵的灼热。

长公主又伸手将他衣襟扯开了一点,看了看他颈上那一对玉珏。

很明显的,那对玉珏正在发热,原本温润清透的色泽流转着一股子红艳,从左边那一只再流转到右边的那一只,每当红色到达一处,那玉上雕琢的花纹都仿若生长一般栩栩如生,分外生气逼人。

长公主叹道:“如果不是这个玉珏,你只怕是早就死了,从鬼门关走一趟。日后可不要再做傻事,听姐姐的好么?”

这对玉珏要是放在三四十年前还是很出名的,传说这对玉珏本是前朝顾相之物,顾相南下助定南大元帅平定南朝回来后将玉珏拆开,和大元帅崔雪麟一人一个,后来顾相在朝中受奸佞暗杀身亡,尸体被孝慧太后贮藏在冰室中,待崔雪麟归来才下葬。

可下葬当日,有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将坟墓劈开,那木棺都给劈开了,里面却没有尸体,而只是一对玉珏。

没有人知道这玉珏代表着什么,虽然史书上都记载着顾相已经亡故,但没有尸体证明,墓碑上确实也有雷电劈过的焦黑,当时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这其中,孝慧太后没有说过什么,崔雪麟也没有说过什么。

众人猜测着,也有真的闲人去查顾相家世,却发觉顾相除了是孝慧太后表哥这一项外在没有任何背景可言。

孝慧太后本家从西域凉州迁来,顾相也应是西域凉州人,有更甚者亲自去凉州查探,却查出一个更为玄秘的传说。

传说顾相的师父是西域圣山昆仑山上的女仙,顾相入世之时昆仑女仙交给顾相一对玉珏,并说,这对玉珏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可以救他一次,仅一次,但可以起死回生。

故而众人都认为顾相根本没有死,或者说就算是死了也是可以经由那对玉珏活过来,只是要等到一对玉珏凑齐。

时间过去几十年,无论是孝慧太后还是崔雪麟都已经不在人世,但这对玉珏却留了下来,经由孝慧太后的手,在楚青岫十三岁的那一年交到他手上。

玉珏可以起死回生,否则楚青岫那一剑当胸,哪里还有活路,就算林重楼再想要见楚青岫,怕也是要到黄泉路上去见了。

楚青岫虽然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时间太短,还没有让玉珏修理好身体,那一剑不仅毁了心脉还伤了肺叶,半个月前苏醒后就一直不停咳,虽然终究是会好起来的,但长公主仍然是不忍。

另外,还有个林重楼在……长公主想到自己方才的行径,心中想:不知道那人被赶走了没,若是林重楼真的有那么厉害,怕是还有出动一次禁军。

诶,去哪里再能拿到调动禁军……

楚青岫见她面色不豫,不由问:“阿姐,遇到什么事了么,你看起来好像不很高兴。”

长公主回过神,摇摇头笑道:“你能好起来我就再高兴不过了,哪里还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楚青岫想了想,又想了想,侧头看了看窗外,终究还是问道:“阿姐,婉儿她回来了么?”

长公主闻言,脸色立即冷了下来,肃着脸道:“你还觉得被他伤得好不够么?听姐姐的,忘了他好不好?现在世间爱你的人都当你已经死了,那正好重新活过,你才学那样好,不如去参加科举,我和父亲那边已经通信了,他这些天派人过来,崔家虽然远离京城多年但名望摆在这里,没有什么事是摆不平的。”

“伯父那边……”楚青岫道,“阿姐,我没有想要为官。”

“那你想做什么?只要离开武林离开林重楼,你想做什么姐姐都答应你。”

“阿姐,他醒了么?”

“楚青岫!你想要气死我吗?!”长公主扶额,“他那样负你你怎么还这样死心塌地地爱他?”

楚青岫垂下头去看自己一双茭白的手——那玉珏好似能够把整个人都修复过一遍,就连肌肤都在戴上玉珏以后变得纤白透亮,好似妙龄妇人。

“我没有相见他,我只是想知道他好不好,毕竟他昏睡到现在也是因为我的缘故。”

借口!长公主哼道:“好了,你不用找借口糊弄我了,我算了明白你了,你就是非要死在他手上,到黄泉路上你才甘心才能放下是么?”

楚青岫抿了抿唇,眸底闪过惊慌,口中争辩道:“没有!我真的对他……对他……”最后那几个字,他怎么都说不出来,只要一想到心就会剧烈疼痛起来,让他疼得说不出话。

“对他死心?”长公主摇头,“天塌下来都有可能,你都没可能对他死心,你连他孩子都生了,别说是你和他的孩子,就是他和别人的孩子你都养了,你会对他死心么?”

楚青岫沉默下来,几乎无言以对,嘴角浅浅的一抹笑,融在他寂静的眼底,哀伤不绝。

长公主自知那些话又触动了他心头的伤,又看了他的模样,叹息道:“他今天已经醒了,吴清给他诊过脉,说没事了。刚刚我才见过他。”

长公主对楚青岫说:“他说他要见你,就算是等你等到天荒地老,除非是你亲口跟他说你对他死心了,不然他就等——怎么样,是不是很感人,你又心动了是不是?”

楚青岫紧绞了双手,冷汗都要出来,嗫嚅着唇:“那他现在在哪里?”

“我赶出去了,让人打出去的,你要是……诶!”

白色的身影旋风一样从眼前离去,衣袂荡过门槛,半分迟疑都没有。气得长公主连气都叹不出来,一拍桌子恨恨道:“怎么着也要听到我说他被我火焚了才出去啊,这点出息!怪不得被他吃得死死的!”

第七十章:念子弃我去,新心有所欢(上)

林东易一直护着林重楼且挡且退,不紧不慢地退到了公主府外。

因了林重楼一直不让他动手,于是只能守,可是长公主的护卫都是当年下降时从孝慧太后从皇宫禁卫军中调出媵随的,那实力也不容小觑,一窝蜂上来,林重楼不做任何反应,林东易只得一个人苦苦地扛着,憋屈得不行。

林重楼在林东易身后一直很沉着地审视观察着四周,待到了门外阶前,忽的他眸光一闪,倾身在林东易耳边道:“佯装不敌,闪开!”

林东易不知他何意却也照着他的话做了,假意挡了来自前方的棒棍却没挡住侧面的攻击,一个趔趄跌离了战团。

林重楼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刀枪棍棒一起上,他也不做抵抗。任由棍棒打软了他的膝盖令他跪倒,后背再受一击,嘴角泄出一声闷哼,最后那刀光向下一切,林重楼顺势向后一滚便从门前阶上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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