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二十年前执政官换届引起的轩然大波我也有所听闻,温斯顿同样是最早转而支持父亲的家族之一。出于这个缘由,
我始终无法对艾琳她们说明一些事,而且我和她们的关系也不如和加拉哈德那么亲密。父亲对此从来没有给过温斯顿家
族什么明确的说法。乔治亚娜尚是标准的淑女,而艾琳的心意就简直是昭然显着。坦白说,她们作为朋友都很不错,但
我真的没有考虑过和谁结婚。从我的立场上很不方便回答她这样的问题,每当这种场合,我就有消失的冲动。
不过今天用不着了。
奇迹以一种我最不希望的形式降临。
一股很不正常的魔力流动像老鼠般从我脚边蹿过,我一惊,立刻停下,却没捕捉到它的方向。艾琳被我的举动吓到,还
未开口抱怨,一切就不再是她能开口的状况了。
漆木质地的地面訇然裂开,几根棘刺像某些古代墓葬中的机关一样蹭地冒出来。如果这个位置上有人,早就被扎得皮开
肉绽。
我立刻意识到父亲和母亲在那里,却来不及做任何事。有液体飞溅。
我的肺部如同生物般难受地蜷缩起来。艾琳紧紧抱住我,我也回抱着她,却始终注视着那个方向。
虽然我自认生活圈子狭窄,但这个词的含义我却是深刻理解的。
刺客。
父亲自继任以来,虽然成就突出,却也招致不少旧贵族的不满。针对他的暗杀事件在我七至十岁时发生过好几次,但每
次父亲都能化险为夷。而没有一个头脑正常的刺客会选择在洛丝罗林刺杀梅利弗伦的主人,这里是梅利弗伦世袭的领地
,梅利弗伦世代先祖的理想和心愿庇护着在这里生活的梅利弗伦族人。这也是魔法师世族神奇的能力之一,没有谁能在
洛丝罗林里伤到梅利弗伦家族的人。
全场死寂。所有人愣在当场。舞会陷入黑暗
幸好溅出的液体只是一些酒而已。父亲早就带着母亲转移到了一旁,这种小规模的空间魔法对父亲而言驾轻就熟。维罗
妮卡也已敏捷地移动到了席上的娜塔莉娅身边。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
父亲小心保护着母亲,同时神情严肃地感受着四周魔法流的运动轨迹。
然而在下一波攻击开始后,其他人都像神经突然被激活般四散奔逃。这些贵族们最大的本领恐怕莫过于逃跑了。
父亲正上方的吊灯突然坠落。然而这次他有了准备,吊灯在千钧一发的瞬间粉碎成尘,在无光世界中形态瑰丽地绽放成
冰晶雪莲。
我也无法再忍耐下去。右手伸入衣领的同时,我放开了艾琳。
“等下可能我会分不出手来保护你,”我低声对她说,“所以请你自己保护好自己。”
“哦不,希斯维尔,你别走,”她却更慌张地抓紧了我,“我会死的,我害怕。”
此刻我无端烦躁起来,其他人差不多都逃到了席上,任父亲与那个不现身的破坏者战斗。父亲已经张开了防护结界。但
显然他也没有从魔法流窜的线路判断出术者本体的所在,可见那位刺客是将整个房间控制在结界内,然后在外部对结界
内空间施加影响。能够在洛丝罗林这么做并且不被父亲和我发现,足以证明刺客身手不凡。但是没有任何人受伤,他不
但伤不到父亲,连那些宾客们也毫发无损。
“作为温斯顿的继承人,这点把戏碰不了你。”我果断地让她退后,她愕然地向后跌了两步。
我取出常年佩带的怀表。已经不能再耽搁,必须想办法解除结界。不然这间宴会厅就将继续充当一种令人作呕的刑具,
四壁上满是小孔。行刑者以近乎游戏的心态将一根根针通过孔扎进来,欣赏被关在其中的罪犯闪躲逃避的模样。
我恍惚想起自己已有相当长的时间没有启动过「Time Slayer」了。
血统再优越的魔法师也必定有一个训练的过程。开始时所有的魔法都要经过转换阵或咏唱咒文,因为魔法是将其他次元
的“力”通过魔法师自身的意志进行再改造,所以需要对这部分意志进行强化。随强化的程度逐渐升高,魔法的使用就
更加得心应手。魔法师先天的差距在于意志的起始程度不同,但往往也是决定性的不同。
通常一个魔法熟练之后就可以摆脱转换阵或咏唱而经由自身意志使用,越高级的魔法熟练的过程就越漫长。一般人修炼
到这个程度已是极限了。只有极少数有天赋的魔法师能够上升到更高一个层次。
「契约」,即是一种不属于某个通用魔法,而是由特定魔法师按自己灵魂的样式打造,只有这一人能够应用的力量集合
体,需要非常高的精神力才可控制。因为这种法术一般被认为是肉体与灵魂在更高层面上的互相约束,所以得名。它通
常依附于某件与本人关系十分密切的物品上。对我而言父亲送的怀表非常合适。
虽然这是立于魔法顶点的能力,梅利弗伦的孩子却大多能在相当年轻的时候就独创出属于自己的,定型的成熟契约。拥
有名字往往是契约形成的标志,父亲曾说“时间处决者”这个词组太激烈,不适合我。但我的契约的确就叫了这样的名
字。
对时间的控制是我的最大强项,甚至超越了雷格勒斯那几乎在一切领域登峰造极的成就。以此为基础能形成的法术自然
变化多端。
例如现在,两根巴洛克装饰纹的黑色指针向相反的方向开始高速旋转,表链断裂并延伸,立即缠住了一根试图偷袭父亲
的触手,它随即被从当下的时间中隔离开来,通过时间停滞的轨道我便可以找出结界的源头。
不行,距离太远,而且结界的对内抑制作用很强。这个家伙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却是制作结界的高手。
待到听见身后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我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落入危险中然后再一次被解救。断成几截的棘刺躺在地上
,两张扑克悬在空中,看似只是薄薄的纸片,但我知道必要时它们能强化到金刚钻般坚硬而锐利。
“你不要紧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抱歉,导师,我也希望我知道。”
那两张纸牌是洛克尔导师的契约,然而情况没有丝毫好转。我们这边并没有增加战斗力的必要,因为对手无法打伤我们
任何人。但如果不解除结界,只是空耗罢了,而用武力强行破坏结界很可能无法保证这些贵宾不受损伤。
扑克开始围绕我旋转,加拉哈德在硬将弗兰特按在椅子上后跳了下来。于是我安下心,继续集中精力索敌。
然后闹剧般的战斗出人意料地结束了。
父亲忽然摆脱所有纠缠移动到我身边,随即世界重复光明。而我也明确感到了力的消失,时间以惊人的速度自我修复,
逆转回来。
父亲已经重新将宴会厅的灯光点亮,他身上不见丝毫狼狈的痕迹,金发被靡艳的六角灯晕染成玛格丽特式的澹澹流彩。
碎了一地的玻璃器皿,容颜折射其中,光怪陆离。
看来刺客已经心知肚明,自己再继续下去会被发现。结界悄无声息地解除了,一如猫的脚步声般出现并消失。
“您有没有受伤?”
“没事。”他仍是姿态旖旎地站在血红蔷薇盛开的彼岸,没有什么力量可撼动的爱与威严完整结合。我触不到他,他却
握住了我的手。
9.回廊
梦,又是梦。
浅滩的色泽逐渐过渡向深海式的钴蓝,天空绵延一色,仿佛洒了一捧颜料,只一种湛蓝分两处各得其色。
谁…是谁呢……
港外的蛋白色光辉缓慢地晕开,我再次向后坠下,云开见日。
被梦魇中坠落的眩晕感弄醒,我轻轻摇了摇头,试图将那种腹腔反酸的不快感甩出去。
完全清醒过来后我才意识到已经下午了。我慌忙想站起身,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天那…你究竟是怎么了?”
迟暮的深红日光被窗帘筛成片状,尘埃在暖醺中不自觉地舞动。懒洋洋的暖意铺在阳光势力范围内的皮肤和衣物上,燥
热得发烫。落地窗框的影子呈层次分明的棱角,将木地面分割成几块格子。难得的午后光景。空气中有大团的白蜡馨香
。
我心下哑然,顺着一条光带延伸的方向,终于找到了声响的来源。
目光逐渐上移,精美的紫色山羊皮圆头小皮鞋随着主人的动作在地上喀喀作响,线条优美的小腿裹在同色系丝袜中,肌
肉悸动的姿势煞是好看。她身后的阳光沿着她的轮廓勾勒成灿灿生辉的形状,与她那一刻用以注视我的冰冷表情甚不符
合。
“维尔!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她气势汹汹地甩了甩长发。
“维罗妮卡!”我终于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比她高出不少,却仍不能完全盖过她,“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即使
是你,也不能在洛林回廊里这样喧哗。还有,请你不要再发出那样的声音,如果你不希望爸爸知道你作为梅利弗伦的小
姐多么没有教养的话。”
“你会去告状么?”
她一句话就把我堵了个干净。我无可奈何,想要绕过她出去。她竟然抢先横在两排书架中间,我暗暗叹了口气,停下脚
步。
“没错,这里是洛林回廊,是收藏梅利弗伦历代先祖的功业,”她看似漫不经心地抽出一叠羊皮纸,玫瑰色的墨汁已经
风化,记载了死于历代梅利弗伦族长手中的对手,“以及梅利弗伦家族历史的神圣之地。那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好吧,只是来寻找有帮助的资料,毕竟我认为现在我们面对的情况很复杂。”不适的症状还没有完全消失,我心烦意
乱地向后倚在书架上,“不过这与你无关,以后不要再随便来这里。”
“你能来,我就不能?”她冷笑的幅度更大了一些,“什么叫与我无关?还小,你还小……你和爸爸,还有妈妈,除了
这个以外你们还有别的什么理由用来搪塞我?”
“没有谁想搪塞你。难道要我强迫你去接受你不能理解的东西?”
“我不能理解?你还真有自信。”她返过身,向前迈了一步,“你最好别以为我和娜塔莉娅一样,你们不说,我就装聋
作哑。我也是梅利弗伦的一员。其实你也清楚,虽然爸爸和雷格勒斯都信任你,但你终究和我,安琪以及娜塔是一类,
没有对这个家族的继承权。”
“而且也没有像你们一样通过婚姻继续留在这群人中的权利。”我不怒反笑,接上她的话。
“你根本不需要,对不对?”她忽然又回过来望着我,“你是精英,有的是光明远大的前途。”
“我对那些没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呢?”她又逼近了一些,“的确,你和很多人以为的不同。抱歉,哥哥,除了雷格勒斯,我想不出
其他你有兴趣的了。”
她的口吻中有令我意外的挑衅意味。
“好吧,不说这些。”她却忽然转换了话题,“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实情,你知道的全部。这样我会尽力帮你
。”
“抱歉,我不能。”我用实事求是的语气说,“如果你有什么能帮到我的,那请你保护好你自己。”
她的神情黯了一下,但只是一瞬,随即恢复清明。
“果然,”她利落地转换了情绪,“随意。不过你别以为我们是在放暑假。”
“我毕业了,没有暑假。”抬手把书放回去,我轻巧地转换空间,绕过她转向出口处的活板门,有些解恨地望着她惊愕
的表情,“维莉,我知道你不喜欢,但你真的还小。”
维罗妮卡却没有如我预料的那般火冒三丈,她大步跟上我,厚底鞋在木地板上铿锵而过。
“我并不在意这些,”她再次甩了甩金色流体般的长发,几乎和身后阳光融为一体,“不过……对我而言,梅利弗伦的
姓氏并不比维罗妮卡本身更高贵。”
语罢她再次越过我,匆匆下楼。我又暗自叹了口气,发现自己最近的叹息廉价地如同十月的苹果。
维罗妮卡还是先我一步到达了父亲的会客室,她并没有那么弱小。
事实上作为十三岁的孩子,除了过于乖张之外,她强大地无可挑剔。
娜塔莉娅早就等待着了,她却是以全然不同的姿态缩在房间另一头的软红绸沙发中,看起来有些局促。维罗妮卡怒气冲
冲地坐在一旁。
“你们……”我跨进房门那一瞬愣了一下,话就脱口而出,“是在做什么?”
“等吃饭。”维罗妮卡没好气地。
“听说你刚才晕倒了?没事吧?”娜塔莉娅关切地向前倾了半个身子,稍许掀开了她身后厚重的窗帘,刹那间垂死的阳
光泄涌而下。
“谁知道他是晕倒还是睡着。”维罗妮卡狠狠地剜了她姐姐一眼,娜塔莉娅熟视无睹。
“我没事的,大概旅行回来又要准备舞会,有些累吧。”我选了个位置折中的沙发坐下。
“抱歉,没有茶。”娜塔莉娅难得抢先开了口,“爸爸嘱咐我们不要让外人随便进来。”
“别在意,”我小心地在四周布下一个声音回馈结界,这种结界一般被用来防止窃听,“爸爸还好吧?”
“没有受伤,和妈妈在屋里说话。”娜塔莉娅担忧地按了按酸痛的眼圈,“当然心情不会好。不过他也从不会表达出来
,是不是?”
“恩。”我应和似的点点头,无端对什么感到完全没有信心。
“维尔,今年以来你的眩晕症状越来越严重了,”娜塔莉娅坐得更靠前了些,“还是去看一下医生吧。”
“不必。”我加固完结界,转向她,“既然从来都查不出原因,也不算什么病症,那么去看医生也不会有结果。”
娜塔莉娅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眼下的阴影更浓。她就像是夕阳濒临地平线时的样子,与一旁依然亮丽飞扬的维罗妮卡
形成了残忍的反差。
“维尔,”维罗妮卡似乎终于不再气恼,她顿了顿问,“你怎么看这次的事件?”
连娜塔莉娅也立刻打起精神侧耳倾听。
“不管是谁策划了这么个闹剧,”我选择了个合适的开篇,“可以肯定一点,伤害爸爸不是那人的目的。”
“为什么?”
“因为那个家伙很高明,”我把头发向后拂去,密集的金红从一切缝隙渗透进来,空气中充满了夕照的粒子而呈靡艳的
晕红,“而即使是常识一般的魔法师,也知道在洛丝罗林刺杀梅利弗伦的主人是痴心妄想。”
“那么他……”
“刺客幕后最有可能的黑手,”我稍许提高了声音,果断地打断了她们,“应该是蔷薇教团。”
娜塔莉娅倒抽一口气,维罗妮卡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
“可是……爸爸……”
“自从爸爸担任执政官以来,”我耐下性子继续说下去,“我们都很清楚这个不幸的事实,就是他从来没有坐得自在过
。教团里对他有无数误会,关于老丹佛的,关于他那些改革措施的……我敢说,蔷薇教团那些真正掌握实权的家伙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