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是自己的哥哥,可它真想狠狠咬一口。
7.可怜可叹胡尚佑
胡睿禛把肩头乱蹭的胡尚佑一把揽下了,另只手拉过他:“这样冷的天,还是先回屋吧。”
小花妖微微挣了挣手,被冻地青白的脸颊上泛了热,还是乖乖由胡睿禛牵着进了门。
这一双手同他的脸一样,煞白而冰凉,胡睿禛这样握着,直觉他差不多是要成一块行走的雪团。
胡尚佑到了屋内,早已是迫不及待地从胡睿禛身上跳了下来。胡睿禛走开去找件厚实棉衣,胡尚佑便跳到同小花妖对面的
雕花古木椅上,摇着尾巴看牢他。仿佛小花妖就像刚才落在他身上的那些雪花一样,被拍上一拍,便会消散在空气里一丝
不见。
它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直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道:“喂,都来我家这么多次了,你居然还没有自报过名字。懂不懂规矩
啊?”
对面的小花妖显然是被这突来的问话吓了一跳,原本低着的头猛然地抬起。便是加上上来,他也统共只来了两次而已。见
胡尚佑真的问的是自己,才犹犹豫豫地回答道:“白……白芍。”
白芍的身上已经是干了。胡睿禛拿过了棉衣,套在他的身上有些空落落的。他此时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身量虽然
不矮,然而骨骼纤细,很有些弱不胜衣的味道。
胡尚佑看看他,又去看看一边的夜光白,忽然低低“咦”一声:“……原来白芍药这样好看。”
胡睿禛要拧一拧它的脑袋:“牡丹同芍药分明是两回事。”
他等白芍渐渐缓过来了,才将手中的暖炉递过去。这屋中另生着一团火,发出和暖自得的叹息声。
那株夜光白被放在原本是安置过绿云的案子上。冬日虽不是花季,但对于已成精的花木来说也不过是多费些御寒的功夫罢
了。
但这株夜光白虽然花瓣层叠花色娇艳,然而四边枝叶却是萎靡不振,胡睿禛稍稍一看,便明白必然是在移动中不当心伤了
根脉,又在这样的冷天挨了寒冻。
白芍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胡尚佑见他整个人都似乎要缩进去了,只露出两只白花花的手捧着那只白铜暖炉。头还是像
小人时一样,低低地就像做错了事。
那件棉衣只是松垮挎地批在身上的,胡睿禛出去了又回来,手上多了床厚实的被子。将一边的床铺整理妥当了,开口道:
“虽然不一刻便要天亮了,但你一路赶来,原身受寒,多少还是先睡一觉比较好。”
之前说过,胡睿禛没有招待客人的习惯,更勿说是请人留宿,除了季凌。然而季凌也不过偶尔那么几次。这几个房间空了
不知多少时日,那些精灵古怪还未修成人形,胡尚佑更是能赖着做狐狸就一直做只小狐狸,这些被铺差不多是未有动过。
白芍自然是乖乖点了点头。胡睿禛见他乖巧模样,心道胡尚佑也有这样乖巧懂事的话,自己不知会少多少麻烦。
念及此处,不由伸过手去,在他头上轻轻摸了一摸,温和道:“那么早些休息。”
白芍的头是愈发地低了,嘴角却是略略弯起,显然是心中欢喜。
胡尚佑眼见他俩一唱一和,根本没有把自己这只狐狸放在眼里。心里翻来覆去道:冰天雪地成这个样子,我都还能一眼认
出你来,可见我是大大的厉害。可是从门外一直到屋里,却都没见你朝我看一眼,笑一下。
愈想下去,便愈发觉得自己简直是可怜可叹,刚想卷起尾巴默默地放进嘴巴里咬一会儿,胡睿禛已经走过来将自己一把抱
起了。
8.哎呦哎呦翻跟头
胡尚佑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了。
昨晚半夜出去的时候外边就是这么白茫的一片。胡尚佑不晓得这究竟还是白雪在月光下的光亮还是真的太阳出来了。按照
往常的话,它肯定会在床上再赖一阵,直到哥哥做好了午饭来叫自己了,再不情不愿地从温暖地被窝里被抱出去。
它刚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儿,忽然想起昨日被胡睿禛从白芍的卧室里抱回来的事了。
啊哈。它忽然地开心起来。床也不赖了,在被窝里暗暗抖擞了一下,便轻轻跃到了床下。
它能想起昨晚再入睡的事情,自然已是想起了白芍夜半立门的景况。它跑到那新辟的住所,那门是虚掩着的,胡尚佑只轻
轻一爪,便乖乖地开了。
胡尚佑十分熟络地跃过了门槛。这本来就是它自己家,就算是客房也不觉得有怎样不对。只是那床上的被子叠地整整齐齐
,根本就是没有白芍的影子。
胡尚佑心中“哎呀”一声,只道那小妖精又是趁夜逃了。也不想白芍这样白白地来跑一趟有什么好处,立马转身要去报告
胡睿禛好把这妖精抓了回来。
哪知刚拐过了长廊,“啪”地一声,只怪它乱窜不看路,整个儿地狠狠地给撞上了。
这个事件实在是发生地猝不及防,胡尚佑哪会想到跑了几千几百趟的自家走廊里忽然多了个拦路的,“哎呦哎呦”地连翻
了好几个跟头,都快撞上后边的栏杆了才终于把这力道给缓住。
方才撞上那一刹其实根本没一点儿疼,反倒是这几下跟头,让它晕地不清。它立定了再恨恨地瞧过去,只见几步之遥便活
生生站着自己要跑去告诉的内容。
白芍的模样极是不安,一副想要过来又不敢的神情瞧地胡尚佑心里嘀嘀咕咕:要不是你我能摔一跤吗?
它等了一会儿,那小妖精还是犹豫不决地没有过来把自己给抱起来。它哼哼了一声,起跳了两下,便已经入了白芍的怀里
。
白芍想必是没料到胡尚佑会有这样的举措,下意识地要抖两抖躲开了,却见胡尚佑仰起脑袋紧紧扒着自己的衣襟道:“喂
你想累死我么?”
胡尚佑的狐狸模样实在小巧。虽然把活过的岁数报出来可以吓人一跳,但和家族里的长辈一比,便完完全全算不了什么了
。它心安理得地当着最幼小可爱的狐狸崽子被哥哥姐姐小姨姑姑们疼着抱来抱去,简直是不亦乐乎。
此刻它两只爪子用力地扒拉在白芍的门襟上,乌溜溜的眼珠儿瞪的又是气势汹汹又是委屈可怜。白芍在最先的那段时间里
被它欺负怕了,方才撞上的一刹那虽然完全不是自己的过错,可一看到那火红的身影简直想转身就跑。然而此时此刻胡尚
佑完完整整地被抱在自己的怀里,才让自己意识到,它也不过是只小小的狐狸。
胡尚佑见白芍的两只手将自己轻轻环住了,就把自己的爪子从白芍的衣服上挪开去。它在白芍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蹭了蹭,窝地暖和了,方才再开口道:“小妖精,你呆呆地杵在这边做什么呢?”
白芍原本想道“我才不是小妖精”,即便他的的确确是个小妖精。但从胡尚佑嘴里说出来,便好像变成了三分嘲笑一样。
他自己又是有理又是没理,又根本说不过这只小狐狸,嘴巴张了好一会儿,才气馁了一般,平声道:“……没什么。”
胡尚佑仰躺着往他脸上瞧了又瞧,然后把脑袋扭到一边去:“哼!骗人。”
半天没见白芍反驳,胡尚佑心道这小妖精果然够无趣。却不想平白无故去招惹人家的自己岂不是更无趣了?翻了个身,又
开口道:“那么大清早的有这么多里屋外屋墙角院子你不站,偏偏站在我平日里最喜欢跑来跑去的走廊里,就是专门为了
让我跌一跤么?”
这几句话明摆着是强词夺理栽赃陷害,胡尚佑看白芍脸上神色变了两三变,自己乐地差不多要“哈哈”笑几声心想我看你
忍不忍地住,要骂我了吧那我可要咬你一口了。
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道:“……真是难看。”
胡尚佑不禁要跳起来:“你在说谁难看呢?!”
它自己自然是好看的。白芍虽然是个远远比不上自己的小小花妖,但自己一个狐狸欺负他就够了,它根本不需要其他帮手
。
接着又有声音传过来,却只是一些笑,并不是什么话语了。
胡尚佑听出这笑声是季凌的。这人的笑呆呆傻傻,和他的人一样,容易分辨的很。
它在白芍地怀里舒适地熏熏然,那前一句话分明是自己哥哥说出口的,它听到这声笑,方才恍然大悟过来。
刚才那句话自然不是在说自己和小妖精的。那季凌不晓得什么时候又跑到它家来,胡尚佑将爪子搭到白芍手上,做贼似得
悄声说:“咱们偷偷过去瞧瞧。”
那声音正是从院子中传来,说是偷偷地瞧瞧,其实也不过只是将脑袋探过拐角,便能看地一清二楚。
半夜的时候雪已经落地厚厚实实。此刻日未高升,一地的晶莹剔透,未有半点融化。
胡睿禛的外面罩着一件白色长袍,胡尚佑还未见过这个样式的,想必是季凌那呆子带来的了。
从胡尚佑和白芍的这个位置看过去,刚好只能看到两人的背影。庭院中唯有假山一座,又只是立在一端,他们在做些什么
,自是可以一目了然。
这雪落地厚实。胡尚佑直觉自己若是跑过去一定是会把自己给埋了进去。那院中中间一片比四边薄了许多,胡尚佑趴着白
芍的手肘望过去,那堆雪中央是堆着等人高的两个雪人。
胡尚佑同白芍既然是偷偷地看,虽然只隔了一个拐角,但毕竟是有些远了。那雪人的面貌神态白茫成一片细看不清,但看
那衣着打扮,分明就是季胡二人了。
那一声“真是难看”既然是胡睿禛说的,那这两个雪人自然就是季凌堆的了。
胡尚佑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想仔细去想,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它一心一意地瞧着自己哥哥和季凌的背影,觉得奇奇怪
怪的。
恰好季凌偏过头,不知和胡睿禛是在说什么,慢慢地笑了起来。
胡尚佑仍觉得那笑容是傻傻的,但还有着说不上的感觉。它把头埋进白芍的袖子里一会儿,含糊不清地道:“不要脸。”
这一声说地不清不楚,白芍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啊?”
胡尚佑飞快地把脑袋抬起来:“啊什么啊,我是说咱们也堆雪人去!”
9.一起一起堆雪人
胡尚佑说去堆雪人,就去堆雪人。只不过雪地对它来说有些太深了,它只好跳到栏杆上,把上面的薄雪扫到一处将就下。
胡尚佑实实在在是只怕冷的狐狸。它刚把雪堆在一块儿成了一个雪疙瘩,就全身抖抖到不行,马上跳到站在一边的白芍怀
里,好让他把自己捂暖和了。
白芍无意中成了一个天然暖炉。胡尚佑蹭了三蹭,那些被冻僵的绒毛慢慢地舒展开了,开口道:“等一会儿你就这么抱着
我,然后我伸出前爪就可以顺利把雪人堆好啦。”
它仰起头想问白芍一句“同意吗?”
虽然白芍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但它就是乐意问。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胡尚佑才发现白芍的脸虽然不像昨天半夜时看到的那样青白恐怖,但那种苍白僵硬的神色,显然不
是一个正常妖精该有的模样。
它伸出舌头在白芍的手上舔了一舔。那只手是冰冰凉的,就和刚才自己触到的那些雪团一样。
白芍被它这样莫名其妙地舔了一下,手微微往里缩了一下。胡尚佑见他明明很是惊讶又分明不适的神色,却又是只字不言
,气道:“你是傻子么?冷的话不会躲回屋子不会多穿件衣服么?”
白芍晨起后误打误撞见了叶宁二人才会呆呆站在拐角,堆雪又是被胡尚佑强行拉来。他原本在山里时已经是习惯了这样的
大雪,只是未想赶路之后会这样疲惫不堪。
胡尚佑已经自顾自道:“你虽是妖精,但也受不得这样糟蹋。等会你乖乖在屋里捂着,趴在窗上看我堆个漂漂亮亮的雪人
就是了。”
它忘了自己也是个怕冷的小妖精。不等白芍讶异,便跳下身将白芍就近推进了边上的一间屋子。那屋子里生着一盆火,胡
尚佑道:“即使冷也要离它稍微远一点儿——变成一朵焦烘烘、黑漆漆的秃头花儿就比现在还要难看啦。”
胡尚佑一面碎碎念着花花草草们真是又娇气又麻烦,一面抖抖地折腾爪子里的几块雪疙瘩。它虽然没有回过头去,但心里
很得意,因为它说了叫那小妖精趴在窗上看着自己,他就一定会乖乖看着的。
它像揉面一样揉了好一会儿,那两个雪球好不容易才比最开始不圆了那么一点点。这屋里生着火,但白芍毕竟是坐在窗口
,仍是有些冷的。可按胡尚佑那样怕冷的性子,也是坚持到自己觉得满意了,才从外边跑回来。
那两个雪球现在终于可以不用叫做雪球了。一个是瘦瘦长长的模样,另一个却是扁扁矮矮。
胡尚佑直起身子拍了拍爪子上的雪,扭过脸问白芍:“像不像?”
不等白芍回答,又跟着凑过来问:“我很厉害吧?”
白芍根本瞧不出来这一个是竖着一个是横着的长条究竟是什么。但看胡尚佑又跳到自己怀里得意的邀功一样的神色,不禁
露出一个微笑。
之前胡尚佑如何姿态妩媚可爱,在白芍眼中也不过是只喜欢欺侮自己的小恶鬼。但此刻撒娇起来,却是同绿云一样,是个
小小幼孩,不由心生亲近之意。
胡尚佑却是被那笑呆了一呆,半天才缓过神。想起自己要同白芍介绍:“喏,那个小人也是头发长到了地上,和你一点不
差是不是?边上那只小狐狸的尾巴是不是和我的一样美丽?”
白芍这才顿悟原来那一竖一横的便是自己和胡尚佑了。那两团雪不过半个巴掌大小,胡尚佑自己比划地这样手舞足蹈。然
而白芍认真地看了许久,仍是没瞧出那长长的头发和美丽的尾巴在哪里。
胡尚佑又道:“你很是喜欢么?”
白芍眨了眨眼,胡尚佑的小小狐狸脸上的神情又狡黠又诡异,他不知道该说喜欢好还是不喜欢好。
胡尚佑笑嘻嘻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纵然你害羞不开口,但我还是会大方地给你一个啦。”
只见胡尚佑轻轻在那两个雪块上吻了一吻,道:“好,现在就算放火上它们也不会融化了。”
又指着那只扁扁的,代表着狐狸的雪条儿道:“你更喜欢这只小狐狸是不是?那我就把它送给你。”
白芍的手上便这样多了块雪条。如胡尚佑所说,即使是在火上,它应该也不会融化了。因为他的手里虽然冰凉一片,然而
这样握在手中,并不见一丝雪水融出。
白芍只有道:“谢谢你。”
胡尚佑摇着尾巴道:“不用谢。”
他们之间难得这样正经讲话,都觉得又新奇又有趣。
沉默了一会儿,胡尚佑忽然开口道:“这样不是很好么?”
白芍不知道它在说什么很好。然而那只不成形的小小狐狸裹在手里虽然冰冰凉凉,却也并不是难过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
10.季兄果然好眼力
胡睿禛同季凌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胡尚佑才不在意。
察觉到白芍的身子蓦地僵硬了下,连带着双手都不自觉地收拢了些,它不满地把脑袋从这个暖暖的怀里探出来,才晓得这
屋里多了两个人。也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就近把白芍塞进来的这个房间是个偏厅。
白芍还是个小小的花妖的时候早已经是见过好多次季凌了,可是季凌显然不可能看到过自己。
季凌勿说在这边见过第二人,连除了胡尚佑之外的第二只生物都不曾见到过。这会儿在胡睿禛的家中忽然瞧见了这样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