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笑嘻嘻的样子,瞬间凝固了下来。呵呵,他果然知道,我在南京当过MB,一听,我拿着MB做生意的语调和他说话,手
高高举起,狠狠地给了我一个耳光。我一个踉跄,浴室的地砖又太滑,没站稳,跌倒在地上。他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太过
用力,惊慌失措地跪在我面前,扶着我的脸,道:“Eleven,别这样,别这样,别再作践自己了,好不好?我们重新来。
”他的手,才一触及到我的手腕,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没有半丝血色。他拽过我的手腕,上面曾经割脉的疤痕虽然已经好
了很久,但是,还是能够看到浅浅的伤痕。“这是什么?”
他这是在质问我吗?
“没什么。”借着身上的肥皂,我轻易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不过是当初大脑短路,为个混蛋划了一刀。”说完,利
索地爬起来,继续洗我的澡。
雨听了我的话,掉头匆忙离开公共浴室,再次回来时,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小刀。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直接在和我手腕相同
的位置上划了一刀,那刀割得很深,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血从他的手腕里涌出来,在他的脚边汇成一汪血水。
苦肉计吗?不去搭理他,冲干净自己身上的泡沫。
雨露出一丝苦笑:“Eleven,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了,根本还不清。能还多少算多少了,今天,把欠你的血给你。”
“是吗?”拿过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凑到他跟前,仔细看着他手腕上的伤口。“这点血可不够。你这么个割法,
根本死不了。要把手腕放进有着温水的澡盆里,这样,血液才不会凝固,一直流啊流的。你知道我当时流了多少血吗?等
给人发现,一浴缸的都是血水……”
“不要,不要再说了……”雨不顾伤口的疼痛,一把把我抱住,我能够感觉到,他手腕上的血,顺着我的脊背往下流着。
“Eleven,Eleven,你为我流的血,我会还给你的,会还给你,全部,全部都还给你……”
真是好笑,听说过还钱,可没听说过还血的呢。
总的来说,这个楼,一个人住还是很宽敞的。除了楼周围时隐时现的陌生人,出门两三步马上有人跟上以外,可以让人忘
记,自己是在被软禁。每天,雨会跑过来和我,两人相对坐着,他的手,婆娑着我手腕上的伤痕。时而露出心疼的表情,
时而又露出满意的样子。两人在一起吃饭,他总是安排大学时,学校附近小饭店的小炒,甚至还泡过方便面,面包就白水
……以他现在的身份,至于和我在这忆苦思甜吗?要说金屋藏娇的话,金屋肯定谈不上暂且不说,这个伙食待遇也太糟糕
了吧。
没等我提出抗议,雨掏出丝质手帕,擦擦嘴角,倚靠在椅背上。
“Eleven,你有事瞒着我。”
我直接点头。以我们两个现在彼此的身份和立场,要想和在浴室一样坦诚相待,显然是不可能的。
见我那么老实坦白,雨很满意地挑起一根烟,刚要点上,想起我痛恨烟味,又掐灭了。“我知道,维庭这次只派了两个人
过来。一个是你,一个是你的副手,那个叫岚。你先动身,拿自己当饵,吸引我的注意力,然后,让岚偷偷潜入杭州。”
岚到底来了啊。
“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岚有什么打算,但是,你们两个都已经暴露了。你肯定失败了。”雨很笃定地给出了结论,摆出一
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架势。“说吧,你们来杭州干什么?”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杭州可是重要的旅游城市,当然是来旅游的。”当MB的好处之一就是打哈哈功力提高。
雨挑了下眉毛。“你不想说也无所谓。”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萧二少爷,不管你们维庭在上海如何称王称霸,但是,
别忘了,这里是杭州。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劝你们少动歪脑筋。”他语重心长地看着我,道:“现在,在这里,没人会
动你。我可以保护你。”
“我可以保护你?”喃喃重复着雨的话,我走到他跟前,当场扇了他一个耳光。不能怪我,那话太恶心了。最恶心的是,
那话我对Seven说过同样的话。现在,雨居然好意思和我说这个。
扇完以后,我才发现手掌火辣辣地痛。“当是还浴室的那巴掌好了。”
雨的半边脸都肿起来了,却一点都没恼火。我可不会和他一样,当一巴掌,给块糖,胡萝卜加大棒。理直气壮,昂首挺胸
,气宇轩昂地走开,一边走,一边对他说:“记好,但凡对不起我的,我一定要加倍讨回来的。”
“是吗?”雨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那就好,只要你不会不讨就行。”
不知为何,听了雨的话,我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转过门,对着墙猛地打了一拳。该死,Eleven,你就那么容易心软
吗?!
第十五章
真是有些好笑,一个西装笔挺的家伙,居然会蹲在学校门口买打口碟,不时翻出一张来向我炫耀着。我抱着手臂,看着雨
埋头在一堆碟子里,感慨着,这是不是国内盗版业繁荣昌盛的原因之一。
“Eleven,你记得吗,当年,我们最大的梦想,是把这笔的碟子全都买光呢。”雨找出一打齐格林飞艇,找老板买单。老
板报出每张五十,给我一口堵回去了。“杀凯子也没你这么杀的。”雨刚要掏钱,给我按住了,劈手把那堆碟子扔给老板
。
“雨大老板,你现在的钱,可以买下一个音像店了。何必跑这边,和一群穷学生凑热闹?”没好气地和雨说着话,后者掩
着嘴呵呵笑着,根本没在意听我的话。
“Eleven,你不是说过,那些钱就当时为艺术奉献嘛?”
短暂的停顿。我好像是说过那种话。我都忘记,那个最后一分钱,留下来买玫瑰而不是面包的年代了。我,是真的老了吧
。
“不好意思,我老年痴呆了。”
拍掉凑过来想要牵我的手,雨有些悻悻。
“而且,我不停rock很久了,现在,只听口水歌。”
听了那话,雨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我。我故意什么都不问,两个人,安静地站在马路边上,彼此凝视。
最后,还是他率先打破沉默。雨长长地叹息,道:“要是,当初没有Ann……”
“她现在是你老婆。”
“要是,当初没有你大哥……”
“他现在已经死了。”
雨再也说不出话了。当初的种种,导致了今天的结局。这有什么办法呢?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
唯一能做的,便是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我的代价,已经够多了。
手腕上的伤痕,隐隐有些开始疼了。
从某个角度来说,我应该感谢雨的。那个筒子楼只有我一个人,很安静,让我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去休息,然后,对着头顶
的天花板发呆,看着上面龟裂的裂缝,思考着,要是和一直昆虫一样,可以找个裂缝藏起来过一辈子,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呢。要是,真的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假装失意,假装外面的沧海桑田都与自己无关,假装还在爱着雨的话,该有多好。
人啊,到底不能老胡思乱想,什么都可以假装,唯独感情,假装可以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好像有些人在争执着什么。窗户边上往外看,有两拨人堵在筒子楼门口。其中一拨,是雨安排看着
筒子楼的,另外一拨,显然是想要硬闯进来。
见看着筒子楼的人硬堵在门口不肯放行,要硬闯的人似乎不耐烦了,从他们身后的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红色上装的女人,
恼羞成怒地推开挡在门口的人。“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我。”
她抬头打量着这个地方,猛地发现,站在窗口的我。我认出她来了,Ann,依旧意气风发的女王蜂样。所谓,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我冲她微微一笑,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她后面的手下想要跟上来,却给她给拦住了,她几乎是在咬牙切齿地说着:“这又不是渣滓洞,最多就个狐狸窝。你们在
外面待着,看我怎么收拾狐狸精。”
呵呵,筒子楼,最多只是个幻觉,而幻觉,最后,注定是要破灭的。
不出所料,Ann的高跟鞋还在楼下,声音已经传进房间里了。有朋自远方来不宜乐乎。主人很乐,客人可不见得乐呢。
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死活没有找到茶叶什么的,只能拿一次性杯子泡了两杯白开水。水刚倒好放桌子上,Ann一脚踹开大
门,挥舞着手里的小坤包,劈头盖脸地朝我身上招呼,歇斯底里地喊着:“你这个狐狸精,我打死你,今天雨没功夫护着
你,看你往哪跑……”
要是一年前,我会抱头鼠窜,她会在后面追着,上演一出毛鼠大战。可是,听说,世上有一种老鼠,是可以吃猫的。
没等她手头的坤包打到我,我早已一把夺过她的包,用力一扔,丢到墙角里去了。她没有想到,我会还手,难以置信地看
着我伸出脚,抬腿就是一踹。估计她长这么大,还没给人那么打过,一个吃痛,她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换作别的女人,我还会怜香惜玉。Ann,抱歉,她的强悍,已经不能归为女人那类了。
拖过椅子,在桌子边上坐下。“Ann,你要动粗,我陪你;你要做下来好好谈,我也陪你。”
Ann娇惯惯了,但,不代表她没有头脑。等疼痛缓和了一些,她从地上爬起来,找到坤包,收拾了下仪表,还算衣冠楚楚
地坐到我面前。“你当初不是说不回杭州的吗?”
女人啊女人,还当我回来时为了破镜重圆,和她争风吃醋的不成吗?只可惜,我没功夫和她吃醋,她的醋劲根本就没有来
由的。
“你老公是不是带着人去收拾维庭的来人呢?”故意在“你老公”这三个字上加重语气,而没有用“雨”。
Ann听出我改口,又牵扯到维庭,这个外界很少有人会知道的名词,马上变得警觉起来。“你怎么知道维庭的?”
“萧维庭是我父亲,我是维庭的二少爷。”
“啊?哈哈哈哈……”Ann大声笑着说,“我说刚进大学时,你怎么一身名牌,原来也是个二世祖啊。”说着,她手臂撑
在桌子上,好像一头蓄势待发的母狮子瞪着我。“听说,维庭的大公子,也就是你哥哥,萧郁辰给人做掉了,维庭把消失
多年的二少爷找出来补缺。怎么,现在,挟维庭之势,衣锦还乡,要再续前缘吗?”Ann 的表情,像极了守着食物,不许
别人染指的母狮子。
“不管你信不信,我对雨已经没兴趣了。”唔,还是说出口了,压在胸口的大石头,放开了,呼吸仿佛都变得舒畅了。
“难不成……”Ann将信将疑地打量着我,好像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一般。“你这次是代表维庭?切,我这么告诉你好了,
雨他现在已经带人去收拾维庭来的人了,无论你打得什么如意算盘,都泡汤了。”
看着Ann满是得意的样子,不得不佩服雨,还真是有一手,要不然,Ann也句对不会如此笃定了,当年学画画,现在搞这个
,多才多艺,长袖善舞呢。
“泡汤吗?不见得呢。”我把一杯水推倒她面前,自己端了另外一杯。话才起了个头,还长着呢。“相反,我的目的已经
达到了。我要见你,你现在正坐在我面前。”好歹,我也在杭州住过几年,要是想人不知鬼不觉地进杭州,不是什么难事
。难就难在,想要接近Ann是不可能的。那么,既然我找Ann事不可能的,不如,让 Ann来找我好了。
想起雨给我的定义,先行一步的饵。其实,饵本身里面藏着的钩子,也是致命的。
Ann听了我的话,微微有些吃惊,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找我什么事?”
“反正不会是叙旧你侬我侬的。”弹着一次性的纸质杯子,这个笑话冷到我自己都不觉得好笑。“令尊过世几年了?”
“你怎么知道的?”
“消息封锁得厉害,可别忘了,我的副手可是岚啊,也在雨手下干过的。”欣赏着Ann表情慢慢褪去光芒,第一次感觉到
,她好像张牙舞爪的螃蟹一般,脱了壳以后,柔弱无比。“虽然手下那些人还算照顾你,但是,声望已经大不如前了。难
道,你希望,你父亲的事业,就这么葬送在你的手上?”
“可雨现在已经……”
Ann还要继续说,却给我打断了。“雨已经让你家道中兴?”我哼地一声冷笑。“究竟是你的家道中兴,还是他飞黄腾达
?”托着下巴,眼睛死死盯着她,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直视她的眼睛。“你家道中兴的话,怎么还有人胆敢阻挠里进来?现
在,是你当家,还是雨?”
Ann修长的手指,死死绞在一起,粉红的指甲,失去了血色。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不再重要
,即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也会在意那一人,而不是她脚下的万人。
“而且,你还没怀孕吧?”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可以用哀婉来形容了。“是你不行,他不行,还是……他根本不碰
你?”
“闭嘴!”
我没有理会Ann的言语。“一个男人,生理问题怎么解决?不找自己老婆解决?”
“我叫你闭嘴!”
“那个男人,还能算你老公吗?你付出那么多,得到了什么?表面的风光无限,实际上呢?……”
“我叫你闭嘴!”Ann这次扬手把水杯扔过来,正好砸中我的头,里面的水马上洒了出来,泼得我一身都是。暗地里庆幸
,亏好是拿一次性杯子给她装的水,否则,还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我一边擦干身上的水,一边看着Ann,Ann意外的沉默,直到我擦干,这才下定决心地开口。“你想怎么办?”
“不想怎么办。”我说的是实话。“船大三千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做,是你们内部的事。”
“怎么,你来杭州还真是旅行的不成?”
我还真想旅行,可绝对不会选择杭州。“我来这边,只有一件事:维庭有批货给你们扣下了,希望你们还回来。”
“还回来?”Ann的表情,似乎我说了一件很好笑的事。“吃进嘴里的东西,难不成要吐出来?”
“难不成,你希望维庭全面配合雨,默认他在杭州的既成事实?”
Ann很不满意这种说法。“什么叫既成事实?”
“你比我清楚。”和聪明人说话,真的很简单,到位即可。
Ann好像泄了气的气球,揉着太阳穴,道:“现在,事务都交给雨了,货的事,我还真不清楚。等我接手以后,自然把货
还给你们。不过……”Ann神色一凝,露出剃刀般的表情。“你们维庭,怎么表现自己的诚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