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磨蹭了半天，抬眼看看裴文，看他也没有退让的意思，只好把手机接了过来。

“如果他们答应的话就让你住下来，夏远，这样可以吗？”裴文说着回头看了看夏远。

“我没意见！”夏远被突然问到，连忙说。

陈洛嘟着嘴，满心不乐意地拨着号。他把电话贴到耳边，一会儿就快步往裴文房里走，还把房门关了起来。

只过了两三分钟，他就从房里走了出来，默不作声地把电话递给了裴文。裴文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就放到了耳朵旁边。

“喂，阿姨好。……嗯，对。……嗯。……现在天晚了，让他在我这里住一晚上吧，我会劝他明天回家的。”

一想到裴文是在和自己的母亲说话，陈洛的心里就一阵乱跳，眼睛紧紧盯着裴文瞅着。他也不知道裴文也能有卖乖的时候，声音听上去甚是乖巧，像是个斯斯文文的优等生。

“……在浦东。……靠近东方路地铁站。……好的。……好的。……嗯，好，我给陈洛。”

裴文转向陈洛，将手机递给他。陈洛微微皱了皱眉，接过来，和母亲道了别。

“好了，洗澡不？”裴文看到陈洛满脸的不高兴，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吵架……”

“你想告诉我的话，就说吧。不会逼你说的。”

“哦……那要一起洗……”

裴文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行不行啊？”

“好吧……”

“我还要穿你的衣服！行不行？”

“行……”

裴文刚点头，陈洛便“嘻嘻”地笑了，一脸的苦恼不知道被抛去了哪儿。裴文看到他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笑。

33.追逐

裴文回房里拿换洗衣服的时候，夏远回到了自己的小阁楼里。楼下的一番纠结让她的睡意消散了干净，她却还是钻进了被窝里。无聊到只能用睡觉来打发时间，让她不禁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要说平时这样不用工作的夜晚是怎么度过的呢？大约是和裴文一起消磨的吧。已经成了习惯，所以当习惯失去了立场的时候，便才会猛省，然后加紧了尾巴，什么也不说地回到自己房里。

裴文进自己房里拿换洗的衣服，陈洛跟了进去，一屁股陷进了柔软的床里，便侧卧了上去，不动弹了。浑身的酸劲在躺下的时候一股脑涌了上来。他惬意地翻转了个身，懒洋洋地看着裴文。

在欧洲旅行了两个星期，飞机上打了个小盹儿，便直接从机场打车到了夏远家，接着又在外面蹦跶了一整天，就算是陈洛这样有无限精力的男孩也觉得有些疲惫了。

裴文从床头柜里拿了自己的，和陈洛的换洗衣服，就站起了身，回头看见陈洛软绵绵地半睁着眼睛。

“累了？那还洗不洗？”

陈洛点了点头，振了振精神抬眼看看裴文。他调皮地笑了一下，朝裴文张开双臂，要他把自己抱起来。

裴文坐到了床沿，俯下身，手抄到了陈洛的背后。陈洛顺势抱住了他的脖子，想借着他的力坐起身。陈洛的身子才抬起来，裴文改了主意，又用身体把陈洛压回了床上。陈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裴文吻住了。

和以往温柔的舔吮不同，裴文的吻带着些许粗暴，堵得陈洛几乎不能呼吸。

被裴文突袭了，陈洛有些乱了呼吸。裴文托着陈洛的后脑勺，舌头有力地在他的嘴里搅动。有些突然，陈洛下意识地轻推着裴文的肩。裴文的吻一路到了陈洛的脖子。

“等一下……”陈洛轻喘着。

裴文没有理睬，把陈洛的衣服撩起来，拉到了脖子这里，在他温暖的胸口舔吻着。

“还没洗澡……”

陈洛的话就像是被风吹散了似的，没有得到回应。裴文的手绕到了陈洛的背后，在他光光的脊背上上下摸索，帮他把裤子一点点脱下来。陈洛开始渐渐回应的时候，裴文稍稍抬起身子，直直地看着陈洛的眼睛，“起来。”

看到裴文的表情，陈洛觉得头脑一阵发热。那是只有在床上才会看到的，男人的表情。裴文充满欲望的眼睛，让陈洛的头脑顿时陷入了一片空白，一股微颤从心头传遍了全身。他支着身子半坐起来，裴文便将他已经拉到了胸口的衣服脱了下来。衣服还没从胳膊上套出去，裴文便又抱住他，吮吸着他的嘴唇，舌头。海浪一般的吻阵阵袭来，好像要将他淹没。陈洛的手上开始没有力气，甩着胳膊将衣服甩到一边，便伸到裴文的身后，试着帮他将衣服脱下来。

如果是平时的裴文，动作总是小心翼翼，好像他是会被碰坏的什么宝贝。只要一想到裴文是不是对任何一个跟他睡的人都这么温柔，就让陈洛觉得沁人心脾的不爽，不爽进了心窝里，却又没法说出来。而现在这个急切的，动作甚至有些粗鲁的裴文，却让陈洛觉得，心跳得快裂开了。

让裴文一个人太久了。尽管裴文什么也没说，陈洛却意识到了。先前憋着不和裴文见面，只是自己的任性而已，想争一口气而已。分明每天捧着手机等他的短信，每天晚上舍不得关机，生怕裴文突然打电话过来；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手机，有没有错过裴文的消息；每天经过校门的时候都在想，裴文会不会忍不住先来看他。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能和裴文见面的一股子憋屈，都化作了陈洛拼命读书的动力，几乎是报复性的努力。这样做是不是真的有意义？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有这样的小心思，想知道很久不和裴文见面，裴文也会想他么？裴文会去找别的人，轻易地忽略他的存在么？

陈洛有个忙碌且专横的父亲，一个温柔又没主张的母亲。他的成长被限制着路线，他的性格却很张狂。裴文是第一个把他的自信打击到了谷底的人。

现在他却满足了。他知道裴文想要他了。

陈洛也紧紧拥抱着裴文的身体，在他的肩上，胸口亲吻着。言语消失了，只有来不及诉说的欲望灼烧着皮肤。

那一天的半夜，两个人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浴室。整个房里，只有裴文的房间留着一盏小灯亮着，散发着柔和的暗黄色光晕。

第二天一早，夏远很早便醒了过来，乱着头发下楼的时候，看到裴文已经穿好了衣服准备出门。

“裴文……”她的脑袋还不是很清醒，“那么早去哪里？”

“买早饭，帮你带一份？”裴文在门口穿着鞋。

“好啊，跟你一样的就行了。”

裴文点点头便出了门。夏远转身进卫生间洗漱。才做完那些，准备走出来的时候，突然听到裴文房里一声闷响，紧接着一声惨叫。

“陈洛？！”夏远忙回身往裴文房里跑，看到陈洛只穿着一条蓝白色的平脚裤，岔开着腿坐在地上，捂着额头“哎呀哎呀”地叫。

“怎么了啊……？”夏远想过去扶他，又觉得他只穿裤衩的样子有点惨不忍睹。

“啊……？夏远……”听到了夏远的声音，陈洛勉强睁开一只眼往门口看过去，手还揉着发红的脑门，“痛死我了……”

“……撞到墙了……？”夏远一边说，一边已经惨无人道地笑了，笑得话都说不溜了。

“嗯……醒过来以为在自己屋里，就闭着眼睛想出门来着……哎哟……”

“哈哈哈！”虽然是不该笑的场合，夏远却扶着墙已经快笑得岔气了。看陈洛半天起不来，也不管他是不是只穿着裤衩，只好上前扶他坐到床沿。

陈洛的身上还留着洗过澡的香味。

“我看看。”夏远把陈洛捂着额头的手挪开，看到他乱糟糟的额发下面红了一大片，不知道是撞出来的还是被他自己揉出来的。一想到陈洛闭着眼睛往墙上撞的样子，夏远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笑……”陈洛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要不要擦点药？我有风油精。”

陈洛笑着摇摇头，“不要告诉裴文哦，丑大了！”

夏远不置可否，陈洛回过头，“真的不说的哦！”

“嗯，不说。不过你要告诉我，干嘛跟爸妈吵架了？跟裴文有关？”

那句话一出口，陈洛语塞了。

“不说也没关系，不过要有啥问题的话，远哥支持你！”见陈洛不吱声，夏远很爷们儿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那句话却没有把陈洛逗笑，他低着头想了想，“……说了你也不告诉裴文？”

夏远顿了顿。

“当然不说咯，你说吧。”

“我老爸要我大学一毕业就去英国留学。这次去英国的时候才跟我说的。”陈洛说着，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捏起来又放开，“他一直这样，从来不管我，但是轻易地把我走的路都安排好。但是这次我不要听他的。他就说什么，有出国经历的人，继承他的公司下面的人会比较信服。可是我……！”陈洛说着猛地抬起头看着夏远，后半句话被吞了回去。

夏远认真地听他说着。

“你不想去留学是因为裴文？”

“大概吧……”

“嗯？”

“我根本不想继承他的什么公司，我只想靠自己的力量有出息。”陈洛说着气咻咻地把腿盘了起来，一拳头锤了自己的膝盖，“夏远你说对不，我这辈子想做些什么该我自己决定对不？！”

夏远沉思了一会儿。

“其实你不敢让裴文知道，是因为你知道他会劝你些什么吧。那些道理你也都懂的吧。”夏远平静地说道，“站在我的立场上劝你什么都觉得不太负责，我只好说路是你自己走的，这么选择只要自己不后悔就好啦。”

陈洛点点头，无趣地撇了撇嘴。

无论如何都想留在国内，大多数原因是因为裴文，就算他心里不愿意承认，这却是事实。所以不想让裴文知道。不想让裴文看不起。对裴文来说，自己的选择或许不是一往深情，只是小孩子气的举动。但是他明白，如果这样答应了父亲，自顾自出国走了，他绝对会后悔的。

因为是裴文叫自己等他的。

34.冬日的微醺

如果和裴文不是在同性恋酒吧这样的地方认识，对裴文或许会有更多拥有的实感。

陈洛做梦都在想，如果自己和裴文念同一所大学，在大学里认识，相恋，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他知道，对那个只见过两次面的裴文，自己尚且这么迷恋，要是他们的见面换成了校园，咖啡厅，抑或是茫茫的人海，换做任何地方，自己都会无可挽回地爱上他。

陈洛眼里还有些刚醒过来的困意，揉揉乱蓬蓬的头发。

“那你要是不肯出国，能说通你老爸么？”夏远问道。

“说不通，难不成他还把我绑到英国去？”陈洛撇了撇嘴。

“话不是这么说……”夏远才说出口，就发现陈洛脸色变了。他盯着夏远看了一会儿，突然跳了起来，脸跟着就红了，“夏远……你先转过去一下……”

“啊？……哦……”

陈洛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只穿着一条平脚小裤衩在跟夏远说话。

陈洛不脸红还好，他一羞，夏远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转过脸去。陈洛捡起扔在床头柜上的衣服胡乱套好以后，才对夏远说，“好了。”

夏远回过头，两个面红耳赤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夏远突然扑哧笑出来，陈洛连脖子都被笑红了。

“……你刚才想说什么啊……”憋了半天，他冒出一句。

“诶？”夏远的思路被打断了，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我是说，始终是你父母嘛，有什么事都好商量。跟爸妈搞僵了没意思。”

“哦……”陈洛老不愿意地点点头，“我先去刷牙洗脸……”

父母的事，一说起来，陈洛就是满心的不爽。他不想和夏远争辩，把氛围搞得不开心。

陈洛用的牙刷和毛巾是裴文昨晚下楼买的。他走进卫生间里洗漱，正洗脸的时候，裴文从外面回来了。陈洛连忙从卫生间探出头来，对着门口笑着打了个招呼，湿毛巾甩了半身的水。

裴文随手把买来的点心放在客厅桌子上，走到卫生间，俯身吻了陈洛一下，“这么早起来了？晚些也不要紧的。”

“我今天早上本来要上厕所……”说着，陈洛突然想起来撞了墙的丑事，住了口。

“嗯？”裴文见他不说下去，疑问了一声。

“……就索性起来了！”陈洛顿了顿，很确定地说道。

裴文表情有些疑惑，没有问下去。陈洛悄悄伸了伸脖子。他绞干了毛巾，就跟着裴文走进了客厅里，坐到了餐桌边。夏远也跟着坐了过去。

“今天我们去修手机？”陈洛边吃着早餐便问道。

“今天星期六，又大过年的，谁来帮你修。”夏远在一边插嘴道。

“有认识的同事会修。”裴文说道。

“那不错……如果不太麻烦他的话……”陈洛把手机又拿出来，晃了晃，“好像里面的水汽没有了。”

“开机试试。进水的时候是关机的，水蒸干了就好用了，也不用拿去修了。”

“这样啊……”陈洛的表情显然有些失望，好像期待了很久的什么在他面前消失了似的，“那……待会儿……”一边说，他一边把手机按开机了，“你和我一起回家吗？”

裴文没有料到陈洛会这么提出来，愣了一下，便点头，“可以啊。”

陈洛注意到了那个犹豫，没说什么，只低头吃饭。

真不想回去，能这么一直跟他在一起就好了。他默默想着。能每天都见到他，跟他住在一起就好了。

陈洛偷偷瞄了一眼裴文，嚼着饭的嘴停了一下。

“你那手腕上一圈紫的是怎么回事儿？”陈洛满嘴都是东西，用下巴指了指裴文的右手。

裴文的睫毛微微动了动，低眼看着自己的手腕。他的手腕上，隐隐的有一圈淤青。似乎是几天前留下的痕迹，已经开始渐渐消退。

“不知道，可能撞出来的吧。”看了一会儿，裴文淡淡地说道。

“我看看。”陈洛使劲把饭咽下肚，伸手拉裴文的手。他似乎听到裴文的鼻子里，一声轻声的叹息。

“怎么撞出一圈啊？”

陈洛奇怪地握着裴文的手，翻来翻去地研究。裴文没有回答。

“这个是……”陈洛还准备说什么，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被打断了，皱了皱眉头，拿起手机看了看屏幕，愣了一下才接起来。

“妈……”他接起电话叫了一声，裴文和夏远同时抬起头朝他看过去。

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陈洛突然跳了起来，“……哈？？你现在在哪里啊？……因为我手机进水了。……对啊，在地铁站这里。你特地过来干嘛！我这就回来了嘛……嗯……算了，那我现在出来，你别来了，在地铁站那里等着！”陈洛说着，已经是满脸的不高兴，“知道了……那你等一下，我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