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心苦(生子)上——卿寒
卿寒  发于:2013年09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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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在林重楼眼神的逼视下,张丹终于嗫嚅着说:“因为……盟主不喜欢他。”

不喜欢?为何要收他当弟子?

林重楼疑惑不解。

第五章:高秋八九月,白露变为霜

来到武林盟的当天晚上,林重楼睡得极为不踏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终于还是爬了起来,但他直走到了门口便被拦住了。

阿木抱着胳膊靠在门扉上,平淡无波的目光注视着林重楼,林重楼向前抬起左脚,然后又落下,转身回去了。

“砰”地门关上了,门外却传来阿木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公子,我们初到武林盟,应该谨言慎行才是。”

林重楼将被子往头上一兜,只盼着今晚不要很凉,免得地上的寒气会渗进膝盖里去。

次日,林重楼起了个大早,正吃着早饭,门口闪进来一个活泼的身影,却是上官昊的独子上官际阳。

林重楼仅仅跟他打了招呼便不理会他了。

上官际阳觉得有些失落,便先将自己来此的目的说出:“是我娘让我来带你去四处转转,了解了解山庄的布置,免得你迷路了。”

林重楼抬眼看了他,“小师弟,你不会迷路吗?”

上官际阳觉得眼前这个人侮辱了自己,大声吼道:“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怎么会迷路!”

林重楼跟感觉不到他的怒气一般转过脸跟自己管家和随从阿木道:“我和小师弟四处转转去了。”说着放下碗筷,回身对上官际阳说,“小师弟,承蒙关照。”

上官际阳对于他这句话非常满意,笑眯眯地说了句“好说”便蹦蹦跳跳地带头出去。

林管家看了看远走的人,对身边的阿木一努嘴,阿木便默默起身,不动声色地悄悄尾随二人而去。

“武林盟呢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分布成四个局域,每一堂占据一个大的院落——这个你应该知道了。而朱雀堂掌管情报和各种记录,议事堂也在那里,所以朱雀堂极为重要,我爹娘和我也是住在那里——这个你昨天也去过了。其余的弟子和习武的地方就在玄武堂——这个你应该知道的,张丹都和你说了。青龙堂掌管各类药材啊、粮食啊这样的物资,就在玄武堂对面。最后这个白虎堂掌管银钱,和朱雀堂一样重要,所以和朱雀堂连成一片,中间只用了一个大门来作区分——不过这个你也不用管,你大半是去不了哪里的。”

上官际阳走走停停说说地介绍着,直到他说完了也不过才走到玄武堂外面。

玄武堂之外距离武林盟山庄的门口就很近了,只是这山庄建在山坡上,而入口在山脚下,连接上下的是一个大概过百的青石阶。

上官际阳侧着身在长长的中轴线青石板路上站着,侧对着映入眼帘的假山池塘,对跟着他的林重楼一努嘴,“呐,你看啊,绕过这个假山再往前走到底,也就是大约到朱雀堂和白虎堂相交之处就是祠堂了,这个祠堂可不是仅仅一间大屋子那个样式,而是一整座高塔,每一层都供奉着历任武林盟盟主的牌位、画像,还会有历任盟主生平所为的记录用来昭示后世子孙的。”

祠堂?林重楼在这个词语上顿了顿,第一次开口询问:“小师弟,你方才说,直走就可以到祠堂了是吗?”

还在筹措着自己的言辞,想想还有哪些地方自己没有给这个一句话都不说的人讲到的时候,林重楼这一句话把沉思中的上官际阳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回答:“哦哦,是啊,怎么了?”反应过来之后,他惊呼道,“诶,你不会是想要去看大师兄吧?”

林重楼愣了一下,那边上官际阳一改随意的口吻,带着些郑重地对他说:“二师兄,你可不要在这个时候去帮大师兄什么的。”

林重楼装作迷茫的样子,问道:“帮?怎么帮?”

“就比如说给送些东西吃啊,虽然他从昨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上官际阳煞有其事地说,“要是给父亲发现有人给他送吃的,他没有好好思过的话,他可不是就跪一天一夜这么简单!”

跪一天一夜还简单吗?!

林重楼觉得疑惑,“小师弟,大师兄他经常被师父这样罚的吗?”

虽然顶着林重楼面上十分不忍的神情,但上官际阳依旧实话实说:“是啊,若是平常的话,大师兄的剑法、内力,武功境界没有赶上父亲规定的进度的话,就会挨罚的。”

什么叫“没有赶上”?这样听来似乎大师兄喜欢偷懒的样子,可是看大师兄那个样子好像又不像……林重楼心中诸多迷惑,但上官际阳看他一副有很多问题要问的样子便不耐地嘟嘴道:“诶呀呀,不要再谈他了,我该说的也说完了,下面的事情你去问张丹好了。诶,现在的桃花开得可热闹了,要不要我们下去看看?”

上官际阳纯粹是被母亲压着来给林重楼做讲解的,实际上他内心一百个不愿意。

林重楼瞟了他一眼,十分“善解人意”的说:“我还想要熟悉一下环境,小师弟今天也辛苦了,不如我自己逛逛,小师弟就去休息吧。”

上官际阳就等着他这句话了,听罢连连点头称是,蹦蹦跳跳地往山下去了。

望着上官际阳步履轻快离去的背影,林重楼的眼神带着些沉重,他望了望假山,径直绕了过去。

在祠堂外跪了一夜,楚青岫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年,哪里会还有精神。林重楼见到他的时候,他连脖颈都直不起来,僵立的脊椎似乎也要坍塌了一般。

“大师兄?”带着点担忧地呼唤着,林重楼确实是担心了。虽然楚青岫已经习武很长时间了,不至于像同龄的普通少年那么脆弱,但着一夜一早晨的寒露冷风不是谁都能经受的,更何况膝盖和青石板相抵这么长时间,一定不好受。

而且听小师弟说,大师兄常常受罚呢。

楚青岫费力地抬起头,看到林重楼的时候便送上一个浅淡的笑容,这一个微笑在他苍白的脸上绽放,透出了异样的艳色来,好似冬天里白雪上的红艳梅花。

怪道有人欣赏袅袅婷婷豆蔻年华的少女,其实,少年也是一样的。

林重楼看着他的笑脸,思绪飞得老远。

楚青岫仅仅是这样一笑露出芳华后便回归沉寂了,他操着一夜没有碰过水的喑哑声音说:“师弟怎么不去随便看看?或者去山下赏花?再不赏的话,待到行过拜师礼,就没有机会去看了。”

林重楼张了张口,轻轻说:“师兄,你疼不疼?”疼不疼、饿不饿、累不累、困不困……这些都是白问,如果不能把他救起的话。

楚青岫有些惊讶,但还是很感动地说:“没事,我都习惯了。”

习惯这些惩罚?林重楼觉得听着他的声音便觉得有些疼,却又不知疼在哪里。

楚青岫看他面色不豫,半开玩笑半是落寞地说:“我这样跪着是不是很难看?”跪了一夜了,腰都快断了,脊背都挺不起来了,哪里还顾得了其他。他带着些自责的说,

“没……没有!”说不出自己根本没有注意的话,林重楼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又想不到说什么,于是捡了个一般人刚刚拜师都会问的问题说,“师兄,跟着盟主习武是不是很辛苦?”不然你怎么会这么瘦?不住地用眼神去打量着跪着的男子形销骨立一般的身材,特别是那腰肢似乎都要跟门前的柳树那般纤细了,若不是大燕物阜民丰,他都要以为武林盟闹饥荒这个人吃不上饭。

“师兄你是常常挨罚吗?”林重楼小心翼翼地问。

楚青岫愣了一下,随即有些自责地小声说:“是啊,我总是达不到师父的要求,还总是做些让武林盟丢脸的事情……这些,都是我该受的,”他侧过脸对林重楼笑着说,“你随便去逛逛吧,不用管我的。”

林重楼抬头看了眼日头,垂了眸子看他,“师兄,你难道就这样一直跪下去?”

“我没事的……你快走吧。”楚青岫只是低着头,急急地说出这句话,也不管自己的语气是不是会冲击到身边这个关心自己的小师弟。

而林重楼即使再想在他身边呆着,却也因为来自各个方面的阻挠,不得不起身离开。

“师兄,那我走了。”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一句道别,楚青岫却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红了眼睛,自胸口涌上来的酸意却又生生地被按捺下去。

——“就你这个样子,确确实实是不像男子。”细致的下巴被抬起来,酸涩的眼眸逆着阳光被迫抬高视线,一下子没有忍住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紧接着,已经被风干许久的脸颊挨了几下拍打,不痛,有点酸麻。

他张了张口,视线朦胧着呼唤:“师父,徒儿知错了……”

楚青岫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佳实在也不应该去打搅,但林重楼还是忍不住从阿木那里搜刮了药油过来到隔壁送给他。

没有费多大力气就进来了,那是因为屋子的主人实在没有力气那拒绝。初次踏进楚青岫的房间林重楼只感觉到了“寒酸”两个字。

这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陈设,一个圆桌两张方凳,一个书案堆着厚厚的书,笔墨纸砚也不是上乘的宣纸徽墨……唯一称得上是装饰的也许就是床边墙上挂着的一幅荷花图。

荷花似乎说得不对,那上面分明是一池的荷花上一叶扁舟悠荡,船桨挂在船上。是不是叫《游荷塘》更贴切?但这画里分明没有人。

或者说,少了人没有画。

楚青岫费了半天劲儿才靠着床头,对林重楼喊了一声:“师弟……”

林重楼连忙把他按在床上不让他起来,还把手上的药油拿过去对他说:“这是我家里自己做的,效果极好,是我家护卫时常带在身边备用的。专治跌打损伤什么的,效果好极了。”

楚青岫唇色有些苍白,他咳了两声,却没有先去接药油,而是问:“小师弟,你帮我去看看那茶壶里还有水没了?”

“噢噢。”林重楼应了便连忙过去看,对着没有一滴水的茶壶摇了摇头。

楚青岫似是早就料到了,此刻掀被下床,颤颤巍巍地走到桌边。

林重楼拦在他身前,皱着眉问:“师兄,你是要去打水么?”

楚青岫道:“不然呢。”

林重楼似有些费解,“日后,我们自己的水都要自己打吗?”

真真是少爷公子的生活过惯了……楚青岫想了想,又不忍戏谑他,另外还想到了别的方面。便说道:“也不是,你、们,和我终究是不同的。”

什么叫不同?!一天之中听着你说了好几次不同了!林重楼心头一怒,但见楚青岫无力无气的模样又着实吼不出来,一把夺过那茶壶,又将手中的药油往楚青岫手中一塞,“我帮你去打水,你且好生休息。”

气呼呼地走了。

说到能让林家公子生气的,迄今为止,不过只有这一个,只是这个人尚不自知。捏着那小小的药油瓶子,垂着眼皮,不知又在想什么。

第六章: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过几日便正式在祠堂行了拜师礼,前一天晚上林重楼一时没睡着觉,也不知是次日就要入师门兴奋的亦或是要和自小照顾自己的林管家分别感伤的,又或者是自己马上就要独自一人在外生活一时想起千里之外的母亲了……总而言之,他在床榻上折腾了半天,愣是没有把眼睛合上。

到底是太精神了,他索性穿了了衣裳起来,走出门去,却未曾想,此时早就该寂静的院子里有人。

那人手持一把木剑,起剑轻巧姿态轻盈,剑身在他身遭游走,他的身体亦随之或是左移或是又摆或是后仰。忽而剑身顿,他手腕微沉抬起旋转,剑尖在空中扬起朵朵剑花,最后收势。

林重楼在一旁看得入迷,似乎是看着他舞剑的剑影,却又似是在注意那月华洒向庭中那舞动的身影。只看得楚青岫那边已经收势向他走来,他都来不及反应。

“师弟,半夜三更的,怎么不睡觉?……师弟、师弟?”楚青岫回身收剑便看到林重楼站在房门口一驻足围观的模样,不禁迎上前来关切闻讯,只是来人似乎在沉思,连喊了两声都唤不回他的神思。

“啊、啊——师兄,你、你练完剑了?”林重楼恍然地说着,有几分不自在。看了看楚青岫,直直又说出一句话来,“师兄,你可有真剑?”

楚青岫一愣,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木剑,有些涩然道:“还没有,师父说了,我的功力太浅,驾驭不了真兵实器,反而会被兵器给阻挠住,不利于武功进境。怎么了?你怎么这样问?”

林重楼抬手去把楚青岫手中的木剑取了,楚青岫也未挣扎任他所为,林重楼低头看了看,抬眼凝视对方:“师兄,你真的是已经在武林盟拜师五年了么?”

“是啊,怎么?”怎么问得如此奇怪?楚青岫转念一想,心中明了了几分,苦苦一笑道,“我资质不佳,内功心法始终上不去,剑招方面也不见进步,师父他大抵是对我失望,故而,我也就,一直是这样……”

听他这般怅然的口吻,林重楼紧紧皱着眉,复将手中木剑归还,他对楚青岫道:“师兄,我还有些事要同我家管家说,那,我便先走了。”

楚青岫见他今晚言行都怪异,正在不解,但听他这么一说,直道是他明日就要与家人远别才如此不正常,心下恻然,于是笑道:“那师弟就去吧,明日就是分别之时,这一别怕是时间不短,有什么话好好说,只是莫要太晚,明天没了精神。”殷殷叮嘱过后他自己也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

林重楼看他进屋,往院门口走了几步,贴着那月牙门的墙向上低喊了一句:“出来吧,我知道你一直在上面。”

他话音未落便从那屋檐上跃下一个灰色身影,正是阿木。

林重楼看了看他,单刀直入地道:“我问你,你方才躲在上面看了许久,看出什么来了吗?”

阿木及没点头也没有摇头,沉默不语。

林重楼向他逼近了几步,沉声道:“你不说就当我不知?我虽然不大,但自小父亲亲手潇湘剑法和其内功,父亲离世那年更是将他身上的内功尽数输入我体内。故而,虽然你已将自己的气息掩藏起来,我也一直能感觉到你的存在。师兄的事儿就算你不说我日后也会查清楚,如果你说了,我就省下这查探的麻烦。”

这回阿木开口了,他道:“公子,你北上武林盟是为了学艺,也是为了……所以,属下奉劝你一句,武林盟内部的事情不要管得太多。”

林重楼见劝他不动,不甘心地抿了抿唇,“你当真不说?”

阿木摇了摇头,“并非属下不说,只是公子不纵是得知也不能做什么。”顿了顿,他见自家少主依旧执拗,只得缓缓道,“方才我从楚青岫一开始练招便在上面看着,我发现,他的剑招练起来十分熟练,显然是每日都十分勤快地在练习。但他的剑招中是不是有那么一两个招式是缺漏的,这也得亏他勤快方才连得起来。再有就是他的内功进境,倘若真如方才他自己所言,他已在武林盟拜师五年的话,那内功进境定然不止是这样浅。”

“你在怀疑什么?”林重楼淡淡道,“我也不是十分知晓这些东西,你捡重要的说,不要总是老分析来分析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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