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正春风——风暖
风暖  发于:2012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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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买卖实在容易,摆个摊子,发间插根草杆,就能把自己给当了。那人兴冲冲地跑来道:“多少钱?大爷我买了!”

这眼神不好的大爷被胡尚佑揍地连连讨饶,若不是一旁有白芍拦着,指不定就飞哪了。

那招蜂引蝶的灰驴也被胡尚佑找了个缘由给处理了。白芍也是落得轻松,四条腿跑地再轻快,总不如自己双脚自得自在。

胡尚佑将这次突发事件总结了一番,便在每一日早起出发之前好好检查一遍白芍的脸颊发间。草杆再没见到一个,只觉自

家小花妖一日更比一日好看了。

这逸州是繁华重地,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胡尚佑和白芍这趟出来,到过的地方也是不少了,可还未见过这般熙熙攘攘的

人潮,摩肩擦踵的商贩。

前边不知有什么新奇玩意儿,一圈又一圈地围着不少的人,密密匝匝水泄不通,还不断有人想要挤进去。胡尚佑好奇,对

白芍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胡睿禛那晚的渐渐逝去的影像仍在白芍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想要说服自己说,没什么的,很多法力高强的妖怪啊,修道者

啊,都是这样离开的啊。

可另一边,他的心却仿佛很明了。

他这几天都被这两个念头折磨着,尽管有没到过的新地方,胡尚佑也很用心地陪在身边,他却还是不能完完全全地,把注

意力集中到归途上来。

他同往常一样,没有反对地点了点头。

这个点头是有些敷衍意味的。胡尚佑却很不以为意,高高兴兴地拉着白芍的手就往人堆里挤去。

他们还没挤进去一点,就听到有人道:“哎你怎么踩我?”

后边有人道:“明明是你踩了我的脚!”

这两人争执不休,撩了袖子就要动手,胡尚佑眼疾手快,把白芍拉到自己这里,免得殃及池鱼。忽然一股力袭来,白芍眨

眼就靠在了怀里。

其实与其说靠,不如说“跌”更贴切些。白芍哪会这样主动?胡尚佑也是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力道分

明是有人挤到了白芍,倘若不是自己正好就在身后,那白芍跌地可是地上了。

这一拉一靠,他们已经在这个包围圈里了。胡尚佑还想去找哪个眼睛长到了天上的家伙推了白芍,可四面八方都是人,带

着热切的好奇的神情,努力地垫着脚尖朝里头张望着,哪里能找到做坏事的主角?

“就这么让他跑了啊。”胡尚佑不无懊恼地说,把贴着自己的白芍扶正了些,“没伤着哪吧?”

白芍红着脸摇摇头。这里边人挤人,他方才几乎是整个人抱上了胡尚佑,虽然之前并不是没有抱过……

可,那毕竟是胡尚佑抱地自己。

……

41.落难的狐狸和花

他们千辛万苦地挤了进去,人群当中的却既不是什么珍奇的宝物,也不是个会把刀耍地虎虎生风的江湖大汉。

白芍还从未看到过这样奇怪的动物,金钱纹,白脑袋,似豹非豹,两只眼睛溜圆黑亮,脖子上绕了个红圈,圈的另端被松

松地系在边上的木桩上。它也不在意,百无聊赖地趴在地上慢慢地用尾巴拍打着地面。

胡尚佑凑在他耳边道:“这是一只天狗。”

天狗?

白芍睁大了眼,若说是天豹,他多少还会容易信一些。可,这斑斑点点的花纹,无聊无赖的举态,是真不属于任何一只自

己见过的犬类的。

偏偏在这时候,那天狗朝这边瞧过来,白芍有种它把目光在自己和胡尚佑身上停留的错觉,那豹纹狗却张开了血盆大口:

“喵~”

周围的人沸腾起来:

“好!”

“再来一个!”

“真可爱…”

那天狗就甩甩尾巴,眼皮抬也不抬一下,继续趴在地上,恢复最初静坐的模样了。

也不知道是哪一个,这样无聊,把神兽都拖来闹市,还放心将它单独留在大街上。胡尚佑心里真是念了一万遍,这周围人

居然不怕,要是天狗肚子饿了,一口十个也不够填的。

他赶忙地把白芍拉出人群了,白芍还兀自在惊诧中:“那真是只狗吗?”

胡尚佑见他被自己拖着走了这么多步还有心思记挂那只四不像的怪物,撇撇嘴道:“天狗非狗。”

“天狗非狗?”

胡尚佑年幼时听过许多故事,虽之前没见过任何一个传说中的古老精怪,它们的容貌特征却是记得一清二楚。他总想有一

天,自己要比这上古的神物都要厉害上许多,到时出现在书里面的,才不是什么毕方九尾。故而一看到那豹状白首,就料

想这应是天狗一族,再辅上后面的猫猫之音,更是无疑了。

他把流传下来的几个天狗的事例说给白芍听了。狐狸的记性很是不错,胡尚佑甚至还能想起自己一岁时隔壁洞穴里的小狐

咬了自己爪子一口,自己至今未曾回报的往事。可他在讲述过程里,却不知不觉落了许多描述天狗如何勇猛机智的词语和

例子。

“……狐狸和狗本来就不和呀。”

好在白芍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听者。等胡尚佑心满意足地把狗熊天狗的故事添油减醋地讲完,他们也就晃到了这日要落脚的

客栈。

说客栈其实是不恰当的。

一家正常的客栈,要有房,有酒,有菜,还要有掌柜,账房,小二。可是他们眼前这一家,却是破破烂烂,没有酒,没有

菜,甚至连账房小二也没有一个。

那掌柜留了两撇小胡子,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哟,两位客官住店?”

他当然要笑地脸都抽筋——十天半个月都难得来一个住客,这次一来就是两位,看举止衣着也很是矜贵,手上就算不太阔

绰,却比平日的打尖客要好上许多了。

可惜这掌柜却是打错了主意。会住到这种破客栈的,十有八九不是穷人,就算是翩翩公子哥,也应是落了难的。

白芍和胡尚佑当然不会落难。就算是天底下所有的人都落难了,也是轮不到他们的——如果你也有一个总喜欢把自己当来

当去,自己又偏偏很值钱的朋友,想落难的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可他们出手也的确不会阔绰了。

那为什么要住到这家客栈来?

那就要怪胡尚佑了。

他天天嚷着要省银子,当着白芍的面时每次都是装模作样地摸出小小一块碎银,只能定一个上等房。晚上虽不致在床上滚

来滚去,但总是喜欢在睡梦中牢牢搂着自己脖子,任谁也是受不了的。

因此当白芍说,“定个差些的房间便好了”时,胡尚佑真想把袋子里的那一大叠银票都抖出来。

他们从云州过来,再穿过逸州往九城而去。这小客栈在路途当中,他们反正要选个差些的房间,也不介意连带着客栈一起

将就了。不过虽是路途当中,周边却无多少民居,唯有几株古木,一地荒草,清冷地很。

42.鬼非鬼来妖非妖

胡尚佑要的是两个房间,这两个房间自然是贴着的。这家客栈小,房子间的隔层也不过是块薄薄的木板。

权当是中间多了道帘子了。

他撇了下嘴。这床上的被子也不够柔软,躺在上面让人磕地慌。白芍虽然还是嫌太瘦了些,身上也没有几两肉,但枕着却

比这被子不知舒适多少。

他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留意着隔壁的动静。白芍的脚步声都是轻轻的,轻轻的。胡尚佑听着那轻轻的脚步声,不知什么

时候落进了梦里。

胡尚佑的梦也是轻轻的。白芍的梦却是又绵软,又稠密。

他躺下时明明是睡在客栈的硬板床上的,可这一会儿却像是陷在最柔软的云朵里一般,软而腻滑,让人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来。

这个失力感太过真切。白芍的一只手放在云上,想把自己一样绵软的身体撑起来。

刚放上去,那软而稠密的白云便“倏”地破了一个洞。白芍的手滑落下去,整个人便支撑不住地,一起跟着从云里落了下

来。

“啊…”

白芍一下子坐起来。他全身冒着冷汗,原来不过是个梦。这天的夜很黑,可他还是清楚地看出这仍是他入睡前的屋子,他

的外衣还放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

然而那张椅子上边,却坐着一个人。

白芍知道,在这么黑这么寂静的夜里,没有一个人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的。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胡尚佑——

想躲过小狐狸的耳朵,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眼前的这个人却办到了。

确切地说,这并不是一个人。

白芍自己也是精怪,要看出站在或者坐在自己跟前的是不是一个人类很是简单。这会儿坐在他床边的,安安静静瞧着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等着吓自己一跳的这个家伙,既不是人,也不是妖精,更不是什么天狗啊一类的神兽。

这只是一个魂魄。

这个魂魄也不是成什么气候的。白芍可以感觉地到他身上有着鲜活的、跳跃的、生存的气息已经是不多了。

那魂魄见他醒了,便微微一笑,道:“想不到我最后看到的活物,居然是朵牡丹。”

这个笑如洁净的月光,白芍从一个不好不坏的梦中醒来,又猛然发现自己床边坐着一个非妖非鬼的魂魄,已经很是懊恼了

。可这个笑把他的懊恼全消散了。

白芍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有很多的疑问,就像任何人碰到闯入自己地盘的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可一次总归只能问一个问题。

那魂魄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

有些人说不知道,不过是为了敷衍。可白芍却觉得,面前的这个魂魄,并不是在敷衍自己。

“我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再这里了。”

魂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显然是作为孤魂野鬼,游荡很久了。白芍知道一些新鬼,死的时候迷迷糊糊,在人世间飘飘荡

荡,总觉得自己还是活着。可时间一久,慢慢也就悟了。眼前这个分明是生人身上的离魂,出来的久了,已经找不回回去

的路了。

白芍有些惆怅,问:“你叫什么?我叫白芍。”

那魂魄道:“白芍药?为什么不叫白牡丹呢?”

白芍道:“如果取了白牡丹的话,其他夜光白就没有办法称乎了啊。”

那魂魄笑道:“给你取名字的人光担心自己的夜光白,却一点都不担心别人的芍药花。”

白芍也笑起来。他自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又想到胡尚佑也是以为这个名字是朵芍药花过的,他和这个魂魄都交谈了这么久,胡尚佑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也有

点奇怪。

那魂魄道:“不奇怪。往常的这个时辰我也都会出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见到过我。想来只有你是例外,其他人都听不到,

看不到罢。”

白芍见他猜出自己心里所想,心中既是惊疑,又是可怖。又听那魂魄安抚道:“莫怕……进这屋子的人的所想,我都能感

知八九分,出了房门却是什么都没有了。个中缘由,我也不甚清楚。”

这个解释虽然含糊,差不多是等于没说,白芍还是渐渐平复下来。这夜中虽然没有明月,透过窗却可以看见天幕中挂着的

几颗星辰。

那魂魄也一起看向窗外的星,道:“那边就是参宿了吧?”

白芍摇摇头,道:“……我不太懂这些的。”

那魂魄又是一笑,道:“我也不太懂。只是每次瞧见它的时候,觉得熟悉,又怎么都想不起它的名来,心里就有些难过…

…我现在的记性越来越坏了,只想得起一个参宿。”

43.就只怕漂亮姑娘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飘到了窗边上。那身影既高且瘦,淡地如同洇开的水墨。夜太浓稠,星光落不到身上。魂魄道:“

我该走了。”

白芍露出不舍:“那么快?”

魂魄道:“天下无不散筵席。”

白芍点点头。过一会儿道:“我们还会见面吗?”有的人只不过同你点点头,说过几句话而已,却像是多年老友。

魂魄道:“谁知道呢?也只怕到时就记不得你这朵花啦。”

白芍道:“不要紧,我会记得你的。”

那魂魄便微笑起来:“真是个懂事的好妖怪。”他伸手摸了摸白芍的头,用只有魂魄才有的那么轻的手法。等这微不足道

的重量消失时,窗边只余下微微的凉风。

白芍怅然地望着魂魄刚刚凝视着的,叫做参宿的那一方星辰。明亮而璀璨。

因为夜间的这一出,他起地就比平时略晚了些。胡尚佑已经在楼下,敲着碗在催食了:“早点呢?从楼上找到楼下,又从

屋里找到屋外,好歹也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算是阳春面也该加个鸡蛋吧?”

加了蛋的面怎么还能叫阳春面?一边站着的胖乎乎的正是客栈里的张厨子,他也陪胡尚佑鸡飞狗跳地满屋子找了,抹着汗

道:“也不是我故意呀。掌柜一大早地出门买菜到现在还没回来,您也看到了,厨房间除了这面疙瘩,真是一点原料都没

啊。”

这掌柜的精打细算,与其让厨子在菜钱上算计了自己,倒不如自己起早了赶个趟。他往常这个时间也早该买好了,今个儿

不晓得遇上了什么新鲜事,否则哪能出现让客人苦等的场面。

胡尚佑见白芍下来了,就把张厨子撇到了一边,道:“精神略差了些,是昨天睡地不好么?下次还是不要选这么破破烂烂

的房间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把自己的那碗面放到了白芍跟前,“先吃点垫垫肚子,等会儿开了胃,再吃点别的。”

又冲张厨子道:“再来碗面。”

那张厨子巴不得这东挑西挑的小爷把自己也放了,忙一叠声地应着告退了。

胡尚佑的那碗面也是刚端上不久,还冒着腾腾热气。那香味虽然诱人,白芍的肚子却未在咕咕叫,他把那碗面复又推回去

:“你吃吧。”

胡尚佑见他着实不像饿着的样子,也便不客气,道:“好吧,先来先吃。”他吸溜了一口,啧啧做声,白芍原本还为昨夜

的见闻而心神略乱,见胡尚佑把一碗简单的阳春面吃地眉飞色舞,心中不由渐渐安稳下来。

他下来时就已经打定主意,这店里分明是有些古怪的,必然要和胡尚佑商量一番。那魂魄是什么来头,为何会出现在这荒

郊野外,为什么又只偏偏识得自己,统统都是疑点。他思索了半夜,也没理出个头绪来。而身边最亲近的,就是胡尚佑了

胡尚佑哧溜哧溜地吸着面,等白芍说完了,他便放下碗,认真道:“你该叫我一起的。”

白芍郝然。他那时想的只是,小狐狸为什么没听到动静,却没想过要让胡尚佑一起过来。他虽觉得那魂魄对自己是没有恶

意的,但毕竟是突如其来的外客,倘若真有什么事,并不是谁能简简单单地觉察到。

他道:“……把你吵醒,总是不太好的。”

若说什么怕当时会有危险,或者诸如此类的话语,总有些舌头打结。

胡尚佑道:“有什么不好的?无论有什么事,我们都是要在一起的。”

他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掰着数道:“就算当时是十只老虎,一百只天狗,我也一点都不会害怕。遇上一个,打一个;遇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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