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两个箱子？”
“嗯。”
听到陈洛的声音，夏远心里咯噔一下。
“夏远，我来了！”陈洛隔着门叫了一声，就去敲门。敲了许久，没有人应门，陈洛疑惑地问裴文，“不在家吗？”
没等裴文回答，门被夏远一股劲拉开了。
“谁不在家。”
“夏远早上好！”陈洛见到她便露出了一贯的笑容，“咦？你的眼睛怎么这么肿？没事儿吧？”
看到夏远那个憔悴的样子，陈洛关切地问道。
“猫……也带上吧。”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夏远想起了抹布的事。她不敢看裴文，她却知道，裴文看着自己。
“嗯。”陈洛点点头。
夏远逃也似的，转身就去房里找抹布。那只猫正躲在客厅的沙发里睡着大觉。
无忧无虑的抹布……夏远在心中想着，找来了抹布来的时候呆的小笼子，顺手将抹布的食盆子，吃的，猫砂一并装进了个大袋子里塞到陈洛的手里。想把抹布塞进笼子的时候却遭到了她的反抗。抹布僵硬着身子就是不肯钻进那个狭小的空间。夏远用言语劝她，抱着她的身子往里塞，抹布就是不听话。忙了半天，她头顶上传来一句，“我来吧。”
手一松，抹布从夏远手里逃了出去，跳到了裴文的脚边。裴文在她的身边蹲下了身子，将抹布抱了起来，放在手里安抚了一会儿。等抹布的反抗情绪稳定一些了，他才回头，让陈洛从袋子里拿来一个抹布喜欢吃的小鱼干。他将鱼干在抹布的鼻子前面晃了晃，鱼干很快吸引了抹布全部的注意，伸出爪子去撩的时候，裴文便当着抹布的面将鱼干放到了笼子里。他把抹布放到地上，抹布小心地探到笼子口，用鼻子嗅着笼子里鱼干的味道，踌躇了许久终于将小脑袋伸进了笼子里，裴文顺势将抹布轻轻推到了笼子里面，关上了门。
“不好提的话我帮你们送到楼下去。”夏远站起了身，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丝笑。
“不麻烦你了。”裴文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
“嗯，下面我叫了车了。”陈洛说，“等我们把大老鼠养成加菲猫了就提回来看你。”他说着笑了笑。
裴文也站起了身。与他目光相接的那个刹那，夏远避开了视线。他便提着猫笼子走出了门，“走了。”
“嗯。”
“走啦！”陈洛提起一个箱子，跟着裴文别别扭扭地从狭窄的楼道往下走，很快就走出了夏远的视线。
一直到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夏远才关上了门。
61.到站不是终点
“你说今天夏远是怎么了？”下楼的时候陈洛问道，“是不是要一个人住了所以很怕啊？”
“小心被绊倒。”裴文回头提醒了他一句。
陈洛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她一个人住的时候楼底下完全空着，女孩子是不是会觉得很恐怖的啊。”
陈洛抬眼看了看，裴文手里那个箱子比自己的大些，在狭窄的楼道里很不好拿。没有得到裴文的回答，陈洛自言自语似的接着说道，“我们不如每天晚上给她发个短信吧？这样她就会想起来你住过的，就很有人气了。”
他们说着已经走到了楼底下，一辆的士正停在门口。等待的当口，司机自顾自打着电话，他们便直接走到了车后面，打开了后备箱。
“我来。”陈洛见裴文手里提着猫笼子，便一股劲将自己手里的箱子塞进了后备箱里，去接下了裴文手里的。
“猫砂的袋子也放里面吧，猫能放前面么？”一并塞好了以后，陈洛问道。
裴文点点头，“有笼子没关系吧。”
正说着，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能放吗？”
“行。”陈洛“啪”地关上车盖，回头的时候，裴文帮他开了门，等他进去。
两人坐定了，裴文便给司机指了路。陈洛将笼子接过去，提到面前逗猫玩。
“你看，一脸的哀怨，她特别讨厌笼子啊。”陈洛将手指头塞进笼子缝里转悠着。抹布被塞在笼子里，浑身都警惕地绷紧着，幽蓝的眼睛盯着陈洛的指尖转着。
“放你出来，不许乱跑的哦。”他对猫说着话，把猫笼子给打开了。笼子跟着车在摇晃，抹布鼠灰色的小脸在笼子口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便扑通跳在了陈洛身上。她还没站稳就连滚带爬地往裴文身上钻，被陈洛捉回来放在腿上。
或许是陈洛的手指头上还带着鱼干的味道，很快就吸引了抹布的注意，津津有味地舔起了他的手指。
“你那边的东西理好了？”裴文问。
“大部分吧。乱得很，无从下手……”
“下午一起帮你去收拾一下吧。”
“嗯。”陈洛应答着，看了看裴文，忽然扑哧笑出来。
“怎么了？”
“就是觉得……这样子感觉都很习惯了。两个箱子你会挑重一点的那个提，我房间乱你会帮我一起去理。有时候在街上，无意中就会开始找什么东西适合你，吃饭什么的也会想，你是不是也正在午休的时候，在干些什么。很习惯了，就好像本来就应该这个样子一样。”他抬眼看到裴文温和的眼神，不由得顿了顿，“我……可能表达得不是很好，就是觉得……”
“嗯，我知道。”
“小的时候我总是有这种感觉，觉得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幸运的。不幸根本不会降临到我身上。做什么都很顺意，就算从楼梯上摔下去也能安然无恙地重新站起来。好像身上有什么灵气包围着一样的。”陈洛不禁往裴文身边靠了靠，“不过越是长大越是觉得，好像那团灵气没了，做什么都变得现实了，不幸也很容易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裴文的表情，“我知道你肯定要说，因为小时后被爸妈保护着的。”
裴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不过真的是这样，小时候怎么摔都不会骨折，但是上次打篮球被人踩了一脚就出事了。”
“嗯。”
“只有和你的事不一样。我突然觉得好像不是运气少了，是所有的运气全都集中到了一件事身上，就是碰到你了。虽然你有时候也让我很火大，不过对着你就是没办法记仇。后来想想，大概是因为你就是我全部的运气吧。”
裴文伸手摸了摸陈洛的脑袋，“人越是长大，面临的不幸也越多。碰到你也是我的幸运。”
“真的……？”
“嗯。”
抹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盘成了一团，在陈洛的腿上眯盹儿了。脑袋的上方传来接吻声的时候，她不自觉地扇了扇耳朵，像是碰到了什么痒痒的东西。
只是一个浅浅的吻，陈洛却涨红了脸，低头盯着抹布的脸看。
到现在裴文都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但是说不说出口，还那么重要么？
……都什么时代了，还说我爱你，多土啊……
他这么劝慰着自己。真正值得在乎的是，裴文正坐在自己的身边，和自己一起去他们同租的房子，要和他开始新的生活。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车厢变得安静了，好久都只有车行驶的声音。司机随手按了一下什么，车上便传来了广播里的音乐声。
裴文的手无意似的搁在陈洛的腿上，回头望着车外的景朝身后移动着。
夏远对自己有感觉，裴文是很晚才意识到的。直到和夏远说自己要搬出去住的时候，看到夏远的反应，裴文才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那不啻为一种讽刺。
裴文对于情感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唯有女孩子对自己的情感难以察觉。或许是夏远掩饰得太过，也或许是自己太过于放心了，以为夏远一开始就知晓自己的性取向，就不会有事。
虽然意识到了，裴文却很无奈。和陈洛决定了住处也没告诉夏远，直到搬走的前一天才说。夏远的反应再次验证了他的猜想。
这件事让裴文觉得莫名地心烦。并不是在生谁的气，只是莫名地感到焦躁。虽然知道踏出门的时候，这件事便算是结束了，他的心里却横亘着说不出的感觉。
车厢里回响着最近热播的流行歌曲，干净清爽的男声。
“告诉你个奇事儿，”陈洛的声音又惹得抹布的耳朵轻轻动了动。
“这两天我学做饭来着。晚饭不想吃食堂，想和你一起吃。”
听到了陈洛的说话声，裴文回过神来，转过头看着陈洛的脸。
“跟妈妈学的？”
“嗯，我跟她说食堂的饭菜能直接去喂猪了。她还说……我自己做的连猪也没法喂！切！”
裴文笑了笑，“可以慢慢来，我一开始也做的很差。”
“对啊，有你教我不就好了！肯定是我老妈教得不好，害我做出那种东西……那种……看不出原料的东西，可懂？”
裴文点了点头。
“你也是嫌食堂难吃才学做饭的么？”
“不是。很小的时候，不自己做饭午饭就没的吃了。有时候晚饭也得自己做。时间久了就会了。”
“自己琢磨的？”陈洛睁圆了眼睛。
“一半吧。去附近的书店看看菜谱，和邻居的阿姨讨教一下，认识一下调味料什么的。”
“诶——那些阿姨肯定觉得你怪可怜的。”
裴文无所谓地笑了一声。
“这种事，看几次就能掌握分寸了。”
“嗯！”陈洛笑嘻嘻地点头，“颗粒大点的是糖，细的是盐，酸的是醋，有酱油味道的是酱油。啊——怎么办，这么柴米油盐的，觉得我们真的要一起过日子了……”
“傻瓜，我们真的要一起过了。”裴文忽然捧起陈洛的脸，便吻住了他。他靠过来，将陈洛的腿上，安稳地睡着的抹布吓得醒了过来，跳到了出租车的地毯上。
在车厢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他们膝盖碰着膝盖，呼吸交叠着呼吸。
一时间，车厢里又只剩下了那个男歌星带点温馨的清爽的歌喉，反反复复地唱着最后一句歌词。
陈洛本来就坐在靠门的位置上，发现的时候他的后脑勺和后背已经贴在了透明的车窗上。他的身后，三月的阳光照耀着繁华的街景，来来往往的车辆匆匆地穿梭而过。
“你说，”陈洛还保持着靠在车门上的位置没动，“会不会回头的时候就发现我老爸老妈坐在我旁边的车里指着我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子——！！”
“那就顺便出柜吧。”裴文觉得自己腿上一阵踩踏，抹布跳到了他的身上，正不安分地在他身上闻来闻去。
“肯定会被老爸倒着吊到电风扇上去的，唉……”
“爸爸是这么严厉的人么？”
“嗯，他以前当过兵，强硬的地方让人特别难以理解。”
“当兵，现在又从商么？”
“嗯，他本身就蛮难以理解的。我觉得他手下的员工总有一天要奋起反抗他的铁血政权。我倒蛮希望他们反抗一下的，让他知道他到底有多霸道……”陈洛苦恼地皱了皱眉头，“他大多数时候的确在为我考虑，但还是挺不爽的，有了男朋友还得躲躲藏藏的。虽然知道是没办法的事……”
裴文看着陈洛一脸不乐意的样子，“能这么说，你也懂事了。”
陈洛抬眼看了看裴文，挪了挪身子，靠在了椅背上，“你这么说了我都不好意思抱怨了。他啊，不允许我不听他的，差一点都不行。说他是为了我好，有时候又觉得明明是他控制欲特别强……”他说道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话到嘴边被咽了下去。
在裴文面前左一个爸爸右一个爸爸的，裴文会不高兴么……他有些踌躇，不安地看了裴文一眼。
裴文认真地听他说着，见他忽然停顿了，抬了抬眉毛，好像在问怎么了。
“没啥，就觉得没啥好抱怨的了。”陈洛对着裴文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往这里面进去么？”沉默良久的司机略微回头问道。
车已经开到了小区门口。