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番外——夏田尤利
夏田尤利  发于:2012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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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说。

但那也没办法啊,那之后已经过了十四年了,不可能一直保留着十七岁时候的记忆吧。

——明明要是不被偶然邀请就不会来守夜的,我的存在什么的对你来说也就是仅此而已吧?不,不光是我,任何人你都

不会关心,你只会考虑着自己生活下去,只要自己平安无事,在哪里有谁死掉都无所谓吧。

男人边责备着我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打火机。咔的一声点了火。

——所以我就去死。

把打火机靠近自己的脸……也就是遗照的一角,吃惊的我连阻止的时间都没有,火焰蹿上了遗照,因为是梦,火焰并没

有烧到头发和皮肤,只将照片漂亮地化为灰烬,顶端开始渐渐地掉下尘埃,我呆然地注视着那情景。

遗照下是什么样的容貌呢?

我想知道,但害怕知道,谴责我的是谁?是死去的老师吗?还是津田?也有可能是本城,笑着装出朋友的样子,我不知

道他们的内心究竟在想着什么。

在快要看见遗照下的人的左眼时,我醒了。

回到现实的那一瞬间,心脏飞速地跳着,明明是个支离破碎的梦,却是那么的真实。

“……好热”

真奇怪,不管怎么说也太热了,难道空调坏了吗?闹钟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艰难地爬起,擦了擦睡迷糊的眼睛,最初映

入眼帘的毛巾毯让我感觉到一丝违和。

为什么会有毛巾毯?

我喜欢把冷气打得很强,所以即使是夏天也要盖空调被,我不记得昨天回家之后有拿毛巾毯,再说本来就不可能有什么

毛巾毯,但是这格子花纹的毯子却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伸手摸了摸床头柜上的眼镜。

没有,岂止眼镜连床头柜都不见了,不,在这之前的问题是——这里不是我的房间——我环顾四周,咽了咽口水。

这是怎么回事?谁在恶作剧?

谁在我睡着的时候把我运到这里来了?

不对,等等。

这里应该已经不存在了,这房子连同这块土地在几年前卖给了别人,被拆迁后造了新的住宅楼,现在应该住着我不认识

的人才对。

十几平方的小房间。

单人床和书桌,椅子上放着书包。

笨重的天线电视。

接在电视上的古董游戏机。

放满了漫画的书架,橘黄色的窗帘,衣架上挂着的衣服……手边有一件白色衬衫,衣领上还乱糟糟地搭着领带。

学生制服。

高中的校服。

这间房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熟悉的房间,因为那不是什么其他的房间正是我的房间,是陪伴我渡过小学初中

高中时代的房间。

“……哈,哈哈……”

竟然可以再现如此精细的房间,实在令人佩服,真是个花费大量时间金钱的恶作剧啊,难道是本城他们做的吗?

但是为什么?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让我吃惊而做的这种愚蠢的事?

我站了起来,再一次环顾四周,游戏机是令人怀念的红白机,我并不是很热衷于游戏,只是差不多的玩玩,考大学后就

完全和游戏说了再见,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买过新型的游戏机了。

看了看书桌,我又吃了一惊。

不管是教科书还是笔记本都是我当年用的,就连笔盒也是……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呢?还是复制品?就算是复制品,又

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渐渐地让人感觉不舒服起来。

想快点摆脱这种过头的玩笑,我走到拉着窗帘的窗边上,这种大规模的“过去的房间”是在哪里做出来的?考虑到还要

花移动我的功夫,应该离我的公寓不远,我想快点确定现在的状况,把主谋者揪出来说“别闹了!”,我这边可没功夫

陪你玩,今天还有好几个委托人的预约要进来。

我猛地拉开窗帘。

然后抽了一口冷气。

我好像被冻住了般张大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站在那里。似乎可以感觉到冷汗滑过肌肤的触感。

窗外是熟悉的景色。

下坡和民家,电线的走向也好,朝日照射的角度也好,都和我老家的二楼,自己的卧室看出去的景色一模一样,不知从

哪里传来了狗吠声,对了,隔壁养了一条狗,是条很喜欢亲近人的柴犬,早晚主人都会带着它散步,在我高三那年的冬

天死了,我小学生的时候还和它一起玩过。

记忆仿佛起了连锁反应一样复苏。

全身的力气似乎被抽走一般,我用手撑在窗边支住身体。

这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站在应该已经消失的家中?

身体微微前倾,额头贴在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额头感觉到玻璃的冰冷,我一边对自己说着冷静下来,慢慢地抬起头

来,我茫然地看着玻璃窗,渐渐地眼神聚焦在了某一点上。

谁!?这到底是谁!?映在玻璃窗上的人是谁——。

我向后退,撞到床倒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双手,皮肤的质感和平常不一样,摸了摸脸,应该有着扎人的胡子触感才对

,可是指尖传来的却是柔软光滑的皮肤,头发变长了,不管是刘海还是后面的头发,一个晚上不可能长得那么长才对。

我屏住呼吸站了起来。

镜子放在哪里,记住它的并不是头脑而是身体,我站在桌子前,拉开第二隔抽屉,取出一个四角的看起来很便宜的镜子

深呼吸。

我举起镜子。

镜子里的人是久我山功。

是吃惊得张大眼睛的,年轻的自己。

我发育得很早,进高中时已经有了一米七七的身高,初中时在田径部训练出一身肌肉和修长的体型,镜子里的脸虽然不

是很童颜,但脸颊的曲线还是保留着少年的稚气,身高很高,看起来大概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如果不理性的思考是无法胜任律师这一职业的。

而现在的我却失去了这份理性思考的能力,眼前发生了违背理论的事态,我一动不动,拿着镜子的手僵硬了,闹钟的声

音响起,仿佛在命令着“面对现实”一样。

即使再怎么不可思议,它现在也确实发生了。

“功,起床了”,楼下传来母亲的喊声。是我进入大学后便离婚离开家的母亲,放在桌子上的是高二的参考书,再加上

这份夏日的闷热。

又一个被封锁的记忆打开了。

高二的夏天,家里的空调坏了,很晚才修好,我渡过了一段没有冷气的最炎热的日子,应该是八月后九月初的时候。

也就是说,我现在正在十四年前的世界里。

穿越时空。

脑海里浮现了这种科幻式的字眼,我想自嘲般的笑却失败了,现在怎么也笑不出来,背脊上因为焦急和闷热不断流着汗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汗水滴落的感觉,是啊,这是现实,最有力的证据是不戴眼睛也能清晰地看见四周,我进了大学后

视力便因为发奋读书而一落千丈,不得不戴上眼镜。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用手把乱糟糟的头发弄得更乱,拼命地回忆,三十一岁的自己最后的记忆是什么?和本城见面,去了高二班主任的守

夜,见到了叫作津田的同班同学,她对老师的去世非常悲痛——这之后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

……等等。

光,强烈的光和……刹车声。

是出租车。

我和津田分别后,精神上非常疲倦,叫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地址后在后座席上假寐……。

发生了事故,那强光是别的车的车灯,我似乎听见了司机的惊叫。记忆只到这里,就好像突然结束的电影一样,一下子

被切断了。

“功,你起来了吗?”

母亲又喊了我一声,我回答道“我起来了”,自己的声音好年轻,我试图说服仍然僵硬的自己。

分析一下——应该冷静地收集情报,分析这个现实,找到解决的办法才行,为了自己不得不做些什么才行,就算身体变

成了高中生,但是大脑……或者应该说是精神?总之我还是个三十一岁的律师。

我打开房门,眼前是个熟悉的,而又陌生的楼梯。

我光着脚慢慢地走下楼。

“早上好”,母亲向我打招呼,眼睛下带着重重的黑眼圈的母亲准备着早饭自言自语般地说,“爸爸他今天不回家。”

我只要回答“哦”就好了。

毫无兴趣般的,发生什么都和我无关般的,“哦”。

“久我山~英语作业~”

午休时头顶传来声音,我抬起头。

有些紧张,每当别人向我说话时,就会在记忆中搜索他是谁,叫什么,样子基本上都记得,可大多数情况下都叫不出名

字来,看来必须去拷贝一份名册才行。

“什么作业?”

说话的是本城,原本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本城没怎么变,但十七岁的他还是透着稚气,身高和我差不多,我高中之后就没怎么长过了,但听说本城在二十岁时还

在持续长高。

“给我看作业吧,下节英语课会叫到我。”

“为什么?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我对这种请求有些抵抗,我和本城也不是什么亲密无间的好友,而且我也记得高中时的我是个自立心很强的人,我不能

认可为了自己轻松去抄别人作业的行为。

“哈?你干嘛这么认真啊,我们不是定好了吗?”

“定好了?”

“你负责英语和历史,我负责数学和物理,你说这样互相分担将来的志愿科目会比较高效率啊。”

“……啊,是这样啊。”

我能接受本城的解释,虽然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定过这种事了,但不管怎么看都非常像自己提出的提案,但是,关键

的作业我到底有没有做?我翻开英语笔记本,有一篇挺像作业的英语作文,试着拿给本城看,他说了声“谢了”便拿走

了。

在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本城马上抄了起来,字的颜色很深,我想起本城一直用2B铅笔写字,为此他的本子上都脏兮兮

的。

“话说你有没有收到明信片?”

本城一边低着头专心地写着一边问。

“什么明信片?”

“曾根送来的中元问候,你没收到吗?”

“不知道,反正我也不要。”

心态放得像高中生一样,试着说些粗鲁的用语,说着说着就仿佛真的变成了高中生一样——不对,实际上我已经变成了

高中生了……我陷入混乱,还是别想了,现在最优先的还是应该弄清楚状况。

“小曾根很有干劲啊!毕竟是第一次做班主任嘛~”

我看着英语教科书说“曾根他……”,本城“嗯?”了一声回答。

“你不觉得那家伙很让人不舒服?”

“啊—,你之前也这么说过,说他一直盯着你看?”

“是啊,好恶。”

我刚说完,本城就摆出了一副吃惊的表情,我内心思索着前面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突然想起来便解释道“啊,是很让

人不舒服的意思”,看着本城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这才想起现在还没有流行“好恶”这样的词语。

“我怎么觉得他上课的时候很普通地看着每个人呢……搞定,谢啦!”

本城将笔记还给我时上课铃正好响了,本城回到后面的座位上,我的座位是靠窗第三排,已经不记得是怎么排的位置了

,其他的同学也熙熙攘攘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再过一会儿,曾根就要来了。

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自己守夜的男人一会儿就会站在这里上课。

想起了遗照。

印在白纸上的虚弱的微笑,消瘦的脸颊。

这之后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可以叫做幽灵呢?……如果这样那全班都是幽灵了,包括我自己,在将来大家都会离开人世。

今天是一九九四年九月八日,星期四。

报纸上的日期不会有错,我在十四年前的世界,虽然仿佛是天方夜谭般的科幻设定,但我的确在这。这会不会与曾根的

守夜和出租车的事故两件事有关系呢?

我不知道,别人也不可能知道,如果我说“我是从十四年后的世界来的”说不定会被送进医院,我必须采取谨慎的行动

教室门被打开。

很薄的蓝色衬衫,米色的裤子,没有系领带。身形……原来这么矮小吗?看起来只有一七零多一点,比现在的我还要瘦

小。

“老师,我看了那个电影了。”

曾根还没有走到讲台,坐在最前面的一个女同学就开口说道,曾根问,“看了?怎么样?”,女同学有些害羞地回答,

“我哭了。”

“老师也哭了呢,抱着纸巾盒哭了。”

曾根微笑着说。

我凝视着那张脸。不一样,那不是遗照上的男人,虽然样子是一样的……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是个干净的,漂亮的青年。

白皙的皮肤很适合那件蓝衬衫,比起自己记忆中的曾根,看起来要年轻很多,就好像还是个大学生一样,脸色很好,眼

睛有神,嘴唇也很有血色。

这样的男人会自杀吗?

会在十四年后服安眠药自杀吗?

“那么我们上课吧,先是今天的每日一句。”

英语课不需要起立行礼,大家就这么坐在座位上,曾根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一句英语句子。A friend in need is a

friend indeed——写完这句读起来很简单的句子,曾根拿着粉笔面向大家,考虑了一会儿后有些坏坏地笑着说。

“那么本城,你来翻译。”

以为自己会被在作业上点到得本城吃惊地叫道“诶!”,同学们都笑了起来,本城一脸困惑地站起来,曾根用温柔的语

气鼓励道“错了也没关系,翻译看看吧。”

“嗯—、啊—……一个需要的朋友是……indeed……?”

“indeed是真的,或者的确的意思。”

“……一个需要的朋友是……真的朋友……?”

什么啊——,女孩子们笑了起来。

“好可惜,很接近了,日本也有这样的谚语哦。”

曾根提示道,本城“啊”地小声叫着。

“患难见真情!”

“Good job。”

曾根拍起手,大家也向本城送去掌声,不知为何气氛很好,全班看起来都挺喜欢曾根这个老师的,我觉得有些奇怪,是

这样的气氛嘛?曾根很受学生喜爱吗?守夜的时候明明只来了三个学生而已。

曾根微笑着看着全班。

我讨厌和人对视,于是低下头,在那之后也尽可能不抬起头来。曾根的讲课很容易懂,以前自己没有注意到,曾根将要

点穿插在一起,花了很多功夫调动学生们的兴趣,上课也毫不造作。

我渐渐失去了自信。

对曾根有着不好的印象,难道只是我一个人的误解吗?

那之后英语课也很流畅舒服地进行着,不久铃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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