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簿(第四、五卷)+番外——营长小五
营长小五  发于:2012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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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如果要描写我是怎样起死回生拖着沉重的步伐迈向李绩大人的府邸,我想毛笔君大约会变成秃子,于是,还是免了罢。

李绩大人据说在书房看书,我心里暗暗抒了一口气,书房,多正经的地方。我一边念叨着一边往书房走,不几步居然听见了王君廓将军的大嗓门:“李绩,你磨个甚么劲?给老子快些动!”

我浑身上下齐刷刷一抽,敲门的手定在空中。

此时李大人的声音飘进我耳朵:“王将军也忒性急些,再快下去岂不无甚意趣?”

我默默地回顾了我短暂的一生,觉得死在今日实在上愧高堂父母,下对不起我未曾谋面的媳妇儿子,于是我颤抖地收回了手,鼓足了勇气在门外大喊一声:“打扰了二位好事实在是对不住,秦王殿下让我传个话,请二位去喝酒!没别的事了,二位大人继续双修罢!”

说完我就撒开蹄子不要命地往外跑。

(画外音——

王君廓:哎?啥?有酒喝?那我不练字了,喝酒去!

李绩(怒):老子替你磨了半天墨你半个字没写就要走?!

王君廓(谄媚笑):这不是,你磨得太慢了嘛,哈、哈哈。)

据说撞见人好事会长针眼,事后我眼皮上果然肿了两个大脓包,而那第三个,不知为何,迟迟未冒出来,我想,大约是我没迈进那间书房的缘故。

那天的酒最后去了几个人喝我不得而知,只是第二天看见房杜二位大人,尉迟秦琼两位将军,还有王将军李大人,我想,是不是请写字写得很好看的褚遂良大人抽空帮我写一篇墓志铭。

——番外一完——

PS.此文纯属欢乐,与正文无一毛钱关系,切勿对号入座^.^

柒肆

船行两日,改换车辇,又有三日,眼看着长安城门在望。

到底有些近乡情怯,一行人临了倒走得慢起来,在外城郭简略地填些吃食,颜子睿换下步辇,坚持骑马在前,肩背上刀伤刺辣辣地疼着,脸上却止不住的欢欣流露。

渐渐走进,远远见得明德门外似有喧嚷的车马,颜子睿眺望那处,不由疑惑道:“殿下?”

季凤儿骑了她的白马跟在他身边,闻言道:“那里是二郎哥哥?”

颜子睿皱眉摇头:“看不清,只瞅着身型有几分相像。”

季凤儿道:“二郎哥哥不会是来接我们的罢?看那阵仗,倒像在送甚么人呢!”

颜子睿点头不语,一夹马肚快赶两步,季凤儿在他身后喊道:“哎,相时哥哥,你等等我!”

他二人一紫一白大小两匹马不一刻便与众人拉开一箭之地,城门口一票人马也看见他二人来势,未等颜子睿欺近,那群人中已有人率先呼道:“是颜都尉回转了!”

这大惊小怪的声音,除了姜大娘还有谁人?

颜子睿勒马落地,看过眼前一群人,讶异道:“殿下、杜先生、房先生,你们如何在此地?”

他面前,秦王府几乎是搬了小半精锐来,李世民、房杜自是不必说,此外还有尉迟敬德、秦琼、王君廓、李绩等人,一边是几辆车上堆叠的似乎是家什物件,几个下人在一旁守着。

李世民见了颜子睿,自是喜不胜言,只是话里带了一丝苦意:“东宫这回下了血本,撺掇着父皇以清名正言为由将房杜二位先生派出京城,非传召不得踏入长安城一步。”

“甚么?”颜子睿大惊,“杜先生和房先生——”他说着不可置信地朝房玄龄与杜如晦看去。

杜如晦苦笑着点头,房玄龄叹道:“我有临淄侯的封爵,克明是建平县男,此番奉旨自去各自封地,非传勿朝,圣上还指派了亲随名曰以示恩宠。实则……呵呵……”

说话间季宜珂与一众仆从也到了,扶着丫鬟鸦青出撵与众人见过礼后,季凤儿已叽喳这将大略与她说了,季宜珂闻言道:“临淄与建平距离长安路途遥远,两位先生此去不知何时能回寰,此间鱼书难递,雁信堪传,未免耽误许多大事。”她说着上前一步与李世民低语道,“殿下,奴家斗胆请命,这事不如交与我罢。”

李世民沉吟一刻,点头道:“如此也好,只是你舟车劳顿,未免多有辛劳。”

季宜珂笑道:“一年不见,虽有书信往来,殿下与我倒地生分了呢。”

李世民哈哈一笑:“宜珂此言差矣,府中这么许多年的情谊在,哪里是生分,实在是怕伯德怪罪我支使他夫人。”

季宜珂掩嘴嗔道:“殿下这是拿我取笑呢,夫君向来唯殿下马首是瞻,怎敢和殿下有隙?”

她说话婉转而有深意,李世民了然道:“你放心,伯德我无论如何会保他周全,等圣旨到天策府,他也不过受两日囹圄之苦,肇仁与李绩都已打点周全。”

季宜珂敛衽为礼:“奴家待夫君万谢殿下恩典。”

李世民伸手扶她:“看看,方才说我生分,眼下风水轮流转。”

季宜珂扑哧一笑:“是,还望殿下赎罪。”

两人说完,李世民转身对送行的众人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眼看天色也不早,我们便止步于此罢。秦琼,你带着大家先回府,我与宜珂后走。”

王君廓见状道:“殿下何须如此费事,我们虽然骑马奔惯了,也不至于这么着急,一起遛着马慢慢走呗!”

秦琼拦下他话头道:“王将军,殿下意思是我们先行回去准备,好为张夫人接风洗尘,夫人有孕之身,一路劳顿,我们岂可草率?这便走罢!”

于是他们几人便于房、杜二人话别,早有小厮按风俗折了两条嫩柳交与姜由,李世民从他手里接过,绕在他二人腕上,秦琼等人拱手道:“两位先生保重。”

待他们走后,李世民笑对季宜珂道:“现在且看宜珂的大好手段了。”

季宜珂含笑不语,托着腰身,转身道:“鸦青,把你四位哥哥召来。”

那小丫鬟以手拢嘴,忽而发出悠长嘹亮的唇鸣,杜如晦吃惊道:“这是——?”

季宜珂道:“鸦青是回纥姑娘,聪明灵巧得很,我一直带在身边。自小山野戏耍,会学百鸟之声。刚才那一声据她说是九色锦鸡仲春求偶时候叫声,便是寻常回纥人轻易也学不来。”

说话间,便见四条短靠打扮的人影从远处树林而来,纵跃飞扑入老鹰猎兔,动作干净利落,不消一时便翻腾到眼前。左首两人面宽鼻阔,一看便知是异族,另二人则更奇,那面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一打眼瞅过去,叫人心里升起怪异之感。杜如晦道:“这是?”

季宜珂笑道:“先生莫急,看我给先生变个戏法。”她说着问道,“烦劳先生给个示下,圣上派遣之人是哪两位?”

杜如晦伸手指了,那二人也知自己碍事,故而远远待在一边观望,季宜珂见了,对那四人道:“凤白,莽金,你们俩去罢。”

那异族二人得令而去,那亲随二人不知是何事,还未及反应,便见他二人袖中飞出两线物事,一晃便遁入那两亲随体内。

杜如晦还未回过神,便听季宜珂对剩下那二人道:“书紫,屏蓝,这二位是我曾和你们说过的房谋杜断,二位先生的生平你们应该早已熟稔在胸,这便开始罢。”

书紫与屏蓝二人应声,向缀在最后尾的一架步辇行去,房玄龄忍不住道:“夫人这是要做甚?”

季宜珂笑道:“房先生莫急,且看我变一出戏法给大家消遣。”

既然是卖关子,几人便只有干等着看下文,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从步辇中出来两个人,等走近了,房杜二人不由张口结舌,面面相觑,李世民则抚掌大笑道:“妙极!妙极!宜珂的手段果然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呐,哈哈!”

杜如晦则怔怔道:“这……这真是……匪夷所思了!”

书紫走至杜如晦面前,一张黑脸虽绷得紧实,眼中却有宽柔神色,他开口道:“克明。”

杜如晦下意识便道:“官家命你——”

季宜珂笑道:“殿下,我这出戏法如何,可还算唬得住人么?”

李世民大笑道:“连杜先生都认错了人,可算是登峰造极啦!”

房杜二人闻言微窘,相视一眼,又瞅瞅面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房玄龄”与“杜如晦”,均有怪诞不经之感,此时凤白、莽金二人走来,那亲随二人走在他俩之前,到书紫、屏蓝面前,竟恭恭敬敬道:“小的见过房大人、杜大人。”

杜如晦惊讶得合不拢嘴,好一会儿才能对季宜珂道:“当此化外奇事,夫人不与我二人开解一番?”

季宜珂颔首道:“都是些不入流的微末伎俩,比不得两位先生国士之谋。凤白与莽金是经历奇特,曾入天竺国学湿婆禁术,能惑人心神,方才这二人中了他们藏于袖中的引魂香,此时已为凤白莽金掌控。至于书紫和屏蓝么,他们是我在洛阳寻访到的奇人,易容术十分了得。”

房玄龄思量道:“按夫人布置,这二位替身便能替我与克明出京了?”

季宜珂道:“应是无妨了。房先生放心,在圣上下旨令二位先生禁足时,刘文静便知此事不能善了,书紫与屏蓝二人是他嘱咐我特地请进天策府专作先生替身的,并非临时拉来顶缸。”

房玄龄点头赞道:“夫人大好手段,招徕下如此奇人异士,堪称女中豪杰。”

季宜珂谦道:“一些不上台面的手段罢了,房先生过奖。”

杜如晦笑道:“凭我忝位府中多年,也不曾知晓昔日季姑娘,今日之张夫人在算筹策划之外,还有如此一班奇巧手下,恕我多问,倒是想一探其中原委。”

李世民笑着打断道:“好啦,山海经咱们回去再谈不迟,这里人流往来,难免走漏风声,这就回去罢。”

众人称是,季凤儿离京日久,免不了叽叽喳喳撒着欢儿和“房叔叔”“杜叔叔”聒噪,顺带也替她姐姐将“丽景门”一事与二人和盘托出,颜子睿隐约听得“相时哥哥当时就这样,我们两个刚就地一滚,那一溜箭矢蹭着胳膊就射在地上啦!”“张大脸人还不错,我就偶尔管他叫姐夫。”“不不不,他不知道姐姐和我管着丽景门的事,不然他不得把头发都愁白呀!”,诸如此类,念及一年前自己还在秦王府被这小毛丫头治得叫天不应呼地不灵,居然转眼,这丫头也有几分姑娘家的样子了。

“想甚么呢,这么入神?”李世民的含笑的声音扯回颜子睿心神,颜子睿一偏脸,恰对上李世民凝沉的眼眸。

于是出口的话不知怎么便打了结巴——“想,啊,没想甚么。”

李世民轻笑一声:“一路可还清闲,东宫那边可否派人与你们为难?”

颜子睿迟疑一瞬,笑道:“不曾,也就一拨宵小,张将军夫人抬根手指就打发了,压根轮不到我出场显摆。”

李世民眨了眨眼:“哦?那你脊背为何一路直挺挺的垫了砧板也似?你须知晓,我背上受过的伤也不在少数。”

颜子睿面皮一抽,当作耳旁风。

柒伍

回到秦王府已是万家灯火,朗月经天,秦王妃长孙氏带着一干仆妇在门口迎接,见了房杜二人未免讶异,李世民与众人三两句话解释一番,略去季宜珂的丽景门不提。长孙氏深明女德,当下不作多问,牵了季宜珂的手欢欢喜喜地同乘一辇,往内庭行去。

因顾着季宜珂身怀六甲,且行路疲惫,这接风宴上只上些清淡酒醴,秦王府一桌顶梁哪里能喝尽兴,季宜珂惯识大体,吃不一会儿便推脱身上不便,告罪离席,长孙氏陪她一道儿走了,季凤儿本欲猴在颜子睿身边凑热闹,也叫季宜珂微作愠怒地一起拉扯出殿。

等她们女眷前脚踏出去,后脚数个汉子便扯直了脖子一叠声地叫换烈酒,一时人声嘈杂,下人赶上来将甜醴尽数换作长安最富盛名的西市腔,几个喝不惯烈酒的谋士也换上了稍清淡些的郎官清。颜子睿离府甚久,底下人见他坐在武官下首,大意之下也替他上了西市腔,颜子睿正瞅着自己案几上满满一坛子熏人的烈酒苦笑,却不料姜由从后堂绕过来,将一只薄胎素瓷壶置于其案头。

见颜子睿呆愣地看着他,姜大娘耐心地指点迷津:“殿下特意嘱咐小的给都尉沏上的,刚进府的碧涧,都尉最爱喝的。”

颜子睿在他开口说“殿下”二字是心头不免一热,然而姜大娘这么一长串废话下来,子丑寅卯交代个十成十,顿时意兴阑珊,撑着头叹道:“满杯酒半杯茶,姜大哥,茶味都让你说淡了。”

姜大娘愣了一晌,仍兢兢业业道:“殿下交代,都尉喝茶怕浓又怕烫——”

“行行行,”颜子睿大摆其手,“你家殿下举世无双,别替他贴金啦,我两只眼睛又非全瞎。”

姜大娘一口气噎在喉管,小心翼翼瞥了一眼颜小爷“又非全瞎”的双眼,颜子睿不搭理他,自浅浅斟了一杯茶,向上座的秦王遥遥举杯,李世民嘴角一勾,露出个不甚明了的笑,仰头将酒干了。

姜大娘终于知道自己个就是个双响喇叭,闲多嘴,于是掬一把辛酸泪,知趣地退下了。

酒到酣处,在座众人行酒令划醉拳不亦乐乎,李绩说了两个荤段子,惹得众人喷了酒,李世民亦开怀大笑,颜子睿喝尽杯中剩茶,被满屋酒气熏得似也有几分熏熏然,起身尿遁了。

屋外大好月色,时值夏初,时而有虫鸣鸟呓,夜风间或穿扬而来,似要拂开心上微尘。

抛却身后一殿昏闹,颜子睿踏着流泻一地的泠泠月华,信步而走。

天上月轮如冰,极目出树影森森,颜子睿绕开直道,特意挑了拼花石子的蜿蜒小径慢慢走来,也不管通往何方,便这么一步步徐徐踱着,脑中甚么也不想,一时惬意非常。

行过一丛龟背竹,转过一簇美人蕉,一片小湖赫然现在眼前,水面波光跃动,轻灵的水汽铺面,潮湿之外更有一股沁人肺腑的清澈,颜子睿情不自禁笑起来,眼见一弯九曲桥架在湖面上,尽头是一座湖心凉亭。

夜色暧昧,颜子睿盲了一眼,到底有些不便,张望不明那凉亭是否有人,想来此时即便有,也是清淡风雅之士,便举步迈上桥。

湖色澹荡,水声欸乃,人步在桥上飘然若举,头上是俯瞰人间走马千年的亘古一月,地下是山川河岳历经的一池活水,此外,再无清晰之物,功名利禄在此时此刻仿若远古圣贤在古籍中留下的一句讥讽感叹。

颜子睿搭在冰凉的扶栏上走近凉亭,方见得已有一人凭栏独立。

相由心生,语随情变,此时心境开阔,颜子睿开口自然也无一丝作态矫情:“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当此月色独赏,阁下好风雅。”

那人低笑一声:“不念携手好,弃我如遗迹。哪里是风雅,不过无处可去,寻一偏僻角落自处罢了。”

声音清冷,虽敛去往日嘲讽,亦一下便叫颜子睿认出来:“刘文静?”

那人转过身,脸上换了平日讥诮笑意:“如何,可算是大败颜都尉的兴致?”

颜子睿还在咂摸他之前那句言语的意思,且此是风月如画,便没计较刘文静的口气,心境却难再,干脆在亭中石凳坐下了,道:“你说你无处可去,宜珂姐的接风宴便也请不动刘大人的尊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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